作者:青史尽成灰
听到老朱要请客,张希孟下意识一哆嗦,朱重八啊,你可别搞事情!万一你弄上来一锅珍珠翡翠白玉汤,把大家伙都吃拉了,那可就是笑话了。
张希孟提心吊胆,可这些老百姓哪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是山珍海味,水陆八珍呢!
这可是吴国公啊,锄地都是金锄头,他请咱们吃饭,还能差得了?不能够啊!
总算是没白来,好好好大吃一顿吧!
这帮人满怀期待,他们人多,是在军营的校场接见的,后面就是军中的大厨房。伴随着老朱一声令下,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闻到了米饭的香味。
士兵先跑过来,每个人发了一个小板凳。
可以蹲着,也可以席地而坐,然后在板凳上放了两个大碗,一个碗装饭,一个碗装菜,另外还有一双筷子。
再接下来就是提着木桶,过来送菜的士兵……主食有馒头和米饭,值得一提,由于是宴请客人,每人的碗里都给放了一小勺猪油,不管是拿来拌饭,还是放在菜汤里,都是极好的。
随后就是菜肴了,白菜炖豆腐,酒菜炒豆芽,萝卜咸菜,都是寻常之物,甚至连朱家军的经典菜红烧肉都没有。
坦白讲,看到这些,大家伙是有些失望的,就这?
吴国公也太抠门了吧!
不过大家伙远道而来,又站了这么久,的确累了。
索性低头大吃起来。
还真别说,朱家军的米是新米,煮饭飘香,菜肴火候也够,滋味充足,尤其是那一勺猪油,更是绝配!
五千年的历史,普通人大致能吃饱肚子,也就那么几十年,不信问问上了年纪的,看看猪油拌饭香不香?
油脂,热量充足,加上足够的盐分,这就是九成九百姓的美食,过年都未必吃得到的。
只不过相比起吴国公的身份,有点拉胯而已。
但是很快大家伙就都忘了,低着头,大口吃饭,脸上洋溢着饱腹的幸福。
这时候朱元璋也拿着馒头,端着菜碗,行走在人群中间,不时跟大家伙聊聊,问问家里情况。
每个老百姓都诚惶诚恐,点头答应。
老朱一圈转下来,回到了高台上,他冲着大家伙笑了笑。
“这顿饭吃得怎么样?”
“好,很好啊!”有人连忙答应。
朱元璋忍不住一笑,“不对吧?你们该嫌弃咱抠门了吧?一个吴国公,手握几十万大军,请大家伙吃点山珍海味怎么了?把鸡鱼鸭肉端上来,大吃大喝,又能怎么样?是不是舍不得?”
老百姓不善于隐藏,只能讪笑。
朱元璋正色道:“跟大家伙说实话,是真的舍不得!又要养兵,又要打仗,还有兴修水利,兴办学堂,多少钱都不够往里面填。所谓大有大难,就是这个道理。”
“当然了,也不是说,咱就请不起大家伙……只是咱请你们吃这个,是想告诉大家伙,只要咱们按照规矩落实分田,要不了一两年,咱们顿顿都能吃上这样的饭菜……当然了,猪油另算!”
老朱笑呵呵道:“张先生,你最会算账,过来给大家伙算算吧!”
张希孟无可奈何,心说你自己表演就算了,非拉我干什么?
迈步上了台子,张希孟笑道:“咱们长兴虽然人口稠密,但是毕竟挨着太湖,土地肥沃,不比寻常。我已经派人打听过了,以目前的状况,长兴的乡村,每个人能分到五亩到八亩不等,有人口稀少的,可分到十亩田。就按照五亩计算,一季产粮一石五斗,一年两季就是三石,五亩就是十五石,按照田赋,需要缴纳一石五,考虑到损耗,各地最多征收两石。也就是说,不出意外,一个人一年能得到十三石粮食。按照口粮三石计算,还剩下十石粮食,存一半备荒,拿出去一半,换成油盐布匹,再养些鸡鸭鹅狗,到了年节,餐桌上有的怕不是一勺猪油,而是一大锅炖肉了。”
张希孟把这个账简单算了一下,但是令他意外的是,惊人没有欢声雷动,欢欣鼓舞,而且大家伙的眼神还有些怀疑,甚至干脆点说,跟看傻子似的,朱家军最会算账的,就是这个水平?
张希孟怔了少许,忙补充道:“在主公治下,的确如此。没有其余的苛捐杂税。即便要征发民夫,耽搁农时,也会想办法补偿,确实有困难,会削减田赋的。”
他说完之后,百姓之中,终于有了动静,人们交头接耳,声音越来越大……大家伙根本不敢相信,农民的账何时这么简单过?
田赋是那些,还有丁银,还有苛捐杂税,地主老爷也有田租,甚至连寺庙都能收租子……谁会允许老百姓有余粮啊?
所有的贵人,都把老百姓当成了肥肉,只会频频下刀子,直到榨不出油水为止。
结果朱家军告诉他们,每年只要缴纳一些田赋之后,就能过安稳日子,就算朱家军是好人,下面的那些士绅地主怎么办?
官吏老爷们怎么办?
见百姓们将信将疑,朱元璋再度朗声道:“乡亲们,你们的担忧咱明白了……不过咱可以拍着胸膛告诉大家伙,张先生算得没错,而且他还没说,在你们房前屋后,还能有点地,盖房子,种树养蚕,都随你们……如果一年到头,没有十石余粮,你们大可以找咱!”
“再有,咱还可以告诉大家伙,长兴府衙门的官吏,都给抓起来了,要求暂缓均田的缙绅地主也让咱给抓起来了,地方上还有什么阻力,咱现在就让兵马下去!总而言之,咱朱元璋说话算数,现在就让将士们跟着你们回乡,挨个乡村,丈量田亩,落实均田!谁敢阻拦,立刻斩杀!绝不客气!”
话说到了这里,这些老百姓终于开始相信朱元璋了,失声痛哭的人越来越多,再看老朱,那份隔阂荡然无存,只有浓浓的崇敬。
果不其然,朱元璋说到做到,就在说完的时候,耿炳文已经把士兵派过来了,每个小旗领着八个人,就前往一个村子,从临近长兴的乡村开始,一个也不放过。
面对士绅地主,先摸清楚情况,愿意配合的欢迎,一心抗拒的,那就只有动用兵马消灭他们!
事实上根本不用朱家军动手,当百姓们将消息传回去,每个村子都炸了一般,无数的青壮冒出来,甚至还有妇人,也都站出来。
朱家军不论男女,一律分田,就算为了我们自己的土地,也要勇敢走出家门。
各地民兵如雨后春笋,有了他们支持,确实如摧枯拉朽一般!
面对此情此景,朱元璋欣喜之余,竟有些惭愧。
“先生,咱们占据长兴也有些日子了,百姓对咱们还是将信将疑啊!”
张希孟感叹道:“毕竟说得再好听,一道道命令下去,没有人真正落实,老百姓也不会当真的。”
张希孟思索了一下,又道:“主公,既然下了霹雳手段,那些死硬抗拒的士绅地主,自然不能纵容,但是他们的家眷,尤其是老如妇孺,还请主公高抬贵手,妥善安排才是。”
朱元璋忍不住大笑,“先生放心吧,其实除了几个罪大恶极的士绅之外,咱也舍不得杀人啊!”
“主公的意思?”
朱元璋道:“这不,刚刚有个人给咱提了个建议。他说战俘营之中,虽然有数万人已经结业离去,但是咱们还不能缺了这些劳力。因此他建议将罪犯,还有各种各样的人员,都充入苦役营,让他们垦荒修城,替咱们继续出力。”
张希孟眨眨眼,这个主意跟他算是不谋而合,只不过谁这么高明,竟然能提出这么好的办法啊?
朱元璋微微一笑,将一份谏言送到了张希孟面前,上面赫然有三个字:胡惟庸!
原来是他!
张希孟忍不住一惊……
第二百七十一章 快速推进
胡惟庸是什么人呢?
简单说,这是个跟狗对着咬,都不吃亏的家伙。
他在渡江之前,就投靠了朱元璋,随后在和州当地为官,很是做了不少事情。胡大海等人剿匪期间,最著名的几场恶仗,都是他主打的。
身为文人,胡惟庸竟然乔装改扮,深入敌营,刺探情报,助力功成。
按理说这样的人物,早就该提拔了。
彼时是张希孟主持百官的考评,天可怜见,他的确把胡惟庸列在了推荐的名单上。由于张希孟担心胡惟庸结党营私,会牵连到自己,所以没有单独跟老朱推荐,毕竟他还不想成为胡惟庸的恩主。。
但是张希孟给他的文字评价还是很高的,特别多了好几行字。
但是令人意想不到,朱元璋就是没用胡惟庸,把一个很能干的人,排斥在了主要文官之外,老朱在渡江之后,把他调到了宁国,位置也不高,仅仅是知县而已。
其实这么安排很不正常。
如今的朱家军扩张很快,管理的事务又多,官吏数目不断扩大,许多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都被委以重任。
唯独胡惟庸,他有资历,也有本事,更为重要他是濠州人,属于朱元璋的老乡。
具备这些优势,没有理由不升官啊。
要知道当初为了奖励粮长,李善长就开出了侍郎的赏格。
队伍草创,就是这样,随便谈论一下,觉得才能不错,给个位置,然后就干下去了,这才是常态。
倒是因为张希孟的出现,朱家军搞了科举,又从各地选拔人才,建立考评机制,正规得不像个造反队伍。
正是如此,胡惟庸的情况才显得很意外。
“先生是不是觉得咱一直没用此人,是委屈了人才?”朱元璋淡淡笑道。
张希孟道:“的确是没有想明白,不过主公应该有一番道理,如果不方便,就不用说了。”
朱元璋顿时瞪圆眼睛,什么话,好容易有机会能展示一下咱的水平,你还不让咱说了,这不是要憋死我吗!
“胡惟庸无所不用其极,功利心又那么重,此人不是贤臣,不是君子,不可托付大事……但他却是一柄刀,一把杀人的利剑。”
朱元璋冷笑着说道:“在咱的身边,如同先生一般的贤臣,已经够多了。可有些事情,咱不能让先生去做,不能脏了先生的手,没有办法,咱只能用胡惟庸。过去咱没有重用他,而是把他扔在地方历练,就是要让这口刀更锋利一些,杀起人来,更加畅快。”
张希孟微微吸了口气,啥也不用说了,老朱这是把胡惟庸当成了工具人,但是不得不说,朱元璋看人还是很准的。
胡惟庸胆大包天,又一心往上爬,对自己狠,对其他人更狠。这样的人,就是一条恶犬,但是不得不说,有时候看守门户,还真离不开他。
就比如眼下的事情,让胡惟庸接受苦役营,摆弄这帮死不悔改的东西,可持续性敲骨吸髓,绝对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老朱这是又展现出一种特质,在不做人的时候,他是真的会不做人的。
那张希孟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祝愿胡惟庸和那些倒霉蛋幸福吧!
在接到了朱元璋命令之后,胡惟庸是颤栗的。
他从知县,一步登天,成为大理寺少卿,兼任苦役营提举……这中间升了多少级就不用说了。
这个苦役营其实是他提议设立的。
也就是说,老朱准了他的建议不说,还把这个量身打造的部门,交到了他的手里。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胡惟庸已经能够预见,这个任命会在朱家军中,掀起多大的波澜……上位如此洪恩,岂能不舍命相报!
此刻的胡惟庸还没有想那么多,他立刻动身,从宁国县赶到了长兴,迅速把苦役营接了过来。
负责交接的人是孙炎,张希孟并没有来。
胡惟庸也不在乎这些了,他只是惊叹于苦役营的庞大……首先,老朱抓了多少俘虏呢?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在横涧山的时候,就抓了七万多,随后占领滁州,和州,脱脱四十万人溃败的时候,老朱也分了一杯羹。
彼时俘虏总数就超过了十万。
最早的这一批俘虏,一些被编入军中,一些被安排在军屯,后来又陆续赦免,基本上还剩下的不多了。
但是渡江之后,攻城略地,抓捕的俘虏不论数量,还是质量,都不比淮西时候差。而且由于朱家军已经有了相当兵马,除了前不久铜陵的一个营之外,大多数的俘虏都没有编入军中。
粗略估算,苦役营的数额就有七八万人。
这哪是营啊?
一个县男女老少加起来,也就几万人。
七八万的壮劳力,哪怕几个府都未必拿得出来。
再说句不客气的话,朱元璋的兵马也不过二十万人而已!
这权柄也太大了,大到了让胡惟庸欣喜若狂,哪怕是自己的老乡李善长见了,都要羡慕。
既然上位给了自己这么大的恩典,那就更要拿出一万倍的本事,让上位满意。
胡惟庸这家伙的办事能力,丝毫不比李善长差,而且心狠之处,还在李善长之上。
他接手苦役营之后,就提出了一个任务,要在新安江修建堤坝。
别看他是宁国的知县,但是对隔壁徽州的情况也很了解,知道新安江水患严重……偏偏徽州,建德等地又十分重要,属于目下朱家军的腹地。
消除了水患,增加了灌溉,产粮上去了,也是均田之功,而且还有航运之便,能够促进商贸交流,增加赋税收入。
总而言之,好处多多。
当然了,对于付出多少劳力,会不会死人,胡惟庸是不在乎的。
他这个建议送上去,朱元璋几乎没有迟疑,立刻就答应了。
而且老朱还批示了,那些为祸一方,鱼肉百姓的豪强缙绅,能够修堤坝赎罪,很是恰当。但务必要爱惜民力,不可影响地方,伤损百姓。
面对朱元璋的要求,胡惟庸那是毫不迟疑答应。
随后他就行动起来了,再然后,就是长兴的士绅地主倒霉了……耿炳文派遣手下将士,深入各个乡村,清丈田亩,落实均田。
但是不可否认,将士们人生地不熟,而且由于他们太年轻。
进入乡村之后,很快就遇到了麻烦。
最让他们无语的不是那些士绅地主,他们敢抗拒,直接抓起来,再严重的,就按律法办事。
朱家军一柄铁锤挥出,谁敢对抗,都会粉身碎骨。
真正麻烦的是那些大爷大妈……最初他们还是害怕朱家军的,但是混熟之后,就不断有人找过了,念叨给他们的田少了,想多分几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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