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隐为者
“本意是冷,延伸为冷峻冷酷,你们就理解成比较帅就OK了。麦克哈里斯应该看过吧,人家那就叫酷!”
麦克哈里斯,就是当时万人空巷的一部美剧《大西洋底来的人》的主角,是当时青年的偶像。
喇叭裤,蛤蟆镜这一套,主要就是从这位身上传过来的。
俩青年男女被他侃得有点发愣,又是米国,又是英文的,叫他们有点应接不暇。
“嘿嘿,没错,哥们我就是酷,都酷冒烟了!”男青年自认为很是潇洒地甩甩头发。
刘青山摆摆手道:“不对不对,哥,你得说酷毙了。”
“毙了,不好不好,一点也不吉利。”
男青年接受能力不行,一个劲摇头,这话听着跟枪毙人似的,太晦气。
“人家港台那边都这么说,比如这样,邓丽君和刘文正的歌,酷毙啦!”
刘青山一本正经地说道。
男青年嘴里叨叨咕咕的:“酷毙了,嗯,找到点感觉了。小美,你瞅瞅哥这打扮儿,是不是酷毙啦!”
女青年娇笑一声道:“德性,我看你快挨毙了!”
眼看公交车已经快要进站,刘青山挥了挥手,扶着老爷子道:“哥,回见,我们上车了。”
上车后,刘青山掏出一毛钱,刚要买票,结果身后有人吹了个口哨,然后递过来几张月票,在售票员眼前晃了下。
“算我的!”
回头一瞧,是刚才那位都酷冒烟儿青年。
刘青山笑道:“哥,谢了!”
男青年扬扬下巴,开始往里挤。
公交车塞得跟鱼罐头似的,根本没座。
这家伙扬手指了指两个坐着小年轻喝道:“嗨嗨,有点眼力见没有,没看到有老人嘛,让座让座。”
口气很横,那俩小年轻一瞅他这做派,咱也不敢惹啊,乖乖站起来。
刘青山朝他们点头道谢,然后扶着爷爷过去坐了,至于另一个座位,则归了那个女青年。
男青年站在那,一手抓着扶手,一条腿扔到前面,脚跟着地,露出尖头大皮鞋,来回摇摆着,嘴里还吹着口哨,周围的乘客见状,都下意识地让了让。
“哥,你这个《甜蜜蜜》都吹跑调啦。”
刘青山听他吹口哨听得难受,忍不住小声提醒道。
“呦,你还知道这是《甜蜜蜜》啊,你真是从农村来的?”
男青年挑了挑眉头,略带疑惑地问道。
“俺说俺是从广东来的,你信咋滴?”
刘青山故意露出一股大碴子味,惹得男青年哈哈大笑。
可是这个话头起的不好,一听到广东,男青年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脚尖晃悠得更厉害了,嘴里还唱起了粤语歌曲,还边唱边得瑟,要不是车里挤,没准都跳上了。
“哥,你就别唱了,人家唱歌要钱,你唱歌要命啊。”
刘青山实在听不下去了。
这个时代,北方人唱粤语歌,大多是用普通话的谐音来标注,能标准才怪呢。
扑哧!
那个被叫做小美的女青年正喝橘子汽水呢,结果一下子喷了,她连忙拿出手帕捂住嘴,肩膀还是一个劲地耸动。
男青年也被说得有点脸燥,嘟囔道:“你会你来来!”
“这车子开着呢,不是唱歌的地儿。”
刘青山摇了摇头,拒绝道。
可是男青年不依不饶,说他们也到朝阳公园下车,到公园里开舞会,非要刘青山下车唱给他听听,到底粤语是个什么调调。
刘青山之所以要去朝阳公园,因为他知道,这里是售卖君子兰的一个集散地。
坐了几站地,该下车了,都不用刘青山,小美就扶着老爷子下车,不过不忘念叨:“小老弟,你可不要光说不练耍嘴把式啊。”
“我这还没找到住宿的地方呢,总不能把我爷爷撂大街上吧。”刘青山摊摊手道。
“找住宿,简单啊,跟哥走。”
男青年潇洒地招招手,领着他们,来到一家工人旅社,然后掏出工作证往桌上一拍:“给我开个双人间。”
“呦,刚子,来朋友啦。”服务员嘴里热情地打着招呼。
“吴姐,来间一楼的,这老爷子眼神不太好。”
旁边的刘青山瞥了眼,那个男青年的工作证,赫然是第一汽车制造厂。
他掏钱刚要付旅费,刚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干嘛呢,麻溜收起来,这是单位内部旅社,放心,哥在这一片好使。”
得,住宿费都省了,这下子又能宽裕不少。
刘青山自然又是一番谢谢。
从前台领了两个热水瓶和一个瓷盆,刚子和小美,一起帮着刘青山把东西放进房间。
“小兄弟,你收拾下,我在外面你啊!”
刚子前脚刚出门,后脚刘士奎就拍了拍刘青山的胳膊:“三凤儿啊,咱们还是换一家旅社住吧,不占人便宜,就不会吃亏。”
这话,绝对是老爷子人生总结出来的至理。别看现在眼神不好,心里雪亮着呢。
跟着,他从上衣的贴身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这是老王,也就是王教授给我来的信,上边有他的工作单位和电话,有事可以找他帮忙。”
刘青山不由得微微一笑,原来爷爷还藏着这个后手呢。
第八章 太空步
“爷,没事的,人家可是有正经工作单位,刚才我都看他工作证了,不会把咱们领黑店的,你先歇着,我过去看看啊。”
刘青山笑着宽慰道。
刘士奎点了点头,本来以为孙子从来没出过远门,进城肯定发蒙,可结果实在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一点也不认生。
看来,这孩子是真的长大了,能支撑起老刘家的门户喽。
安顿好爷爷,刘青山洗了把脸,走了出去。
看到刘青山出来,刚子连忙拽着他就往外走。
在一棵茂盛的榆树树荫下,小美正美滋滋吃冰棍呢,手里还掐着两根,随手递给刚子和刘青山一人一根。
奶油的,五分钱一根呢。
看着眼前的冰棍儿,刘青山舔了舔嘴唇。
小时候奶油的很少吃,大多是二分钱一根的普通冰棍。
吃的时候,还舍不得大口大口咬,一定要把冰棍凑到嘴边,然后伸着舌头,转圈舔,方形的冰棍都舔成一个小圆筒。
最后连木棍都要在嘴里反复啜上几口,榨出最后那点味儿来。
“来来来,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吧。”
刚子一手插兜,一手咬着冰棍说道。
“俺就叫你刚子哥吧,哥,点歌吧,随便点。”
刘青山一边吃着冰棍,一边随口应道。
呦,口气不小啊!
刚子打量着眼前土得都快掉渣的少年,心里是一千个不相信,决定难为难为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
“你就整个‘上海滩’吧。”
发哥那部脍炙人口的《上海滩》还要两年之后才会在国内上映,不过,电视剧是80年拍的,里面的歌曲,已经随着磁带流传过来。
要不是紧追潮流的人,根本就不会唱这首歌,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所以这个不知道哪个山沟沟里跑出来的小家伙,肯定要歇菜了。
“许文强那个是吧?”
刘青山眨了眨眼,煞有其事地说道:“唱这歌啊,最好穿个风衣,再戴个礼帽,然后围上条雪白的围脖,那才叫有气质呢。”
刚子一听顿时傻了眼。
因为他好不容易淘弄来的那本磁带封面,那个男人就是这种打扮,感觉太帅了。
不,现在应该说感觉太酷啦!
“那我先唱两句,你听好喽: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一张嘴,就是字正腔圆的粤语腔调。
霑叔这歌就是带劲,刘青山扯嗓子这么一嚎,顿时引来十几个路人围观,等他唱完了,一起哗哗鼓掌。
刚子这次是真的傻了,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小弟,你唱得真好。”小美也是一个劲儿鼓掌,眼里仿佛冒起小星星。
刘青山摆摆手,谦虚了两句:“刚吃完冰棍,嗓子有点紧,唱得一般般拉。”
刚子则一把拽住刘青山的胳膊,朝周围看热闹的人嘚瑟:“这是我老弟,唱得不赖吧。对了老弟啊,你姓啥叫啥啊?”
周围的人撇撇嘴,全都散了。
三个人这才重新正式认识了下,刚子大名叫刘全刚,跟刘青山还是本家呢,小美则叫吴美玲。
“老弟,走,去公园,今天必须把那帮家伙全部拿下,每次都压着我们,太没面子啦!”仿佛打了鸡血般的刘全刚,拽着刘青山就往公园跑。
“刚子哥,等等,俺和俺爷还没吃饭呢。”
刘青山摆了摆手道。
别看他才十六,可是有干巴劲儿,瘦巴巴的刘全刚还真拽不动他。
“吃饭小意思,回头哥领你们下馆子,老弟啊,一会儿好好表现表现,把那帮家伙都比下去,晚上山珍海味随便点!”
刘全刚拍着胸脯说道。
得,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青山也不好再端着了。
况且自己刚来春城,人生地不熟的,无论是卖君子兰,还是给大姐置办结婚用品,如果有刚子这种坐地户帮忙,肯定能轻松不少。
于是乎,他跟爷爷打了个招呼,然后跟着一道去了公园。
二分钱一张的门票,也不用他掏钱,刚子刷脸就进去了,看来他也没吹牛,在这一片儿确实混得挺开的。
这个时代的公园,还是以自然风景为主,没啥太多的娱乐设施。
绿树红花,胜在天然。
顺着碎石路,一直来到人工湖边,这里已经聚集了两伙人,加起来差不多三四十号。
一边衣着打扮都跟刚子差不多,见了他远远地挥手招呼。
另外一边则穿着朴素些,也没有那种流里流气的气质,其中有两个男青年,还挎着吉他,另外还有个身材高大的大老黑。
这年头,无论是吉他还是外国人,那都是能引发围观的。
刘青山有点明白了:看样子对方是大学生,还有个留学生,难怪刚子他们吃瘪呢,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好不好。
“刚子,这小子谁呀,哪个山头儿下来的?”
一个留着长发,长得还挺帅气的男青年,瞥了眼刘青山调笑着。
刚子立马急赤白脸地跟对方掰扯:“飞哥,这是我老弟,唱歌老厉害了,一会跟那些大学生比一比!”
瞅着刘青山这打扮儿,飞哥撇了撇嘴:“唱啥呀,唱红星闪闪放光彩啊,跌份儿不?”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低笑。
刘青山也没急着表现,而是很低调地当了个称职的观众。
两边人来全了,双方先是轮流派人斗歌,不用说,对方吉他弹唱一出,刚子一方就输得找不着北了。
接着是斗舞,这个倒是有点旗鼓相当的架势,不过,当对面的大老黑来了一段霹雳舞,惊呆众人之后,一切就结束了。
飞哥这边人都骂骂咧咧的,不过还都挺讲究,认赌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