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隐为者
这次进城,刘士奎算是彻底刷新了对孙子的认识,所以他才会觉得,把这个家交给大孙子,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林芝也就不再争辩,默默把钱接过来,放到儿子身前。
我这地位升得好像有点快吧?
刘青山想了想,还是把钱推回去:“爷,娘,家里的事,俺会帮着拿主意的,不过这钱嘛,还是你们保管比较好。”
说完,他又笑嘻嘻地补充一句:“娘,以后俺要钱花的时候,您千万别舍不得就成。”
你这孩子!
林芝笑着瞪了儿子一眼:“只要是正用,家里都支持你。”
刘青山顿时来劲了,背着手,挺着胸脯,在屋里来回溜达了两圈,然后朝大姐说道:
“刘金凤同志,以后俺就是一家之主了,所以,请管好你的手指头,不能动不动就拎俺的耳朵。”
“你就算上天啦,也是俺弟!”
刘金凤可不管,作势又要拧耳朵。
久违的笑声,在这个破旧的茅屋里回响。
这个家,这家人,多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刘青山也只能赶紧讨饶:“别别别,大姐,你还想不想要上海表了?”
刘金凤当然也知道弟弟是逗家人开心呢,她刚才只不过是配合一下。
亮晶晶,沉甸甸的上海表,谁不喜欢,一块表,一百二,都顶好几个月的工资了。
尤其这块还是女式的,显得更加小巧秀气,戴在手腕上,那绝对是大冬天都要把袖子挽起来的那种。
可是她最后还是摇摇头,冲着妹妹努努嘴:“还是给二凤戴吧,她上课考试啥的,都需要看时间的。”
刘银凤死死抱住录音机,使劲摇晃脑袋:“不用不用,大姐,我有这个录音机就成,做梦都能笑醒了。”
说罢,她又望向刘青山道:“三凤儿,一会儿就帮姐录磁带,先把课文都录下来。”
“妥妥的!”
刘青山特意买了不少空白带呢,除了课文,他还准备录一些日常用语,再讲一下各种语法,应付现在的外语考试,也就差不多了。
说完,他又拿出那块男士表道:“大姐,这可是特意给你和文学哥买的,情侣表,你真不要啊?”
“啊!他也有呀?”
刘金凤的脸上有点涨红。
“嗯,就这么定了,我这一家之主第一次发话,不好使咋的?”
刘青山还故意挥了下手臂,然后不禁问道:“对了,文学哥呢,怎么大半天都没看见影儿?”
“他呀,现在真成书呆子啦!”
刘金凤抿嘴嘴唇,虽然埋怨着,可是脸上却满满都是甜蜜。
说曹操,曹操到,只见屋门被人推开,高文学兴冲冲地跑进来。
进门就直奔刘青山而去,嘴里兴冲冲地吆喝:“青山呐,俺刚听杆子叔说你回来啦,快帮俺看看!”
说完,他把厚厚的一沓稿纸塞进刘青山手里。
然后才看到炕头坐着的刘士奎,高文学有点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爷,您的眼睛治好了?要不,您也帮俺瞧瞧?”
傻样!
刘金凤瞪了高文学一眼:“爷的眼睛刚好,可不能累着。”
然后又喜滋滋地凑过去:“看,这是爷和青山给你买的上海表,戴上试试。”
上海表!
高文学又不是真的呆,他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要不要,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要。”
“给你就拿着,戴上!”
刘金凤可不惯着他,直接动手。
当然不是动手打人,而是动手帮着对象戴手表。
旁边看热闹的四凤儿,笑嘻嘻地掺和进来:“文学哥,你不要,俺就要啦。”
“别闹,一会儿叫你二姐给你在手脖子上画一块表。”
刘金凤扒拉一下老四的天线辫子,然后把手表给高文学戴好,美滋滋地瞧啊瞧的,好像瞧不够似的。
画手表,也是当下的风气,家里的小孩子,看着大人戴手表眼热,就用圆珠笔或者钢笔,在手脖子上画一块表。
就这,都能美老半天了。
四凤儿撅着小嘴,转圈看了一个遍,又扑到刘青山大腿上:“哥——”
“好,等咱们四凤儿上学了,哥给你买一块电子表。”
刘青山瞧她那小样儿,就忍不住想笑。
“真哒!”
小丫头一声欢呼:“那我马上就要上一年级了,我都七岁啦!”
“就你哥能惯着你!”
林芝戳了一下老四的小脑门,屋子里的欢笑声,又续上了。
第二十章 你们想干啥?
刘青山低头翻看高文学的这个中篇小说,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写作的料。
以自己的眼光来看,这篇名为《小凤》的作品,人物鲜明,感情真挚,语言质朴,行文流畅,显示了深厚扎实的文学功底。
最重要的是,完全符合当下潮流,就算和路遥的《人生》比起来,也逊色不了多少。
“大姐夫,厉害啊!”
刘青山抬起头,竖了竖大拇指赞道,跟着脑瓜子就被轻轻拍了一下,身后传来大姐的嗔怪声:
“叫文学哥。”
“嗨,都一样,都一样。”
刘青山笑呵呵地说着,然后突然眉头一挑,指着第一页最上面的作者名字问道:“咦,文学哥,你咋把俺的名字也写上去了呢?”
因为署名一共有两个:一个是高山,另外一个,赫然是三凤。
对于刘青山而言,他可没动当个作家的心思,有大姐夫就足以了。
高文学则坦然说道:“青山,这篇小说是你提供的思路和灵感,我只是负责把它写出来,所以你的作用更大,必须加上去。”
“嗨,你写的就是你写的,跟我提供灵感是两码事。”
看到刘青山还是一个劲摇头不要署名,高文学倔驴脾气上来了,脸红脖子粗地说道:“你要是不署名,那俺……俺不就成剽窃啦吗?”
“这文贼也是贼,这事儿俺可不干!”
虽然刘青山也很欣赏高文学这种文人风骨,能守住自己底线的人,都值得尊敬,但是落到自己身上,就有点头疼。
于是他开始打亲情牌劝说道:“文学哥,咱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俺的还不就是你的。”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道:“咱们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就最好了。文学哥,我又不想当作家,只要你对俺姐好,那就算是对咱们这个家最大的回报。”
“对对对,就像这块上海表,都是一家人,谁戴还不行呢。”
刘金凤也在旁边帮腔。
要是平时,她一说话,高文学肯定无条件服从,但是在这种原则问题上,高文学却有着自己的坚持。
他望了刘金凤一眼,坚持说道:“青山,这可不一样,物品可以送来送去,但是精神财富,欠了却无法偿还。”
“你呀,还真是个倔驴!”
刘金凤也是没辙。
不过她之所以喜欢高文学,不也正是喜欢他这个吗?
刘青山也有点脑仁疼,这种倔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最不好对付了。
怎么对付倔驴呢?
咦,有了!
“文学哥,这个高山,是你取的笔名吧,意境不错啊!”
果然,听刘青山这么一说,高文学立刻不闹对立了。点头说道:“文学如高山,只有永远攀登,才有希望到达山巅。”
刘青山晃了晃脑袋,有板有眼地说道:“文学哥你看,高山高山,不就是高文学和刘青山的缩写吗,里面已经把俺给带出来了,那个三凤,根本就是画蛇添足嘛。”
呃……好像有点道理。
高文学想了想,有点犹豫道:“这算吗?”
“算,当然算,行了,文学哥,就这么着吧!”
刘青山十分肯定地说道。
与此同时,刘金凤一拍大腿道:“哎呀,只顾着说话,还没做饭呢!”
大伙也都笑起来:可不是嘛,一直都在乐呵着,把做饭这茬都给忘了。
刘青山也是一拍脑瓜门儿:“对了对了,鸡雏还没喂呢。”
于是,一大家子都忙活起来,至于高文学,也不再念叨笔名的事儿,卷起袖子跟着帮忙。
……
随后的几天,家里都处于忙碌之中,主要是忙活大姐的婚事。
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十天之后,正好是建军节。
屋子自然要好好收拾收拾,起码要用报纸糊糊墙,怎么也得新鲜新鲜吧。
另外请来一些婶子大娘,最好是全活人,也就是家里有老有小的那种,帮着做行李被褥。
刘青山主要负责张罗伙食,既然是办婚事,怎么也得摆几桌喜酒不是。
白天跑供销社啥的,晚上呢,还要抽空给二姐录磁带。
对于录音机这种神奇的东西,全家人都充满了好奇和敬畏:真是神了,怎么就能把说话声给印到里面呢?
所以每到刘青山录磁带的时候,全家人大气儿都不敢出,都大眼瞪小眼的,瞅着刘青山一个人在那嘀里嘟噜地读课文。
在别人眼里看着神奇,其实这录音机操作起来还是非常简单的。
上面的一排键子,有一个红色的,就是录制的按钮,按下就成了。
刘青山正专心致志地朗读课文呢,就看到四凤儿踮着脚尖,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前,小脸蛋红扑扑的,朝他一个劲摆手。
“老四,又啥事?”
刘青山摁了暂停键,摸摸她头上的朝天辫问道。
这个小丫头啊,小心谨慎过头了,刚才,家里的花狸猫从地上蹦到炕上,都被她死死抱在怀里,不许再动弹。
“哥,俺想咳嗽。”
难怪憋得小脸通红呢,刘青山也乐了:“你想咳嗽就咳嗽呗,没事的,就算录到磁带里面,也没啥影响。”
“不行的不行的!”
小老四使劲摆着小手,忽然又撅起小嘴念叨:“怎么回事呀,咳嗽又没了呢?”
“嗨,是你刚才太紧张啦!”
刘青山哈哈了几声,又说:“大家该干嘛就干嘛,只要不弄出来太大响动就成,你们都这么紧张兮兮的,弄得俺都紧张了。”
屋子里的人也都笑起来,大姐刘金凤也站起身:“我刚刚就想去喂鸡了,估计鸡雏都饿坏啦。”
对于这些小鸡雏,刘金凤照顾得比刘青山还上心呢……
第二天中午,刘青山和大头以及二彪子,一起从公社回来。
一辆自行车,三个人轮着骑,主要还是大头和二彪子骑的时候居多,他们俩刚学会,正是有瘾的时候。
车把上挂着一个塑料油桶,这是刘青山的同学石诚帮忙,从粮库给买出来十斤豆油,石诚他妈可是粮库的现金员。
这个忙可算是帮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