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隐为者
那几个卖山货的农民,一瞧刘青山出手大方,也就跟他搭讪几句。
其中一个戴着一顶狍皮帽子的中年人,还拽出来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里面直动弹,好像装的活物。
他对刘青山说:“小兄弟,俺掏雪窝子掏出来的沙半斤,你要不?”
沙半斤!
刘青山眼睛一亮:这可是好东西啊,味道也就仅次于飞龙。
不过他买来,可不是吃的,而是准备搞特种养殖的。
像养鸡这种门槛比较低的,等大批上马之后,利润就低了。
刘青山知道,再过两年,野生动物保护法一颁布,想吃野味就难喽,所以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沙半斤也是一种飞禽,学名叫沙斑鸡,也叫沙半鸡,毛腿沙鸡之类。
因为它们的重量基本上是半斤左右,所以老百姓更习惯叫它沙半斤。
老话说:宁吃飞禽二两,不吃走兽半斤,沙半鸡的肉能温补脾胃,可以入药,是上等的食疗佳品。
只可惜再过几十年,数量变得十分稀少,很难再吃到了。
“都是活的吗?”
刘青山小心地把麻袋打开一个小口儿,向里面瞄了眼,里面都是浑身长着半点羽毛的禽类,比鸽子稍稍大一点。
尾巴和翅膀有点像野鸡,长着长长的翎毛,显得还挺大似的,其实这玩意真没多少肉。
“都是活的,一共十二只,一块钱一只咋样?”
那个戴狍子帽子的,也并没有狮子大开口,但是价钱也绝对不便宜。
这时候的人对野味儿之类,可没那么大的兴趣。
白条鸡才一块多钱一斤,你这半斤就一块钱?
“大叔,十二只,给你十块钱咋样?”
刘青山还了个价儿,那个中年人也挺干脆,直接连麻袋都送他了。
这回东西太多,是实在拿不过来了,正好刘士奎他们几位老年人,也溜达累了,就直接把采购的东西都先送到马车那边。
留下几位老人在兽医院屋子里暖和着,顺带着看车看东西,刘青山和刘银凤,领着两个小的,继续逛。
看着二姐因为兴奋而变得红彤彤的脸蛋儿,刘青山忽然发现:二姐原来也是个逛街狂。
还有两个小的也是一样,刚才抱着那么多东西,一点都不喊累。
你们高兴就好,俺就陪着。
刘青山的心态可不像那些半大小子,毛毛躁躁的,一点没耐性。
能和家人一起分享快乐,就是他现在最大的快乐。
溜达来溜达去,前面看到围着一大圈人,十分热闹的样子,两个小的,自然就开始往里挤。
挤到前面一瞧,卖货的都是熟人,老板叔,张罗叔他们,都在这儿呢。
原来是夹皮沟职业赶集队。
一共有二十多名村民,在这忙活呢,沥沥拉拉的,摊位就有二三十米。
最惹眼的,就是停在后边的大解放,不管买不买东西的,都忍不住瞧两眼,眼里还满满都是羡慕。
在这个开拖拉机赶集都非常稀少的年代,人们普遍是乘坐马车和爬犁而来,有这样一辆大解放,那真叫鹤立鸡群。
“瞧一瞧,看一看,都是从春城运回来的上好年货啊!”
大张罗就站在解放车前面,扯开大嗓门,还真挺有说服力的,老百姓真就认这个。
他们赶集队,这些日子疯狂卖货,最大的功臣,就是这辆大解放,有点狐假虎威的架势。
刘青山扫了一眼,大致就看明白了,赶集队分成好几伙:有专门卖布匹的,这个人数最多。
其次就是卖年画和对联福字彩纸的,基本上,年画都比定价便宜一两分钱,比在供销社购买还合适呢。
小老四看着一张三头六臂的小哪吒的年画,眼睛都直了:“哥,咱们也赶紧买吧,一会都被抢没啦!”
“买这张是吧,俺给你挑……小彩凤,哈哈,银凤,青山,是你们啊!”
卖货的是老板婶子,发现刘青山他们,不由大笑:“你们就别跟着凑热闹,要买回家再买,没看俺们都忙不过来吗。”
确实挺忙,还是别跟着添乱了,刘青山瞧瞧这边生意火爆,也就放心了,拉着小老四他们,去别处逛。
老四对哪吒还念念不忘,刘青山就安慰她:
“没事,等过年的时候,哥把你打扮成哪吒,脖子上套个滚铁环的铁圈儿,就当是乾坤圈。”
“手上拿个抽尜的鞭子,就当混天绫了。”
“脚底下再绑一副滑冰的脚滑子,就当风火轮,手里再拿个烧火棍,我看谁还敢惹咱们家彩凤?”
这番话把小老四说得都要哭了,刘青山只能买了几串糖葫芦,一人发一串,这才算是把小丫头哄好。
一直溜达到过了十二点,赶集的人渐渐散了,刘青山他们,才恋恋不舍地踏上归程。
坐在马车上,老四的小嘴还念叨呢:“哥,咱们明天还去哪赶集?”
林芝笑着伸出手,戳了一下她的脑门:“还上瘾了是吧,下次赶集,就把你先卖喽。”
哈哈!
归途上,洒下一路笑声。
不过刚望见夹皮沟,远远就听到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叫声,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是杀猪前,大肥猪向这个世界发出最后的控诉声。
“开始杀猪啦。”
刘青山嘴里叨咕了一声,然后又喜滋滋地跟王教授说:“正好接点猪血,给王爷爷灌几根血肠尝尝。”
第一百二十九章 菜篮子工程启动
生产队的大院子里,现在彻底变成了屠宰场。
吃大锅饭时候的传家宝,那口一百印的大锅,重新又派上了用场。
这口锅直径一百三十厘米,小孩子进去都能练狗刨了。
一般个人家做饭的大铁锅,也就六印或者八印,跟这个一比,那就是孙子辈儿的了。
锅里烧着热气腾腾的开水,是专门用来褪猪毛的。
锅边是一溜的案板,上边躺着一头头宰杀完的大肥猪,十几条汉子,都拿着铁刮板子,哧啦哧啦在那刮皮呢。
刮干净的猪,白白胖胖的,由张大帅领着另外一伙人,负责去头蹄,开膛,最后将猪肉分成两大扇,推到大队的仓房里面,进行冷冻。
这个就是俗称的猪肉半子了,到时候就可以直接装车拉走。
剩下还专门有人负责倒肠子的,肠子就没时间清洗了,谁买回去自个收拾吧。
把一挂大肠和心肝肺整理成一串,也单独冻上,一头猪,就算收拾利索。
刘青山瞧瞧,这一上午的时间,已经宰杀了三四十头。
一开始,大伙还从自己家里,端着大盆子来接猪血。
就算不灌血肠,还可以蒸血豆腐呢,起码也是荤腥啊。
可是到了后来,猪血实在太多了,这玩意也就是尝个鲜,谁能顿顿喝猪血啊。
最后,猪血都积攒到一个大槽子里,冻成一个大坨子。
张队长扯着嗓子开始喊:“一户领两片板油,一副头蹄下水,都赶紧来人领回去,都没地方放啦!”
还有这好事,村民哪里还会客气,家里老老小小的,全都上阵,二牤子都拎着一根猪尾巴,乐呵呵地跟在自家大人后边。
前面他爹还说呢:“小孩不能吃尾巴,吃完了怕后!”
怕后的意思,就是走夜路的时候,总会疑神疑鬼的,怀疑后边有人跟着。
二牤子一听,直接胳膊一甩,把猪尾巴扔进阳沟里。
这种行为可不能惯着,自然免不了挨上两炮脚。
一时间,孩子哭,狗子叫,好不热闹。
这一杀猪,全屯大大小小的狗全都跑来了,再不济,也能舔舔地上的猪血解解馋啊。
刘青山也把自家和爷爷家那份都领了,结果张队长又给他拿了一份,说是哑巴爷爷的。
东西可不少,挺大一堆,找了个爬犁才拽回去,顺便还舀了半盆子带着冰碴的猪血。
趁着猪肠子没冻,正好洗出来一副,这玩意得先用盐搓两遍。
母亲还从酸菜缸里舀了几瓢酸菜水,用酸菜水再清洗一遍,最后用清水投洗干净,这才开始灌血肠。
灌血肠最重要的是掌握水和血的比例,刘青山还切了些网油儿,剁碎了掺到猪血里。
网油就是肠子外面裹着的油脂,丝丝落落的,和鸡冠子油一起,通常被称为水油,以此跟成片的板油区分开。
大姐和二姐,则直接在当院的大锅熬猪油。
锅里先少倒点水,然后把板油清洗干净,切成一条条的大块儿,扔到锅里慢慢熬。
当然,也可以少放一些盐,熬出来的油滋啦更好吃。
而且盐也有防腐作用,免得到了夏天热的时候,荤油坛子里面的大油变质,俗称哈喇味儿。
这时候的荤油坛子,可是家家户户的宝贝,一年到头,就指望着这点油星儿呢。
另外还有一项功用,要是家里的孩子,老大不小的了,还找不到对象。
当父母的,就会在大年三十这一天晚上,支使这孩子去搬荤油坛子,意思是“动婚啦”。
熬了一个多小时,锅里的水分渐渐被熬干之后,油渣也变成金黄色,就可以用勺子把荤油舀出来。
这时候可千万不能直接舀进坛子里,温度太高,坛子会渗油的。
要先舀到搪瓷盆子里,晾一下,在凝固之前,倒进坛子里就行。
刘银凤又切了两棵酸菜,借着油锅,炒了个酸菜粉。
屋里那边,刘青山也把血肠煮好了,晚饭就正式开始。
血肠鲜嫩,王教授夹了一片,颤巍巍的,蘸点蒜泥,吃得他一个劲点头:“哈哈,味道正,在城里可吃不到这个味儿。”
桌上还有一盘子油滋啦,这个最解馋了,不过最好不要多吃,肚子里没油水的人,冷不丁吃多了,瞧着遭罪吧。
除了这些菜之外,还有一个黑木耳炒白菜片,也很受王教授老两口的欢迎。
尤其是黑木耳,吃起来嘎吱嘎吱的。
“城里偶尔也有黑木耳卖,不过价钱死贵死贵的,一斤要七、八块呢。”
王奶奶嘴里念叨着,这个价格,在当时确实是高价,一个月才赚多少钱啊?
“这么贵?”
刘青山有点纳闷,他们县里的土产公司收购干木耳,也就两三块钱一斤。
一般说来,十斤鲜木耳,能出一斤干木耳就不错了,要是晾晒不好,还会腐烂变质。
所以山里虽然不少野生的木耳,但是大伙采摘的热情却并不高。
刘青山前几次进城,也都带点山货,想要寻找销售渠道,不过在这个国营为主的时代,渠道哪有那么好建立的。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黑木耳种植,是一个很有前景的产业,这个是经过证明的。
所以在吃过饭之后,刘青山就把王爷爷给拉进大棚里面。
“小山子,咱们夹皮沟的大棚,真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啊。”
王教授看着大棚内郁郁葱葱的景象,也颇为欣慰。
当暑假的时候,刘士奎领着刘青山去他家,刘青山说是夹皮沟要搞塑料大棚的时候,他可想不到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等到今年入冬,我准备领着学生来夹皮沟实地考察学习,纸上得来终觉浅嘛。”
王教授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
“那好啊,王爷爷您啥时候来,俺们都欢迎。”
刘青山当然希望能获得更多的技术支持,而王教授所在的农学院,就是最恰当的。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王爷爷,咱们现在的大棚,还很不完善,太过简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