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隐为者
“东方大哥,我刚才说了,这里才是我的家。”
杨红缨环顾一下简朴的房间,还有刘士奎和刘青山等人,她是真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人。
陈东方的目光中则闪过一丝阴沉,他想不明白,这样一个落后的小山村,算什么东西,能留住城市里生活的杨红缨?
难道是他?
陈东方的目光,唰的一下,利剑般射到刘青山脸上:
“红缨,是不是这个小子对你做了什么,你不要怕,我和你哥在这,不会再叫你受委屈!”
对呀,肯定是他们欺负我妹妹!
杨红军也怒了,他再清楚不过,妹妹从小养尊处优,如今窝在这个小山村,肯定不会是自愿的,没准已经……
“你们说什么呢?”
杨红缨不由得又羞又怒,她伸手攥住刘青山的胳膊,“三凤儿就相当于我亲弟弟,不许你们欺负他!”
陈东方的性格很是偏执,看到杨红缨跟那个小子很是亲昵,顿时妒火中烧。
想想刚才杨红缨的话语,一直说是把这里当成家,现在还这么护着这小子。
是男人,不能忍!
“你……你们!”
陈东方英俊的面孔,也因为愤怒而显出几分狰狞。
他的目光飞速地从杨红缨和刘青山脸上扫过,一只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一股危险的气息,猛的从刘青山心底冒出。
他飞速向前跨出一步,将杨红缨挡在身后,然后逼视着陈东方的眼睛,语气坚定地说道:“不要冲动,也不要做任何傻事,否则的话,我保证你们出不了夹皮沟!”
果然,恋奸情热,一对狗男女!
陈东方现在是彻底愤怒了,身形一动,就准备动手教训眼前这小子。
咳!
刘士奎重重地咳嗽一声。
他也走到刘青山身旁,目光炯炯盯着对方:“当年,我也是一个兵!”
这一刻,刘青山似乎感觉到,爷爷那本来已经有些微驼的后背,又重新变得如同山峰一般挺拔。
杨红缨也向前一步,和刘青山并肩而立:“哥,东方大哥,你们今天要在这里动手,那么我们之间,就彻底义断情绝!”
杨红军一听可急了,连连摆手:“冷静,都冷静,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我很冷静,一直很冷静。”
一丝冷笑,浮现在陈东方的嘴角,他根本就不为所动。
“陈东方,你想干什么!”
杨红缨也彻底急了,她清楚陈东方可是练过的,连忙张开双臂,试图将刘士奎和刘青山挡在身后,可是她的身躯,又怎么能挡住两个男人?
陈东方的嘴角抽动两下,扭了扭脖子:“红缨,你让开,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资格当你的男朋友。”
“你说什么!”
杨红缨的身子猛的向前扑去,却被杨红军一把抱住。
刘青山则握紧拳头,丝毫不怂。
就在这时,所有人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然后一切就又重归平静。
屋子里多出一个人,只见哑巴爷爷魁梧的身形,正站在两伙人中间。
呀呀呀!
哑巴爷爷脸上依旧带着那憨憨的笑容,手上还比划了两下。
刘青山瞧见师父的手势,满脸的激动,师父表达的意思很简单:
他,是我的徒弟!
陈东方的手臂微微颤抖,或许别人还以为他是因为激动或者气愤所致。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这两只手臂,现在已经一动都不能动。
甚至想要勾勾手指,都无法做到,仿佛失去一切知觉。
他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这一切,肯定跟进来的哑老头有关。
一股寒气,从他的脊背冒出来:如果对方刚才心存歹念,那么他现在已经变成一具尸体,躺在冰冷的地面。
果然是天外有天啊!
但是陈东方依旧保持着冷静,朝杨红军点点头:“红军,我们先回去吧。”
然后他又转向杨红缨:“这件事,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能改变主意。”
说完,他就迈步向屋门走去。
不过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上半身一动不动,一直走出大门外,来到吉普车前面,才感觉双臂终于开始有了些知觉。
“红缨,我下次再来看你。”
杨红军也一跺脚,然后又望了刘青山一眼:“你真是红缨的……算啦,这事我也不管了。”
他紧追着陈东方出门,钻进吉普车,两个来时意气风发的人,都各怀心事,怅然离去。
在他们来这个小山村之前,肯定想不到这样的结果。
“师父!”
刘青山这时候才体会到,有一位师父替他遮风挡雨,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不过他更清楚:打铁还需自身硬,以后更要下苦功夫,跟师父好好锤炼。
哑巴爷爷依旧乐呵呵的,还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拍拍刘青山的肩膀,手上还比划两下。
刘青山不由得汗颜:师父是问他佩戴狍子角了吧,刚才表现得很勇敢。
这时候,身边传来嘤嘤的哭声。
是杨红缨,刚才一直表现得那么坚强,现在终于忍不住了。
她一边哭还一边自责地念叨着:“爷爷,三凤儿,都怪我不好,是我差点害了你们。”
刘青山连忙安慰她:“老姐,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谁叫我们是一家人。”
“谁跟你是一家人!”
杨红缨红着眼睛,白了他一眼。
这是你刚才说的好不好,是谁口口声声说,这里就是你的家呀?
刘青山眨了眨眼,觉得还是不要跟女人争论的好,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去张罗叔家喝喜酒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冬捕
刘青山一大家子,全去参加大张罗家的酒席。
这个倒不是他们一家没有矜持,搞全家抬那一套。
主要是差不多都随礼了:爷爷刘士奎一份,林芝一份,高文学和刘金凤一份,最后还有杨红缨一份。
所以白吃白喝的,也没剩下几个,就都去了。
到第二天中午,刘青山开车,把二姐送到公社,坐客车回学校。
刘青山也知道了期末考试的具体时间,他们高一是十五、十六号这两天。
回到村里,老支书通知他:春城汽车厂那边来电话,叫他这两天就过去,说是外国的谈判团马上就要来了。
刘青山正好说了说赶集的事,大伙心里有点没底,原因很简单:都没做过买卖,不知道卖啥,也不知道咋卖。
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到集市上,估计没几个能张开嘴的。
不要以为,那一声吆喝是那么容易喊出来的,它代表的是一种思想观念上的转变。
只有车老板子长个买卖脑瓜,举双手同意,正好顺便还能叫自个闺女多摸摸方向盘。
至于卖啥货,刘青山提出了一个大的方向:只要是过年时候能用到的年货,统统都行。
他实在是太清楚了,这两年,只要手上有东西,绝对不愁卖。
原因很简单,包产到户头几年,农民手里多少有了点余钱,谁不想过个好年?
而采购大多数年货的渠道,就是供销社这一个途径,更多的人,还没有商品经济的意识。
大家情况都跟夹皮沟的村民差不多:不会做买卖,也根本没有这个意识。
这样的结果就是需求远远大于供应,所以只要把年货运回来,躺着都能赚钱。
这里边的关键因素,就是他们有一辆大解放。
可以跑长途运输,去城市进货,就凭这一项,就是绝大部分人所不具备的。
一说起年货,大伙也都来劲了,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什么吃的喝的,穿的戴的,写对联的大红纸,扎灯笼的五彩纸,甚至连糊墙的报纸和张贴的年画,都给想到了。
刘青山拿着纸笔,很快就写满了一张,罗列出数十种商品。
这些东西当然不能全部采购,现在连一个进货渠道都没有呢,只能是有啥货抓啥货了。
商量了半宿,这才把前往春城的采购人员确定下来:张连娣自然要开大解放,老板叔和大张罗,这两个能人负责跟车。
刘青山胆子也大了,要开着吉普车去春城,车上拉着张队长和二彪子。
这两位,主要是负责在春城联系货源。
等刘青山那头忙完之后,还可以进行协助。
这年头,跑运输也不是那么安全的,路上劫车的事也时有发生,为了以防万一,还请哑巴爷爷下山,专门负责押车。
至于山上,临时派两个人,顶替一下护林员的工作。
一般过年赶集,怎么也得过了腊八之后,才算是旺集,大致是从腊八到腊月二十八,二十天左右的时间。
现在距离腊八还有将近十天,正好开始备货。
按照刘青山的想法,去的时候也不能跑空车啊,最好是来回载:把鸡鸭鱼肉这些农副产品运过去,再运年货回来,两头赚。
他们猪场的那些育肥猪,已经被汽车厂预订,不过还能再长半个月出栏,现在就宰杀的话,有点亏。
至于鸡鸭之类,数量有限,现抓的话,十天半月也不一定能凑够一车。
就在大伙为这事发愁的时候,二彪子提议说:“水库那边正要进行大规模冬捕,昨天还来夹皮沟雇人帮忙,不知道能不能弄几车鱼过去?”
冬捕是当地的特色,冬天凿冰下网,一网下去,有时候能打上来好几万斤。
打捞上来的鱼,直接就在冰上速冻,冻得邦邦硬,都能当棒子打人,吃的时候,跟鲜鱼差不多。
最大的优点就是:方便运输啊。
行,就这个啦!
老支书最后拍板。
不过这也不是一厢情愿的事,还得做通水库那边的工作才行。
第二天一大早,张队长就领着夹皮沟二十名壮劳力,去水库帮忙捕鱼,刘青山,也是其中的一员。
天还没亮呢,刘青山就起来,在自家的院子里活动一阵,时间太紧,他今天就不上山了。
屋子里,母亲已经为他准备好早饭:酸菜猪肉的水饺。
冬捕这活儿,时间长,任务重,在冰面上干活,也格外消耗体力,所以必须吃抗饿的饭菜才成。
要是空着肚子干活,越干越冷,回来非得大病一场不可。
不光是刘青山,其他参加冬捕的村民,早饭也都是饺子油饼之类,不然真顶不住。
二十多人,坐上两辆大马车出发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马车都是三个头的,就是拉车的马有三匹,也叫三套车。
中间是一匹驾辕的大辕马,这个是拉车的绝对主力。
辕马两边,还各有一匹马,分别是拉串套和拉帮套的,重车的时候,辕马拉不动,这两个才发挥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