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罗罗
刚才给尚之信倒酒的黄植生,看着尚之信睡倒了,还在那儿赞叹呢,“这东厂的蒙汗药就是厉害啊……”
第209章 官场、战场和腹黑少年
听黄植生说用东厂的蒙汗药放倒了尚之信,李天植还没怎么样,尚可乐一下子就紧张了,看着黄植生道:“姓黄的,你说什么?你想干什么?”
黄植生回头看了一眼有点气急败坏的尚可乐,笑着道:“尚副都统,这东厂的蒙汗药是我在广州花高价搞来的……就是为了用它救世子爷和咱们自己一命啊!”
“怎么救?”尚可乐问。
李天植叹了口气,接过问题道:“七老爷您有所不知,皇上已经封了新的平南王……不是世子爷,而是五爷!”
“什么?五爷当了平南王?那世子爷……”尚可乐已经明白了。
平南王只有一个!
尚之典当了,尚之信就没得当!
而皇上为什么不让尚之信当?当然是因为尚之信有罪,要治罪啊!
“我们是平南王府的奴才,不是世子爷的奴才……”李天植叹了口气,“现在平南王府的主子是五爷了,俺答公当然只能去北京向皇上请罪。即使俺答公自己不愿意去,咱们也该送他去。”
尚可乐一听,也无话可说了。
李天植说的是正理儿!
当奴才的一定要搞清楚主子是谁?尚可乐和李天植的主子是平南王府,不是俺答公府。
所以谁是平南王,谁就是主子!
而如果老平南王没有了,新平南王还没嗣位,那么世子爷才是主子。
现在新平南王已经有了,而且是尚之信的兄弟,所以尚之信连世子都没了,就只有一个俺答公了。
“那新会怎么办?”尚可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脑袋都快没了,还想新会的事儿。
黄植生正色道:“新会自有俺答公之子带领百姓镇守,以新会百姓之忠义,自会坚守到底的。”
尚之信也继承了尚可喜的“种马属性”,年纪不大却已经有了十个儿子,长子尚崇谧今年已经二十出头了,可以替老子带领新会百姓守城了。
尚可乐点了点头,“说的也是……好吧,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
现在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好!”黄植生也道,“马上就走……趁着崖门水道还没有被关上,咱们得赶紧坐船离开。”
李天植不等尚可乐答复,就叫来了几个听他话的亲兵,马上抬上尚之信,用绳子“打包”装进一顶早就准备好的轿子,趁着天还没大亮,悄悄的把尚之信抬出了新会城……
……
“禀大将军、王爷,大老爷,小的姓黄,是新会进士公黄老爷的家人,奉了尚都统、李长史和黄老爷的命令,冒死带了求援信出来……”
一个十六七岁的新会少年,在大清康熙十一年十月十八日这天,被在清远和番禺县的交界处巡逻的平南王府旗兵,领到了已经迁移到清远县城内的宁南靖寇大将军行辕内。
这少年看着黑不溜秋的,矮壮敦实,一脸的忠厚老实相,还能说一口夹生的官话。
“图中堂,小王已经让人试探过了,这小子能说一口新会土话,也能说清楚新会县城内的情况,也知道不少新会黄家的事情,身份应该错不了。”
这个新会少年是平南王尚之典亲自带到大将军行辕的,在这之前他已经亲自问盘问过了——主要是问他大哥尚之信的情况!
当他得知尚之信整天就是喝酒等死之后,也就放心的带这个黄姓少年来见图海了。
“新会县城是否已经遭到逆贼的围攻?”图海摸着胡须,目光灼灼地看着这少年——他可是首席大学士、官场老狐狸!在北京的时候整天和全天下第一号腹黑少年打交道,一个新会的乡下孩子想蒙骗他老人家是不可能的!
“禀大将军,”少年闪着一双特别纯真的大眼睛,如实回答道,“小的离开新会时,新会县城尚未被围,不过西江上已经出现逆贼的船队了……逆贼的战船很多,在西江水面上足足排出几十里!”
图海点点头,以他和腹黑少年打交道的经验,这小子绝对没说瞎话!
而且大将军行辕派出的细作也报告了朱和墭统领大军走水路出兵的消息。
“那新会的情况如何?准备好守城了吗?”
“回禀大将军,新会的百姓在尚大都统和黄、莫、李三姓大老爷的带领下,已经备战了好几个月……城中至少储备了够吃三年的米粮,这回再不用吃人了!”
图海连连点头,心说:“果然是吃一堑长一智啊!”
旁边的平南王尚之典道:“中堂,新会城是小而坚固,又两面临水,而不临着大江大河的两面城外又开挖了两道城壕,修建了一道羊马墙,立起了一道木栅栏……虽然逆贼有许多红衣大炮,但是这壕沟却必须一道道填平,可是得耗费不少时日。小王以为,新会城至少能守一个月。”
图海又问:“能跑得了吗?”
“跑不了,”尚之典摇摇头,“开平县全境已经被逆贼攻占,高明县的大部分乡都附逆了……况且他还能往哪儿跑?”
其实肇庆府境内的开平、高明两县并没有多少明军正规军,主要的防御力量是“还乡苦力团”。虽然配备了“军用级白糖武器”,但没有多少野战能力。尚之信一定要跑,绝对能突到肇庆府城高要附近。
可问题是……尚之信到了高要就能活?怎么可能!既然跑出来也是个死,那费那力气干嘛?
图海想了想,又问:“能降吗?”
尚之典道:“俺答公也姓尚啊!”
姓尚的怎么可能投降?
哪怕朱和墭愿意饶他,下面的潮州人、广府人和广漂人也不能答应啊!
“不能跑、不能降……那就只有死守了!”图海说着话,就挥挥手让左右把那少年带走了。
等那少年走后,他又扭头看着坐在大堂上一直没开口的孙思克一眼,“荩臣,你怎么看?”
孙思克今年四十多岁,满脸虬髯,两眼放着精光,看着就是个狠人,实际上也是个能打的主儿。如果不算吴三桂阵营中的人物,他大概是现在还在世的“旗二代”、“旗三代”中第一能打的。
从跟随洪承畴征四川、云贵开始,就一直在带兵打仗,打完南明又去西北和蒙古人打。就在他被调到广东和朱三太子父子交战之前,他还在和厄鲁特蒙古人交兵呢!
可是这家伙一来不会拍马屁,对上官上差特别抠门;二来也不大会做人,说话还特别难听,仗着自己“奴辈”高,谁的面子都不给。所以他的官运特别差,别看现在领着个挺大的副将军,但是清朝的大将军是临时差遣,不是正式编制。他的正式官职还是个正二品的总兵……
“大将军,”孙思克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地说,“战场毕竟不是官场!这一仗打赢的把握不高,打个平局,无功而返的把握,倒是有个六七成。如果让卑职来做决定,那是肯定不能打的。
不过您是大将军,卑职只是副将军,只要您下将令,卑职努力去打就是了。”
这话说的可不中听!什么叫战场毕竟不是官场?这是在嘲讽图海这个上官只知道做官,不知道打仗啊!
不过图海气量大,不在乎这些话,于是笑了笑道:“那就行了……一切都交给荩臣你了!我就在清远坐镇,等着你的捷报!”
第210章 吴三桂,快来救驾!
西江上面这个时候吹着强劲的东北风,数百艘沙船组成的庞大船队逶迤向南而行,在三水到香山的西江水道上画出一道道白浪,“天下为公”的大旗和象征大明的日月旌旗,就在冬风里猎猎飘动。
这就是西征新会的大明锦衣亲军的天兵了!
朱和墭在安排了黄植生“送走”尚之信后,并没有在广州等消息。而是立即下达了大举出兵的命令!
锦衣八镇中的五个镇,都被朱和墭点了兵,加上随军的民壮和水手,这次出兵的总兵力多达三万!
虽然上一次朱和墭从澳门向广州进军时拉到的丁壮人数比这更多,但那次并不是正规的出兵,有点裹挟百姓当流寇的意思,所以组织的非常粗糙。如果没有顺德、香山、南海三县士绅乡民“发自内心”的鼎力支持。当时的数万壮丁兵卒恐怕连吃饭都困难!
而这一回的大出兵可就不同了,这是一次非常正规的军事行动。经过了长达几个月的准备,事先还精心制定了计划……而且这计划还是在军事专家“黑四叔”吴三畏的指导下制定的,算是非常专业了。
另外,这回出兵的五镇锦衣军的军官、士兵,也都经过了几个月的培训和调教,还补充了大量的装备——有佛山、澳门的冶铁军工产业,再加上朱和墭在广州和澳门缴获的大量金钱,补充装备实在是没什么难度。
不过锦衣八镇毕竟还是草创初建的队伍,而且还有扩张太快的硬伤,没有一场实战或者大演习,是不可能完全理顺的。
所以朱和墭才会早早的定下大举出兵新会的计划……打个新会本来不需要那么多军队,但是朱和墭想要手底下的官兵们好好感受一下井井有条的实战是什么样的。
同时他也想检验一下这几个月的建军成果,因此才有了这场大出兵。
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一切都非常顺利!
此时西江两岸,都是一片绿野如画,丝毫没有北方冬季的那种荒凉和萧瑟。就在这养眼的绿色当中,还有以营为单位,列队开进的步兵,在西江西岸属于新会县管辖的原野上开进。
这些步军也都打着“天下为公”旗和日月旗,时不时的就会有一队两队步兵,在向导的引领下,沿着田间的道路,向着一处处错落在西江西岸平原上的乡都市镇而去。
这些乡都市镇的情况,早就被锦衣卫北镇抚司和军师府右司的探子们调查得一清二楚……有不少乡都市镇里面还有了大明天兵的内应。只等天兵一到,就会开门迎降了。
而在西江东岸的官道上,则时不时的有明马队疾走而过,马队上面的骑士都是布衣红巾,背上还插着绣着“传令”字样的背旗。马脚上还缠着銮铃,奔跑起来叮当叮当的一阵响动。那些在官道上往来的百姓听见声音,都会及时走避。他们都知道,这是锦衣亲军的塘马,是往来传递消息的。跑得越急,说明这消息越重要啊!
几匹矮脚马飞驰而来,到了西江岸边的一处码头边才停下。邻近的乡都已经得到香山县的指示,派出了一些善于驾船的乡民,驾着小船候在码头上。就等着这些传递消息的骑士下马换船,登上朱和墭所乘坐的“旗舰”。
“圣人,三水总兵衙门急报!”
登上“旗舰”的一名骑士,立在了朱和墭所在的船舱外,恭恭敬敬的将装着贴有“三水总兵衙门”字样封条的匣子递上。
三水总兵是勇猛苏苏勇,他统辖着一个镇的锦衣亲军驻守在广州西面的要冲三水,同时也是广州西面明军的总指挥。
除了三水总兵之外,现在广州朝廷下面还有东莞总兵、虎门总兵、澳门总兵和广州总兵等四个总兵。
东莞总兵是广州东面明军的总指挥,防区包括东莞、增城,控扼着东江水道,目前这个职务由林阿虎担任。
虎门总兵则是个水师总兵,负责虎门口、新安县和香港岛一带的防御,总兵一职由于老爷子的养子于孝谦担任。
澳门总兵则管澳门、香山、新安三地的防备,由林如江担任。
广州总兵则管番禺、南海、顺德三县,由赵忠义出任。
其中三水、东莞、广州三总兵下面还各领着一镇锦衣亲军,虎门总兵管着正在筹建的水师,澳门总兵则管着“苍井联队”。
听到这个报告的声音,在船舱内下棋的两人身子都是一抖。朱和墭还是一身艰苦朴素的“孔子服”,只看见他拿起一个棋子儿重重一拍:“将军!哈哈,秀清,看你还有什么招儿!”
说着他就向守在船舱门口的一个少年兵挥挥手,让他去取贴着封条的匣子。
坐在朱和墭对面,被称为“秀清”的就是杨起龙。他这个时候有点哭笑不得——杨秀清明明是他的化名,可是朱和墭却叫顺了口,好像改不过来了。
他苦笑着等了半晌,就听见朱和墭一声情不自禁地大笑:“图海这老小子终于忍不住出兵了!这下我可要碰瓷儿讹吴三桂那老家伙了!”
听见这话,杨起龙就是一愣,“世子爷,你们潮州也有人碰瓷儿吗?”
“当然有了,我过去还遇到过……”朱和墭随口说着。
什么?你一拦路打劫的还遇到过碰瓷儿?杨起龙心说:“你遇到的一定是个瞎子吧?”
朱和墭这时候已经笑嘻嘻的把苏勇的禀帖递给杨起龙了,还笑着道:“杨军师,你看这个‘瓷儿’应该怎么碰?”
杨起龙赶紧接过禀帖,一边看一边对朱和墭说:“还是我自己走一趟吧……我和祖泽清是老相识了,我去他的军营里走一遭,他自会遣使帮咱们向吴三桂告急。陈半峰现在还在云南那边呆着,只要他得到消息,自然会去五华山催吴三桂出兵。”
“是吗?”朱和墭问,“那个祖泽清靠得住?他可是祖大寿的儿子。”
朱和墭并不知道,这个祖泽清也是个脑后长反骨的!在历史上的三藩之乱中,他和刘进忠一个在粤东,一个在粤西,都是立场坚定而且表现活跃的反清分子。曾经两度起兵反清,因而激怒了康熙,以至于康熙专门下诏给祖泽清父子划下道道——不许招抚、不许其投诚,必须生擒!
后来祖泽清和儿子祖良梗兵败被捉,都被押赴北京凌迟处死!
杨起龙之前和刘玄初一起都住在祖泽清位于广州的府邸中,所以跟祖泽清混得很熟。而且刘玄初还和他明说了祖泽清的反骨和价码!
“没问题,”杨起龙笑道,“世子爷,你写封令旨,把广西许给祖泽清,先封他一个广西将军,再答应在监国登基之后封他当桂国公,让他永镇广西。他一准会帮着咱们大明的!”
“让他永镇广西没问题,”朱和墭笑道,“反正广西现在也不在我手里……他得自己去取!另外,他手中的高州、雷州得移交给我的人。”
高州、雷州其实不是祖泽清的,祖泽清只是高雷总兵,高州府、雷州府的地方官都是朝廷委派的,税收也入不了祖泽清的口袋。这和祖泽清想要的“永镇广西”可不是一回事儿。
不过祖泽清只要命令驻守在高州府城和雷州府城的两个守城营把城池移交给朱和墭的军队,这两府的地盘,要不了多久就能被朱和墭尽有了。
第211章 忠不可言祖泽清!
祖泽清这个脑后长着反骨的高雷总兵,其实并不受图海、尚之典、金光祖他们的信任。
这几个人又不傻,还能不知道这个祖泽清打小就特崇拜那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表哥吴三桂吗?
而且之前那个代表吴应熊到广东联络尚之信的杨起龙,以及代表吴三桂去广州看房子的刘玄初,都和祖泽清走得很近。这个祖泽清有严重的通敌嫌疑啊!
另外,这个祖泽清也不是好奴才……别的奴才到了他这个地步,都已经乖乖的上了请罪的折子,并且交出兵权,在家里宅着停职待参了。
可是这个祖泽清却依旧神气活现的,一不请罪,二不交权。不仅不交权,还在高州、雷州一带招降纳叛,扩充军队。在短短的几个月间,就把麾下的绿营兵从原本的四千人扩充到了一万人!
虽然新扩充出来的部队原本都是山贼,战斗力稀松,军纪又差。但是他们之前大多打过反清复明的招牌,事到临头敢和大清朝对着干啊!
如果没有朱三太子、朱三太孙在广州把市面搞得那么大,祖泽清这么个搞法那是离死不远了。可现在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不能动他的形势。
图海、孙延龄他们好不容易才凑出五六万人马,都不见得有广州的伪明朝廷兵多,怎么还敢去逼反祖泽清?真要把当时还驻兵在肇庆府城高要的祖泽清给逼反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不过不敢逼反祖泽清也不等于不防着祖泽清……也不等于祖泽清就不能利用了。
图海、孙延龄、孙思克三人一番合计之后,就把祖泽清的军队派到了西江肇庆府这一段的南岸地区。明面上让他去守高明县和烂柯山,以掩护孙延龄、施琅的右翼。实际上,却另有大用。
由于图海他们已经知道朱和墭的大军经由西江南下去打新会了,所以把祖泽清摆在西江南岸,就等于让他充当引诱朱和墭沿西江北上的诱饵——因为不打掉祖泽清,朱和墭北上救援广州和三水后,祖泽清就有可能再打回新会县,甚至把新宁、开平也一起取了。
所以沿西江北上,打掉祖泽清,再进逼肇庆府,看起来是朱和墭的上策……
而祖泽清在遭到朱和墭猛攻的情况下,肯定会放弃高明,退守位于西江岸边的烂柯山,甚至可以放弃烂柯山退往西江北岸。
而他一旦退往西江北岸,那么西江以南的半个肇庆府,还有罗定州、高州府、雷州府,乃至琼州府和廉州府,都有可能因为西江南岸地区被伪明朝廷控制,而全部落入伪明之手。
到时候祖泽清的罪孽可就大了……不过却正好可以把朱和墭的大军引到西江的肇庆府段。
而屯兵西江以南的祖泽清如果要倒戈投靠伪明,图海、孙延龄、孙思克他们其实也不担心,因为这同样可以推卸掉西江南岸地区丢失的责任,而且也能诱使朱和墭沿西江北进。
为施琅重创朱和墭的水师创造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