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罗罗
“图大人,”孔四贞似乎知道了图海的心思,“这傅弘烈对大清、对朝廷,那时一片赤忱,绝无二心!”
那就是真傻?
图海摸着胡子,又看了看孔四贞,再瞧了瞧孙延龄,最后就看着“傅傻子”道:“既然格格都这么说了,那你就走一趟广州吧!不过广州是龙潭虎穴,你一个人去本官不大放心,不如这样吧……周培公!”
“卑职在!”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应声而出。这中年人穿着一身蓝色的马褂,头戴阳文镂花金顶凉帽,应该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从九品官员。不过他的长相倒是蛮好的,脸庞清瘦,双目明亮,而且炯炯有神,虽然只是图海身边的一个九品官,却丝毫没有依附权门的奴才相。
这青年名叫周昌,字培公,是湖北荆门人士,原是个州县小吏,后来不知走了什么门路,巴结上了带兵在湖广围剿郝摇旗的图海,成了图海的师爷,还保了个九品芝麻官。
图海一指周昌,笑着对傅弘烈道:“傅弘烈,这位是本官的心腹周昌,他也是个读书人,也能写几篇文章,就让他和你一起混进广州城吧!”
……
“监国,世子爷,军师府昨日接细作报告,建夷的宁南靖寇大将军图海已经抵达了韶州府城,一同抵达的还有八百八旗兵和数百包衣奴才。”
广州,监国府,九间殿中,右辅副军师杨起龙正在向朱天王和朱和墭爷俩报告最新得到的情报。
随着朱天王的到达,大明揭阳朝廷就变成了广州朝廷。而一个广州朝廷之中,则有两个万岁……一个是监国万岁,一个是圣人万岁!
现在是两个万岁“同治”了,所以朝堂之上就并排放着两张龙椅,朱天王坐一张,朱和墭坐一张。
看着有点别扭,不过那对父子看着都挺乐呵……俩万岁挺好的,有事儿好商量,而且朱和墭就一个亲爹,朱天王现在也只有一个儿子,既然都是对方的“唯一”,那就没什么好争的,你的就是我的呗!
当然了,这个两万岁并立,也是原儒大学士会议的决定!
“哈哈,终于来了八百个八旗兵!”圣人万岁朱和墭听了这话先笑了起来,“这是好事儿……八旗天兵无敌的鬼话,就该破在这八百人身上了。”
老万岁朱天王捋着自己的五绺长髯道:“儿啊,这次你在广州安坐,为父领着你四叔赛张飞一起出兵去会会那八百八旗兵吧!”
崇祯皇帝真是开心啊,都死那么多年了,又喜得一子!
在几个月前,朱天王就和被他抓住的武状元吴三畏拜了把子……现在朱天王上面有二哥于老爷子,下面有四弟赛张飞,还有一个死掉的大哥苏大肚。而苏大肚苏利、于老爷子,还有赛张飞吴三畏三人,又都是崇祯皇帝的契仔,真是好大一家子啊!
第200章 人才啊,今科必中!
朱大圣人摆摆手,笑着道:“阿爸,出兵的事情不着急,孩儿估摸着图海很快会带着他的八百八旗兵来广州送死的,咱们就在广州城外解决了他们便是。”
朱和墭说着话,还笑呵呵的瞅了自己新来的“黑四叔”一眼,满眼都是爱才的神色。
他接着又说:“不过现在,四叔还得帮着孩儿练将练兵……到明年正月里,若能调教出一千个带兵之官,练出四万可战之兵。那图海、孙延龄之流,还不是任咱拿捏?等灭了他们,父王和孩儿就能一同北伐中原,驱逐鞑虏,光复中华了。”
朱天王回头看了眼自己的“黑四弟”。
吴三畏笑了笑道:“大王,那些八旗兵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是些纨绔子弟罢了。他们的用处不过是吓唬汉军和绿营兵,逼着他们和咱拼命。到了明年正月,咱们的兵一练好,这帮人都不在话下!”
天王朱这个爹虽然有点不着调,但是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的!譬如上回朱和墭让人押着去广州的时候,就是他带人来营救的。后来在贵屿都城内也扛了几个月!这回在揭阳也干的不错,特别是抓到这个“黑四叔”。
这“黑四叔”是人才啊!
看看他现在的官职就知道了,他是锦衣卫军学堂总教习!
这位子相当于黄埔军校教育长,是专门负责军校教育的大员。而他能当上这个官,靠得可是真本事!
别看他上了战场不怎么行,但他这个武状元却是含金量十足的!不仅武艺超群,而且精通排兵布阵,还善于练兵——他是康熙朝的第一个武状元,也是鳌拜主政下选拔出来的第一个武状元。当然是要重点栽培的!
所以他在侍卫处看大门的时候,鳌拜还特别安排了在侍卫处混日子的老满洲传授他用兵之学,准备把他栽培成双手沾满汉族人民鲜血的屠夫。
可是没想到,这个吴三畏学好本领之后鳌拜就倒台了,然后他又吃了名字的亏,被康熙投闲置散,好不容易得了大用,结果遇上了不讲武德的“妖法战术”……头一回遇上妖法,莫说这个吴三畏了,你让多尔衮、多铎来打,一样得吃大亏啊!
不过吴三畏排兵布阵和训练士卒的功力是很扎实的,而且还熟知满洲兵的战法。所以在投靠朱天王后,马上就献上了一套非常适合眼下锦衣亲军需要的马步二阵。
这个手榴锤、开花锤什么的,其实相当于线列步兵时代的散兵战术……当然了,威力大了很多!
但也不等于可以不要阵列,就只用散兵去撑市面。龙头山之战中,朱和墭勉强摆出了个阵列还布了工事,结果依然被尚可喜突破。
如果不是林阿虎和诸葛军师反应快,尚可喜就跑了!
所以入主广州之后的朱和墭,就一直在琢磨要怎么建立适应“糖药”时代步骑兵阵列。
可这个要怎么弄呢?朱和墭一搞“道法仙术”的,诸葛军师一个能掐会算的,杨起龙一大特务……都不会啊!
就在他们几个自己没招的时候,他老爹就带着“黑四叔”和“黑四叔”献上的阵法来了广州。
朱和墭一看这两套阵法,马上就知道“黑四叔”是人才了。因为“黑四叔”给出的阵法不大不小,可攻可守,可以单独布列,也可以作为大阵之中的小阵,还可以配合工事布设,还可以配合炮兵、掷弹兵使用。
另外,“黑四叔”还附上了一套训练、调度、变阵、布阵、行军的法度。
虽然谈不上多“先进”,但强在容易搞成,拿来就能用!
所以朱和墭马上就给“黑四叔”派了个锦衣卫军学堂总教习的差。
他这些日子正和朱和墭、诸葛军师,还有一些善于使用火枪、火炮、长枪,会摆西班牙长枪阵的葡人军官一块儿在办锦衣卫军学堂呢!
朱和墭从底下的锦衣亲军前、后、左、右、中、亲、南、北等八个军镇中各选了一百名军官,再加上世子府、军师府和监国府中的军官,总共凑了一千人,都在世子府内的军学堂里面天天上课训练!
根据计划,他们的课得上到十一月下旬。然后还要下部队去练兵……最快到十二月底,才能把八镇锦衣亲军都调教好了。
到时候朱和墭手头就能有四万可战之兵了!
想到这里,朱和墭就笑着对朱天王道:“阿爸,咱们现在已经有点本钱了,不必再和之前一样兵行险招了。自可以按部就班,练好了兵再开打。况且眼下还有一件大事儿要办呢!”
“什么大事儿?”
“当然是科举啊!”朱和墭道,“已经有不少人才汇聚广州了……差不多可以开科取士了!”
“有不少人才?”朱天王看着朱和墭问,“都没考呢,你就知道有人才了?都有谁?说来我听听?”
是啊?
有谁啊?
朱和墭挠了挠后脑勺,笑道:“有周培公、姚启圣、傅弘烈、张廷玉、年羹尧、岳钟琪……”
朱和墭报出的这些名字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而是他开动脑筋,使劲儿回忆康熙朝的良将名臣,才想出几个看名字像是汉人,现在又没有出仕的——至少杨起龙这个大特务不知道他们目前有官职在身。
朱和墭准备把他们的名字先列上复明第一科的进士名录,就当个反间计用。
也许就蒙着了呢?这样的人物,蒙死一个也是血赚啊!而且也没什么成本。
傅弘烈和周培公这个时候并不知道他们俩已经是“今科必中”了,这会儿他们正日夜兼程的往广州而来。算行程,还正好赶上这场自投罗网的“高考”。
他手里有图海签发的令牌,在大清这边哪儿都能去得!而入了大明疆界之后,又拿出行世子府发布的“招考告示”,当然也是通行无阻。
所以在九月二十八日这一天,就抵达了广州城北的正在施工的三元里堡垒旁的一处新设立的关隘外。
这道关隘就是广州城防区的起点了,同时也是由北面陆路进入广州城的唯一开放的通道。
从这里进出的大部分人,都已经换上了大明衣冠……桥上还有穿着黑衣的“儒生”拿着刀子在割人辫子。
当然了,也不是逮着谁都一刀割了(辫子)。从“清统区”来的商人,在缴纳了“辫子税”后,就会得到一块“税牌”,税牌上刻了几个只有天王学宫少年堂的高材生才认得的英文字母和阿拉伯数字!
之所以要这样,当然是为了“防伪”——和税牌相对应的还有档案本,本子上记了“税牌”的发放情况。譬如说几月几日发给了什么人?
等这个交了辫子税,领了税牌的人,在要离开广州城的时候,就必须在三元里关口这里交上税牌,再对上姓名和几月几日抵达等内容,才能保住辫子离开。
要不然就得接受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调查!如果查明并非奸细,才可在缴纳罚款后离开。
当傅弘烈和周培公带着几个随从,想从三元里关口通过,进入广州城郊的时候,却惊奇的发现,正排队过关的人大多不是商人,而是书生,其中还有许多和他们一样头戴瓜皮帽,穿着长衫的读书人。不过大部分读书人看着都是上了年纪,还很有点落魄的老书生。
傅弘烈和周培公自己也是一身书生打扮,不过他们看着可不落魄,身边还跟着大块头的保镖,还骑着高头大马,一看就是有来头的,说不定还有大学问。
所以负责守关的一个于老爷子的侄子,名叫于孝武的锦衣亲军百户官就非常礼贤下士的主动迎上去了。
“你这位是秀才还是孝廉(举人)?是哪里人呢?”这位于孝武虽然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百户,但是也长了一张和气生财的圆脸——老于家的人都是一张圆圆面团脸,看上去特别和气。
“晚生傅弘烈,”傅弘烈赶紧翻身下马,拱手行礼道,“是江西来的……孝廉的功名。”
“晚生周化龙,”周培公也翻身下马了,然后报上自己父亲的名讳,“湖北荆门人士,也是孝廉功名。”
“孝廉,好好好!”这个于孝武一听两人都是孝廉,脸上都笑开花了,也不问他们俩要“奉旨考试旗”(举人行走江湖的凭证)看看,就直接做了个肃客的手势,“二位孝廉,桥上请!下官亲自给您办‘辫税牌’……对了,二位孝廉暂时还不打算剪辫子吧?剪了辫子去考试,是可以加分的!”
“加分?”傅弘烈一愣,“加什么分?”
周培公也问:“什么是分?”
“科举考试加分啊!咱们这次科举考试用得是积分制,分越高越容易中!”
于孝武非常热心的解释道,“虽然您二位学问好,不加分也能中个进士,但是加个十分八分的,没准就中状元了呢?况且您中了进士后还是要做官的,做了大明的官,当然得剪了猪尾巴小辫子了。所以早晚要剪,不如现在就剪了吧!”
第201章 原儒,凶猛之儒!
辫子当然是不能剪的!心中的辫子万万不能剪,后脑勺上的辫子也最好别剪。
傅弘烈和周培公那可是大清朝的好奴才啊,怎么舍得为了区区几个加分就把比命根子还宝贝的辫子剪了?他们俩可是宁愿割卵子,也不愿意剪辫子的!
所以两人就老老实实的为他们自己和手底下的随从交了辫子税,然后戴上一顶可以把辫子藏进去的瓜皮帽,就过了三元里关隘。
过关之后,又往南走了大约三四里地,就到了越秀山脚下的大北门了。
大北门原是广州府内城的北门,在尚可喜统治广州时期,广州内城是旗城,所以普通汉人是不得出入大北门的。因为普通汉人不能出入,因此大北门内的市面不怎么繁荣,街道则整修的非常宽阔。街道两边大多是官衙和尚可喜儿子们的宅邸。
尚可喜的儿子多,每个儿子都要修一处大宅子。所以大北门内大街一年到头都有地方在施工,就没停止的时候。
另外,广州府城的馆驿也在大北门内,就紧挨着越秀山,从馆驿的后门出去,还可以登山游览。
傅弘烈早年曾经在韶州府当官,常来广州府办理公务。每回都从大北门入城,然后直入广州馆驿,所以对大北门内一带是非常熟悉的。
而现在故地重游,物是人非,这傅弘烈当然是非常的感慨。
想当初他来广州府办差的时候,还是意气风发的同知,家里还有万贯家财。
可是现在,他已经被削职为民,也倾家荡产了……而且还沦为了官场笑柄,人人都在背后管他叫傅傻子。如果不是定南格格看他可怜,而且长得又帅,才免了他的充军,他现在还是个戍卒呢!
可是不当戍卒了,他也是个草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头?想想真叫人绝望啊!
“仲谋兄,这里是馆驿吗?”周培公的声音忽然在傅弘烈耳边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傅弘烈抬头一看,眼前一座很熟悉的衙门式的门脸儿,正是他记忆中广州府馆驿大门的模样儿。
“对,就是这里!”傅弘烈说,“刚才在三元里遇到的那个反,啊,是那个百户让咱们来投宿的应该就是这里……”
话说到这里,傅弘烈自己也愣住了。因为他听见这座挂着“原儒馆”牌匾的馆驿大门内传出了“嗨嗨嗨”的叫喊声,听着非常整齐,好像有人在里面练武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有人在里面练武?难道这里不是馆驿?而是……兵营?
正发愣的时候,忽然有一群穿着红色、浅红色袍服的“胡子儒”飞马而来,到了馆驿门口才翻身下马。为首的一个脸上有一条吓人的刀疤的儒生看见了傅弘烈、周培公等人。于是就吼了一嗓子:“喂,你们也是来听圣人讲道的吗?时候差不多了,该进去了!”
说完,这个“刀疤儒”就风风火火的迈步进了馆驿。
圣人讲道?
周培公和傅弘烈听了这话,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怎么就有圣人了?
不行,得去听一听。
遇上两人赶紧迈步往馆驿里面走去,走进大门,才绕过照壁,两人又愣住了。
因为他们看见照壁向门内一侧的墙上绘着的壁画了!
这壁画画的是“孔子讲道”——画上的留白处有标题,就是这么写的。
但是这画上的孔子不对啊!
怒目圆睁,剑眉倒竖,一副要发飙的模样。另外,这孔子是跪坐在席上的,左手还紧紧攥着一把宝剑,右手握着一卷竹简,腰带上挂着一个手榴锤,背后一堵墙壁上还靠着一把鸟枪……
这怎么可能是孔子呢?
他们俩正想到这里,突然又人齐声大喝道:“迎圣人!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
傅弘烈和周培公赶忙扭头往呼喊声发出的地方看去,一看之下,下巴都快给惊掉了。
只看见喏大的庭院当中,摆满了一排排的竹席,每张竹席上都端正跪坐着一个……和发飙孔子差不多打扮的儒生,只是腰带上没有手榴锤,也没背着火枪,但是每个人的左手边都放着一柄长剑!
这群儒生面对的地方,立着一张木头高台,高台上摆着一排蒲团。
一群红衣黄巾,长剑铜锤,腰别火枪的儒生,已经登上了高台,为首一人更是生得凶悍异常,一看就不是好儒……但是庭院内的儒生们看到他的到来,都如痴如狂般的发出欢呼。
“圣人,圣人,圣人……”
原来今日驾临原儒馆讲道的正是圣人世子爷朱和墭!
朱大世子爷这段时间比之前更忙了!因为再过几天,“高考”就要开始了!
所以他得抓紧时间,给聚集到广州来的儒生们做一下思想工作。得帮助他们即使转变思路,接受朱和墭自己开创的“原儒主义”,从一个只知道考试、做官、械斗的岭南儒生,转变为懂得原儒大义,知道要为谁为何而战的原儒。
完成转变后,朱和墭还会邀请他们加入原儒学派……所谓的原儒学派,其实就是一个萌芽中的党派。
以“天下为公、人间大同、原儒复古”为号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