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罗罗
“侯爵，”欧根·冯·萨伏伊只好硬着头皮说，“你们真的不能考虑接受西班牙帝国真诚的道歉和赔偿吗？实际上，施放天花的恶行并不是皇帝陛下授意的，而是圣克里斯伯爵的个人行为。他现在已经下了地狱，你们没有必要继续扩大事态……我想你们应该知道，西班牙帝国是一个世界性的大国，它拥有众多强大的盟友，而你们商方势单力孤。即便你们和大明帝国有什么特殊关系，大明也不可能越过太平洋向你们提供多少帮助。”
周大魔鬼的回答只是一脸不屑的笑容，挥挥手对左右道：“带上将来的阿兹特克王……我们走！”
说完这话，他就和一脸怒火的黄飞鱼一起带着手下，押着蒙特祖玛伯爵先走了。不过冀州后苏占洋并没有离开，他还带着几个殷家骑兵冷冷地看着欧根·冯·萨伏伊，那个充当通事的商人也没有离开，而是笑着对欧根说：“将军，为了避免您被愤怒的野人杀死在商埠当中，冀州侯将会亲自护送您登上飞翔的尼德兰人号。”
苏占洋等他把话说完，就转过身做了个肃客的手势，说了一声：“请吧！”
欧根·冯·萨伏伊心想：“被赶走了？也好，走就走吧，再不走……万一那个魔鬼觉得阿兹特克王还缺个将军，要把我留下，那可就麻烦了！”
……
新朝歌，大统领府。
周培公周大魔鬼已经让人把蒙特祖玛押进了大统领的大堂，也没给座，就让他在那儿站着。武成伯黄飞鱼则领着几个麻子脸的“野人武士”在边上摩拳擦掌，一副随时准备教做人的架势。
蒙特祖玛伯爵那真是寻死的心都有了！
他虽然还有个“蒙特祖玛”的名号，但他根本不是阿兹特克人……他祖上已经在西班牙生活了好几代，而且都取西班牙白人贵祖小姐为妻。所以他血管里的阿兹特克血脉已经很单薄了，基本上就是个西班牙贵族！
而且他压根瞧不上阿兹特克人，包括自己的祖先！
在他看来祖先残暴、愚蠢、懦弱、无知……而且没有灵魂！
他和他的那些阿兹特克臣民活该灭绝，只有他们灭绝了，才能让剩下的那些还稍微有点拯救价值的阿兹特克人获救，成为文明世界的一份子。
虽然在文明世界中，他们也属于最底层，但好歹信了上帝，有了灵魂……
“蒙特祖玛！”周培公已经开口了，也没让人翻译，直接说起了拉丁文，“现在有两条路给你选，一是自觉自愿的背叛上帝，当阿兹克特之王；二是被我商方十大酷刑折磨到自杀，然后下地狱！”
这道选择题还是挺容易的！
背叛上帝当阿兹特克王，那死后肯定下地狱！
被商方的十大酷刑折磨到自杀……还是得下地狱！
既然横竖下地狱，那何不背叛上帝投靠魔鬼当国王，好歹爽上些年月再下地狱去受罪呢？
一旦有了地狱自由之后，这位对上帝无比热爱，对西班牙无比忠诚的蒙特祖玛伯爵，顿时就想开了。
他吞了一下唾沫，看着能给他带来王位，也会把他送下地狱的魔鬼，问：“侯爵，您真的能让我成为阿兹特克之王吗？”
“那是当然的！”周大魔鬼很肯定地点头，“我大商天兵无敌，夺取墨西卡谷地易如反掌，现在只缺一个能当阿兹特克之王的人去帮着统治那里。”
他的话说的那叫一个信心十足，但实际上他在欺骗蒙特祖玛和利奥波德一世。
也不是完全骗，蒙特祖玛还是可以得到阿兹特克之王这个名号的。
但是它能得到的仅仅也就是一个空头王号。阿兹特克国是不会恢复的，周培公更不会收复墨西卡谷地后再把它交给什么阿兹特克王去统治。
实际上他眼下根本就没有进攻墨西哥城所在的墨西卡谷地的打算。
因为现在的商方国撑死了也就是六七万总人口。就这么点人数，是无论如何都拿不下人口稠密的墨西哥地区的。就算勉强拿下，也不可能守得住……而且墨西哥从来都不是朱和墭的目标。
在朱和墭下达给殷商七侯的旨意中，商方王的目标一直就是墨西哥以北的山区、高地和海岸地区。
而殷家汗的目标则一直都是“商汤大山”（洛基山脉）以东的大平原。
如果不是新墨西哥首先盯上了商方国，周培公倒是很愿意再猥琐发育上一二十年……等到殷商国人的数目超过五十万，算上土著之后总人口超过一百万时，再去和新西班牙，新法兰西掰掰手腕。
可是事与愿违，新西班牙既然先来找麻烦了，而且出手还那么狠，那周培公就一定要还以颜色了。
要不然，商方国以后就永无宁日了！
万一让西班牙人摸清了商方国的底细……后果不堪设想啊！
所以手头只有六七万人口，最多拿出一万几千军队的商方国，现在必须主动进攻拥有一千多万人口的新西班牙（包括秘鲁总督区）。而且还得取得让人满意战果，同时还不能付出较大的代价。
这难度的确有点儿高啊！
幸好商方国有的是魔鬼……说你是魔鬼，你最好真的是！
“蒙特祖玛，”周培公拿定了主意，微笑着对眼前的这个“西班牙阿兹特克人”道：“大商天兵很快会越过索诺拉沙漠……到时候你就是墨西哥的王了！”
……
“欧根，蒙特祖玛伯爵呢？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墨西哥城，原来的总督府，现在的西班牙帝国皇宫之内，已经当了一阵子新大陆皇帝，开始当出一点滋味的利奥波德一世，看着风尘仆仆回来的欧根·冯·萨伏伊，问起了蒙特祖玛伯爵的下落。
“陛下，我想他现在已经背叛了西班牙祖国和上帝！”欧根一脸无奈的说，“那些商方人似乎想要进攻墨西哥。所以在得知蒙特祖玛伯爵是阿兹特克王室的继承人后，就将他扣押，准备在攻克墨西哥后扶植他上台恢复阿兹特克国。”
“什么？”西班牙皇帝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蒙特祖玛伯爵到底是被扣押了？还是主动投靠了商方人？”
“陛下，我想两者间没有区别。”欧根·冯·萨伏伊有点沮丧的说，“商方人都是魔鬼！蒙特祖玛伯爵抵抗不了魔鬼的诱惑和强迫。”
“他们真的是魔鬼？魔鬼还能强迫上帝的信徒？”西班牙皇帝只听说过魔鬼的诱惑，怎么也没想到魔鬼还能强迫上帝的信徒屈服！
“是的！”欧根说，“商方国的西伯侯亲口承认是魔鬼了……”
欧根又说：“而且他们的行为，他们拥有的军事技术，以及他们不怕天花，都让他们看起来很像真正的魔鬼！蒙特祖玛伯爵既然落在他们的手里了，屈服只是时间问题。”
“我的上帝！”西班牙皇帝赶紧在胸口划了个十字，“那么说起来，他们很快就会打到墨西哥城来了？”
“我想……是的！”欧根·冯·萨伏伊也上当了，“如果不是为了控制墨西哥城和墨西卡谷地，他们又何必扣押蒙特祖玛伯爵？”
“那我们能守住墨西哥城吗？”西班牙皇帝现在已经不关心蒙特祖玛伯爵是否会背叛上帝了，他现在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失去墨西哥城！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维也纳，绝不能再失去墨西哥城了！
“我不知道，”欧根说，“皇帝陛下，实际上我们还没有开始守卫墨西哥城呢！现在的墨西哥城没有像样的城防，没有足够的军队，没有储备长期坚守所需要的物资。如果那些商方魔鬼明天就抵达城外。那么，除非上帝显灵，否则没有人能守住墨西哥城。”
“不，我不能再失去一个帝国的首都了！”西班牙皇帝大喊了起来，“来人呐，快去把洛林公爵和门多萨侯爵还有红衣主教都给我找来……我要召开军事会议，我要保卫墨西哥！”
第831章 吃他娘，喝他娘，魔鬼来了不纳粮！
魔鬼要来了！
西历1690年初的新安达卢西亚殖民地北部，靠近索诺拉沙漠的地方，突然传出让人惊掉下巴的消息！
原本生活在科罗拉多河以北不知道什么地方的魔鬼，现在已经大举南下，已经渡过了科罗拉多河，正在穿越索诺拉沙漠，很快就要进入新安达卢西亚殖民地的腹地了！
不过这还不是最让人吃惊的，至少不是最让那些生活在印第安村社中的土著或是在白人种植园中劳动的印第安农奴们或混血劳工们感到惊讶的。最让这些笃信上帝的印第安和混血劳动人民感到惊讶的是，本来应该带领大家去和魔鬼作斗争的天主教神父们居然都“望魔而逃”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神父们不去驱魔，反而被魔给吓跑了……难道这次来的魔鬼竟然是“真魔”？
这些已经被西班牙人从肉体到灵魂彻底征服的人们是最相信上帝和神父的……在这个时代，就是跑到欧洲的那些天主教国家里兜兜转转，都不见得能找到比墨西哥的印第安人或混血印第安人更虔诚的天主信徒。
因为在大部分的欧洲天主教国家，要么就是天主教会变得非常世俗，要么就是实现了相当程度的政教分离……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
在这些国家当中，教会在生产、生活和构建社会秩序方面所能发挥的作用是不断下降的。世俗的贵族和大量吸纳了资产阶级人才的政府、议会，已经可以从各个方面压倒保守落后的天主教会了。
可是在新西班牙总督区和秘鲁总督区，因为世俗的贵族数量不多，官僚们往往又因为缺乏监管而变得腐败无能，唯一能发挥作用的就只有天主教会了——教会里面多少还是有一些愿意为上帝而奉献的理想主义者的。而且天父、天兄他们毕竟是倡导平等的。所以新西班牙的教会体系比贵族、官僚这两个体系更能吸收当地的土著精英。
另外，宗教对于那些文明程度比较低的人们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作用——规范人们的日常行为，构建起底层的秩序。
比如男人可以娶几个老婆，一天要拜几次上帝，可不可以吃肉喝酒，同性之间能不能结婚，家里面能不能供祖宗牌位等等的，都得由基层的神棍去指导……在新西班牙和秘鲁两个总督区里面，那些文明程度比较低，而且本土文明基本被西班牙人摧毁的印第安人的日常生活，就更依赖神父们去规范和指导了。
而在规范人们日常行为的同时，新西班牙和秘鲁两个总督区的基层神职人员还要兼管地方秩序——客串一下法官给下面人打个官司，或者在印第安村社和白人庄园主发生矛盾的时候调节一下等等的事情，基本上也是神职人员的份内。
因为他们代表上帝，相比白皮贵族和贪官污吏更加公正，而且通常不受贿……做出裁决当然是要收费的，而这个费用都是他们自己的，有了这个外快，那些良心稍微好一点，要顾及一下自家招牌的神父一般就不额外收贿枉法了。
所以在新西班牙和秘鲁这两个辽阔的总督区里面，天主教会和教士不仅管上帝的事儿，还得管凯撒的事儿，而且除了少量的核心区域，在大部分地方，他们也是唯一能管事的。
譬如在新安达卢西亚殖民地，真正能管事儿的就是那个和加西亚一起去新朝歌放毒的托雷斯主教了……墨西哥城虽然也派了总督，但是那些总督都走马灯似的，都是花钱买的官，捞够了就回欧洲去花天酒地的主儿，谁能指望他们？
可就是这么一个素有威信，而且笃信上帝的主教，今儿也要脚底板抹油……溜得快了！
在殖民地首府埃莫西约城内的主教府中，这个时候已经是一副最是仓皇逃命日的景象了。
院子里面，仆人们、雇佣兵们和低阶神职人员们进进出出，脚步慌乱。院子外面，已经停好了一长串的马车，每辆马车上都堆了装满了财物的皮箱子，用绳锁扎得紧紧的。马车边上还站了一些全副武装的混血雇佣兵，一个个都是神色惊慌。
一群新安达卢西亚殖民地的大地主已经闹哄哄的冲到了院子里面，一进来就把托雷斯主教给团团包围了。
“主教大人，总督已经跑了……”
“主教大人，门外那么多装满行李的马车是怎么回事？难道您也要跑？”
“主教，听说科罗拉多河以北的野蛮人都和魔鬼一样凶恶，这是真的吗？”
托雷斯主教穿着一身黑袍，就站在廊前看着他的仆人抬着装满财物的箱子往院子外而去，对于这群殖民地大地产主的质问，托雷斯主教只是神色木然地回答道：“那些野蛮人不是和魔鬼一样凶恶，他们根本就是魔鬼！”
“什么？根本就是魔鬼？”
“主教，您不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吧？”
“有魔鬼？那上帝呢？耶稣呢？圣母玛利亚呢？他们就不管管？”
“不可能，这不可能！”
“对，怎么可能真有魔鬼呢？”
居然有人不相信有魔鬼……现在不相信有魔鬼，以后是不是就不相信有上帝了？
托雷斯神父冷眼瞪了那两个潜在的无神论分子一眼，然后就从黑袍的口袋中摸出了两张西班牙语的传单，方便递给了这两人，“你们自己看吧！他们是不是魔鬼，你们自己看！”
还有证据！
两个“准无神论者”马上接过传单，仔细看了起来。
“吃他妈妈的，喝他妈妈的……这是什么意思？”
“下面还有……蒙特祖玛王来了不交租，蒙特祖玛王来了不交税，蒙特祖玛王来了分田地！”
这下新安达卢西亚的大地主们马上跳起来了。这个拉丁美洲的大地产制在后世那也是赫赫有名，被认为是拖累拉丁美洲工业化的重要原因之一。
当然了，美国刚开张的时候也有大地产制，但是美国没有印第安佃户。美国的那边新教徒、清教徒办事可果决！灭绝的活儿干得彻底，所以没办法把大地产分成小块后出租给印第安人，只好引入黑奴……
而新西班牙和秘鲁这边的天主教徒手段还差一些，对于入了教的印第安人不能随便灭。而且天主教会也不许他们这么干——印第安人的灵魂也是灵魂，“救”一个就多一份功德，功德攒够了可以赎罪，可以上天堂，可以当圣徒。
而且教会还指望印第安人交什一税呢！
所以在新西班牙和秘鲁，外来的殖民者就成了大地主，而底下的印第安人（主要是混血）其实也拥有一部分土地（村社所有制），同时又给白人当佃户。而教会则保护大地主、印第安村社和印第安贫下中农们的利益……并且提供一个让这几方面都能和谐共处的秩序。
而不交租、不纳粮、分田地这三条毫无疑问就是要砸碎这个秩序！这个蒙特祖玛王还准备拿这三条去煽动印第安人造反……而且他还有商方大军支持，恐怕真的能在一定程度上兑现这三条，而且他还是阿兹特克王室公认的合法后裔！
他怎么个搞法，还不得把墨西哥地区搞个天翻地覆？
这家伙不是魔鬼，谁是魔鬼？
支持他的商方人不是魔鬼，谁是魔鬼？
“什么？不交租？还要分田地？分给谁？”
“当然是分给印第安人了！”
“这个蒙特祖玛想干什么？他难道真的背叛上帝当了魔鬼？”
“他就是魔鬼！”托雷斯主教大吼一声，“所以我们得离开这里……我们不能在新安达卢西亚坐以待毙！”
“离开？”
“难道我们不应该想办法战胜魔鬼吗？”
托雷斯横了那人一眼，“那是魔鬼！战胜魔鬼是上帝和天使的任务，我们是人类，我们只要保护好自己不落入魔鬼手中就算胜利了。”说完他就看着眼前这些大地主，“我们现在就撤离……我们绝对不能被魔鬼抓去，否则我们不仅会失去生命，而且还会失去高贵的灵魂！”
这一届的魔鬼太厉害，不仅要人命，而且还要人的魂。
所以还是赶紧逃走吧！土地诚可贵，自由价更高，留得生命在，不怕没灵魂！
……
同一时刻，在长得一点都不像沙漠，到处都分布着动植物的索诺拉沙漠的南面，刚刚入魔的蒙特祖玛正脸色阴沉地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行进在一支穿着奇装异服的军队当中。
真的是奇装异服啊！这支军队的士兵都身穿着虎皮纹外套、头戴虎耳饰边的帽子……据说这一身奇奇怪怪的衣服是阿兹特克帝国的精兵美洲虎战士的军服！
蒙特祖玛自己现在也穿上了这一身，成了个帽子上有耳朵的“魔头”了！
虽然这些美洲虎战士的衣服有点“萌”，但他们的装备可是实实在在的，人人都背着线膛枪，腰带上还挂着糖药手榴弹和刺刀皮套，一看就知道是阿兹特克的精锐！
看着这些阿兹特克精锐，蒙特祖玛还是忍不住一声叹息。
“阿兹特克王，你在叹气吗？”有点生硬的西班牙语就在蒙特祖玛的耳边响了起来。
听见这提问，蒙特祖玛就是一下哆嗦，赶紧解释道：“东伯侯，我只是担心兵力太少……我们不是有十万大军吗？可是现在跟着我们一起过沙漠的只有两千美洲虎战士和一千商方步兵。才三千人，怎么打得过西班牙人？”
东伯侯李光地一听这话，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心想：“三千人你还嫌少？我们手里面男女丁壮加一块儿才六七万……其中殷商人只有大约一半。能拉出一万几千人的军队已经竭尽全力了，现在派三千人过沙漠虚张声势就很多了。至于什么十万大军的，真要有还用得着你这个白皮阿兹特克人当傀儡王？”
心里虽然这么想的，但是嘴巴上还得继续吹啊！
要不然这个阿兹特克王多半就不看好好当“魔鬼”了……而商方国现在还需要魔鬼的威慑力去吓唬西班牙人呢！
“三千人只是先头部队，”身穿着商方官服的李光地一本正经地说，“西伯侯率领的主力很快就会通过索诺拉沙漠南下的。另外，冀州侯率领的部队会走海路南下，奇袭阿卡普尔科港。那才是真正的主力！只要我们和西伯侯的军队能把西班牙皇帝的军队吸引到索诺拉沙漠附近，冀州侯的奇袭就会取得成功。到时候整个墨西哥就都是我们的了！”
这个计划……好像不会成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