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崛起的石头
布木布泰脸上噙着冷笑,说道:“我既然选择留下,就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要杀便杀,来吧!”
曹变蛟制止住了正欲冲上前去的兵士,冷笑:“将她身上的衣服扒光,换上我汉人的囚服,锁拷游街!”
“送到京师,听凭陛下发落!”
布木布泰一愣,随后便要起身去冲过去拿立在一旁的刀,只是她的手才刚碰到刀柄,便被曹变蛟一个箭步上前,狠狠打掉。
曹变蛟紧紧攥着她的手腕,直视她的眼神,没有半点退却和怜香惜玉之情,脸上全是凶狠之色。
“想死?没有那么容易!”
“来人,把她的嘴给我堵住,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要让她活着到京城游街示众!”
“还有,传我的命令,女真族人,不分老幼妇孺,杀无赦,将赫图阿拉城夷为平地!”
“派出轻骑,向北追杀!”
第九百二十九章 我们来晚了
第二天,清晨。
太阳照常升起,毫无保留的将阳光洒落到辽东的冻土上,但是偌大一个赫图阿拉城,却好像是突然间消失了。
持续了一夜的跑动声、喊叫声,都以最后隆隆阵阵的炮火声而宣告结束,数道黑色的浓烟冲天而起,街道上,满目疮痍。
这座有着近三十年的历史的金国首都,便这样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此刻它的境况,更说明辽东的汉人,对鞑虏的怨恨有多深。
明军陆续从城内撤出,分别在各个将领的带领下,继续向北、东两个方向而去。
“小曹将军在此役中的表现,当真是出类拔萃,不输于你的叔叔曹文诏了,一战成名,可喜可贺!”
宽甸总兵满桂拉着马走在大路上,转身笑道。
虽然满桂曾为蒙古插汉部族人,但时至今日,他却早就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对大明朝的忠诚。
对他,曹变蛟还是颇为尊敬,讪笑说道:
“总镇说的哪里话,此战是陛下定鼎军心,台台运筹帷幄,我不过是喊打喊杀罢了。”
“喊打喊杀,也是门学问啊,这方面,你小子确实行。”满桂哈哈大笑,随后回望了一眼身后倒塌成一片废墟的赫图阿拉,语气凝重起来:
“没想到,赫图阿拉城就这么没了!”
曹变蛟也叹道:“是啊,我本以为这一战结束,我会身心舒爽,十分轻松,可现在却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看看这片土地,二十二年前,它还曾是商铺林立,人丁兴盛,所产粮食甚至足以负担九边的军粮。”
“二十二年来,死了多少我大明的军士!”
“沈阳贺世贤、抚顺张承胤、清河邹储贤,还有第一次萨尔浒战时阵亡的杜松、王宣、刘綎……”
“又有多少人死于建奴之手,这些仇,总算是报了!”
满桂的脸上也并无什么战胜后的喜悦之情,这份胜利,来得太过于沉重了。现在的辽东,哪家不曾戴孝,谁人不对鞑虏恨之入骨!
在辽东提起建奴,都是咬牙切齿的仇恨!
两人驻足片刻,满桂翻身上马,抱拳说道:“我们一夜在此地杀了五万鞑虏,但收复的是大明的土地,还要休养生息才是。”
曹变蛟点头,自然明白满桂是在提醒自己,注意约束军纪,不然叫底下人杀得兴起,便会出现抢掠之事,性质也就不同了。
他说道:“总镇去吧,我留守于此,严束军纪,颁布军规。朝廷王师,必会对辽民秋毫无犯!”
满桂总算放心,他转过身去,扬起马鞭,恰似风华正茂,随即向身后大路上早就等待多时的宽甸骑兵们喝道:
“诸位,随我去追杀建奴,收复失地!”
“追杀建奴,收复失地!!”一时间,周围又是群情激昂,数千骑兵隆隆而去,卷起阵阵烟尘。
目送满桂一行人离去,曹变蛟转身向城内走去。
赫图阿拉已成废墟,但在废墟之上,一座大明的新城正冉冉升起,被欺压了多年的辽民纷纷走出房屋,第一次迎来属于他们的自由。
“明”字号的旗帜,二十二年后再一次出现在这片土地上,周围不断赶来和开进的明军,更是令他们心中安定。
日盼夜盘,总算是盼到了朝廷反攻的这一天。
只是,对这里大部分苟延残喘的汉人来说,这一天来的太迟了,终究还是太迟了……
街道上,不是兴奋的呼喊声,便是凄厉地恸哭。
辽民们众生呦喝,拍手庆祝,小孩子们踩在废墟的砖石碎瓦上欢快的奔走,却也有人瘫坐在废墟中,悲声迭起。
一名五十余岁的老人坐在地上,掩面而泣。
他是个常年为八旗庄田主侍箭的老阿哈,生活得没有一点儿尊严,若不是朝廷杀了回来,这样的日子还会一直持续下去。
二十二年前,他三十刚出头,风华正茂。
他有一个爱他的妻子,有一双可爱乖巧的儿女,以及一处小院,终日以打猎、砍柴为生,拥有一个幸福的小家庭。
这是多美好的日子啊……
然而,随着建州反叛愈演愈烈,明军数路皆溃,诸城诸地接连失陷,形势愈发败坏起来。
他的一切都在那个夜晚,被那些梳着金钱鼠尾,满嘴腥臭的鞑虏夺走。
他眼见着自己的妻子受辱投井而死,眼见着老父老母死于鞑虏之手,眼见着女儿的小指被鞑虏一根根的砍下,却无能为力。
这二十二年来,他在夜晚做过数不清的美梦,全都是朝廷杀回,带领他们驱逐鞑虏。
曹变蛟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扔开几个石块,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他多想拍着这老汉的肩膀,告诉他一声:别怕,我们终于杀败了鞑虏,我们回来了。
可他做不到……
曹变蛟狠狠将拳头锤在地上,眼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战场上的铁血将军,在这一瞬间,滚滚落泪。
“我们应该来得再早一些!”
“为什么不能早点打过来!!”
他咕哝两声,站起身,踩在一个高粱之上,向深深周围鞠躬,深情说道:“是我们来晚了,让大家受委屈了!”
话音落地,余下的辽军兵士余也都低下头,没有人为自己打败了鞑虏而沾沾自喜。
是啊,有什么好高兴的?
这些年来,辽地有数以百万计的辽民死于建虏之手,这一切全因朝廷军队的无能和软弱!
“建虏已被彻底击溃,此刻我朝廷大军正在向北追击,他们再也会不会回来了!”
“朝廷一直都没有忘记你们,紫禁城的当今天子,日夜盼的,就是能早一日杀败建奴,夺回失地!”
“此后大家再也不用担心会受到建虏的欺压,你们和我一样,都是大明的子民!”
曹变蛟说完,再度深深一揖。
他的话,令周围陷入一片寂静。
……
多尔衮带着几十名爱新觉罗家的亲眷,除却数千留守赫图阿拉的八旗战兵以外,还有数万扶老携幼跟随的旗人。
他们相信多尔衮,能在这个时候带他们逃出去,东山再起。
第九百三十章 追击失利
一行人不敢多做停留,恨不得爹娘给他们生了四条腿,越是向被,便越是能听见明军在身后愈发逼近的马蹄声。
多尔衮带领仅剩的族人一路向北,跑了几天几夜,终于渡过木伦河,在一片荒草甸子处歇了脚。
这里草深林密,环境也相当僻静,可以轻松藏匿几万人,算得上是多尔衮北逃以来发现的最好藏身地。
跑了几天几夜的旗人们早已人困马乏,又渴又饿,就连多尔衮坐骑上本来油亮的鬃毛,现在也跟水洗了似的。
他的坐骑饿得直打响鼻,看见蹄下的芳草,放慢脚步,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向里一步。
看见与自己征战多年的大青马成了这副样子,多尔衮也十分心疼,他对身后一名身着正白旗盔甲的牛录说道:
“你们在这里歇歇,我去前面山上,看看能不能给大福晋找些吃的过来。”
说罢,便把自己手上的马缰递给了那名牛录,直奔前面一望无际的荒草甸子走去。
大青马被累得喘息不止,前腿插在浅水里,一会儿吃草,一会儿伸长脖子咕咚咕咚喝水。
多尔衮来到一处小坡上趴好,在他身后,黎明前的荒草甸子寂静无声,只有蛐蛐和青蛙的叫声不时入耳。
他捡起一块石子,在手中掂了掂,随后猛地扔进浅水荒草之中,顿时惊起一片落雁。
多尔衮一喜,连忙起身。
有雁就有蛋,看来今晚上哲哲的吃食有着落了。
于是,他踏着浅水不断向前,向落雁群被惊起的地方跑去,果然,草窝里,正有一片孩童拳头大小的雁蛋。
多尔衮一路走,一路捡,装了满怀。
他心满意足地抬起眼睛,可眼前一幕,却令他张大了下巴,甚至连刚捡起的雁蛋落在水里也不顾了。
不远处,正有一片小山村升起袅袅炊烟。
看见这一幕,多尔衮地喉头一阵耸动,不自觉咽下了许多口水,身后也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是人烟,大伙的食物有着落了!”
多尔衮一愣,但也很快笑道:“大家逃了几天几夜,要速战速决,只抢吃的,抢了就走,以免明军追上。”
身后几名奴骑纷纷满口答应,但却无人放在心上。
数里外,山村中正有数道炊烟升起,正当太阳升起,百姓们全都起床各自忙活。
一名猎人正潜伏在距山村不远的地方,等待野鹿慢慢走入陷阱,眼见野鹿便进入陷阱,可是忽然,它却扑腾跳起,飞快离开。
猎人不明所以,满脸懊恼,起身却是瞪大了眼睛。
数千早就饿极了的八旗骑兵正疯狂像他冲来,猎人忙不迭向后跑,可是八旗兵们并不会给他任何生的机会。
那名奔在最前的牛录向猎人身后随手一刀,然后马不停蹄冲进山村,很快,炊烟消失了,山村中响起一片的惨叫声。
……
当天晚上,一队明军奔过荒草甸子,想来到前方村庄补充给养,方才还在抱怨是大海捞针的把总,转眼便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为首一员辽军千总,蹲在村庄正中间一个村妇裸露的尸体旁,伸出手拈起血迹闻了闻,凝眸道:
“是鞑子们的踪迹,去告诉总镇,找到他们了!”
这名村妇的尸体衣衫不整,很显然是从不远处的茅草屋中慌不择路的跑出来,然后被石头绊倒,重重摔倒在地。
山村中的景象异常凄惨,整个村庄三十余户,二百余名百姓,男女老幼都无一活口。
许多女人都是和刚才那个村妇一样的情况,死状凄惨。
辽军千总或许是全国各地同级别将官见到此类场景最显平静的一个,在辽东十多年,他已经见惯了这些。
就是寻常,一个村庄的百姓都会被各种理由凌虐,更何况是现在这种慌不择路的时候。
千总随即起身,命人挖了一个大坑,将全村二百余口人草草掩埋,立了一块简单的墓碑。
这时,一名百总走来,“千总,发现大量马队踪迹,看来正是鞑虏北逃的方向无疑了!”
千总攥紧拳头,随后大声说道:“留下十个人等待总镇,余下的人马,随我顺着痕迹,星夜追杀!”
“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一声令下,近千辽军骑兵拿起手铳,翻身上马,顺着多尔衮一行人北逃的踪迹追杀。
不多时,满桂带领数千骑兵隆隆赶来,看着眼前这一处鼓起的小山包,眼中燃起了烈火。
“给周围的各路人马传话,就说在木伦河发现奴骑北逃的踪迹!”
……
奴儿干都司,南起接连朝鲜的鸭绿江,向北直抵如今俄罗斯沙皇国境内,境内以荒草树林居多,土地贫瘠,村庄稀少,但纵横却有数千里。
尤其是特殊的环境,使得多尔衮一行人马队的踪迹只需一日便可被浅水上涨所掩盖。
在这样的地方去找一群根本不愿意现身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尽管快马加鞭,身在辽阳的熊廷弼接到消息的时候,也已经是七日后了,这个时候,一切都晚了。
熊廷弼立即来到地图边上,将目光锁定在了木伦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