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崛起的石头
男人顿时惊慌失措。
“没什么声音啊……厂爷是不是听错了?”
“给老子滚开!”番子“砰”地一脚踹开房门,推开男女,大声喝道:
“搜!”
番子们顿时间鱼贯而入,很快,就在内房中搜出一名身着青衫的落魄士子。
这士子,便是苏州城内众多苏州士子的领袖之一,国子监生文震亨。
文震亨,说起来有些来历。
天启元年朱由校亲自主考的天启王朝首次殿试上,钦点了他的哥哥文震孟问新科状元。
文震孟被钦点新科状元以后,并没有做出一番事业,反而是利用这关系,不断的提拔东林士人。
很显然,那位新科状元,甚至于因其才深受皇恩得以鸡犬升天的这些家人们,并没有对朱由校感恩戴德。
番子冷冷望向那中年男人,而此时,女人也开始疯狂的对那男人又喊又打。
“我叫你不要参与这些事情,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咱们就好端端的过自己的日子不行吗,非要贪图这个便宜,出去抢别人。”
“不然,咱家怎么会被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们要挟,要咱们收留他?”
男人枯坐在地上,事到如今,也是一万个后悔。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能有如今的结果,也是他鬼迷心窍,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番子脸上没什么可怜之情,挥手道:
“将文震亨带到广场,至于这家,按例流放外地,永不许再归回原籍!”
男人脸上一愣,随即抬头,有些不可置信。
“真的、不用杀头吗?”
女人也是满脸的泪痕,连连磕头道:“感谢厂爷爷,感谢厂爷爷不杀的恩情!”
男孩儿也在父母的带动下,极其懂事的磕头。
“谢?没有陛下的旨意,你们在我手上,一个也活不成。”番子本来都走到门口了,闻言转身,冷笑说道:
“陛下感念你们也是穷苦人家,特有恩旨,要有家室的徙放外地。”
“记得再有人劝诱你们的时候多长个脑子想想,天底下这样的好事儿可没有几次!”
“我们走!”
番子们押着文震亨而走,留下惊魂未定的一家三口,瘫软在地上,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号称所到之处,鸡犬不留的番子们这次除了大张旗鼓的照单抓人,居然并没有对他们怎么样。
……
苏州鼓楼街外,广场。
大批的士民聚齐于此,甚至塞满了附近的街巷,少说要有几万人,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街道上满是明甲持锐的官兵。
江南大营步军自从昨日抵达苏州后,便即接管了整个苏州的城防、军备,开始施行戒严、宵禁。
最近几日,不论白天还是黑夜,官兵都完全代替了苏州府衙的差役,在全城不间断的巡防。
苏州城头增添了数十门黑洞洞的火炮,每一个垛口的后面,都有一名面无表情的官兵站岗。
甚至于,周围几个州府、卫所的官兵,也被勇卫营军将短暂接管指挥权。
按照规制,西北大营、江南大营的参将及以上将领,在危急时刻,是有权利直接接管地方兵马指挥权的。
而作为禁军的勇卫营,规制上甚至比西北大营和江南大营还要高出一级。
作为皇帝直属御营,勇卫营的总督陈策,在逼不得已的状况下,甚至可以对参将级别以下的将官,进行先斩后奏。
当然,这种情况自勇卫营建立,还从没真正的出现过。
有明一代,江南苏杭一带,一向都是世人趋之若鹜的繁华之所,从未出现过如此大规模的官兵戒严情况。
尤其是苏州城内,在黄得功的严令下,简直出现了宁杀错十人,也不放过一人的情况。
宵禁期间出现的人,不论是何目的,杀!
再有造谣生事之人,不论是什么身份,杀!
江南大营可不是一般的官军,虽说战斗力不如西北大营和勇卫营,但却也是集合了忠于朝廷的江南七省精锐而组建。
西北大营、有江南大营,这两个由朱由校亲自组建的地方军营,一律都是按照九边边军的规格发给兵械、盔甲。
之所以组建这些大营,就是为了在关键时期迅速出兵,平定地方,震慑宵小。
黄得功坐在最上面,铁甲叶子上仍有一些凝固的血迹,握着刀柄的指尖泛白。
空气中隐隐飘散着一股血腥的气味,令周围的数万士民都是胸腔窒闷疼痛。
除了那些常年刀头舔血,见惯了生死的官兵,没有几个人会在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时,保持嵬然不动。
高台之下,是上百颗惊恐不一的头颅。
在事态平息之后,东厂用于报复那些作乱者的手段之血腥,之残忍,直令整个苏州士民心中恐惧。
但是无论如何,苏州必须要做天下的一个表率。
不然,这种事情在江南七省以后还要层出不穷!
直到现在为止,依然有源源不断与作乱有关的人被从家中,或是城中各地搜捕出来,锁往此处。
东厂在这几日,几乎是照着名单,挨家挨户的在抓人。
第七百一十八章 苏州五君子之死
随着周顺昌、马杰、杨念如、沈扬四名此回民变的士子带领者被带上来,人群中轰然间的再度议论开。
“东厂说此次是奉了陛下的圣旨,圣旨在哪?”
“没有圣旨,便定又是权阉搞得鬼!”
“这几名士子,平日间名声都是不错,怎么会是故意蛊惑作乱的人?”
有人开始满脸愤怒的替周顺昌等人号冤,更是有数百名士子聚于人前,手中持着一束熏香,为其请命。
衙门的监司官张孝看了,竟默默流泪。
周顺昌依旧是挺直了脖子,大声说道:
“众位,我慷慨赴义,死得其所,勤学苦读半生,总不能碌碌无为!”
“如今,也算是死谏君上,为大明尽忠了!”
杨念如也道:“大家不必哭拜这些阉狗,我等既在这种权阉当道之时站了出来,便就没打算活着!”
沈扬转头望向站在台子上的厂役们,唾了一口道:
“这些阉狗,他们不得好死!”
马杰本就是周顺昌府上的马夫,没见得什么太大的场面,浑身瑟瑟发抖,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反倒是周顺昌,望向衙门派来监斩的监司官张孝,慨然道:“监司明理,当知我等好义,非乱也。”
张孝竟然是痛哭流涕,擦了擦眼泪道:
“诸位高义,我张孝自愧不如。”
“如今,这监司官不做也罢——!”
说完,便是扔下了监斩的令牌,在众人敬佩的目光中拂袖而去,这一幕,自然是被厂役们尽收眼底。
“监司高义!”
黄得功稳稳坐在上面,听着人群中士子们的喊声,眼眸不断在他们的身上扫视,但是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只是带兵的,出了乱子,才用出手。
眼下这些恬不知耻的士子们还要再演一出,那便以看戏的心态看着就行。
至于他们真要惹出什么乱子,江南大营才不会管他在民间有多少的美名。
搅扰民间秩序的,都得死。
傅应星眯着眼睛,静静等着这群人演完这出,并没有什么气急败坏的意思。
至于拿出圣旨,这更是无稽之谈,眼下大局已定,东厂奉旨办事,毋需向世人证明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会在烟消云散之后,盖棺论定。
傅应星跟了魏忠贤这么久,一丁点儿的皮毛功夫,还是学到的,他面色异常的冷静,挥挥手:
“将周顺昌带上来。”
看着被厂役五花大绑缚于身前的周顺昌,傅应星面色上浮现出一丝阴冷的笑容,弯腰附耳,低声说道:
“无论你怎么演,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
随即,他直起身大声下令:
“周顺昌鼓噪逆反,其罪当诛,东厂奉旨查办,阖府二十六口,当街问斩!”
“预备——”
话音落地,高台上顿时多了几十名被蒙着黑布,手脚上了镣铐的周府之人。
一批厂役手持刻印“东厂”二字的官制单刀,站到了这些人背后,将冰冷的刀锋对准了他们的脖颈。
傅应星举起手,正待下令,底下却是乱了。
士子们纷纷向前冲撞,足有几百人,眼看着局势又要被这些人挑动起来,黄得功只好出面。
他站起身来,抽出雁翅刀,喝道:
“尔等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喊叫闹事的,都给本督拿了!”
一声令下,周围明甲持锐的江南大营官兵纷纷动作起来。
火枪手举起鸟枪,将黑洞洞的遂发鸟枪对准了正在向前顶撞的东林士子们。
余的官军,也都是纷纷抽出手中刀。
“退散!”
“再敢向前一步,格杀勿论!”
“退!退!退!”官军们持着钢枪,列成一排,一声声的呐喊出来,引得众人心惊胆颤。
官军每向前一步,闹事的人便是仓皇后撤一步。
直到退无可退,被逼到了死角。
一名参将举起钢刀,面无表情道:“现在,立即双手抱头,跪在地上。”
“否则,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格杀勿论!格杀勿论!!”语落,官军们都是虎视眈眈。
他们浑身散发出的腾腾杀气,让人不寒而栗,丝毫不怀疑这番警告的真实性。
毕竟,大家都是眼见有利可图,才出来搞事,谁也不想跟着这些东林士子把命丢了。
一时间,纷纷是双手抱头,跪在地上呼喊饶命。
“不要放铳,我们不动了!”
“都是这些读书人挑拨,我等都是良民呀!”
参将端详他们一阵,却是忽然间让开,江南大营总督黄得功走过来。
他站定一会儿,然后将目光集中到为首的一名士子身上,二话不说,当头便是一刀。
那士子看着眼前的场景,似乎还觉得不可置信。
但是下一刻,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头上冒出黑红色的鲜血,令余的士子们作呕不已。
“挑拨者杀,余者尽皆锁拿了,发往各地矿场、军器厂房为役,押走!”
一番折腾,江南大营又抓了几百名作乱的士子,还有一千三百余名跟随作乱的人。
被东厂和官兵抓捕的,大部分都是“单身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