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崛起的石头
朱由校将她放在榻上。
“今宵良晨,当为吉时。”
第六十六章 追察高攀龙
翌日,哕鸾宫。
朱由校大步走进仁寿殿,看见正行礼迎候自己的西李选侍,心中一阵恶寒。
“朕待你如何?”
朱由校这话,让西李一脸懵逼,直到现在,她仍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当日,你与那太监崔文升勾结,朕即位后,看在先帝才放你一马,若你能不再生事端,也就罢了。”
说到这,朱由校声音渐冷。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打起皇后的主意。”
“她是朕的人,要动,也该朕来动!”
“传谕,废了李氏的选侍称号,不给分文银钱,逐出宫去!日后宫中用度,悉归刘太妃掌管。”
听见这话,西李选侍脑中一阵眩晕,眼见要摔倒在地。
一旁内侍习惯性的就要去扶,却被眼疾手快的御马监小太监一巴掌扇倒在地。
“狗东西,也不看看是谁在这儿!”
那内侍自觉有罪,即吓得面容惨败,瘫坐在地上,瑟缩告饶,只求皇帝能免了自己的死罪。
朱由校鄙夷地看了一眼,转身负手道:
“你们这些人,狐假虎威、狗仗人势,样样都没少做!都逐出宫去,自生自灭吧!”
言罢,朱由校低下头,附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以为附上了魏忠贤,朕就动你不得?”
说完,朱由校冷笑几声,拂袖而走。
皇帝龙颜震怒,为皇后出头,逐出西李选侍的消息,没过多久就传遍了后宫。
常与西李走得近的郑贵妃等,闻讯都是人人自危,再不敢惹事。
其实,魏忠贤曾做过西李宫里的管事牌子,所以两人走的很近。
西李出事前,就想着在后宫要有个靠山,郑贵妃的靠山是福王,自不是朱由校随便能动的。
西李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攀附于魏氏的身上。
现在她出事了,魏忠贤却并未站出来多说一句。
……
一晃眼,又半个月过去了,时间来到了天启元年五月。
这半个月朝廷上仍旧没怎么消停,只不过这次找事的不是东林党,却是所谓的“阉党”了。
魏忠贤抓了御史江秉谦没几日,一份拟好的供词被送到了朱由校的御前。
在这份供词中,江秉谦对关于结党、贪污的罪行供认不讳,承认了他是高攀龙门生。
供词出来了,江秉谦却如石沉大海一般,自从进了东厂大牢就再没传出什么风浪。
消息瞒得住,有些东西却瞒不住。
没过多久,不知怎的,朝野之中便有了不少关于江秉谦的传闻。
有说他已凶多吉少,被魏忠贤拷死在东厂大牢,屈打成招的,也有说他是受不了刑罚,重伤不治而死的。
一个御史的死,并没能在大明的朝廷上掀起什么风浪,因为当时的皇帝又迷上了听戏。
关于岳飞抗金的戏,不仅朱由校自己乐此不彼一遍遍的看,就连张皇后、刘太妃等妃嫔,也被一起带着看。
且不论皇帝如此安排用心何在,反正在后宫里的皇帝,只要自己不想出来,文臣们是根本找不见的。
皇帝沉溺于声色犬马,外廷的消息却一个接一个。
江秉谦的供词上呈到御前后,朱由校本人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反倒是魏忠贤,开始在朝中兴风作浪。
旁人看来,因他的撺掇,左右摇摆,下不定主意的皇帝才下旨罢免了高攀龙的左都御史之职,令他革职在家,待察再议。
不过,魏忠贤显然没打算就这么让他好好在家里待着。
高攀龙回家没几天,雪片一般的折子飞到了乾清宫西暖阁。
这一次,几乎都是附和内阁大学士顾秉谦,提议追察高攀龙结党、贪污之事的。
自万历末以来,东林大员遭受如此之多官员的弹劾,这还是头一遭。
不少心思活络的官员开始察言观色,静待时机,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朝廷要变天了。
果不其然,弹劾高攀龙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让这股风浪达到顶点的,还是兵部侍郎崔呈秀私撰的那本《高党便览》一书。
顾秉谦与崔呈秀二人,是最早察觉到皇帝倚重魏氏的文官。
他们也是最早不注重所谓“声名”,甘愿被人唾骂成“阉党”,只为成为魏氏爪牙,自此飞黄腾达的外廷文臣。
王在晋还与他们不同,他是东林党,但他更是皇党。
他被朱由校一手提拔起来,不参与党争,不怕得罪权贵,一心只为改革。
天启元年四月起,酝酿已久的魏忠贤开始清洗东林党。
朝中“阉党”官员争相攀附,几乎将每个东林党弹劾了个遍,却唯独没有碰东林出身的东阁大学士王在晋。
崔呈秀私撰《高党便览》一书,既是为讨好魏忠贤,也是因为他心中明白,皇帝不会想一家独大。
他野心不小,一本书,想去拍两个人的马屁。
阉党清洗东林,皇帝于后宫深居简出,不闻不问,那是因为眼下东林依旧盈朝。
东林可以倒,但不可以让阉党成为下一个东林,什么势力,一旦占据了绝对优势,对掌权的都不是好消息。
崔呈秀编撰《高党便览》一书,直接将东林党缩小定性成了以高攀龙、江秉谦等为首的“高党”。
魏忠贤拿到了这本书,很是高兴。
这本书里,有名有姓的朝廷大员,就有高攀龙、江秉谦、周顺昌、周起元等七人,个个都有贪污、结党的嫌疑。
拿到书的第二天,东厂番子出动了。
除江秉谦以外,包括高攀龙在内的其余六人,都是番子们抓捕的目标。
事情闹的很大,士子们在市井之中不断煽风点火,但这并没有阻止东厂抓人的脚步。
很快,番子们在京先后捉拿了周顺昌、周起元等五人。
但是当数百名番子全副武装,来到高攀龙府上的时候,却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就在不久前,高攀龙已自沉于后院池塘。
低头看了一眼高府管家送出来的“绝命疏”,为首的东厂档头冷哼一声,带着数百名番子转身而走。
继杨涟致仕后,高攀龙总算死在了他自己的手上,满朝东林为之一窒,复不敢劾魏氏。
朱由校也从锦衣卫指挥使刘侨的嘴里,听见了一条魏忠贤不可能告诉自己的消息。
说是那魏朝到凤阳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已被人发现饿死在臭水沟子一旁,衣裳破破烂烂的,想是生前没少受人折磨。
不用问,肯定是魏忠贤的报复。
令人意外的是,王安回家这么久了,魏忠贤却并没有找他的麻烦,不知是顾虑自己与他的旧情,还是单纯的下不去手。
……
“臣虽削籍,旧属大臣,大臣不可辱。辱大臣则辱国矣。谨北面稽首以效屈平之遗。君恩未报,愿结来生,臣高攀龙垂绝书。望使者特此以复皇上。”
这天,穿戴完毕的朱由校坐在西暖阁里,低头看着手中这份绝命疏,声音中带有九分冷笑,半分可悲。
“高攀龙,你能有如今这个下场,这都是自己作的啊……”
摇摇头,朱由校放下手中绝命疏,唤了一个御马监小太监,打算去南海子策马奔腾一下,放松放松沉闷的心情。
四月里朝廷里的事儿太多,让人喘不上气。
第六十七章 凭本事上位
这天,魏忠贤蹑手蹑脚的进了懋勤殿,发现皇帝正望着满桌的本子发呆。
他躬身上前,轻声唤了句:“皇帝爷爷。”
闻言,朱由校抬起头看了一眼,皱眉道:“这么肉麻,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求朕?”
此时,魏忠贤的心里既庆幸又激动。
早些时候掌了东厂,他就已经在搜集东林党人的罪证,可那王安对自己处处掣肘,导致很多计划都不能如期进行。
到底还是他圣贤书读的太多,文官略一鼓噪,就走上了那条杜门乞身的路。
现下轮到自己做这个掌印,断然不会如此软弱。
听见皇帝的话,魏忠贤挨上前来,道:“孙先生他们已回去了,经筵日讲完了,皇爷怎么不回西暖阁?”
“奴婢从库里寻了几个蹴鞠,又找了几个孩儿,等着给您解闷。”
朱由校倾着身子,问:“忠贤,你说说,那经筵日讲有用么?”
魏忠贤想了想,道:“没用,皇爷,依奴婢看,您还是下道圣谕,免了吧,奴婢也好把内市再开了,那里边可有不少新奇古怪的玩意儿。”
“内市,那是啥?”
朱由校探头追问,无意中衣袖拂到御案上的本子,顷刻间便哗啦啦地覆了满地。
听见这个声音,朱由校脸上的兴趣消散下去,闷声道:“本子一份没看呢,等会儿再说。”
魏忠贤忙道:“奴婢替您看了?现下朝中也没什么大事儿……”
朱由校抬头看了他一会,令魏忠贤有些紧张。
倏地,朱由校嗤笑几声,解了他的惶然。
“你自己的名儿现在会写了?”
闻言,魏忠贤松口气,也讪笑几声道:“奴婢不会,奴婢给皇爷找那会看的。”
说着,他向后示意,早已等在殿外的一名司礼监太监走了进来,伏跪道:
“奴婢司苑局管事牌子王朝辅,参见皇上。”
王朝辅垂头看着地上,紧张地等待着皇帝的反应。
回想起来,自己从进宫以后直到如今,遭遇了各种卑贱之事,被人欺负过,也曾被逼着读书识字。
现在魏氏得皇帝重用,而自己依附了魏氏,总算得见皇帝一面,飞黄腾达,就在今日。
然而,朱由校的下一句话,却将他激动的心情,瞬间打入万丈深渊。
“这个老太监朕不太喜欢,长得太丑了……”
魏忠贤回首望了望,也是一时语塞。
王朝辅抬起头来,看向魏忠贤,对他满目的哀求。
魏忠贤有些尴尬,毕竟他长得确实不好看,皇帝说他丑看着膈应,自己总不能强塞进去。
他脑筋转了转,谄媚笑道:“皇爷,丑一点儿……倒也无妨。”
“奴婢选这个人来,是为皇爷阅览本子,聪明最要紧。”
朱由校这才附身仔细看了一眼王朝辅,问:“他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怪好听的。”
魏忠贤道:“这牌子原唤做王进忠,太想为皇爷办事,自作主张改做王朝辅,应该……是要辅助皇爷办朝廷的事儿。”
“聪明吗?”朱由校又问。
魏忠贤发觉有戏,忙道:“聪明,在各宫各院的管事牌子里,除了现下提督南海子的李朝庆和去辽左的王体乾,就他最机灵。”
“朕没问你。”朱由校轻笑一声,附身道:“你、机灵吗?”
魏忠贤哑然,然后疯狂向底下打眼色。
王朝辅紧张异常,片刻后回道:“皇爷可以让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