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崛起的石头
成了总兵以后,以前没有的,高第现在都是享受无度,爱财、惜命,也好色。
尽管如此,他也从没有忘了每个月给朝中的魏厂公送点银子孝敬。
可他却不知道,这份孝敬,有八成都被魏忠贤规规矩矩的奉进了天启皇帝的内帑。
高第在刀枪剑戟上全无半点功夫,论起带兵打仗也是一窍不通,可是在勾搭女人、谄媚拍马这种事情上,这货却是轻车熟路。
魏忠贤也是昏了头,居然选了这样一号人物做山海关总兵官。
许是眼下战事大部分都在九边和辽东,山海关那地方常年没什么战事,高第又听话,就顺手把他弄过去了。
魏忠贤此前也不曾料到,大明朝会有这样一战。
他更加没有料到,不知高第底细的朱燮元把山海关的兵马也拉出来做了预备队,这些巧合凑在一起,就成了这样一件事。
朱燮元在率领第二路主力进军伏击奴酋时,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得知努尔哈赤派扬古利率领万余镶红旗骑兵截杀蓟州军,朱燮元心中已经猜到王威极有可能会野战不敌,便迅速派出了作为预备队的山海关兵马。
可高第奉命一路而来,是晃晃悠悠,一丁点也不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沿途观景,而不是去驰援血战友军的。
其实,朱燮元在来之前也对高第的作风有所耳闻,事先是做了一番布置,以免高第不服从命令,影响战局。
朱燮元特意给高第配了两名在西南征来的副将,分别是年轻将领高贞,和一位资历极深的老将于龙。
这两个人都有权在关键时刻下达命令,架空高第。
可偏凑巧,这两员副将也是各有心思,都不愿多事。
西南大战奋勇当先立有战功的高贞虽然年轻,野心却极大,为了在此战中大放异彩,听闻高第深得魏忠贤信任,对他是言听计从。
至于另一员老将于龙,虽然早年曾担任西南总督,军中威望甚隆,足以直接让高第下课。
但于龙本人已年过花甲,本来就不想自西南远赴辽东作战,无奈朱燮元点名硬要他来,这才勉强随从。
现在的于龙基本上很少参与军中事务,一心只想安安稳稳渡过余生,根本没了年轻时的拼劲儿,自然不肯去管。
如此一来,朱燮元费劲心思的部署付诸东流,山海关大军,实际上还是高第一个人说了算。
这其中,也有因高第为魏忠贤举荐,无意之间在军中造成的影响,很多将领要么攀附随上,要么就是如于龙这般不愿多事。
“总镇,督师的军令很急,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高贞发觉天色以晚,两侧隐隐有风沙腾起,发觉天色要变,便拍马上前,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
闻言,高第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不满正要呵斥。
转念却又想到,这高贞在西南大战中立有战功,乃是有名的小将,又被朱燮元安排到自己军中,想必正是为的监视、掣肘。
“好!”高第压下心中不满,骑在马上右手一挥当即下令,“火速进军,支援蓟州王大帅的兵马!”
果如高贞所料,风沙愈来愈大,直至山海关兵马只能听见周围猛烈的“呼呼”声,根本看不见行军到了何处。
高第驾马来到一处高坡,见风沙中能见度不足百步,脸色凝重,却是心中窃喜,他根本不想去辽东与那些杀人不眨眼的蛮夷拼命。
正在他心中思量如何趁此机会,避开正在激烈交战的战场时,忽然哨骑飞马来报:
“禀报总镇,左前方发现一批与大军脱离的金军夫役,约有数百人,由一批建州人看押,正在山谷中躲避风沙!”
“有多少披甲兵?”高第问道。
披甲兵的数量,决定着这些奴兵的实际战斗力,就算是他这种根本不关注战事的总兵也知道,奴军中战斗力强的,就是这些披甲兵。
“风沙太大,看不太清,小人估算应该不多!”
听哨骑说完,高第哈哈大笑:
“好!本镇看来,这些人应该是奴军留下的后勤兵马,风沙如此之大,正应当自寻战机!”
“可……总镇,督师给我们的军令是直向东北方向,支援王大帅!”高贞下意识说道。
高第早就对高贞不满,闻言冷冷瞥他一眼,道:
“战场形势千变万化,为将的正应该自寻战机,如此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又叫本镇如何向厂公举荐于你?”
高贞闻言,只好抱拳尊令。
至于另外一旁的老将于龙,整个过程都是听在耳中。
他知道,这一仗山海关兵马如果不去,王威的蓟州兵马在同样数量情况下面对全是骑兵的建奴,几乎必败。
于龙的叹息声隐藏在风沙之中,思量再三,依旧选择闷声不发,任高第改变了行军方向。
很快,山海关的一万五千余明军开始向山谷进发。
明军背靠着风沙,轻松抵达山谷,一阵简单的拼杀以后,发现守在山谷内的奴兵不过数百。
高第解救了山谷中无家可归的三千余辽民征役,正在洋洋自得,却是猛然间发现,他已经找不到正确支援王威的路了。
……
高第留下千余人马守在山谷,自领大队明军如大海捞针一般,在风沙之中摸索前往战场的路。
直至第二天太阳升起,风沙逐渐退去,他们还是没有赶到蓟州兵马与镶红旗血战的地点。
半个时辰后,山海关兵马终于赶到平原,眼前景象令他们心中震惊。
蓟州总兵王威胸前密密麻麻中了数箭,独臂残躯倒在血泊之中,大眼死死睁着,死不瞑目。
一万余出关的蓟州兵马尸横遍野,尤其是最后的炮手和鸟铳手,军阵崩溃后,被奴骑追杀上来一片片的屠杀。
于龙看得出来,这是蓟州兵马激烈抵抗之后依旧崩溃,被奴骑漫山遍野的追杀!
想到这里,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高第,心中有些后悔。就算他免去了此败的罪责,可这样的惨景,依旧难免令人触景生情。
高贞望着战后的战场,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话中带着哭腔:“督师,末将辜负了您的重托!”
“末将该死!”
第三百八十五章 宁夏家丁李鸿基
翌日午时。
天色阴沉,明军的第三路主力向前马不停蹄的行军,目的就是要赶在努尔哈赤以前到达威宁堡设伏。
朱燮元勒住马缰,向周围环视,轻叹口气。
经受连年的战乱,辽东大地满目疮痍,入眼所见皆是枯草干木,可是在向阳的小坡上也有些许嫩绿草芽顽强的生存。
同样是五月间,关内已经万物复苏,一片的春绿景象,辽东却依旧是乍寒还暖的节气,前半月风沙弥漫,今日却又在空中飘来一阵轻雪。
朱燮元隐隐之间有些担心,昨日风沙弥漫,会不会对其他路的兵马进军造成影响。
朱燮元转念又轻笑一声,他已经檄令山海关兵马支援王威,有于龙、高贞二将掣肘高第,想来应该不会有事。
宁夏总兵官王汝金停马在侧,蹙眉道:
“督师,威宁一带河水湍急,行军艰难,建奴撤军走的不慌不忙,应该明日才能到。”
朱燮元点头,确实,他们赶在了建奴的前面。
本来以为王威的进攻会让努尔哈赤急行军撤离辽沈,却没想到奴酋还是这般悠闲自得,不知道是又有了什么算盘。
李鸿基是王汝金的家丁,他护卫在其马侧,看着眼前这些将帅与督师讨论战情,目光炽热,胸中好似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朱燮元派出哨骑仔细查探了威宁一带的地势,约莫傍晚的时候,方才下令让数万大军分太子河两侧扎营。
得到命令,宣镇、大同和宁夏的兵马开始伐木筑栅,挖壕设障,由于指挥有序,在卯时就已经安排就绪。
朱燮元带领宣镇总兵姜弼、大同总兵张万邦,宁夏总兵王汝金,还有一批三镇的将领围坐在简单制作的沙盘周围,眉头紧锁。
他道:
“根据奴酋的行军速度来看,奴兵应当会在明天下午抵达太子河边,王大帅,宁夏镇的兵马负责截断木桥,都办妥了吗?”
朱燮元转头看向一人。
王汝金拍胸脯道:“督师您就瞧好吧,这个差使末将可是派家丁去做的,保证万无一失!”
“等明日奴酋来到威宁,除非绕远路,不然就只有搭桥过河一条路!”
“不可大意。”朱燮元微微放心,点头道:
“木桥已经截断,奴酋如绕远而走,只有向下,经本溪过孤山堡,才能回到赫图阿拉,也就是他们说的老寨。”
“本溪河水流势不急,奴骑足可趟水而过,张总兵切记,要在奴骑走远而奴军途经之时,将其拦腰截断!”
张万邦抱拳行礼,一丝不苟地道:“督师放心,末将定竭尽全力!”
张万邦用兵谨慎,朱燮元还是比较放心的。
他“嗯”了一声,随即看向宣府镇方向,嘱咐道:“姜帅,奴酋如果绕威宁而走,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搭桥过河,支援大同军。”
姜弼点点头,说道:
“督师不必担心,末将已命人连夜准备搭建木桥的工具与木料,若奴酋绕道,末将定会全力驰援!”
朱燮元心中还是不怎么放心,他用力的闭上眼睛,用右手指抹去眼角的黄白色的哆目糊,嘱咐道:
“奴酋若是搭桥过河,三军听我号令,一齐进攻,若奴酋绕路而走,诸位便依计行事,万万不能放他们安稳回到老寨!”
言至于此,朱燮元向众人一一拱手道:“半年鏖战,成败在此一举,拜托大家了!”
姜弼、张万邦、王汝金互相对视一眼,皆是躬身,宣府、大同、宁夏三镇的将领们也都纷纷起身,齐声说道:
“督师放心,我等一定拼了性命与奴死战!”
……
深夜,宁夏镇家丁营帐。
“哈哈,叔你说的真不错,你是怎么猜出来陛下有密旨要截击建奴的?”李过人还没到,浑厚的嗓门却先传了过来。
李过是李鸿基的侄子,俩人都是地地道道的陕西汉子,平日里虎样虎样儿的,没事就来营里找李鸿基。
李鸿基在当兵的首日,就得到了总兵王汝金的特别照料,直接被点到了家丁队,饷银和待遇都比一般的大头兵高了一大截。
起先家丁们都以老兵的姿态,想要教训教训这个年少不知山高的新人,很快他们却是发现,这个看起来憨厚的李鸿基,内里却散发着一股子狠劲儿。
家丁们个个都是阵战的好手,打起仗来骁勇无比,可他们面对李鸿基,却是没有几个人能在他手上走过几招。
而且李鸿基这个人,总是给家丁们一种十分稳重的感觉,平日里话很少,说出口的没有一句废话。
李过的性子比较外向,一年多的功夫,在外营中已经混成了小兵头子,和不少大头兵都称兄道弟。
这两个人力气都远超常人,王汝金要不是养不起,肯定也会连李过一块招进家丁队来。
可就算他是堂堂的宁夏总兵官,一年到头也养不起太多家丁,每多一个,盔甲、军械,还有多支给的饷银,都需要他自己操办。
这种养家丁的方式,自嘉靖一朝开启募兵制以后,便在大明军界中逐渐盛行,现在的将帅们要是手头没几十号家丁,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
可是这钱不白花,家丁们一般都是战斗力极强,一个打几个是最基本的要求,也对自家主将极为忠心。
有了这些人在身侧,刀头舔血的将领们就能睡得更舒坦。
李鸿基早早穿戴整齐,将刀子擦得雪亮立在床铺边上,李过进来的时候,已经睡着有一会儿了。
“叔你居然能睡着?!”
李过啧啧称奇,一巴掌拍在李鸿基脸上将他拍醒,看着醒来面色微怒的后者,他却是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起来。
“眼下营中可是热闹,大伙都围着篝火唱歌,明日伏击,可是一场难得的大战,大伙都兴奋的不行,只有你还能睡得着。”
李鸿基看着他,冷笑道:
“不睡觉,怎么保存体力多杀鞑子?”
“杀一个鞑子的赏钱,是平日在宁夏镇杀一个马匪赏钱的好几倍,我早就想跟这帮鞑子过过招了!”
说到这里,李鸿基白了白眼,放下想狠狠抽这丫一巴掌的心思,带着起床气坐在铺上,看着兴奋的好像个什么似的李过,无奈道:
“你小子是吃了蜜罐吧,打个鞑子,看把你给乐的!”
“这帮鞑子的脑壳,可就是咱的军功证明啊!”李过哈哈大笑,坐在李鸿基身边,下一刻却又站起来,边往外走边说道:
“你睡吧,我可要出去跟弟兄们唱歌去了!”
李鸿基等着李过离开,却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 围杀太子河
“禀昆都伦汗,七贝勒已在激战中斩杀明蓟镇总兵王威!”
果不其然,明军大队已经依照合约撤离辽沈,这次袭击不过是蓟州兵马擅自行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