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程砚秋
毕竟他娘虽然出生不好,但他好歹是皇子,皇上在教育上没有苦了孩子。
当然,也没有怎么造福孩子。
从方大学士是他老师就看得出来。
这首诗依旧如《清明》,明白如话,不用任何典故和华丽辞藻,语言音调务近俚俗,然而已经却在上层。
这肆意不羁的桃花仙姿态,让人心向往之。
他甚至觉得,这首诗的意境甚至达到了让人可以参悟修行的地步——谪仙楼就以诗中意境修行。
当然,谪仙楼还是有一套对应修行之法的。
诗很快誊抄出去。
首先在洛王的诗会上传阅。
举人才子们在知道陆白又写出一手诗后,纷纷停笔细读,然后就十分肯定这是陆白写的,毕竟这首诗同《清明》一样,同样用大白话让意境跃然于纸上。
他们也不得不佩服,这意境是真的秒。
在看他们刚才写的,虽然典故频频,但意境上就落了下层,有些不好意思拿出手了。
“陆镇抚使不愧是顾四小姐养大的,这才思——”才子们很快找到了陆白能够在才华上超过他们的原因,有顾四小姐从小栽培,就是一个庸才也会成为有才华的人。
“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陆镇抚使这么有才华呢。”举人惊叹,早知道如此,应该向他讨教一番的。
这样或许在春闱时会有裨益。
顾四小姐当年就喜欢指点举人们的学业,不少人就曾因此在科举上受益匪浅。
“嗨,还不是陆镇抚使在修行上的天赋,把文采给掩盖了。”另一个公子要这扇子说。
旁边的人闻言把手里写好的诗给撕了,“这路镇抚司也太妖孽了,修行让人望尘莫及就罢了,这写诗也不给人机会。”
大家都是有品位的人,知道陆白这诗听起来大白话朗朗上口,但真不好写。
有时候太简单的反而不好写。
陆白誊抄的诗很快传到了女眷处。
顾清欢正在同洛王的生母叙旧。
洛王的生母是顾清欢姐姐的贴身侍女,后来在顾清欢姐姐嫁入深宫时,她也跟着锦乐宫。
她从小在姐姐身边伺候,因此顾清欢同她也熟。
虽然是洛王的生母,但她对顾清欢也很恭敬,开口闭口小姐。
顾清欢虽然纠正她,但洛王生母总改不了口。
亦或者她不想改口。
洛王生母知道,洛王现在出头的唯一希望,看似在百官,实则在顾家。
一旦顾家放弃了洛王,那么别的世家也会放弃洛王。
毕竟,世家争取的是利益,不会有世家力推洛王上台后,让洛王怎么也绕不开的顾家坐收好处。
她们正聊着,忽然一首诗传到了洛王生母手中。
“哦?”洛王生母瞥一眼后笑了,“小姐,他们下面的诗会已经出一首好诗了,你猜谁写的?”
顾清欢瞥一眼纸笺,“不会是陆白吧。”
洛王生母递给她,“的确是他,不愧是小姐从小教导的孩子,就是有才华,更难得是还有修行天赋。”
她觉得这首诗是陆白把他的修行同文采结合到一起了。
顾清欢低头看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这显然不是陆白写的。
她太知道陆白几斤几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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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杀意
但顾清欢不说破。
自家男人当然得自家护着。
她把纸笺放下,“还行吧,指不定从门中那位前辈处听来了几句,然后自己添了个完整的。”
她这不止是谦虚,也是为了降低预期。
陆白文言文都听不懂,稍微加个之乎者也就要靠蒙了,这万一以后在什么场合露了怯,也好有个借口和回旋的余地。
“那也了不得。”洛王生母低吟一句,“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这得是多飘然世外的人才说出的话呀。”
她把纸笺放下,笃定道:“不用说了,就凭这一句,陆镇抚使也会拨得头筹,成为清明诗会的诗魁。”
顾清欢笑了笑,表面上没说话,心里却也在觉得这诗不错,不知道陆白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她可知道,陆白并没有“若将花酒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的潇洒,写不出这样心境,这样的诗来。
她估摸着,这首诗或许是在瀑布上得来的。
在瀑布上修行的道士,他绝对有这样超然物外的心境与心得。
顾清欢在沉思时,洛王生母已经把这首诗传了下去。
不同于前面聚集的全是年轻的才子,这里聚的几乎全是世家和官员的家眷,她们在传阅这诗时赞不绝口,有些人还动了说媒的心思。
陆白又是京城里的香饽饽,不少未婚配的姑娘盯着呢。碰到顾清欢一次不容易,不趁此机会拉近关系,还准备等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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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寺桃花红未半,枝头已有蜂儿乱。斜风细雨——”王长康斟酌着。他已经很久没作诗了,但好在常写戏文,这本事并没有生疏。
只不过,他想写一首足以压过陆白《清明》的诗词,所以一直在斟酌,没有落笔。
然而,就在他举棋未定时,外面有消息传过来,“陆白在西山时诗会上写了一首诗,听说盖压西山才俊,已然认定这首诗是诗魁了。”
“又是这个陆白。”
“一首清明让京城诗会不敢以清明为题,不知道这首诗会怎么样,挺让人期待的。”
“这诗会才刚开始就写了出来,肯定提前有准备,没意思,这诗还斗个什么劲儿啊。”有人丢笔不写了。
“我这次倒要看看他这乡下来的小子还能写出什么好诗来。”
“咦,说什么呢,人是顾四小姐亲手培养出来的,别说在乡下,就是在妖怪中间长大的,那也不比你差。”
才子们议论纷纷。
但在康王接过那首誊抄的诗后,他们停下来,竖起耳朵想要听。
不得不承认,他们都是写诗懂诗的人,陆白前一首清明为他们带来了震惊,不知道这首会如何。
王长康也把目光从桃花林中收回来,静静地看着康王。
论才情,他自认为不输给谁,这陆白也是,他倒要看看陆白写了什么。
康王扫了一眼纸笺后双眼一眯,接着把纸笺递给了身旁的小太监,让小太监念。
小太监就专门干这个的。
他接过纸笺,清了清嗓子以后朗声念起来,“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王长康皱起了眉头。
就这两句,没有任何修饰的大白话,就把一个超然物外的桃花仙就跃然于纸上,足见写诗人的功底。
王长康是修行之人。
他作为梨园的弟子,初入梨园时,本以为面对的都是些超然物外的得道高人,然后相处时间久了才知道,这些人同样很俗。
只不过他们的俗,在于修行。
为了修行,他们会不择手段的争抢资源,乃至恶语相向,大打出手。
起初,王长康很失望,因为这不是他想象的修行,这些人根本不带一丝的仙气儿,后来王长康就逐渐融入其中了。
因为他知道,众人所谓的修行不过是求长生,而求得长生不过是贪恋世间,不肯闭目而去,修行本身就是一个贪婪之行径。
既如此,修行者之间的尔虞我诈就成了自然。
久而久之,连王长康都忘记他所想象的修行者是什么样子了,直到今天,陆白一首诗推到了他面前。
“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王长康嘟囔一句,心里满是欣赏,但在手下意识的摸到他的脸颊后,王长康的脸变了。
奇耻大辱不能不报!
陆白有诗情又如何,王长康一样要把他踩在脚底下,让他为做过的事而后悔不已。
当然,现在不急。
他们关于戏的赌约才刚开始。
不过,写一首诗压过陆白的风头还是可以的。
于是,王长康不再理会康王及诸位在场人士的惊叹,惊讶与嫉妒,而是转过身继续望着细雨蒙蒙,望着桃花朵朵陷入沉思之中。
相对于皇庄内满山桃花的浪漫,细雨之中的秦淮别具风情。
一艘船飘荡在烟雨蒙蒙的秦淮河上。
红姑娘在琴音中翩翩起舞,一身红衣站在船头,身后就是丝丝落下的细雨,河畔笼纱的烟柳,绿波荡漾的秦淮河水,还有河水上随波浮沉的鸭子。它们在细雨荡起的涟漪中,时而钻下去觅食,时而在细雨中抖一抖羽毛,荡起更多的涟漪。
一曲罢了,红姑娘的舞蹈也停了。
刹那间,画舫安静下来,只剩下细雨密密匝匝的声音,像情人在耳边轻轻的呢喃,让众人对雨多了几分亲切。
“好!”
片刻之后,众人轰然叫好。
红姑娘行了一礼,“诸位公子,我现在舞也舞了,士气也给诸位打了,接下来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
几位公子合上扇子,让红姑娘放心,“今儿这秦淮河上半数的才子都到了,红姑娘放心,咱们肯定能出一首绝佳的好诗。”
到时候不止红楼诗会名声大振,就是他们这些与会的人都会被史书留下一笔的。
诗题早已经选定了,就以烟柳为题。
众人刚要提笔写,一艘乌篷船快速从岸边划了过来,一个小厮从船舱里出来上到了画舫,把一张纸递给了红姑娘。
红姑娘接过看了一下眼,然后一声轻“咦”,低头细细的品读起来。
众人见他不说话,一起看过来。
吕家的公子问道:“红姑娘,怎么了,可是别的诗会上出什么杰作了?快也念给我们听听。”
红姑娘说道:“吕公子真是神机妙算。别的诗会上的确出了一首了不得的诗词,或许在用典和文采上不达上成,但这意境,可以说是超凡脱俗,让人折服。”
红姑娘这么一说,众人的好奇心被勾起来。
作诗,再华丽的词藻,若没有意境,一切都白搭。
他们让红姑娘快念念,
红姑娘也不推辞,她扫视一遍诗后,轻声诵读起来,开头第一句就让人震住了,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这说的不就是桃花观的事儿吗?
等这首诗彻底念罢后,诸位公子对视一眼,吕家的公子越发的认为这首诗与桃花观有关系了。
桃花观当初怎么分崩离析的?
不能说是桃花观的弟子厌烦了名利吧,但至少对飞升不那么热衷了,转而去寻找别的修行途径,然后这才同桃花观决裂,去深山老林中建立了桃花庵。
这首桃花庵歌写的或许正是这些桃花庵道士的心态。
因此,吕公子笃定道:“这诗一定是桃花庵的道士写的,想不到他们竟然出现在京城了。不过,他们在诗中抒发淡泊名利,其实不然,若不然也不会用这首诗来诗会上扬名了不是?”
诸位公子和才子们听了深以为然。
红姑娘古怪的看吕公子一眼,然后说道:“吕公子猜错了,这首诗——依旧出自陆镇抚使之手。”
“什么!”吕公子一惊。
在场的人也议论起来,在惊叹于陆白的才华之余,他们又恍然大悟,“同样是大白话,这首诗和那首《清明》有异曲同工之妙,看来的确是出自陆镇抚使之手。”
“这陆镇抚使行啊,一首清明,一首桃花庵歌,这是要把风头占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