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映丽桃花
“不必了,直接去温师公家吧!”
随后马车再次向前,或许是造化弄人,其驶过隔壁院子之后,未施粉黛却依然俏丽可人的楚言言正和其母亲自外部采购食物归来,随后姑娘注视着逐渐消失在街道口的马车,没来由的内心一疼,感觉好像丢失了某种重要的东西。
自司天塔出来之后,一向神出鬼没的大宗师黄庭就直接消失,这宽大的马车内就剩下了他和梁破二人,还有一位司天监的年轻监吏,负责驾驶马车。
马车内,仿佛想到了什么,赵御抬头,轻轻开口询问:
“白致宁的情况,现在如何?”
“回陛下,此时她正在融合禁忌道魂,但是因为原本自身的道魂被剥离,其中的难度会加大很多,而如月,同样也在的浮空岛小世界的驻地内,寸步不离的守护着。”
“白致宁本就是无数年才一遇的天生禁忌者,本身的底子雄厚,应该没什么大碍。”
赵御抬起面前的茶杯,饮了一口苦茶,醒了醒喝了玄天酒之后,有些发昏的脑袋,随后继续开口道:
“如果元日节前,白致宁融合完毕,就接她和如月来白帝宫,朕不希望宫里的年夜饭太过冷清。”
“诺!”
前太子太傅温玉此时所住的宅子就在道宫附近,原本白帝宫在紫竹巷分了一间府邸给予这位老先生,但是老先生膝下无子,只有二女都已嫁人,同时因为常年在道宫和大夏学宫讲学,为图方便,便直接住在了这东郊附近。
早些时候早有司天监的人前来通报,今日午时,会有圣上前来拜年,因此这位面色红润的老人,早早就换上了隆重的锦衣,在府门口等待,同时并未远嫁的两位女儿,同样携丈夫和子女赶至,毕竟这代表着圣眷隆恩。
随后在一双双惊奇目光的注视之下,一辆并未带任何护卫,就像是普通人家出行的马车缓缓停靠于府前,接着一位的年轻人轻轻踏出。
面如冠玉,举世无双。
前太子太傅温玉率先跪地请安,随后府门前乌泱泱跪了一地,就连不远处听见动静前来看热闹的子民,同样赶忙跪下,内心激动不已。
赵御快步上前,扶起须发皆白的温玉,开口道:
“师公,您毕竟年事已高,在寒风之中等待这么久,身子骨哪吃的消,往后在府中等着朕前来即可,您看朕今日微服私访,只以晚辈的身份前来拜年。”
老太傅温玉露出一个笑容,伸手虚引,笑着开口道:
“天地君亲师,这该尽的礼数可不能丢,陛下请进。”
随后在温府一众人员的簇拥之下,赵御和梁破二人踏入极为简朴的府邸之中,虽然温太傅的住宅面积不小,但内部就和普通的农家人一般,一口水井,几排篱笆,还有一片种菜的自留地,其上甚至还有几只放养的家禽扑棱着翅膀。
“师公,朕知晓您不喜黄白之物,因此来的时候特地让梁破拿了些宫中精心腌制的腊肉,就当拜年了。”
院子里的小道之上,属于赵御年轻沉稳的帝音轻轻响起,随后老者一抚胸前的白须,仰天大笑一声,朗声开口回应道:
“那老夫就谢过陛下隆恩。”
说完之后,老太傅伸出手指,指向院子里最肥大的一只公鸡,对着后方的女儿轻声开口道:
“今日圣上降临,将这只最大的公鸡煮了,做个滋补鸡汤。”
温老太傅这辈子一向以节俭出名,因此屋内中堂的物件同样极少,就一张木桌,几个蒲团,随后赵御和老者相对坐于蒲团之上。
老者温玉唤了一位中年妇人过来,在其耳边低声一语,随后妇人点头离去,老者将目光看向对面略显疲色的年轻帝王,轻轻开口道:
“这年关将至,陛下近日定是繁忙异常,今日小年,来了老身这儿,咱不谈政事,陛下可好好歇息歇息。”
“让师公见笑了。”
赵御抬手向前一礼,随后老太傅温玉回礼,便只听年轻帝王的声音继续响起在耳畔:
“朕此次前来,除了特地来拜年之外,还邀请师公您于除夕夜前往白帝宫,一道吃个年夜饭。”
帝音刚落,之前告退的中年妇人自外再次踏入,手里捧着一碗汤,恭敬地放着安坐之上,随后老太傅伸手,轻轻将这碗汤推到赵御面前,慈祥的开口道:
“方才在府前,就闻到了陛下身上浓郁的酒味,喝上一碗醒酒汤,不然对身子不好。”
随后温玉望着面前,正捧着碗喝汤的赵御,双眸之中满是疼惜之色,继续开口道:
“陛下和你父亲一样,都怕孤单,喜欢人多热闹,因此陛下这邀请,老夫受宠若惊,自然是要答应的,不过,在此之前,老夫也希望陛下答应一件事。”
语毕之后,赵御放下手中的醒酒汤,用带着询问的乌木看着面前的老者,随后后者一抚摸自己的白须,沧桑醇厚的声音继续响起:
“既然老夫答应了陛下的邀请,陛下也要答应老夫,中午留在此处,吃个便饭。”
第0654章 青莲
午时光景,神京城东郊,朴素太傅屋宅之中,放养了数年的大公鸡,或许是预示到了自己将命不久矣,挥舞着翅膀,在自留地里咯咯咯叫个不停,尽情地抒发着生命之中最后的绝唱。
忽然,一个穿着布衣的中年妇人,直接一个箭步迈入菜地之中,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准确无比地伸手将这只大公鸡直接一把提起,这头公鸡的叫声之中,带上了慌乱以及凄厉。
中年妇人是太傅温玉的大女儿,身上继承了后者的简朴,因此干活极为麻利,一手按住手中不断挣扎的大公鸡,一手拿刀往鸡脖子上一抹,公鸡的叫声顿时戛然而止,接下来就是浸入热水拔毛,不一会,一只光溜溜的公鸡便被其拿向厨房。
在中年妇人进入厨房之后,梁破那光头锃亮的魁梧身躯同样走入,随后其在厨房内妇人们好奇甚至带着些惊恐的目光之下,淡淡开口道:
“我会做饭,需要帮忙么?”
半个时辰之后,属于食物扑鼻的香气自厨房向四面八方弥漫,而中堂之内,正和赵御交谈着的老者,闻到这香味,眼睛一亮,笑着开口道:
“陛下,如此浓郁的香味,老夫这辈子都没闻到过,定不是我那两个女儿所做,听闻陛下身边的梁大人,厨艺冠绝神京城,看来老夫今日是有福了。”
此言一出,赵御有些诧异地开口回应道:
“梁破这家伙,五大三粗,平日里连话也不怎么说,怎么其名号就连一向不问世事的师公您,也有所耳闻。”
“那是因为陛下小瞧了梁大人,也小瞧了您自己呀。”
老者温玉笑着开口,随后目光注视着面前赵御的眼眸,沧桑的声音继续传出:
“陛下您有所不知,少年无敌的您,早已是所有年轻子民心中的不败信仰,不单单是陛下,包括那天辉军和夜魇司都是所有年轻人津津乐道的对象,但是因为这两军的身份一向神秘,唯一被世人知晓的便是梁大人这位同境无敌的天辉军亲卫。
“老夫在学堂教书之时,梁大人的名字都快听出了茧子,就连回了家,那几个外孙同样是其的仰慕者,因此想不知道都难呐。”
说完之后,老先生自顾自地摸着白须,哈哈地大笑起来,老人的心态极佳,赵御的嘴角也微微抬起,短短的半年时间,对于这两位自小相依为命,走遍整个大夏的少年人而言,一切变化的太多。
但是对于梁破而言,一切仿佛都并没有变化,他所热爱的没有变化,他要守护的也没有变化,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赤子之心。
厨房内,将最后一道菜盛出的梁破,解下胸前的围裙,在满屋众人惊叹目光的注视之下,面色不变地走出厨房,而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一脸崇拜的小跟班。
接着温老爷子那两个年岁不大的小外孙,在母亲的使唤下,也不怕生,一齐小跑到中堂门口,然后恭恭敬敬地跪下行一个大礼,异口同声地开口道:
“陛下,外公,吃午膳了!”
“好好,你们两个小家伙先过去,我和陛下随后就来。”
原本温老爷子吃午膳的地方是在厨房,但是今日的规模显然不同,因此便将桌子摆到了院中,而且还分了两桌,赵御和老先生单独一桌,其余人再一桌。
随后赵御落座,而其身旁的老先生,望着面前那色香味俱全的山珍与河鲜,还有大夏西北的过年吃的一些特色食物,不由郎朗开口,吟上一句:
“古传腊月二十四,炤君朝天欲言事,云车风马小留连,家有杯盘丰典祀,猪头烂肉双鱼鲜,豆沙甘松粉饵团。”
“师公好兴致。”
“陛下肯留下来吃个便饭,是我温家之幸啊!”
老先生的面色愈发红润,气血上涌,显得颇为激动,诚然,扶摇大帝亲自前来拜年,并且一同用膳,这代表着大夏首屈一指的圣眷。
与此同时,光州广域城。
家家户户同样准备了极为丰盛的食物来祭祀灶火,并且聚在一起欢度小年,人口数堪比神京城的光州首府,完全沉浸在浓郁的过年气氛之中。
光州本就是人族的发源地,三十六州此时的大部分的习俗,都是由光州传出,因此大夏流传着一种说法,这广域城的年,最正宗。
其实原本安置于楚州秋水城的那座石像塔,最开始的安排是在光州广域城,这个世界能够改变赵御意志之人并不多,但是老太后肯定算一个,当初在并州,老太后亲口答应那尊凌波巨鲸,会去凌波湖看它,因此赵御不想老太太旅途奔波,就将石像塔改安置在了凌波湖畔。
不过虽然没有赶上这第一波传送机会,但是子民们都知道,以一州之地,围聚了大夏整整十分之一人口的光州,这石像塔迟早回来临,而且绝对不会太久。
光州广域城除了人口众多,历史悠久之外,剑道传承同样深厚。
广域城外,万剑山顶,葬剑湖。
与赵御来时的平静无波不同,此时巨大的葬剑湖内波涛汹涌,就好似煮沸的开水,往上不停冒着滚滚气泡,同时无数青色的剑气从中冲出,融入上空,逐渐形成一朵含苞待放的青色莲花。
同时原本湖内所插着的万万柄剑,全部都在不断颤抖,割裂的虚空的剑气将整个湖的周围全部都笼罩,使其成为了绝域,根本难以靠近。
湖边剑气的边缘处,所有万剑阁宗门之人,上到长老,下到弟子全部静静盘腿而坐,而这些人的最前方,坐着一位少女,穿着白色的修士服,面容乍一看并不艳丽,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柄将全身锋芒都蕴含其内的惊世之剑。
少女抬眼注视着前方,目光穿透湖上幻灭升腾的无数剑气,看到了大湖的最中心,被青莲包裹,盘坐接受万剑朝拜的一位中年男子,眼神里透着一丝担忧,天生拥有剑心的她能感觉到整座剑山的不同,和其中的凶险。
万剑阁阁主慕容和,此时正欲纳整座万剑山内无数柄剑的锋芒之气于一体,正式冲击圣位。
青莲绽放之时,便是九重通天阶梯现世之际。
剑生嘴唇微启,轻声担忧地呢喃道:
“师傅!”
第0655章 大夏学宫
神京城东郊,温老太傅简朴的府门口,众人簇拥着年轻的赵御和梁破自府中踏出,临行前,老太傅自怀中拿出一本用绸布包裹的书籍,珍重地交于年轻帝王的手中。
片刻之后,这辆宽敞普通的马车在一道道目光的注视之下,缓缓开动,驶向神京城中心。
马车内,赵御将后背轻轻斜靠于软垫之上,整个身躯完全放松之后,伸出手,轻轻拿起方才老太傅给予的书籍,随后解开绸布,只见两个古朴的大字映入眼帘。
帝范。
顾名思义,此书讲的就是帝王风范,赵御对此曾同样有所耳闻,传为一位人族大帝所著,但因为年代久远,皇朝更迭,此著作彻底淹没于的历史的车轮之下,没想到老太傅手里还有一孤本。
赵御的黑眸之中闪过些许思索,随后继续抬手轻轻翻开,顿时内心之中升起一股温暖的热流,因为此孤本并不是大夏文字,而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古文,但是这些古文之旁,老太傅却用小字进行了注释和翻译。
赵御能够想象,理解和注释这些古文有多么困难,老太傅定是考究了无数古籍,花费了大量时间,才能够完成年轻帝王手中的这本著作。
“师公真是有心了。”
随后年轻帝王抬目扫视,这本帝范一共一十二篇,君体,建亲,求贤,审官,纳谏,去谗,诫盈,崇俭,赏罚,务农,阅武,崇文。
篇章的名称极为简单,但是背后却是博大精深,涵盖了为帝王者的方方面面,对于赵御而言,有极大的学习和参考价值,随后年轻帝王将这本书籍再次郑重合起,用绸布包好后,轻轻放于面前的案桌之上。
这一切做完之后,马车内的梁破才轻轻开口询问:
“陛下,下一站可是大夏学宫?”
赵御点头,接着右手撑着额头,眼睛微闭,假寐歇息。
其实于赵御登基不久,大夏工部便承接了圣令,要于神京城建造两处庞大建筑,一处为位于太平之墟,用于传送之用的神京站,还有一处,便是神京城北部,扩建原本废弃的儒门遗址,作为神京城的大夏学宫。
在赵御的旨意之中,这座学宫的优先级还要高于神京站,建成的日期还要早于后者,足以可见年轻帝王对于推行教育的重视。
神京城再往北,就是极为荒凉的冻土荒原,而玄武北门平日里只有边关将士进出,因此整个大城呈现出了东,西,南尤为繁华,而北城地广人稀的分布,所以位于北城的大夏学宫的面积极大。
神京城人口无数,以赵御有教无类的初衷,学宫的面积将来只会更为庞大。
此时经过半年多建设,大夏学宫已经初具规模,若是自天际鸟瞰,则会发现一片片建筑连绵成一片,呈现如豆腐块一般错落有致的分布,而此时临近年关,虽然绝大部分的学生陆续回家过年,但大门口依旧是人来人往,进进出出者皆有。
半下午时分,一辆普通的马车于学宫门口处停下,接着一位身穿黑色儒衫的老者,钻入马车之中,马车继续慢慢悠悠地驶进学宫之内。
“老夫大夏学宫,东郭乐正参见陛下。”
马车内,原儒门门主,现大夏学宫宫主的黑衫老者,对着赵御恭敬一礼,赵御轻轻一笑,开口回应道:
“快快请起,数月未见,师兄可还安好?”
“每日教书育人,充实无比,好的很。”
老者起身,随后于年轻帝王对面坐下,继续开口道:
“前段时间巨神海畔大劫的消息传到学宫,所有人都兴奋异常,老夫再次祝贺陛下又获得一场大胜,大夏东北至少获数十年安稳。”
“师兄,你知道的,异族才是大夏最大之敌,因此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或许将来,这一批学宫之人,会是大夏的根基之一。”
虽然被老夸赞,但是赵御的面色依旧沉稳如常,淡淡开口回应过后,东郭乐正同样深以为然地点头,平和醇厚的声音随后响起:
“师傅当年也是这般说法,无论神州浩土本土之上的禁地有多凶险,都不及异族的十分之一,禁地或许可吞一镇一城之地,但是异族一旦南侵,那就是灭族之祸,异族一日不亡,大夏便一日难以酣睡。”
只有真正经历过曾经太阳帝国入侵惨状的老一辈人,才知晓这些信仰神灵,悍不畏死的异族,是如何的凶残,简直就犹如过境蝗虫,寸土不生,不会留下任何活口。
老者的话音落下之后,赵御的双眸之中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意,一闪而逝之后恢复正常,接着淡淡的帝音缭绕于车厢之内:
“朕此番前来,除却拜访师兄之外,还想好好看看这座学宫。”
语毕,赵御伸手将车窗的帘子掀起,注视外面的大夏学宫,学宫的道路两旁,种着两列一眼望不到头,自虎卧山脉移植而来的寒松,而像主枝干一般的大路两侧,延伸出了一条条小道,这些小道的尽头,便是平日里授课的学堂。
“陛下,按照您的旨意,以及六部的帮助之下,大夏学宫内的学堂此时共有整整一百零八座,除却重中之重的道论启蒙修行之外,还囊括其余方方面面,例如最普遍的工匠建设,纺衣织布,再到岐黄之术,狩猎技巧等等,甚至是烹饪,前些日子也开了一宫,而且前来学习的子民还很多。”
正当老先生兴致勃勃讲述着学宫构成之时,马车恰好驶过一间面积颇为巨大的学宫,同时食膳宫三个大字映入眼帘,想必就是近日里刚刚成立的学宫之一。
赵御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梁破,寻思着烹饪手艺无双的大光头,去这座学宫内讲学是何等光景。
在大夏,修士者的地位极高不假,修行者更能够主宰自身的命运也不假,但是大道之下,更多的却是默默生活的普通人,他们才是这个王朝的主体。
或许在人族的发展历史之中,在某个时期,将各行各业以十流区分之,但是脑海里有着现代思维的赵御信奉的却是任何用以谋生的职业,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这也是其成立大夏学宫,并将之推广至整个神州浩土的主要原因。
大夏学宫之内,普通人比修士更多,年轻帝王要借此清晰地告诉王朝之内的无数子民,每一项谋生之计,都值得尊重,每一门技艺,都是瑰宝,都需要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