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漆黑血海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垂钓白头翁撑着小舟,继续顺流而下。
天上的雪越下越大,落在山野间,落在湖畔忽然多出的光秃柳树上,落在湖水中。
以湖面为中心,仿佛一副水墨山水画,朝四周晕开,湖面被冻住,远山被冻住,岸边的堤柳被冻住。
仿佛一切都被冻住,连空间都不例外。
咔嚓!
咔嚓!
啵!
……
湖水下,一条红色的鲤鱼摇摆着尾巴,不断用头、用身体撞击着坚硬的冰面,一下又一下,红色的鳞甲不断掉落,却仿佛不知疼痛,依旧不停的撞击。
一丝又一丝鲜血自红鲤身上流下,直到身上的鳞片再不见一片,直到气息萎靡,奄奄一息。
躺在血泊中的鲤鱼看着只剩下薄薄一层的冰面,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像是回光返照,整条鱼精神前所未有的亢奋,用尽全力,朝着冰面奋力一跃。
咔嚓!
冰面终于被撞开。
破水跃出的鲤鱼贪婪的呼吸最后一口新鲜空气,整条鱼落在冰面上,尾巴有气无力的扑腾两下,眼中渐渐失去神采,失去生息。
哗!
随着水花响动,一条体型跟红鲤鱼差不多大小的绿鲤鱼出现在破开的水面,用力朝上拱着,将碎冰拖入湖中,用身体一点点拱着,将狭小的水面慢慢扩大。
尖锐的冰面割破鳞甲,大片的血花落下。
绿鲤鱼始终在扩面。
直到最后,学着红鲤鱼的样子用力一跃,破水而出,用力扑腾几下尾巴,摔在红鲤鱼旁边,嘴巴无声动了一下,步了红鲤鱼后尘。
哗啦。
随着水花再次响动,一群体型更小,或红或绿或红绿交杂的小鲤鱼聚集在水面上,伸出脑袋,贪婪的呼吸。
哒哒!
叮呤!
铃铛声混合着硬物摩擦冰面的声音响起,一只毛色黯淡,脖子下挂着一只旧铃铛的跛脚毛驴,一步一步踩着冰面,一瘸一拐的走到破开的冰层。
吓得一群小鲤鱼躲进冰层下面。
伸出舌头,痛快地喝了几口冰凉的河水,缓解干渴,跛脚毛驴瞅了几眼几条大着胆子,冒出水面,看向自己的小红鲤和小驴鲤,仰起脖子,扭头朝自己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浑浊的眼神中盛满沧桑。
那里有一座贫穷的村庄。
那里有自己从出生到老去的过往。
那是回忆。
也是寄托。
现在他该走了!
留恋地看了一眼村庄的方向,伴着并不清脆的铃铛声,跛脚毛驴渐渐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里是大山的方向。
一切都在那里埋藏。
这是习俗,也是宿命。
河岸边,踏上陆地的跛脚毛驴隔着虚空,跟重新露出冰面的鲤鱼对视,两只后蹄忽然用力朝冰面一砸。
咔嚓!
咔嚓!
……
整个被冻住的湖面瞬间开裂出无数道缝隙,尽数炸裂,碎成残冰。
也是这一砸,唤醒了太阳,温暖和煦的阳光破开云层,照耀而下,播撒光辉。
冰融了,雪化了,水清了,草绿了,山青了。
柳树抽芽,迎春花开。
叮呤!
并不清脆的铃铛声在山间响起,跛脚毛驴一瘸一拐的行走在山中,看着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可以望见的小土坡,自路边咬下一朵开得正艳的野花,叼着走向土坡。
几次因为行动不便而跌落、爬起。
跛脚毛驴步履蹒跚,匍匐着身子,慢慢爬上土坡,瘦骨嶙峋的身躯被尖锐的山石划下一道道口子。
鲜血打湿黯然的皮毛。
哒哒!
跛脚毛驴在一块墓碑前停下,低头将口中的鲜花放在墓碑前,仰头悲痛的嘶鸣几声,声音呜咽,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悲伤。
浑浊的眼神盈满水光。
叮呤!
随着铜铃发出最后的声响,跛脚毛驴一瘸一拐地走到墓碑后的小土堆旁,四肢蜷曲,蹲在旁边,一双浑浊的双眼满是对往昔的追忆,亮得无比吓人。
随后就像转瞬即逝的烟花,刹那绚烂,归于沉寂,渐渐失去神采。
铃铛不会再响。
山风轻拂而过,吹来去年的落叶,落在毛驴的身上,渐渐将驴身覆盖。
唯一露出的一角残破铃铛,在阳光照射下,散发血红颜色。
随着风动,隐隐让人生出几分恍惚听到几声清脆响动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