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日走紅 第1185章

作者:宋不留春

  陸嚴河確實沒有想到,堂堂威尼斯國際電影節,媒體們竟然敲不到明星可以採訪。

  甚至很多競賽單元的主創人員,都明確不參與媒體活動。

  這樣的場景,實在是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像陸嚴河這樣,之前即使推掉了很多媒體的專訪邀請,但電影首映之後的媒體群訪環節還是參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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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風一號》的首映就在他抵達的第二天。

  溫生明老師甚至是第二天一大早才抵達的威尼斯。

  他因為正在拍攝另一部電影,時間很緊張。

  在這部電影拍攝結束以後,因為荷西電影節到中國來舉辦這件事,溫生明和陸嚴河之間變得非常熟絡,而且信任。

  過去這一年來,陸嚴河在好幾個公開場合,都會提到溫生明。每一次提到的時候,溫生明都是以“導師”或者是“前輩”的身份出現。

  熟悉陸嚴河的人其實都能聽出來陸嚴河的意思。

  陸嚴河是在用自己的影響力,把溫生明捧到一個很高的位置——

  如果你們尊重我,OK,那你們就要更尊重他。

  這一點,對於中國觀眾來說,其實意義不大。溫生明在中國觀眾心中所代表的意義、擁有的位置,即使是現在的陸嚴河,也無法媲美的。

  這是真正的、被時代賦予了意義和影響力的演員。

  陸嚴河一開始是說給荷西電影節的那些人看的。因為溫生明是代表中國電影協會去跟荷西電影節的人溝通這些事情。他要讓那些不知道溫生明是誰的人,至少先有一個清晰的概念——溫生明是一個陸嚴河極其尊重的前輩。

  後來,當陸嚴河知道溫生明好幾次在一些場合維護他、保護他甚至幫他跟一些人開炮的時候,陸嚴河對他的尊重就更加真心實意了。

  他其實有一個私心,像溫生明老師這樣的演員,因為沒有趕上中國電影在海外拿獎的時代,明明演技登峰造極,卻一直沒有任何海外的名氣。

  他由衷地希望,溫老師能夠在國際上拿幾個影響力的大獎,擁有幾個有代表性的角色,而不是僅僅存在於中國觀眾的心中——甚至在中國觀眾的心中,溫老師都已經是老戲骨了,“不是闖的年紀了”。

  為什麼不能是闖的年紀?

  為什麼好萊塢可以在馬克·裡朗斯、奧利維亞·科爾曼五、六十歲的時候讓他們事業再攀高峰,可以接著闖,接著拼事業,中國的演員就需要在五、六十歲的進入“老戲骨”的展覽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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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老師,您好。”

  在出發去首映式的紅毯之前,《縣老爺快跑》的導演寧致遠在酒店碰到溫生明後,非常主動、熱情地去打招呼。

  溫生明作為中國電影協會的人,當然認識這位靠著《九陰》獲得了自己江湖地位的導演。

  “寧導。”溫生明笑容溫潤,“感謝你們來支援我們的電影。”

  他也知道了,等會兒《縣老爺快跑》劇組會來首映式支援他們。

  “我迫不及待想看到《定風一號》了。”寧致遠說,“知道這一次會在威尼斯見到你,我帶了一個劇本,不知道等會兒稍晚一點的時間,你能不能抽點空,我們聊一聊?”

  溫生明聞言,露出了幾分驚訝之色。

  “當然沒問題。”溫生明的態度肯定是很好的。其實,像寧致遠這種近些年出頭的導演,溫生明是很願意接觸的。

  等寧致遠跟溫生明打了招呼以後,周宇寧也上前來了。

  周宇寧的態度就更恭敬了。

  溫生明倒是很欣賞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很鼓勵他。

  周宇寧是當下很少見的、正兒八經有點功夫在身上的演員了。

  再加上《九陰》《龍門客棧》《縣老爺快跑》幾部電影下來,他在文戲方面也展示出了非常紮實的表演功底,正值男演員的黃金時期,在中國電影不斷在國際上打出名聲來的當下,溫生明認為,周宇寧完全是有希望再以動作演員的身份,去闖蕩出一個動作巨星的將來的。

  當然,溫生明並不知道,陸嚴河也在支援顏良走這條賽道。

  但是顏良沒有周宇寧這樣的基本功,才剛練不過兩三年,很多時候還是非常需要動作演員替身就是了。

  當然,就算如此,兩個人也不是競爭對手。

  這條賽道很寬,容得下不止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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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嚴河在紅毯的候場區跟溫生明會面了。

  除了他們兩個人,還有其他的演員們。

  龍巖在這方面很大氣,一點都不吝嗇這點車馬費,基本上,只要演員有時間、願意來的,龍巖都給他們買單。

  於是,《定風一號》來了七個演員。

  威尼斯國際電影節本來為陸嚴河安排了“三分鐘清場”時間,讓陸嚴河一個人先上紅毯,讓各國媒體可以單獨拍夠他,再讓他跟劇組成員一起重走一遍紅毯的。

  陸嚴河這邊拒絕了。

  不是他不想搞特殊,而是因為他不想讓溫生明站在場邊等他。

  這種所謂的“清場”待遇,對他而言當然是一種“地位的象徵”,但同樣,也會讓全劇組的人需要站在紅毯入口,等他完成“一個人的拍攝”,再一起上去。

  其他人,陸嚴河覺得無所謂。

  但因為其他人裡還有溫生明,陸嚴河不願意。

  這件事也被溫生明知道了。

  溫生明對陸嚴河:“這沒有關係。”

  陸嚴河說:“對我來說有關係。”

  總而言之,因為陸嚴河的堅持,《定風一號》走上紅毯的時候,組織方也做了清場,就只有劇組的人在紅毯上,其他因為商業合作等方式而同樣拿到邀請函的人,都只能先在一旁等著。

  全場的媒體都在呼喚著陸嚴河的名字。

  攝影機的閃光燈此起彼伏。

  陸嚴河笑容燦爛地跟兩邊的攝影師們揮手。

  “這是我第一次這麼直觀地感受到,你在國際上有多麼受歡迎。”溫生明笑著對陸嚴河說。

  陸嚴河說:“因為大家都認識我了,從《三山》開始,我幾乎每年都會參加幾個國際電影節,這些攝影師、包括來的媒體記者等等,他們都是電影節的常客,如果他們經常看到你,就會認識你,如果你對他們禮貌、客氣、敬業,他們也會尊重你,這個時候,如果你還能有幾部受到他們喜歡的代表作,那在這樣的地方,他們會把你捧到王座上,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是電影、電影節的一份子,溫老師,我特別希望國內的電影人,不管有沒有入圍主競賽單元,都一定要多來這樣頂級的國際電影節轉轉,就是因為在這裡,你能夠感受到,大部分人他們就是愛電影,希望這個行業好,所有熱愛電影的人,都會在這裡受到鼓舞和感染的。”

  溫生明點了點頭。

  “這幾年去參加國際電影節的中國電影又多起來了,確實是好事。”

  陸嚴河說:“至少在海外,別人不會再疑惑,中國這麼大一個國家,怎麼很少看到中國電影。”

  溫生明說:“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們因為不再把國際的評價奉為圭臬,而是追求自我的認同,所以國際電影節那些獎項,我們在祛魅的同時,也開始貶低它們。”

  陸嚴河笑了笑。

  “還好,這只是一個過程。”陸嚴河說,“電影是目前各種藝術媒介中,最大眾又最能突破各種限制的藝術形式,荷西電影節舉辦了之後,我在外網看到了很多影迷都在誇中國,其實很多人心裡都有桿秤的,只是很多人沒有機會去把秤砣移到一個原始的位置,從一開始就因為不明情況,被帶歪了。”

  “還是得被人看見。”

  “嗯。”陸嚴河點頭,“以前都說講華裔的電影故事在歐美賣不出票房,你看,現在也能賣出去了。”

  在那以後,這樣的故事就不再是個例。

  而事實上,荷西電影節一舉辦,在國內,觀眾對電影的興趣、關注度似乎也跟著回來了一些——

  至少從今年暑期檔的票房來看,是這樣沒有錯。

  一個行業,最怕的就是自我感動,實際上卻一潭死水。

  包括宣傳營銷方式也一樣。

  總是那一套,你當觀眾不會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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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嚴河和溫生明等主創人員一起走進放映大廳的時候,全場都站起來一起鼓掌。

  陸嚴河環顧四周,跟每一個人搖手、打招呼,表示感謝。

  《定風一號》這部電影的首映式,雖然是一部中國電影,但今天的首映式卻座無虛席。

  一方面是因為劉畢戈,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陸嚴河。

  兩個中國電影的代表性人物,再一次合作,誰不想一窺究竟呢。

  陸嚴河對《定風一號》的質量是很相信的,他唯一有點不安的,是這部電影的時代背景,會讓人覺得,這是中國的主旋律電影——

  在電影節這種場合,任何國家的主旋律電影都因為帶著強烈的“政治色彩”而不受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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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風一號》今年未必能拿獎。”

  在《跳起來》編輯部,大家一起吃午飯的時候,也在討論這部電影。

  琳玉帶著人已經去了威尼斯做現場的採訪和直播。

  但還有很多影視內容部門的人,鎮守公司,負責在國內的工作。

  在這其中,有一個很重要的工作就是《定風一號》。

  這部由陸嚴河主演的電影,應該在國內的媒體上吹什麼風。

  說好話是最簡單的事情。

  可如果所謂的宣傳就只需要說好話就行,那這個工作也就沒有任何的含金量了。

  “《定風一號》是諜戰電影,但是在過去的國際電影節上,一般能夠受到好評的諜戰電影,講的都是人性,而不是立場。”

  大家大家面面相覷。

  “但是,《定風一號》也不是一個完全標準式的主旋律電影,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它也不可能入圍威尼斯的主競賽單元。”

  “就是容易被人曲解嘛。”有人說,“尤其是那些西方媒體,他們總是很喜歡搞陰终撃且惶祝f不定他們甚至把這部電影渲染成陸嚴河失去藝術追求、成為政治工具的東西。”

  “這還真有可能,這一點真的是我們需要提防的,本身在歐美,就有一些人視陸嚴河為外來的敵人,搶了他們的蛋糕,想要把陸嚴河給趕出去,如果真的給陸嚴河戴上這樣一頂帽子,那就糟了。”

  “我們應該針對這一點,提前做一些相關的防範性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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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跳起來》的大夥兒在討論這件事的時候,靈河影視的陳寅也早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已經提前跟達倫·威爾遜溝透過了。

  達倫·威爾遜現在跟陸嚴河有著一塊很大的共同利益。

  他是絕對不會願意看到陸嚴河被人“黑”下去的。

  所以,達倫·威爾遜也是早早就準備好了一些應對的公關措施了。

  他不僅是自己親自飛來了威尼斯,參加《定風一號》的首映式,要第一時間掌握《定風一號》到底是一部什麼樣的電影,也要在現場弄清楚,大家到底是怎麼看待這部電影的。

  最怕的就是這部電影在威尼斯上映,對全球大部分人都還沒有看到這部電影的內容時,有人利用這個時間差,故意抹黑、汙衊,誇大一些部分,去把陸嚴河塑造成一個政治化的形象。

  但是,當電影放映到一半的時候,達倫·威爾遜完全把這部電影看了進去。

  很顯然,這部電影根本不是什麼的主旋律電影。

  它講的仍然是一個人的覺醒。

  陸嚴河飾演一個情報工作人員,在監視溫生明飾演的副站長的秘密任務中,慢慢深入瞭解副站長的秘密,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知道他在做什麼,然後,自己開始面臨選擇保衛自己的國家、捍衛大義,還是選擇委曲求全、獨善其身的困境。

  它講的是一個人從“逃避式自保”到“向死而生式覺醒”的轉變。

  電影的最後,也沒有任何煽情式的渲染。

  這部電影講愛國,講大義。這是任何一個國家、任何一個民族都有的東西。

  達倫·威爾遜長舒了一口氣。

  這部電影非常剋制,也非常壓抑。

  陸嚴河在這部電影中的表現,可以用“極其出色”四個字來形容。

  即使是一部徹頭徹尾的中國電影,講的是一個諜戰故事,達倫·威爾遜也能很清晰地看出來,陸嚴河的每一個情緒轉化——他的眼神細節變化,精準得就像***術刀,切在每一個心上。

  這樣的電影,最忌諱的就是煽情,但又最怕讓觀眾感動不起來。

  所以,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會在做不到高階的時候,選擇低階的煽情。

  但這部電影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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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嚴河又給出了一個他職業生涯中的代表性角色。”電影一結束,中國的媒體就第一時間在社交平臺發言了,“太多個瞬間讓我恍惚,他究竟是不是陸嚴河,難以置信。”

  “他這個角色太難演了,多一分矯揉造作、煽情,少一分讓人難以信任他內心信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