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日走紅 第1151章

作者:宋不留春

  安娜·懷特:“你的電影已經在西圖爾、威尼斯和荷西都拿過獎了,只剩比卡洛沒有拿過了,不考慮一下大滿貫嗎?”

  “我……”陸嚴河搖搖頭,“我還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這也算大滿貫嗎?”

  安娜·懷特:“雖然不是你的個人獎項,但你主演或者編劇的電影在其他三大國際電影節上拿過獎,這也是很了不起的成就。”

  “我佔了很多便宜。”陸嚴河笑,“都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拿的獎。”

  安娜·懷特:“你自己導演了《情書》以後,好像一直沒有傳出第二部你要導演的作品,仍然沒有這個計劃嗎?”

  陸嚴河搖頭,“我覺得我不適合做導演。”

  “《情書》取得了那麼好的成績,現在甚至都成為了很多影迷們心中的經典了,你還覺得你不適合做導演嗎?”

  陸嚴河點頭,“這個不能以結果論,真正經歷了這個過程的是我自己,演戲的時候也好,寫劇本的時候,我有源源不斷的創作激情,但是做導演的時候,我沒有那種打雞血的狀態,大半夜的,想到一個好的地方,恨不得直接從床上爬起來,甭管現在是什麼時候,什麼情況,就直接演一段、寫一段。”

  安娜·懷特:“但是電影畢竟是導演的藝術,如果你只是一個演員的話,我就不這麼說了,可你還是一個很了不起的編劇,你有沒有想過,不做導演的話,其實無法讓電影百分之百地把你一開始構想的那個世界呈現?”

  陸嚴河搖頭。

  “我從來不這麼認為。”

  “嗯?”

  “即使是導演,也往往是仰賴各個不同的人,去一起搭建這個世界,導演的意圖當然是主要的,可是,導演的藝術思維跟我作為演員和編劇的思維最為不同的地方是,它必須是條理性的、可拆解性的、明確性的。”陸嚴河說,“但對於我來說,有很多的東西,它在我這裡,沒有那個能力,去做清晰的拆解,我能給出一個眼神,但我無法講清楚我給出的是一個什麼樣的眼神,我能在不同的故事裡寫出一百句不一樣的我愛你,但我無法把這一百句我愛你,分門別類地放在每一個恰當的場景裡。”

  安娜·懷特驚訝地哇哦了一聲。

  “我明白了。”她說,“你是真的,才二十三歲嗎?”

  “不,我已經二十五了。”陸嚴河笑著解釋。

  “噢,二十五。”安娜·懷特點了點頭,“仍然是一個很年輕的年紀。”

  陸嚴河知道她想要說什麼。

  他只能但笑不語。

  “但是,你竟然還在同時創作《老友記》這部情景喜劇。”安娜·懷特忽然又說道,她用有些匪夷所思的語氣說,“你要知道,你是情景喜劇史上,第一個獨立創作了這麼多集情景喜劇的編劇了。”

  陸嚴河心想,那是因為他也不是“一個人在創作”。

  安娜·懷特:“你真的是一個很有創作精力的人。”

  “謝謝。”

  -

  今天晚上能夠聚集這麼多人,也是一種緣分。

  這幾部電影的排映時間,都在第一週。

  加上又都有大明星主演,所以,基本上每個電影劇組的預算都比較充足,這些明星背後也有品牌方為他們在這邊的衣食住行買單,他們就都趕在開幕式之前到了。

  明天就是開幕式,大家都會出席。

  所以,今天大家也不能聊得太晚,需要為明天養精蓄銳。

  大概晚上十一點的時候,這個聚會就散了。

  陸嚴河和安娜·懷特一起上車,回去。

  安娜·懷特說:“今天晚上這個聚會的氛圍,比我想象中要更好一點,你們中國電影人之間的感情很深。”

  陸嚴河:“因為大部分都是熟人,而不太熟悉的人,因為都跟自己熟悉的朋友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即使不熟,也會愛屋及烏地熱情很多。再者,說一句實話,中國電影在國際影壇上其實並不強勢,在異國他鄉相聚,大家總是會更容易地相聚在一起。”

  安娜·懷特說:“最近這幾年中國電影在國際影壇上的表現非常出色,這還不算強勢嗎?”

  “安娜,最近幾年中國電影確實取得了一些成績,可是,說實話,那也只是終於從銷聲匿跡變成了有點聲響。中國是一個非常大的國家,中國電影也是一個很大的行業,跟這樣一個體量的行業相比,我們所取得的成績,算是非常出色嗎?”陸嚴河搖搖頭,“但是今天晚上為什麼大家都這麼高興?因為每個人的心中都抱著希望,包括我在內,能夠一次有這麼多中國電影入圍一個電影節,這多罕見啊,最近二十年都沒有見過吧?”

  安娜·懷特點點頭。

  “確實少見。”安娜·懷特說,“但我還是要說,電影這個行業,一個國家的電影是否受到認可,往往就是從你有哪些具有代表性的電影人開始的,在你、王重、劉畢戈這一批中國電影人出來之前,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冒出來在國際電影節有影響力的電影人了,往往就是偶爾冒出來一個,一兩部作品,一兩年,然後就斷檔,無以為繼。要在國際上有穩定的影響力,是需要有持續創作和產出的能力的。”

  陸嚴河點頭。

  “我明白。”

  安娜·懷特又說:“《大海啊我呸》這部電影在比卡洛上映的時候,我去看了,它是你的電影公司支援新人導演所做的一部電影,這部電影挺讓我驚喜的,後來知道你又找他拍了另一部電影,是你寫的劇本,還是李治百主演,我抱了很高的期待,看完之後卻有點失望。”

  陸嚴河知道安娜·懷特說的是《那些年》。

  陸嚴河微微一笑,說:“它確實不是一些人會喜歡的電影,因為它情感過於飽和,情緒過於宣洩,某種程度上,過於討好觀眾。”

  安娜·懷特有些意外地看著陸嚴河。

  “你——似乎都知道?那你為什麼還會寫出這樣一個劇本?”

  陸嚴河笑著說:“安娜,有的時候,我常常覺得,大家都忘記了一件事,其實我也只是剛從學生時代離開不過兩三年而已,我知道什麼叫做高階,可是我不想讓我始終在高階這樣的概念裡活著,我喜歡不同狀態下的不同真實,哪怕有的時候,它狗血、惡俗、煽情,甚至是讓人腳趾摳地的尷尬。”

  安娜·懷特若有所思地看著陸嚴河。

  -

  與此同時,塔克也正在汪彪和鄒東那輛車上。

  今天一晚上,他的情緒都非常亢奮。

  直到這個私人聚會結束了,他的興奮也沒有褪去。

  他一直在好奇地跟汪彪和鄒東問問題。

  幸好汪彪現在的英語還不錯,能夠跟人日常交流了,否則,塔克也只能跟他們大眼瞪小眼,雞同鴨講。

  讓汪彪比較驚訝的是,塔克對中國演藝圈——準確來說,是對中國電影瞭解挺多,都超出了汪彪的意料。

  汪彪跟著陸嚴河出了這麼多次國,跟太多人交流過。

  甭看國內的那些媒體怎麼吹,那些外國人每次一聊到中國電影,基本上就只有那幾部,這還是在電影節碰到的人。

  汪彪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在電影節,而是在大街上隨便碰到一個普通人,他們這輩子有沒有看過一部中國電影都不知道。

  但是,塔克說起中國電影,卻不是在說《小鬼當家》和《活埋》,也不是在說《三山》《暮春》這樣在國際頂級電影節上拿過獎、還算有點名聲的藝術電影,他對中國電影這些年的發展,以及哪些型別比較熱門,哪些型別有什麼代表作,都挺清楚。

  他甚至知道《我許久未回去的家》和《九陰》這樣在國內雖然取得了高票房、在海外卻幾乎沒有人知道的電影。

  汪彪驚訝地問他是不是一個“中國通”,是不是一個“中國文化謎”。

  海外也確實有這樣一批人。

  塔克卻搖頭,說,是他媽媽最近這幾年經常在家放中國的電影,還常常研究一些中國電影學者的著作。

  他常常跟著他媽看,瞭解了不少,但也只是皮毛。

  汪彪心想,難怪安娜·懷特這一次突然提出了希望能夠邀請陸嚴河到她家小住一段時間。

  安娜·懷特這還真不是臨時起意,而是“蓄忠丫谩薄�

  汪彪知道,陸嚴河會臨時接受這樣一個邀請,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琳玉說,安娜·懷特是一個在國際影壇非常有威望的評論家,同時她對中國電影又幾乎沒有關注過(明面上),所以,他覺得這是一個可以讓安娜·懷特進一步瞭解中國電影的機會。

  現在看來,安娜·懷特是看到了中國電影這幾年的發展,尤其是以陸嚴河為代表的中國電影人所取得的成就,所以在關注研究了好幾年以後,開始有動作了。

  汪彪意識到這一點以後,對安娜·懷特的第一反應是肅然起敬。

  說實話,以她在電影評論界的名聲和地位來說,她完全可以利用這一切,讓自己和家人擁有一個更加富裕和優渥的生活環境。

  當然,現在這個公寓也不差,是一個很溫馨的家庭。只是——

  汪彪想要表達的意思,是對於名利的追求,是人之天性,而安娜·懷特卻能反其道而行之。

  不僅如此,她對中國電影感興趣已經好幾年,她已經在這個方面做了大量的案頭工作,研究,學習,可是,一點沒有表現出來,有點“坐冷板凳”的意思。

  沒有人知道她在付出什麼,也沒有人知道她付出了多少。

  只因為她熱愛電影,所以很多東西,發乎於情,不動聲色,沒有在心中有把握之前,不宣之於口,也不形之於色。

  因為身處瞬息萬變、追名逐利的演藝圈,見過太多追著熱點跑的人,所以,汪彪也越來越尊重安娜·懷特這種人。

  塔克並不知道他隨口的幾句話就帶給汪彪多大的觸動。

  他還在熱情洋溢、眉飛色舞地跟他們說著自己一年前和爸媽到中國旅遊的經歷,分享著他對於中國的感受。

  汪彪說:“你下一次來中國的話,聯絡我們。”

  塔克:“可以嗎?你們工作會不會太忙,沒有時間?”

  “沒有時間的話,我們也可以做一些安排的,你更方便。”汪彪笑著說,“人生地不熟,就像我們到了比卡洛,認識你們這樣住在當地的人,很多事情不明白,可以問你們。”

  “這是當然。”塔克說,“可惜你們是在電影節期間來的,現在人太多了,我們本地人這個時候除了去看電影,也不會怎麼出去,等電影節結束了,人少一點之後,其實比卡洛是一個很美麗的城市,非常值得一逛。”

  汪彪點頭。

  “以後有機會,我們爭取在電影節之外的時間來一趟。”

  塔克說:“那最好在我放假的時候來,否則我上學的時候,在美國,也不在比卡洛,沒有我帶著你們逛,你們會錯過比卡洛一半的美。”

  汪彪笑,說好。

  -

  很奇怪的是,陸嚴河發現自己竟然沒有什麼認床的毛病。

  他在安娜·懷特家的第一個晚上,睡得格外沉,還香,如果不是因為他晚上忘記拉上窗簾,結果第二天被金燦燦的陽光直接晃醒,他覺得自己可能又要睡到別人來敲門。

  陸嚴河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安娜·懷特正坐在那個陽臺上,手裡抱著一本大部頭的書,手裡拿著一支菸,姿態優雅、慵懶地讀著。

  陽光灑在她的身上,溫暖,寧靜。

  陸嚴河情不自禁地舉起手機,站在客廳裡拍下了這一幕。

  他沒有去打擾安娜,而是直接去了洗漱間,先洗漱了一番,一看時間,才早上七點,早得很,他換上跑鞋,準備下樓去跑一圈。

  陸嚴河在小群裡發了條訊息。

  大約五分鐘以後,隨行的保鏢就已經就位了。

  陸嚴河這才去跟安娜打了個招呼,說他去跑個步。

  安娜點頭,“那你等會兒還回來吃早餐嗎?”

  “當然。”陸嚴河點頭。

  -

  陸嚴河這一刻忽然就感受到了一種不一樣的心情。

  住在酒店裡,從酒店裡跑出來,是一種心情。

  住在一個居民公寓樓裡,從樓裡跑出來,是另一種心情。

  這兩種心情是不一樣的。

  現在還沒有人知道他住在這裡。

  當他在大街上跑起來的時候,大街上也沒有多少人。

  保鏢跟在他的身後,大約兩米左右的距離,沒有捱得很近。

  大約跑了四公里,陸嚴河就覺得有點累了。

  還是得承認,他確實是個體能菜雞。

  一旦不堅持健身和訓練,體能就慢慢地下滑了。

  不想動,平時真的是一點都不想動。

  人懶,沒辦法。

  陸嚴河汗流滾滾,氣喘吁吁。

  後半截就沒跑了,直接往回走。

  走一走也行,挺好。

  但就在這個時候,第一個認出他的人出現了。

  “陸嚴河!”是一個外國人。

  人家想要合影。

  陸嚴河本來想著自己現在這個形象,估計不好看,想著算了。

  但看到人家滿臉的期待,心想,不好看也沒事,反正就長這樣,跑完步,氣喘吁吁,臉色泛紅,正常。

  於是,陸嚴河就跟她合影了。

  結果,這張合影的照片被髮到社交媒體上,引起了兩極分化的評論。

  在海外,這張照片都是在誇陸嚴河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