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道 第721章

作者:向北

  于博有些回光返照,人都精神了好多,陈跃霆以为他好一些了,又要喂他水喝。

  于博艰难地摆了摆手,“听我说,三把钥匙里面,其中那把“狻猊钥匙”是我家祖传的,我曾祖叫于大力,是当年那九名士兵的其中一个。”

  “另外两把睚眦和嘲风,是我这些年千辛万苦才拿到手的!”

  陈跃霆问:“花钱买的吗?”

  于博笑了,因为牙齿上都是血,原本老实本分的脸有些狰狞,“买?我‘飞鱼’怎么可能、可能花这个钱?”

  陈跃霆这才知道,原来他的绰号叫飞鱼。

  他喘息加重,开始断断续续:“迷倒后,一刀……一个!抢那把嘲风钥匙时,我杀了、杀了他们一家五口……”

  陈跃霆越听越心寒,没想到这个每日里一团和气的老大哥,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于博狂笑起来,之后声音越来越小:“记住……荣门有位高手……一直也在找……他姓金,绰号老、老佛爷,他手里至……至少能有三四把……”

  话还没说完,就咽了气。

  他刚闭眼,就来了一辆212吉普,下来几名警察。

  于博的尸体被运进了城,至于后来怎么通知的家属,陈跃霆也不清楚了。

  当晚后半夜,他搬开了于博的铁床,在下面果然挖出了三把纯金的“龙子钥匙”。

  从那儿以后,他就惦记上了。

  虽说因政策原因,此时的陈氏有些家道中落,可海外财产没什么损失,陈跃霆又是在南洋长大,从小到大,他就没缺过钱。

  他的兴趣,主要还是被这个传说所吸引,觉得它神秘且有诱惑力,所以才会有一探究竟的欲望!

  从那以后,这颗心就像长了草一样,在农场也待不住了。

  又熬了一年,关娜意外怀孕。

  于是,陈跃霆带着她偷偷跑回了城里。

  最开始时,陈世元是不同意他去下乡的,可摊上这么个犟种儿子,拦又拦不住,已经既成事实,他也就认了。

  没想到这次偷跑回来不说,还带回个乡下丫头!

  他这样的氏族大户,怎么可能让儿子随随便便就娶妻生子?

  陈世元暴跳如雷,让他马上把人送回去,陈跃霆二话不说,转身回了番禺乡下老宅,还大大方方办了场婚礼。

  陈世元气得大病一场。

  为了找到老佛爷,凑齐九把钥匙,从那以后,陈跃霆开始频繁接触江湖人士,因为出手阔绰,拳脚功夫更是出类拔萃,很快便闯出了陈家“小爷”的名声。

  那时社会上乱的很,关娜已经显怀,陈跃霆带着人以串联的名义,去了京城找老佛爷……

  我又一次打断了父亲,“是不是1971年的夏天?您去京城,是为了找老佛爷?”

  “你怎么知道?”他惊讶起来。

  “听丁老怪说过!”

  他笑了笑,“丁伟栋,那小子手艺尚可,只是心眼儿有些小,我没怎么搭理他……”

  我计算了一下年份,于是又问:“爸,我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他毫不犹豫道:“壬子年农历正月二十九,清晨4点。”

  我呆愣在了那里,赤须子说对了,这老家伙,真神了!

  父亲继续说着……

  那是第一次找老佛爷,在京城耽搁了好多天,一无所获。

  回去以后,因为刻意结交[荣门]中人,陈跃霆身边的人越聚越多,三教九流都有,就连广州城最牛的[高买]魁首岭南宝爷,也都收入了麾下。

  越是这样,他和父亲陈世元的矛盾也就越激烈。

  之后连续几年,陈跃霆每年都会带人去京城,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不过江湖上的名气却是越来越大。

  那些年,小爷的名声,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到了1977年春天,他想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身边的乌合之众太多,浪费钱财不说,作用也不大!

  于是,他只留下了岭南宝爷王兴宝,将其他人全部遣散。

  他发出了英雄帖,很快便召集了无影手邓永和、老猫毛利、老王爷王煊清、老中医楚大才和段老鬼段爱林。

  再加上身边的岭南宝爷,这六位,是当时[荣门]最顶尖的高手……

  我又打断了他,“爸,不对吧?不是还有黄瘸子吗?”

  “他?他还不够格!”父亲呵呵一笑。

  我有些奇怪,不明白既然不够格,怎么还会有他?

  父亲说:“黄瘸子本名黄庭利,1946年生于山东沂南县大庄镇的后交良村,比我大三岁。”

  这些我都知道,不过并没有打断他。

  他继续说:“因家中贫困,黄庭利仅完成小学教育就回乡务了农,随后的三年自然灾害,导致了严重的饥荒,听说东北资源丰富,连野鸡都能飞进锅中,于是在1960年的夏天,他带着几个同乡扒火车去了东北,开始闯荡。”

  “他的开手师父叫张青海,手艺很糙,黄庭利越混越潦倒,后来就去了牡丹江850农场混日子。”

  “1970年的4月份,他不好好在农场干活,跑去牡丹江火车站厮混,结果被火车压断了右小腿,当天就截了肢!”

  “出院以后,这个无赖天天去找铁路局闹,农场就开除了他!”

  “其实铁路局已经给过了赔偿,医药费也拿了,可他就是不依不饶,时间一长,铁路系统都认识他了,这小子坐火车也就从来不花钱。”

  “为了混口饭吃,他开始在火车上乞讨。”

  “越折腾胆子越大,不仅限东三省的铁路线,开始往南跑,遇到不认识的铁路工作人员或列车员朝他要票,他就把断腿露出来,吼道:老子的腿就是你们弄没的,还敢朝老子要票!”

  “就这么个无赖,没人敢惹他!”

  “1975年夏天,我带人又去京城,在火车上遇到了他,这小子很有眼力见儿,一口一个“小爷”,拖着条残腿又是沏茶又是买水果。”

  “因为不熟悉,看他挺可怜,就把跟在身后的老徐介绍给他做了师父……”

  我疑惑起来,“老徐是谁?”

  “老徐叫徐延福,天津人,绰号沧州鹰,他的师父是段云鹏,段云鹏的师傅是民国神偷燕子李三……”

  我听的目瞪口呆。

  没想到父亲与沧州鹰、黄瘸子还有这些渊源。

  转念又疑惑起来,“那后来发生的事情里,为什么没有沧州鹰?”

第823章 痴心妄想

  我没想到,父亲与沧州鹰、黄瘸子他们还有这些渊源。

  于是问,后来发生的事,怎么没见沧州鹰?

  父亲悠悠一叹,“那老家伙是个人精,过后我才想明白,他早就看透了寻找宝藏这件事情不靠谱!所以那次看到黄瘸子以后,才会露出惜才的表情……”

  我明白了,说:“正因如此,您才把他介绍给了黄瘸子?他这是要脱身呐!”

  父亲欣慰地笑了,“是呀,老家伙借坡下驴,说出来太久,甚是想念家中的老母亲,要回去看看,也正好带带徒弟!人家这么说了,我怎么可能拦着不放?于是,我们就在京城站分开了!”

  我不禁一声叹息,姜还是老的辣,沧州鹰觉得宝藏之事太过虚无缥缈,借机脱了身。

  “因为想明白了他的小心思,过后就没再找他,不料两年以后,我刚发出英雄帖,老家伙就把徒弟黄瘸子打发过来了。”

  “看在他当年的鞍前马后,我就没赶这个瘸子走!”

  我笑了起来:“爸,我看不是沧州鹰让他来的,是黄瘸子知道了这个传说,主动要求来的!”

  “是呀!”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当局者迷,我也是过后才想明白!咱继续?”

  “您说!”

  唐大脑袋往房门方向看了两眼,随后抽出了一根烟,小太监一样点头哈腰、恭恭敬敬地给父亲点上。

  “小唐啊,以后留这儿陪叔叔吧!”父亲很是欣慰,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这货吓了一跳,“别,这地儿美是美,可待久了实在无聊。”

  他哈哈大笑,伸手往小铁盒子里弹了弹烟灰,继续讲了起来……

  人手齐了以后,他们策划了许久,老猫说他曾经跟过一段时间老佛爷,陈跃霆对他十分信任。

  半年里,这些人五次北上,消息都是猫爷提供的。

  最后一次,他们在京城盘桓了一个多月,老猫一个小兄弟又给消息,说老佛爷很可能住在怀柔,这些人连忙赶了过去。

  到了以后,发现院中树下石桌上的茶还热着,却空无一人。

  他们问了邻居,确实有个胖老头独居于此,于是在其家中刨地三尺,还是一无所获。

  这些人蹲守了一周,也始终没见回来人。

  回到番禺老宅后,士气不禁低落。

  渐渐的,陈跃霆发现,这些人私下里总爱嘀嘀咕咕,可每次他出现以后,连忙恢复常态,不再谈了。

  那时的陈跃霆心高气傲,根本就没在乎。

  该来的,最终还是来了!

  1977年的11月7日,立冬。

  关娜给儿子做了烧腊、汤圆和炣饭。

  陈跃霆让厨子提前预备一整只羊,这些人开开心心地打边炉吃羊肉……

  半夜,起火了!

  陈跃霆惊醒后,让老婆抱着儿子躲到后园,那边宽阔,火过不去。

  陈家这座老宅,是两进的三间两廊式合院。

  他穿好衣服冲到了一进天井,就见镬耳屋和两侧廊顶棚已经火光冲天,他一眼就看到了气势汹汹的老猫,身后是无影手和老王爷,再往后是黄庭利、老中医和段老鬼。

  老猫扬手吼道:“干死他,宝藏就是咱们的了!”

  陈跃霆气得差点吐血,随手抄起墙边一把铁锹,与这些人厮打在了一起!

  火越来越大。

  佣人王思富带着五个家人来帮忙,他们是家里的厨子和园丁,有人去救火,有人加入了战局。

  陈跃霆扯住了王思富,让他去后园带走太太和孩子。

  如果放在以前,如果没遣散那些江湖人士的话,这些人还真未必敢动手。

  陈跃霆手里的铁锹,舞得如鲁智深的六十二斤水磨镔铁禅杖,猫爷他们虽然都有些功夫,却也被拍的连连惨嚎。

  火势越来越大了,偌大的院子里已经烤脸,五个佣人都被老猫他们打死了。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开了第一枪!

  陈跃霆刚刚拍倒段老鬼,就听到一声脆响,后腰一阵剧痛。

  紧接着,又是两枪,是老猫开的枪。

  他连续中了三枪!

  老猫那两枪,一枪打在了肚子上,一枪打在了右侧肩膀。

  场面已经无法控制,五个佣人的尸体都燃烧起来。

  陈跃霆踉跄着用铁锹支住了身体,痛声怒骂:“你们这群痴心妄想的狗杂粹,小爷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把你们千刀万剐……”

  就在此时,宝爷犹如从天而降,他带来的两个徒弟扑向老猫他们,他将陈跃霆背出了火场……

  说到这儿,父亲停止了讲述,问我:“知道谁朝我开的第一枪吗?”

  我摇了摇头。

  “王!思!富!”他恨恨地一字一顿:“这狗贼,我找了整整他七年!”

  “不用找了,他死了!”这些年的故事太多,之前我说的并不详细,于是把潍坊黄四虎的事情说了。

  听完以后,父亲嘴角挂上了一丝苦笑,长舒了口气,“好啊,死了好!死了就好!”

  我有些奇怪,“宝爷为什么没和他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