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向北
二进院子里两个人在扫雪,听有动静纷纷抬起头,一个是园丁老王,另一个是老许的弟弟许宏林。
“三哥,住着还习惯吗?”我朝他喊。
“武爷?!”他一把扔了扫把,跑了过来,我说:“喊什么武爷,和以前一样,叫老弟!”
“那可不行!”他憨笑起来。
“是小武回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就见老许母亲扎着围裙,手里还掐着一把芹菜从西厢房出来了。
“婶子,是我回来了!”我连忙迎了上去,“怎么样,住的还习惯吗?”
“习惯,习惯!”老太太抓住了我的手,眼圈就红了,“这孩子,一跑就是半年呐!快快快,快进屋!晚上正好要包芹菜猪肉馅包子!”
厨师大憨也出来了,我朝他扬了下手,对老太太说:“回来拿点儿东西,马上就得走,晚上再回来吃包子!”
“真的?你可别骗婶子!”
“这是我家,”我哈哈大笑,“不回家能去哪儿?”
我问蒲小帅,我寄回来的行李放哪儿了,他说在我书房。
唐大脑袋他们和许宏林说说笑笑,我回了三进院子,虎子和九千岁寸步不离跟在身后。
十几分钟后,几个人走出了家门。
我让崔大猛和江武留家里休息,田二壮把陆巡开了出来,副驾驶位坐着三胖子。
几辆车往陶然亭公园方向开。
陈子璐看了一眼我手上的牛皮纸档案袋,问:“这是什么?哦,对了,你不是说有事情要和我说吗?”
“不说了,一起说!”
她担忧起来:“整这么神秘,你可别以为我爸好糊弄,别看他已经八十多岁了,可硬朗着呢!一个弄不好,能拿枪崩了你!”
她很认真地看着我,“不开玩笑,六岁那年,听到一声巨响后我跑下了楼,亲眼看到小李叔叔被抬出了书房!”
“知道吗?就因为800块钱!”
“小李叔叔是我爸当年的警务员,跟了他那么多年,后来去了地方军区。可就因为贪污了800块钱,被我爸在书房一枪掐折了大腿,现在阴天下雨还疼呢……”
这话听得我头皮一紧,虽说年代不一样了,此一时彼一时,可经自己手的钱没一个亿也有几千万,还不得把自己打成筛子?
知道她不是吓唬自己,可无论如何,这关都得过!
路上,赵红兵和周疯子都打来电话,问我到没到家,我说放心,平安到家。
半小时后,经过搜身又登记后,我站在了一楼书房门前。
客厅的陈子璐朝我点了点头,眼里都是鼓励。
咚咚咚!
我敲响了房门。
“进!”陈老爷子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700章 人间有爱
推开门,恰逢暮色西斜。
金黄色的光透过窗,地板染上了斑斓。
书房很大,有些旷,一面墙贴着世界和中国地图,还有些木质相框。
目光扫过,不禁咂舌。
相框里照片大部分是黑白的,合影里的人物绝大多数已经故去,可随便哪一位,曾经都是家喻户晓、叱咤风云的人物!
另一面墙,密密麻麻都是书。
宽大的书桌后面,陈老爷子戴着副老花镜,裹着件旧式军大衣,伏在台灯下看着书。
桌上有沓文件,上面压着把黑黝黝的手枪,看着像把大五四。
“陈老好!”我恭恭敬敬。
听他“嗯”了一声,才往里走,
走近几步才发现,那是把勃朗宁1902年设计,一年后由比利时FN公司和美国柯尔特公司联合生产的m1903半自动手枪,俗称:马牌撸子。
这可是把老古董,比老佛爷还大一岁。
当年从敌人手里缴获后,好多指战员如获至宝。
我站在了书桌前,老爷子还在看书,眼皮都没抬一下。
于是,我继续站着,他继续看书。
房间里越来越暗,两条腿开始发酸,我也想坐,可这么大间书房,只有一张椅子,还在这老头屁股下面。
地上有椅子腿儿痕迹,很明显,为了这个下马威,他让人把多余的椅子都搬了出去。
他看书很慢,好半天才翻一页。
我开始学习倒着看书,很快就发现这本书自己看过,这是项立岭的《天翻地覆三十年》,当年在广州城学习修表时,在一个旧书摊上买过。
一个小时过去了,他翻看了六页,平均六分钟看一页,有时还会拿笔在文字下注释标识。
老许母亲的包子该出锅了,我似乎闻到了香气。
他又看了六页。
我继续保持着站姿,此时两条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它就是两根石柱,支撑着我的身体而已。
谢天谢地,陈老终于合上了书。
摘下花镜,他拍了拍文件上那把马牌撸子,“说说吧,那些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眼前这张刀削般的脸没什么表情,语气更是平淡。
可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有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四周,让人不敢吐露半字虚言。
“是!”我老老实实回答道。
“是?”陈老白眉一扬,“你知不知道,这些能判你个无期徒刑?”
“知道!”
啪!
他用力一拍桌子,几乎是吼出来的,“知道你还干?!”
我直视着他,他也看着我。
几秒钟后,我轻声说:“老爷子,请容我说几句话。”
“你说!”
“您老知道,我是个孤儿,五岁就进了福利院,九岁开始流浪。我是棵野生野长的苗,穷是我的根,苦难是我的茎,饥饿和寒冷是我最早的老师。”
“那时的我,没有是与非,没有善和恶!”
“江湖的尔虞我诈,社会的光怪陆离,浇灌出来的,必然是根毒草。”
“幸好,在我还没有长大时,遇到了一些好人,他们是雪城的反扒民警大老张夫妇、西安的爱新觉罗·佑森、广州的陈忠华夫妇,他们是我的师父,也是父亲母亲。”
“是他们,让我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知道了人间还有爱!”
“也是因为他们,我这棵毒草才会慢慢脱了毒,长成了小树苗……”
说着话,我拿出了一沓京城各个福利院、雪城福利院以及医院的捐款收条,还有一沓百元人民币,捆钱纸带上印着一个鲜红的“千面佛”印章。
最后,我又把那颗田黄篆刻的印章,也放在了桌上。
“老爷子,事情都是我做的,那些钱捐出去了一半,留下一半,我购买了些房产。”
“再后来,我倒卖古董赚了些钱,也都捐了出去,基本持平。”
“您过目!”
他拿起了那些收条,眼睛还盯着我的脸,“这么说,那个四处捐款的童国梁,还真是你们?”
我就是一凛!
这老爷子还没看收条,就说出了童国梁的名字,说明人家早已经调查过了!
“是!这是取自我们三个人名字最后一个字,梁,是唐亮“亮”字的谐音。”我说。
他戴上了花镜,开始翻看起那些收条,看得十分仔细。
我只好继续乖乖站着。
放下以后,他并没有拿我带来的那沓人民币,而是拉开了书桌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沓百元大钞。
我不禁又是一愣,因为那沓钱的捆钱纸带上,赫然印着我“千面佛”的印章。
额头的汗瞬间就下来了。
这都几年了?
他竟然还能找到这样的证据?
这明显是怕我有什么猫腻,准备真是充足!
他打开了一盒西冷印社的朱砂印泥,拿起我的那枚印章沾了沾,按在了捆钱纸带上原有的印记旁。
随后,又拿出一个放大镜,对比得更加仔细。
好半天,他终于放下了放大镜,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随手又拿起了那枚“千面佛”印章。
“咦——”
他惊讶起来,把印章挪到了台灯下,细细查看。
好半天才摇了摇头,“多好的一块田黄冻石,可这篆刻真他娘的像坨……哎!”
他紧皱眉头,长长叹了口气。
我想笑,没想到这老爷子竟然骂了人,可见得有多愤怒!
话说这块田黄冻石我可花了七万五,篆刻才花了二十块钱,能不像坨屎嘛!
陈老放下了印章,悠悠道:“小子,你们还算有些良心……”
我长出了一口气,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幸好当年捐出去那么多,幸好都要了收条,也幸好捐款时在捆钱条上留下了“千面佛”的印章。
当年很多人不看好此举,在柳荫街39号第一次聚会喝酒时,小马哥和二虎他们都觉得这个“千面佛”太傻,竟然在盗窃现场和捐款时都留下名号,简直就是耗子给猫当三陪,找死!
只有周疯子看到了今天这一步,甚至还为此成立了东北慈善基金会。
不得不说,他是真牛逼!
我确实没看这么远,就是觉得如果没办法证明偷和捐都是我们,日后或许有一天解释不清楚。
毕竟这不是某个人兜里的钱包,里面只有百十块钱。
那可是几百甚至上千万,一个弄不好就会惹火上身,甚至永世不得翻身!
陈老抬了抬眼皮,“别以为这就完了,你只是过了我这一关!这些东西先留在这里吧,接下来,会有一个工作组进行详细调查,每一笔都要对得上!”
我点头应是,恭恭敬敬。
他继续说:“从法律层面讲,并不是捐了,你就没有罪……”
我没吭声,啥意思?
难不成还得走一遍法院流程?可就算给我一个缓刑,公职什么的不也没了嘛!
我这个正处级才多久啊,还没几个喊我武处长呢!
转念就啐了自己一口,武爱国呀武爱国,你虚荣了,你不是一直想要个自由身嘛,什么时候成了官迷?
陈老继续说:“调查结束后,就算没有出入,一个处分你是跑不了的!以观后效!”
我连忙应是,态度上挑不出任何毛病。
处分就处分吧,处长别撸了就行!
老爷子又拿起了那本书,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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