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道 第30章

作者:向北

  我同样不会下,他又开始一步一步的教我。

  天气渐凉,围棋盘又被他掀了。

  我知道,他挺喜欢我的,也有意收我为徒,想让我叫声干爹,可这些年我为此受尽屈辱,早就发誓不会认任何人做爹。

  我只有一个爹,亲爹!

  也正因如此,我和这老家伙之间比较古怪。

  我想学点儿真本事,他也想教我,可我膝盖又太硬跪不下去。

  于是,我俩都抓心挠肝,又表现淡然,仿佛爱谁谁,什么都不在乎。

  日子就这么过着。

  深秋了。

  我俩夹着鱼竿又坐在了河边。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鱼一条没钓上来,他又开始讲冷笑话。

  “83年秋天,我在西安站前把一个乞丐装满钱的碗拿跑了,你猜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漫不经心道:“削你了?”

  他哈哈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他妈都没想到,竟然治好了他的失明和偏瘫!哈哈哈——”

  我丝毫不觉得好笑,说:“火车站,也只有火车是真的……”

  他笑声停了。

  奇怪,好半天没再说话,我瞥了他一眼。

  好半响,他才悠悠道:“小子,不要太少年老成,你需有所锋芒!”

  “你呢?”我问。

  他目光萧索,看向了小河对岸,“宁为太平犬,莫作离乱人!老夫生于乱世,可一刻也未与世俗苟且……”

  我歪头看他:“你真是1904年出生的?”

  他抬起了鱼竿,又是空空如也,上了饵,用力甩出后悠悠道:“江湖无辈,英雄无岁,难得糊涂岂不快哉?”

  我点了根红梅。

  他眉头一皱,“那么多中华你不抽,为什么?”

  “习惯了!”我说。

  他撇撇嘴,突然来了一句:“你丫膝盖不会打弯儿吧?”

  我听他终于问了出来,先是忍不住咧嘴一笑,随后又正色道:“老爷子,有些事,不上秤也就几两重,可上了秤就是上千斤!”

  “我他妈也不用你养老送终,屁的上千斤!”他骂了起来。

  咬钩了,我用力一提,一条半尺余长的鲫鱼跃出水面,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回去的路上,我拎着鱼兴高采烈。

  他扛着鱼竿,圆乎乎的脸都拉长了,“我烦你了,明天就他娘的给我滚蛋!”

  我倒着走,笑呵呵道:“你得舍点儿手艺,学完小子立马滚蛋!”

  “啥?”

  “刹那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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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们,8万字开始小规模测试了,能不能坚持写下去,就看你们的了!

  接下来的一周,麻烦没加书架的朋友添加一下书架;不习惯点催更的朋友,每天也费心点一下催更;攒着看的朋友,耐心每天追追更新……

  只有各位朋友肯捧场,老贼才能塌下心来,写好小武这个小贼和这个江湖!

  万分感谢!

第37章 心静则眼明

  刹那芳华,转瞬即指!

  [刹那指],是老佛爷的成名绝技,近半个世纪以来,被无数荣门中人膜拜艳羡。

  茶室里,我为他斟茶。

  “小武,不得不说,你是我近三十年来,唯一遇到的天才!可你所学太杂,从今天开始,你要忘掉学过的所有荣门技艺!”

  “忘了?”我惊讶起来。

  “对!”他点了点头,“忘了!”

  我以为忘了会很容易,可实际上,忘了比学会更难!

  我用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才明白,原来他所说的“忘了”,并非失忆忘却,而是融汇贯通。

  去繁从简,返璞归真!

  一天傍晚,我拎着两只鸡,一身鸡毛地回来了。

  我没用任何手段,偷了老乡两只鸡。

  庆嫂刚把两只鸡下锅,老乡拎着木棍上了门,老头儿点头哈腰,好话说尽,又赔了二十块钱,那姓郑的矮壮汉子才作罢。

  鸡肉贼香。

  一杯茅台下肚后,他说:“行了!”

  我也开心地陪他喝了一杯,终于过了这一关!

  晚上,我俩盘腿坐在罗汉椅上,中间木桌上,是我刚刚煮好的一壶白毫银针。

  “小武,你最大的问题,是心不静……”

  我恭恭敬敬地听着。

  “心静则眼明,荣门的第三只眼睛,远比第三只手更难练!”

  “手快不如眼快,而眼快不如心快!”

  “何为刹那?”

  “分神!”

  “分神只有刹那!”

  “你要明白,人的注意力转移,比一眨眼还要短!”

  “这一刹那,就可以做太多太多的事,遍他的全身,摘下他的手表、戒指,甚至解开他的腰带!”

  “不用刀,你就能拿出对方内衣里的财物,最后还能把人家腰带系好……”

  “要想成为顶尖儿高手,就要找到这一刹那!早一点,迟一点,你都会触动对方的知觉,前功尽弃!”

  “接下来,你要练习的,就是找到它!然后将这一刹那,延长至你想要的时间长短……”

  那一夜很短。

  直到第二年春天,我才走。

  清晨,下着蒙蒙细雨,我站在卧室门口说:“老爷子,我走了!”

  “滚吧!”他瓮声瓮气道。

  “你保重!”

  他喊了起来,“说个“您”字,你丫能死吗?”

  我嘿嘿一笑,转身出了门。

  老庆和庆嫂送我到村口,我说:“庆叔,庆婶儿,回吧!”

  我已经走远了。

  回头看,夫妻两个人并着肩,还在挥手。

  终于看不到他们了。

  雨打在泥土上,溅起一层雾霭。

  我放下了伞,缓缓跪在雨里,端端正正朝着小山村方向磕了三个头……

  当天,我蹬上了去广州的81次火车,没想到却在广州出了事儿。

  当然,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我在广州看守所关了接近一年,那是我最后一次被抓!

  出来后,我去学了修表,1992年春节回的雪城。

  半年后,我开了[精工修表店]。

  时间过的真快,一晃快八年没再见过他了,也不知道这老倔头现在怎么样了。

  那些过往,轻得好似一声叹息。

  莫名的,有些想他了……

  回到家,发现唐大脑袋已经回来了。

  我进屋就骂:“我锁呢?”

  这货叼着烟,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肥厚的下巴朝柜台上努了努。

  我拿起一看,还好,不是暴力性破坏。

  转念又是莞尔,自己也是糊涂了,一条链锁而已,怎么可能为难住雪城道上的[飞活]翘楚!

  我把钥匙扔给了他,“一会儿去市场配把钥匙,别弄的像做贼一样!”

  “好嘞!”

  我边脱大衣边问他:“钱收了?”

  “收了!办公桌比咱家床都大,坐在后面小脸儿端端着,连句他妈客气话都没有,艹!多余给她!”他骂骂咧咧。

  “和你有啥客气的?”我坐在了沙发上,给自己倒上茶,“收了,咱就少份儿心思,挺好!”

  他又兴奋起来,“哥,我和你说,那娘们是真他妈有钱,她公司比那家什么磐龙建筑阔气多了,办公室贼大……”

  我没啥兴趣,“饿了!”

  “得嘞!”他站了起来,“今儿给爷做糖醋排骨!”

  “你买菜了?”

  “废话!”他直撇嘴,“再不买菜,厨房耗子都不来了!”

  半个小时后,一盘糖醋排骨和积菜粉上了桌,我边吃边说:“晚上你陪我出去一趟……”

  他小眼睛亮了起来,“有活儿?”

  “有个屁活儿!”我没好气道:“咱俩去见见金老九!”

  “我不去!”他低头夹菜。

  我一怔,“为啥呀?”

  “没为啥,我就是不想动弹,你自己去呗!”

  我有些奇怪,就把大老张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说:“这老家伙虽说贼烦人,可我没少吃人家的饭,他媳妇又下岗了,总不能白挨好几刀……”

  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你是不是把他当爹了?”

  “我草泥马!”我急了,差点把半碗饭扣他脸上,扔下筷子就进了里屋。

  靠在床上点了根烟,心思烦乱地抽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这么生气。

  不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挪进了屋,揪着衣襟而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哥,我错了,你别生气……那啥,晚上我和你去,行不?”

  “滚,刷碗去!”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