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道 第29章

作者:向北

  我内心忐忑,但表现出来的却像做客一样,丝毫没有被人控制了的惶惶不安,这让祥子明显有些不爽。

  “翔子,说说吧,我听听是怎么回事儿!”胖老头瞥了他一眼。

  翔子把事情说了一遍,用的是陕西话,基本上我都能听懂,却不插言。

  “小子,”老头儿看向了我,脸上笑意少了三分,“既然都是[里码人],规矩你是懂的,虽说不是当场[刨杵],却也犯了大忌,要你一只手没毛病吧?!”

  我挺直了身子,正色道:“既然说到了规矩,您老是前辈,我斗胆问一句,咱们荣门自古就有“三不盗,五不取”,这规矩还用不用守?”

  翔子脸上阴晴不定。

  胖老头叹了口气,喃喃道:“三不盗,五不取……呵呵,来,你给我们说说!”

  我朝翔子拱了拱手,“祥叔,那小辈就冒犯了!”

  胖老头可以喊他翔子,我却不能。

  “所谓三不盗,盗亦有道!”

  “一不盗读书人,咱们虽然没多少文化,但要尊敬有文化的人。”

  “二不盗妇女儿童,欺负弱小,那叫下三滥!”

  “三不盗老年人,尤其是孤苦伶仃的老人。”

  我看向了胖老头,没说什么,但意思很明显:你是老前辈,我说的没毛病吧?

  他点了点头,意思是继续。

  “所谓五不取,取之有道!”

  “一不取裤子,让人下不来床,太下作。”

  “二是锅不取,让人做不了饭,太卑鄙。”

  “三是粮食不取,得让人活下去,不能杀鸡取卵。”

  “四是冬天不取棉,五是夏天不偷蚊帐。”

  说罢,我看向了翔子,“祥叔,您当时就坐在那节车厢,很清楚我为什么不守规矩……”

  胖老头看向了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说!”

  翔子哆嗦了一下,看我的眼神更是不善,随后起身就跪在了老人身前,“干达,我错了!”

  “错在何处?”胖老头厉声道。

  他犹豫起来。

  我只是看着,不再多嘴。

  “当时、当时有个女人抱着个瞎孩子,我们下了她一坎子,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是……是给孩子看病的钱……”

  啪!

  就见老头扬手就抽在了他脸上,我暗叫打得好!

  胖老头打完就站了起来,扭头看我:“走不走?再不走的话,人家可敢把咱们都撕吧了!”

  我连忙跟上,还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干达——”

  祥子喊了起来。

  我拉开了门,胖老头骂道:“你们哥仨儿,就你他妈最不是个东西,我真是走迹了!原本你也是个老实巴交的人,现在学会耍猫腻了,时不时整出点儿片儿汤儿事儿,越活越他娘的抽抽,孙老三,你他娘整个儿一嘎杂子玻璃球……”

  这一嘴老京片子,听的我只想笑。

  再看翔子,跪在那儿脸红的像个紫茄子。

  我更加肯定,这老爷子是京城人,因为大部分人下意识骂人的时候,一般都会用家乡话,

  刚走到夜总会金碧辉煌的大堂,后面就跟上来四个小子,一辆黑色皇冠停到了门前。

  我扶着他,走下铺着红地毯的台阶,琢磨着该怎么跑。

  司机是个看着有些憨厚的中年人,跑过来拉开后面车门,我扶着老头儿上车……

  眼瞅着他肥大的屁股落在了座椅上,我就要关上门跑。

  不料念头刚起,半边身子一麻,差点栽倒在地上。

  就听车里胖老头说:“上来吧你!”

  一股大力扯住了我的胳膊,我就像条破麻袋一样,跌进了车里。

  眼前圆溜溜一张大脸,满是笑意,看着像个四喜丸子。

  我眼睛一闭,走吧!

第36章 江湖无辈

  皇冠车驶上了马路,后面跟了一辆白色的金杯面包,那四个保镖都在里面坐着。

  我有些看不懂这这些人。

  祥子叫老头干爹,说明两个人是师徒关系,可这老家伙身手如此高超,祥子怎么像只菜鸟?

  还有那间夜总会,到底是这老头的?还是那个祥子的?

  如果是祥子的,他怎么还会带队去干[轮活]?

  这些人挺神秘,让我有了一探究竟的欲望……

  车速越来越快。

  望着窗外掠过的古城墙,感叹着这座古城的日新月异,好多地方我都不敢认了。

  我喜欢这座城市的气息。

  这些年,我去过太多太多的城市。

  可好多大型都市我都不太喜欢,那里太过繁杂,让人莫名的心慌。

  一个多小时以后,太阳西斜,我已经分不清在哪儿了。

  车在一处村落里停了,我搀扶着老人下了车。

  抬头望去。

  不由一呆,眼前仿佛梦境一般……

  花做篱笆,一畦菜地,几缕炊烟袅袅,满院芬芳扑鼻。

  金杯里走下一个壮汉,来到近前躬身垂手,轻声道:“老佛爷,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胖老头摆了摆手。

  一声老佛爷,仿佛大晴天一个炸雷劈中了我的脑袋,头皮都一阵阵酥麻。

  老佛爷?

  他就是西安老佛爷!?

  也不怪我如此惊讶,因为这位爷名气实在太大,据说连大名鼎鼎的沧州鹰都是他的徒弟!

  江湖传言,老佛爷乃是京城人士,皇亲贵胄,二十世纪初生人。

  据说幼年时,他常进皇宫与宣统一同游乐,称兄道弟。

  青年时,他放荡不羁,与燕子李三的徒弟私交甚好,后来又去了十里洋场闯荡。

  有人说他曾开过香堂,拜过青帮“大”字辈老头子,又与杜月笙是结拜兄弟。

  再后来,他销声匿迹了十几年。

  据说他家老宅,都已经成了某特殊部门的办公大院。

  1960年,沧州鹰在石家庄犯了案,仗着轻功好成功逃脱,谁料竟被相好的出卖,这才把他供了出来。

  警方大惊,没想到这位佛爷还活着!

  一个月后,他在密云一处农院被捕,可他从不犯案,又查不到任何犯罪记录,江湖传言总不能作为证据,只好又放了。

  据说,这也是他唯一一次被抓。

  再后来那几年,年轻人都忙着全国跑,他也跟着免费游遍了全国各地。

  最后,他在西安定了居。

  传闻是因为他爱吃羊肉泡馍和biángbiáng面……

  传言很多,谁也不知真假。

  总之,他是个传奇。

  更是现如今,老荣门神一样的存在!

  “想什么呢?”

  老头推了我一下,迈步往院子里走,嘴里喊着:“老庆,做面!”

  一个手脚粗大的壮年汉子走出了屋,咧嘴笑道:“早就给爷预备好咧!”

  小院种了好多蔬菜,中间有条青石板路,上面水渍还在,干净的一尘不染。

  几间房装饰的简简单单,家具都是实木中式的,再仔细看不由咂舌,竟然都是黄花梨的古董家具。

  我对这东西不是很懂,眼光也仅限于此。

  家中只有这一对夫妻,汉子叫老庆,媳妇叫庆嫂,伺候老爷子的起居和饮食。

  两口子话不多,为人憨厚。

  晚饭是油泼面,大碗比我脑袋都大。

  大拇指宽的面条,点缀着绿油油的嫩油菜芯,葱花、辣椒面、新鲜蒜末、醋……热油冒着烟,“呲啦”一声浇在上面,香气满屋。

  老佛爷没在饭厅吃,抱着碗蹲在了房檐下,迎着落日,呲溜的欢实。

  入乡随俗,我也蹲在了他身边,吃的比他还快。

  不得不说,真好吃!

  我也想明白了,既然他是传说中老佛爷,我还就不跑了,既来之则安之,我得学点儿手艺再走!

  就这样,我在这座小院儿住了下来。

  第二天。

  来了一辆黑色虎头奔,后面跟着两辆金杯面包车。

  奔驰里下来两位衣冠楚楚的中年人,长得都是方面大耳。

  我在隔壁看书,并没有出去。

  虽然只听到了只言片语,也明白了一些。

  这二人是亲兄弟,老大叫孙军,老二叫孙伟,那间夜总会就是老二的。

  老大孙军应该是做建筑工程的,我隐约听到了“拆迁”两个字。

  而昨天那个祥子,全名叫孙祥,是他们家老三。

  这哥俩是代弟弟来赔礼道歉的。

  走的时候,又让人从车里搬下了好多东西,整箱的茅台酒和中华烟,还有好多日用品和食物。

  老佛爷对他们爱搭不理,这哥俩一口一个“干达”,陪着笑脸。

  人走了以后,我什么都没问,这老头也什么都不说。

  接下来的日子十分清闲。

  上午,我陪他在村子里溜溜达达,有时还一起伺候菜园子。

  每天下午,都要陪他去小河边钓鱼。

  到了晚上,他会拉我陪他下象棋,遗憾的是我水平太差,他到是有耐心,捏着鼻子教我。

  一个多月以后,我已经能和他下个旗鼓相当。

  有天晚上,老家伙把棋盘掀了,又拿出一副云子的围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