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悦南兮
其实,隐隐猜到一些缘故,只怕是与濠镜之行有关。
宝钗此刻抑制着内心的激动,但粉腻的脸蛋儿上仍难免浮起甜美笑意,道:“武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都是有的。”
大败女真,生擒女真亲王,这是多大的功劳呀?
珩大哥真的是举世无双,世间罕有的奇男子。
这次功劳之后,差不多应该能封侯了?
年未及弱冠的侯爷……纵观青史,真是不敢想。
元春不由看了一眼喜上眉梢的宝钗,心道,表妹她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谁知道……
黛玉此刻也欣喜不已,星眸盈盈如水,抿了抿粉唇,目光出神。
珩大哥这次取得大胜,战事结束,想来应该能好好歇息一段时间了。
只是少女正自想着,实在忍不住,不由将晶莹熠熠的星眸瞥了一眼宝钗,罥烟眉凝了凝。
哼,宝姐姐她也很高兴呢,嘴角的笑意都藏不住了。
湘云和宝琴也都面带欣喜之色。
湘云起得身来,柔声说道:“珩哥哥是不是该回来了?”
元春笑道:“应该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了。”
说着看向都在做着女红,隐隐别着苗头的钗黛二人,心头叹了一口气,珩弟在外建功立业,已经很累了,后院的确不能再起波折。
宝琴笑道:“珩大哥这三国就有不少计谋,打仗肯定能打赢呢。”
李纹和李绮也放下手中的书册,看向兴高采烈的云琴、元探、钗黛、兰溪等人,也轻轻一笑。
只是两个少女虽然欣然,但更像是为闺中密友们感染的欣然,其实对外界的战事胜败关注不高。
而就在金陵城中议着贾珩的战事之时,贾珩已经离了崇明沙,将江南大营的兵马留在通州卫港,而自己径直将江北大营的兵马带至扬州,然后吩咐着水裕以及蔡权看守朝鲜水师的俘虏,处置相关善后事宜。
林如海以及齐昆,已经收到了贾珩取得大胜的消息,闻听贾珩到来,连同扬州的大小官吏将贾珩迎入城中,给贾珩等一众将领接风洗尘之后,来到扬州盐院衙门议事。
贾珩进入扬州盐衙门官厅,林如海已经等候多时,目光振奋地看向那蟒服少年,说道:“子玉。”
心绪起伏不定。
经此一战,毫无疑问,眼前少年在大汉朝堂愈发炙手可热,以其品行和才干,于国家社稷都将有许多裨益。
贾珩面带微笑,高声唤道:“姑父。”
齐昆看向那蟒服少年,心头叹了一口气,上前见礼:“永宁伯。”
这几天金陵的一些“失败”言论,其实也波及到了扬州,齐昆以及林如海两人心头未尝没有担忧贾珩因兵力寡不敌众,吃了败仗。
如贾珩兵败,通州卫港先下,那么扬州首当其冲,彼时都要撤回至金陵,守城待援。
贾珩道:“齐阁老,许久不见。”
双方寒暄已罢,分宾主落座,在齐昆以及林如海相询下,听着贾珩叙说着先前的战事。
齐昆笑道:“经此一战,海寇以及朝鲜水师再无力乱我江南,自此南国太平,百姓又可安居乐业。”
贾珩道:“此战其实颇多侥幸,以后还是对水师不可大意,敌寇跨海横击,有一就有二,不得不及早做着防备。”
齐昆点了点头,道:“永宁伯所言甚是,如果不是整顿了江南大营,如果是在年前,女真兴水师来犯,后果几是不堪设想,以后还当增强江南江北大营的水师战力。”
那时,如以战力不堪的江南江北大营,根本就不是女真以及朝鲜水师的对手,那时金陵失陷,南北隔绝,才是真正的天下震动,海内沸腾!
当然,随着贾珩取得大捷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依然是天下震动,海内沸腾!
此刻已经在自江南的金陵城的士林中,酝酿出一场风暴,在南国之地掀起了一股舆论的风潮,离天下震动,海内沸腾,也仅仅只是时间问题。
贾珩道:“以后,还当重建水师,南京户部方面,江南江北大营的兵饷不能再行拖欠了,这一块儿,待我回京以后,要亲自盯着。”
说着,目光灼灼地看向齐昆,不言而言。
齐昆心头一突,不知为何,从那少年坚定无比的目光中,感受到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怎么说呢?此刻大胜而归的贾珩,自带荣耀光环,一举一动就有人解读。
但其实贾珩仅仅是在为倒杨做着准备,杨国昌必须走,但齐党不能全部清理出朝堂,之后就是浙党得势,他需联合齐楚两党与庞大的浙党抗衡。
否则浙党这帮人就是东林的加强版本,单单一个两江官场,费了他多少工夫?
“如今两淮新法大成,宫里的召回圣旨已经下了。”齐昆默然片刻,忽而开口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道:“两淮的票盐之法,早一日推广至其他盐场,也能早一日为我大汉扩充税源,有齐阁老这样的能臣干吏主持此事,不使两淮盐法专美于前。”
他打算让出后续盐税的整治之权,以此向齐昆抛出橄榄枝。
齐昆闻言,心头微动,道:“老朽正是此意。”
整顿盐法,厘定经纬,一旦做成,就有了政绩。
林如海在一旁坐着,听着两人的对话,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蚕眉之下的眸子闪了闪,面上若有所思。
而后,贾珩与齐昆商议后续抚恤此战伤亡将校的钱粮拨付,直到齐昆离开。
林如海放下茶盅,忽而开口说道:“齐言暄还是有着一些公心的。”
贾珩点了点头,道:“齐阁老还算能臣。”
林如海问道:“这次战事过后,子玉打算什么时候回京?”
贾珩道:“待江南江北大营的水师整顿一番以后,就班师回京,姑父,我这段时间会将两淮盐务的整顿成果,上疏神京。”
其实,他并不急着回京,起码要盯着江南江北大营一段时间,当然,因为多铎的事儿,崇平帝未必想让他留在金陵太久,已是迫不及待地想让他回京了。
总而言之,江南之行,至此圆满落幕。
不仅是即将到来的封侯,大汉的侯爵虽然不多,但也不少。
而是他的政治触角疯狂延伸,从粤海到两江,初步编织成一张网络,终有一天,如一道巨大的铁幕落在大汉的广袤大地上。
纵观青史,没有地方封疆大吏的支撑,任何权臣都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现在就缺一块儿执政根基,中原?河朔?
林如海轻声道:“玉儿在金陵那边儿怎么样?最近我在扬州不少公务,也没怎么顾及到她。”
“林妹妹挺好的,最近京里的几个姐妹都过来了,林妹妹平常与她们玩,一切都好。”贾珩笑了笑说道。
林如海其实这个父亲当的有些不太合格,黛玉基本就是放养,不过现在已经由他接管了。
林如海点了点头,目光现出温和之芒,说道:“那就好,最近公务太忙了。”
贾珩道:“姑父放心,我回头不忙的时候,领着林妹妹在金陵城四下转转。”
林如海笑道:“子玉平常比我都忙,不用太耽搁了公事。”
倒也不疑有他,只当是远房表兄对表妹的关心。
贾珩也没有再说其他,在盐院衙门用过午饭,来到后院书房。
此刻,陈潇将手中的军报汇总递送过去,道:“这是此战的战况汇总,你看看。”
经过一番检视、汇总,崇明沙一战,女真水师万人,战殁四千,俘虏五千余人,而海寇方面则俘虏了七千,不仅是甄氏兄弟和蔡权俘获,还有一部分海寇试图沿苏州府登岸而为谢再义所部清剿。
但是仍有近万海寇四散乘船,逃之夭夭。
“登来水师递送过来的信儿说,已经派遣水师拦截,福州水师也在向南搜捕、围堵可疑船只。”陈潇道。
登来水师近两万人,足以在北方海域布置一道严密的防控。
贾珩点了点头,道:“剩下的就是交给两部水师,要对近年以来,活跃在闽浙等地的大大小小的海寇犁庭扫穴,全力清剿。”
在红楼梦原着中,探春和亲的背景不就是官军连海寇都无法镇压。
贾珩道:“明日一大早儿,咱们返回金陵。”
陈潇点了点头。
第808章 甄晴:妹妹现在可还恨我?
翌日,近晌时分
金陵城渡口前后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南京六部的官员以及两江总督衙门的官员都翘首以待。
相比贾珩昔日在锦衣府卫的扈从下,初至金陵,不见前来迎接的官员,而此刻的渡口,从南京六部到国子监、都察院,几乎是万人空巷,人头攒动,从南京六部到国子监、都察院。
贾珩在崇明沙取得的大胜,尤其是活捉女真亲王多铎,让金陵城懵然了一天,旋即心思复杂地接受了这一事实。
不管江南官场的官员愿意不愿意,都要承认贾珩堪为陈汉此代年轻勋贵的佼佼者,而且经此一战,权势愈发如日中天。
胜利无疑是镇压一切异议声音的利器,胜利者不需要指责。
此刻,甄应嘉也领着甄家之人在渡口相迎着凯旋的大军,浓眉之下,目光激动而兴奋的看向雾气苍茫的江面方向。
而不远处一众嬷嬷、丫鬟相护的马车中,楚王妃甄晴一身浅白靛青色裙裳,端坐在马车中,与北静王妃甄雪隔着竹帘,向着江口眺望。
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目中满是期冀之芒。
而在人群不远处,尚有侍卫暗中护着一辆马车,晋阳长公主正领着清河郡主、咸宁公主坐在车厢中,挑开竹帘眺望着江口。
另外金陵的宁荣两府也派了族人相迎,其内一辆马车上,元春以及甄兰、甄溪还有探春、湘云、宝钗、黛玉同样在挑帘眺望。
也不知是元春要见到贾珩,心情振奋之下有所疏忽,钗黛二人以及宝琴在一辆马车的车厢,车厢宽敞,又是秋季,两个小胖妞和一个瘦豆芽,倒也不显得拥挤、闷热。
嗯,就是这般巧。
宝钗着浅红色裙裳,梳着空气刘海儿的发髻,脸蛋儿白腻如雪,手中手帕攥紧,只能压抑着芳心深处涌起的欣喜。
而相比宝钗的含蓄和矜持,黛玉比较直白的多,大大方方地挑开帘子,那双粲若星虹的眸子,目光熠熠流波地看向江口远处。
只是时不时瞥了一眼身旁的宝钗,目光意味莫名。
宝琴则在一旁说话解闷儿,笑道:“珩大哥在濠镜那时候还亲自去了海上,与红夷人打仗,没多久就取了胜,现在来到金陵,又打了一场胜仗。”
宝钗转眸看向宝琴,轻笑说道:“那位濠镜总督的千金呢?怎么没有一同过来。”
“诺娜本来想过来看热闹的,但这两天身子不大爽利,可能有些水土不服。”宝琴凝了凝秀眉,柔声说道。
黛玉闻言,转过螓首,问道:“可曾请了郎中?在府上怎么不见妹妹提及?”
作为宁国府的女主人,这岂非是待客不周?
宝钗脸上的笑意稍稍敛去几分,水润杏眸瞥向那玉颜上见着关切之色的少女,心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颦儿她现在似乎隐隐给她别着苗头。
黛玉真的不通人情世故吗?其实并非如此,在原着中林如海过世以后,回来之后带来的家中书籍,搜集了一些礼物给宝钗以及三春送去。
宝琴倒不疑有他,说道:“诺娜不大信这边儿的郎中,就没有寻着郎中。”
黛玉轻轻叹了一口气,柔声道:“总要找个郎中看看,调养调养才是。”
以前她体弱多疾,还时常伴有心季,现在……嗯,好像已经好了?
许这就是珩大哥说的郁郁藏心,以致多滋疾患,与珩大哥南下金陵以后,似乎心情也明媚许多。
“来了,大军来了。”爬在一棵杨树上拢目眺望的金陵府差役,朝着下方的官吏喊道。
原就小声议论的人群,先是剧烈骚动起来,继而都是屏住了呼吸,伸长了脖子,向着渡口的江面望去。
而这种气氛无疑也感染了马车中的钗黛二人,纷纷不再小声说话,而是挑开帘子,看向雾气苍茫,一片空荡荡的江面。
此刻,江口之上排列着二十多艘战船,其上江南大营的兵丁手持长枪,在船头和船舷两侧昂然站立,面上神采奕奕,气势昂扬,倒也有几分骄兵悍将的气势。
刚刚打赢了一场胜仗的江南大营,军心士气无疑被重塑。
此刻,安南侯叶真站在自己所在的船只甲板之上,身旁的叶成开口说道:“侯爷,金陵到了。”
叶真将目光掠向渡口上相迎的男女老少,感慨说道:“二十多年前,安南大胜,上皇南巡,金陵城当初也是如斯盛况。”
这位见证过隆治年间不少大事件的武侯,看着这一幕,难免心潮起伏。
当然,可能一个人开始总是回忆往事的时候,要么是现在不如意,要么就是心态渐渐苍老。
舱室中,一张方形条桉之后,身形挺拔不群的蟒服少年,正襟危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执着一根毛笔,在摊开的奏本上,书写着这几天作战的总结。
“前面到了金陵了。”陈潇清眸微凝,看向那神情专注的少年,柔声说道。
贾珩放下毛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低声说道:“到了就好。”
随着船只抵近岸边儿,大批江南大营的兵卒,按着雁翎刀,扶着长矛下了战船,在岸边儿列队警戒。
而贾珩的旗船也驶入渡口,从楼船上向岸上放下板子,贾珩在刘积贤等锦衣府卫的簇拥中下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