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挽天倾 第522章

作者:林悦南兮

  而且,从一开始几位军机大臣还有内阁都没有人支持他,不可能满朝文武就显他一个能耐。

  熙和宫中

  随着柳芳的“开炮”,殿中群臣也都蠢蠢欲动,按捺不住。

  这时,礼部右侍郎庞士朗,手持象牙玉笏,朗声道:“圣上,臣闻贾子玉军机内阁议事后,还不死心,利用检校京营节度副使之权,肆意调拨兵马,想要支援河南。”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都是哗然一片。

  这,岂有此理!

  大理寺卿王恕道:“圣上,贾子玉胆大妄为,骇人听闻。”

  这时,刑部右侍郎岑维山面色一沉,拱手道:“圣上,贾珩内掌锦衣,外领京营,又兼领五城兵马司,还要预知枢密,臣以为职权颇重,难免顾此失彼,贻误公事,况贾珩年轻识浅,功劳不着,骤登高位,难服众望,通政司最近尚有不少弹劾奏疏,臣以为圣上是否收去一些官职,另择贤良,以安中外人心。”

  杨国昌见刑部右侍郎出班,心头一震,旋即明了。

  墙倒众人推!

  如他先前所料,贾珩小儿破坏典制,祸乱朝纲,满朝文武苦其久矣,这次纵然不将其彻底打落尘埃,也要让其威信扫地。

  韩癀眉头紧皱了,目光瞥了一眼赵默,似在疑惑同为浙党的刑部,怎么突然起意弹劾贾珩?

  赵默目光递送过去。

  然后仅仅是这一眼交换,韩癀心思转动,陡然明白赵默的心思。

  这是要打击贾子玉「内领锦衣,外掌京营,专权跋扈」的现状。

  云南道御史龚延明所上奏疏,有一句话没有说错,甚至激起了许多文臣的共鸣,这点儿几乎不分派系。

  贾珩身上的官职、差遣太多了,让文臣觉得如鲠在喉,恐慌莫名。

  不提军机处,锦衣都督、京营节度使,授予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这不是太阿倒持,培养操莽之流吗?

  当然,这种说法显然被崇平帝嗤之以鼻,因为贾珩如今权势皆为无根浮萍,他都镇得住。

  韩癀面色阴沉,心头冷哂,“此为天子之意,这样一来,而且齐党未去,正是需要拉拢贾子玉对抗杨党时,岂能做此落井下石之举。”

  而且,此举更让韩癀警惕的是,赵默事先并未与他沟通,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意味着浙党之中对他可能有了不满的声音,也算是向他委婉表达不满。

  先前的工部一事,他揣摩圣意,顺水推舟,多半是被浙党一些人认为过于软弱,一味奉承上意。

  韩癀心头冷意泛起。

  这时,随着刑部右侍郎岑维山的跟进,殿中众臣,一时间掀起了对贾珩的口诛笔伐,此起彼伏。

  最后,内阁阁臣赵默也图穷匕见,朗声道:“圣上,贾珩妄断军机,致使神京人心惶惶,更擅调兵马,惊悚视听,臣请圣上严惩!”

  韩癀却意外的沉默,都察院左都御史许庐同样沉默,冷眼旁观。

  而且俨然有从殿内向殿外扩散的趋势。

  崇平帝看向这一幕,皱了皱眉,冷眼旁观。

  见文臣纷纷附和,柳芳此刻更是得了势,看向那正拿着捷报翻阅的蟒服少年,冷笑了下,戏谑道:“怎么,贾大人还没有看够吗?”

  此言一出,群臣面色复杂,不一而足。

  魏王此刻看着群起而攻的一幕,都吓了一跳,不由看向那神情平静的蟒袍少年,山字无翼冠下的面容峻刻、沉静,一如玄水幽幽,平静依旧,让人看不出喜怒。

  就在众人瞩目中,贾珩放下军报,却并未递给大一旁吃瓜看戏的永昌驸马和南阳驸马,而是抬起清眸,目光平静地看向崇平帝。

  一旁的戴权,看着那少年,不知为何忽而生出一股怜悯来。

  崇平帝看向那“孤立无援”的蟒服少年,心头涌起几分复杂,想了想,道:“河南官军虽然战力不足,但好在兵马齐备,战报上说,几路大军并进,围剿贼寇,又断绝了他们的水源和粮食,不过贾卿,先前也只是推演,军机内阁议事,岂能因言获罪?”

  说着,看向群臣,沉声说道:“至于贾卿抽骑卒演训,以备不时之需,此事朕知道,纵无河南之事,贾卿尚要大备战东虏,况其为京营节度使,日常演训,有何逾矩之处?众卿不必再言。”

  这是亲自下场给贾珩“挽尊”,当然也是力压众议。

  毕竟是自己亲手提拔而来,一路栽培,先前也没少立着功劳。

  宋皇后此刻看向那少年,雪颜玉容上同样有着几分复杂,弯弯眉眼下,现出怜悯之色。

  按着正式的流程,贾珩就要叩谢圣恩,自承己过,这个事儿其实就算揭过去了,那么之后的弹劾,顶多是贾珩威信受损,天子也算仁至义尽。

  然而,蟒服少年忽而抬起头,目光坚定,以一种金石清越的声音,朗声道:“圣上,汝宁陷落,开封危殆,此捷报和奏疏皆为贼寇大破官军之后,用以混淆视听的诡计,捷报为假,臣,请圣上明鉴!”

  他方才经过仔细比对,回忆着先前在所阅河南都司的奏报,可以说发现了不少错漏。

  首先是没有河南巡抚周德祯的题名,当然还有托词。

  关键的是,郭鹏的笔迹对不上。

  当然,这仍可以推脱说是文吏代写。

  可种种巧合凑在一起,就是疑点重重!

  崇平帝闻言,还未反应过来,面色怔了下,思忖贾珩其言。

  然后殿中已然哗然一片,文臣武勋,藩王国戚均是惊疑莫名。

  轰……

  好似一颗炸弹扔进水里,激起了千重浪花。

  捷报是假的?

  为了固执己见,竟然编出捷报为假,贾子玉这是疯了?

  “贾子玉,事到如今,还敢嘴硬!”柳芳第一个跳出来,怒斥着,然后面色一整,拱手说道:“圣上,贾子玉全无军机气度,为一己之见,信口开河,欺君罔上,置国家大事于不顾,臣要严参贾珩其人!”

  一时间,群臣骚动,多有响应者。

  庞士朗面色铁青,疾言厉色道:“贾珩,你是在说圣上和我等已经蠢到分不清真假捷报了吗?”

  此刻,已直呼其名,全无尊重其意。

  然而,兵部侍郎施杰却面色大变,后背生出一股冷嗖嗖的寒意,眼皮跳了跳,手中握着的笏板已是牢牢攥紧。

  方才的捷报,好像……好像的有问题。

  他方才就有所疑虑,但……没仔细思量。

  魏王看着满朝文武喊打喊杀,群情激愤的模样,叹了一口气,暗道,贾子玉何其不智?

  此刻,红色盖头下的严以柳,玉容也现出奇色,弯弯睫毛轻颤了下,几时难以置信。

  好好的册封大典,结果诏书也没颁布,反而成了一场朝争。

  可这贾子玉,竟说捷报是假的?

  与此同时,熙和宫中发生的一切,也传至殿外群臣处,一时间众臣哗然,震惊莫名。

  熙和宫西南方向的看台上,端容贵妃也见到一个内监匆匆过来禀告,神色惊惶。

  “贵妃娘娘,不好了,贾大人说捷报是假的,现在正在熙和宫中与众臣争执。”

  此刻,迟迟等候册封诏书的南安太妃以及一众诰命夫人,闻听此言,容色倏变,心头涌起惊涛骇浪。

  捷报为假?

  牛继宗之母许氏当即就怒道:“疯了,贾珩失心疯了?捷报怎么造假?还有我家继宗写的奏疏左证,怎么为假?”

  楚氏也恼怒道:“定是那贾珩嘴硬,死不承认自己出错,胡言乱语,他疯了,这等国家大事,怎么能如小儿梦呓。”

  此言一出,众诰命夫人心头都是一震,脸色变幻,齐刷刷看向贾母、王夫人以及秦可卿。

  难道真的如楚氏所言,一切都是贾珩嘴硬,死不承认?

  可,这也太愚不可及了……

  失心疯了?

  甄晴秀眉紧蹙,清丽玉颜上,神色惊疑不定,美眸微微眯起,望着熙和宫方向。

  贾珩真的失心疯了?

  甄雪拿着手帕捂住樱桃小口,裙袖垂落,现出凝霜皓腕,纤纤柔荑,喃喃道:“这贾珩,是怎么想的?”

  这般捷报,还要抵死不认,非要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自己下不来台?

  宋璟之妻沉氏也面色震惊,难以置信。咸宁公主此刻却明眸亮起,熠熠闪烁,心头恍若划过一道亮光。

  是了,先生决然不会出错,错的是那些大臣,捷报定然有假!

  而一旁的李婵月秀眉蹙了蹙,转头看向咸宁公主,低声道:“姐姐。”

  分明是自家的手被表姐捏的生疼。

  这就是习过武的咸宁公主,手劲儿不小。

  晋阳长公主幽幽道:“捷报有假,并不出奇,古来杀良冒功之事屡禁不绝,难道那些捷报就没有造假?”

  这位丽人其实不知道,不仅古来,哪怕以后尚有歼敌一亿,虎踞台湾之称。

  而晋阳长公主的话,恍若一股冷风吹过众人心头,让牛继宗之母恍若被捏住了脖子般。

  甄晴童孔微缩,心头忽而闪过一道亮光,这般就说的通了,可那贾珩为何断定捷报有假?

  甄雪温宁眉眼间,就有几分惊疑不定。

  捷报有假,可这也能造假的?王爷以前好像说过……有造假的可能。

  楚氏恼道:“这空口无凭的,怎么造假?”

  柳芳之母孙氏,道:“是啊,那贾珩惯会信口开河,现在随口一说,又说什么捷报有假,怎么可能?”

  众诰命夫人都是一惊,是呀,空口无凭,你说造假就是造假?

  端容贵妃玉容微变,急声道:“赶紧去熙和宫看看,怎么回事儿?”

  这时,连续几个内监冲将过去。

  就在一众诰命夫人焦急等待时,熙和宫中——

  崇平帝心头一震,不由对上那道目光,凹陷的脸颊蒙上一层灰暗之色,沉默许久,也或是一瞬,道:“说。”

  对周围的攻讦,贾珩充耳不闻,拿着手中的捷报,道:“其一,所谓捷报只是河南都司的单行奏报,未得河南巡抚周德祯的具题,越级奏报,十分反常。”

  说到此处,顿了下,道:“当然,诸位大人可以说是河南都司的争功。”

  根本不等众臣找理由,贾珩就给了解释,但恰恰是这种气定神闲的状态,更让兵部侍郎施杰心头一寒,暗道一声,完了。

  就连柳芳脸上的怒气也凝滞了下,目光惊疑不定,都不是蠢人,方才是被兴奋冲昏了头脑,这下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不可能,还有老牛的奏疏,这怎么可能是假的?!

  不等柳芳以及武勋出言,贾珩道:“其二,为防止杀良冒功,战功作假,凡都司战报,至少要有都指挥佥事副署具题,此外还有一个不起眼的经历司都事,三者都要钤印署名,如是谎报,一体连坐!但捷报上,只有河南都指挥使郭鹏的钤印,至于指挥佥事彭国麟的钤印,有是有,可这签名笔迹就大有问题,系于郭鹏同出一手!”

  说到此处,目光逡巡过杨国昌、赵默、庞士朗等人,顿了下,冷声道:“而经历司都事的钤印署名,根本就不见!反而多了汝宁知府钱玉山的署名,当然诸臣仍可辩称,找不到经历司都事,可郭鹏先前奏报公文从未出错,为何这次这般急着抢功?”

  这就是老牛粗心大意,或者说只写了奏疏,而且邵英臣也对军报规制不明就里,只问过钱玉山,钱玉山说主副两将钤印署名就行。

  但实际上,钱玉山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漏下了经历司还要钤小印,当然乱军之中,也寻不到经历司都事的官印。

  “其三,这笔迹也不像郭鹏手书,郭鹏其人写字,多在钩画间有曲连之笔,我怀疑郭鹏手部受过伤,当然依然可以辩说郭鹏是着下属草拟,可这署名也有问题。”

  “如此种种巧合,竟然凑在一起,可天下怎么这般多巧合?臣以为这是贼寇为迟滞我中枢调兵遣将,所想出的瞒天过海之策。”贾珩沉声道。

  礼部右侍郎庞士朗面色苍白,低声道:“这……都是你个人猜测而已。”

  贾珩瞥了眼庞士朗,冷笑一声,然后,看向面色明晦不定的兵部侍郎施杰,道:“施大人久镇兵部,当有所言才是。”

  施杰心头一突,再也撑不住,拱手道:“圣上,捷报有疑,当仔细甄辨才是。”

  此言一出,朝臣愈发大哗。

  兵部侍郎出言附和,虽然说的隐晦,但多半……捷报有假!

  怎么可能?

  胡说八道,是施杰和那贾珩沆瀣一气,虚言欺君。

  这就是人的心理,只要不是真相摆在眼前,就会自我催眠。

  柳芳怒喝道:“无稽之谈!圣上……”

  崇平帝此刻心头一季,忽觉脑袋“嗡”的一下,恍忽了下,摆了摆手,示意柳芳住口,低声道:“施卿,可有其他证据为凭?”

  施杰拱手道:“圣上寻兵部过往军报,对照字迹,自有公论。”

  崇平帝声音忽而沙哑几分,脸颊道:“戴权,即刻着人去兵部寻军报对照。”

  “陛下,都是下面之人不经查验,彼等大臣不待细观,就呈报上来。”贾珩看向崇平帝,隐隐觉得天子的情况不太妙。

  怪就怪天子为何先看捷报,先一步给了定性,他此刻需要把天子的丢掉的颜面尽量挽救回来。

上一篇:谍海王牌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