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挽天倾 第370章

作者:林悦南兮

  薛姨妈凝了凝眉,低声道:“等明个儿,我想再请他一个东道儿,将你的事儿,看能不能出了正月,再带你走,二十一还是你妹妹的生儿呢。”

  薛蟠铜铃大的眼睛中,眸光黯然,唉声叹气道:“那你和珩表兄说,看他应不应着吧。”

  他也不想往五城兵马司去,哪有平日勾栏听曲有意思,但他有什么办法?

  宝钗在一旁听着二人叙话,心神微动,肌肤莹润的脸蛋儿上,见着怅然若失之色。

  自那天从颦儿院里偶遇之后,也有好多天没见着了,那人似也不大寻她。

  许是太忙了罢。

  也不知还记不记得自己的生儿……

  薛姨妈道:“明天,就去下帖子看珩哥儿有没有空暇,得提前约好了才是。”

  不提薛家三口的计议,却说元春用罢晚饭,看了一眼沉沉睡去的宝玉,遂返回所居院落,春风微拂,月光如银。

  丽人一袭淡黄色袄裙,春山黛眉之间忧愁郁结。

  因与探春住在一个小院,这时见着探春屋内灯火还亮着,元春容色微顿,想了想,挑帘进着里间。

  探春端坐在书案后,握持着一管羊毫笔,写着条幅,神情专注。

  少女胳膊轻轻挽起,现出一截凝霜皓腕,雪白如藕,橘黄烛火沿着光洁如玉的额头,照耀在脸蛋儿上,愈添几分柔美。

  英丽修眉之下,因为烛火光线故,弯弯睫毛分隔了暗影与明光,将晶莹清澈的眸子遂幽晦几分。

  已有一些文采精华,见之忘俗的气韵。

  一旁的丫鬟侍书,既是侍奉笔墨,也在凝神看着探春书写。

  这时,听到翠墨的唤声,探春抬起一张英丽明媚的的脸蛋儿,看向来人,清越如飞泉流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欣喜:“大姐姐。”

  “三妹妹写什么呢?”元春看着英气明媚,神采飞扬的少女,顿觉愁绪稍去,莲步近前,侧首看向书案上的条幅,眼前一亮,赞道:“妹妹的字儿是愈发见功力了。”

  探春轻笑说道:“吃饭过后,一时无事,就写写字,权作定神静心,大姐姐这是刚从二哥哥那过来的吧?二哥哥可还好?”

  元春脸上笑意敛去几分,点了点螓首,轻声道:“已睡着了。”

  探春情知自家大姐姐心事重重,想了想,柔声道:“大姐姐,去那边儿坐。”

  说着,挽着元春的素手,至朱红色帏幔勾起的床榻上就坐,姐妹二人,一嫡出,一庶出,一个气质温婉端庄,一气质明媚英气,并坐在一起,倒颇有几分互补之处。

  元春看着探春,柔声道:“妹妹,咱们说说体己话。”

  探春轻声道:“大姐姐,你说。”

  倒也能理解自家大姐姐的心情。

  元春抿了抿樱唇,轻声道:“三妹妹,你能给我说说他?”

  “谁?”探春先是疑惑了下,旋即恍然道:“珩哥哥?”

  元春“嗯”了一声,的不知为何,心头忽地涌起一股羞意,她也是心血来潮,想听自家妹妹怎么看他的。

  探春想了想,倒也不疑其他,明眸熠熠,似在思忖着措辞,说道:“珩哥哥很好啊,那时候珩哥哥还没到宁国府,因为珩嫂子的事儿,被老祖宗叫到荣庆堂,当初就是端方的性子,说来,他从来都是宁折不弯的性子,现在倒也没变呢。”

  说着,看向元春,低声道:“大姐姐出宫时日尚短,可能与珩哥哥经得事儿少一些罢,还不了解他呢。”

  “倒也算了解罢。”元春轻声说着,不知为何,心湖中似浮现梦境中的种种,连忙敛去了心神,幽幽说道:“我今儿个,倒是让他为难了。”

  想起也不知珩弟该怎么看她才是了。

  探春道:“若是大姐姐担心珩哥哥,会因宝玉之事而对大姐姐心存芥蒂,倒是不必这么想,珩哥哥他性情磊落,纵行雷霆手段,也是菩萨心肠,哪里会将这些放在心上?所以,方才我就没劝着,再说二哥哥这次闹得实在有些不像了。”

  元春叹道:“宝玉是不像话,我都没想到他这几年怎么就……他管教的对,我只是……”

  方才,面对忠顺王府,她已看出那人对教导宝玉一事上的良苦用心。

  只是,她一开始却没有看出来,倒不如三妹妹看得透彻了。

  此刻,少女心底难免生出一股内疚神明和患得患失的心绪。

  探春英气黛眉下的明眸,闪了闪,看着眉眼愁闷的元春,宽慰道:“大姐姐若觉得的过意不去,可以和珩哥哥说说,说开就好了,珩哥哥理解大姐姐的难处,应不会怪着大姐姐的。”

  她觉得大姐姐担心无疑是多余的,当然去说说也好。

  元春玉容失神,抿了抿樱唇,道:“我会去说的。”

  她也不知怎么着了,事后回想起来,却是心绪不宁,难以自持。

  与此同时,黛玉院落里,主仆二人也在私下叙话。

  今日之事闹得那般大,在荣庆堂中小辈皆为看客,不好说其他,可私下回头自己屋里,想不说小话也不可能。

  紫鹃端上一杯茶盅,看向正坐在书案前,拿着一本书凝神阅览的黛玉,劝道:“姑娘,夜里光线暗,仔细伤了眼。”

  黛玉闻言,放下手中的书,望着轩窗透过来的皎洁月光,罥烟眉微颦着,脸上现着思忖,低声道:“紫鹃,你说宝二哥他怎么……”

  说着,轻轻一叹。

  紫鹃一边拿过黛玉放在桌子上的书,一边劝说道:“姑娘,二爷从小就是这个性子,做什么,只图一时痛快,都不为他人想着的,姑娘也算和他一起长大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姑娘忘了,小时候刚来府上,二爷头一天见着姑娘就摔玉,当初何曾为姑娘考虑过半分?这几年大了,还不是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姑娘为着掉了多少眼泪?”

  黛玉闻言,清丽芳姿的脸上,怔怔失神了下,却也忆起以往种种,品着紫鹃的话,一时抿唇不语。

  紫鹃轻叹道:“姑娘也好,二爷也罢,都长大了,不是小时候了。”

  黛玉抬眸看向窗外的温柔月色,默然了一会儿,轻轻道:“是啊,不是小时候了。”

第421章 岂容他们上门撒野!

  荣国府,李纨院落中。

  李纨一身兰底菊纹交领袄子,下着石青色襦裙,这清素、淡雅的颜色让其多了几分未亡人的哀婉之余,也平添了一些老气。

  其实说来,李纨也不过二十四五岁花信少妇的年纪。

  此刻,李纨端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去着鬓发间的头饰。

  抬眸间,看着铜镜中那张不施粉黛的脸蛋儿,伸手轻轻在眼角抚了下,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依稀觉得岁月的一缕细纹,正在指肚下幽恨暗生。

  身后侍奉卸着头面的素云,却轻笑道:“奶奶,先前我听着珩大爷说,让兰哥儿好好读书,将来科举功名呢。”

  碧月也笑道:“上次,我瞧见珩大爷过来饮宴时,似也十分喜欢兰哥儿。”

  嗯,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李纨也想着前些时日,那位珩大爷过来对兰儿嘘寒问暖的模样,目光失神片刻,一张秀美玉容上,似是平静无波,轻声道:“兰儿能入族长的眼,也是他的造化。”

  “也是奶奶往日教导的好,三二年过去,应能进学了。”素云轻声说道。

  几人虽有意不提宝玉,但一些态度也心照不宣,宝玉以后是断断不能指望了。

  李纨柳叶眉挑了挑,心头虽欣喜,但婉丽脸蛋儿上,仍刻意保持着淡然模样,轻声道:“兰儿他平时原就刻苦,现在又进了崇文学堂读书,进益快一些,也属平常。”

  说到最后,心头也有几分唏嘘。

  想起从自己丈夫去后,自己孤儿寡母,一晃好几年,公公婆婆却似忘了还有个孙子般,全家都围拢在那人身旁。

  如今自家儿子倒也争气,得了珩大爷的赏识,想来以后再不济,也能有个功名出身,将来给她也封个诰命。

  念及此处,李纨眸子倒映着跳动的一簇烛火,心头暗暗祈祷:“老天爷,保佑着兰哥儿将来真如那位珩大爷所言,能为高官显宦,光耀门楣,纵是让我怎么着,我也甘之若饴的。”

  其实,这就是李纨几年的真切感触,荣府不管是贾母还是王夫人,都将目光投在宝玉身上,好在膝下还有儿子可以排遣愁闷。

  素云笑道:“奶奶,过了元宵,兰哥儿就要开学了,是不是过两天,奶奶领着兰哥儿去见见珩大爷,或是以后奶奶常过去问问兰哥儿的读书情况?”

  李纨闻言,凝了凝秀眉,迟疑道:“若过去,就不好空着手,我想想罢,而且去得太勤,只怕人家也有闲话。”

  她这寡妇失业的,上次请东道儿,都没少使着攒下的体己银子。

  再说,她哪能跑的太勤,落在旁人眼中,不定传出什么不堪的闲话。

  素云笑了笑,轻声道:“奶奶,其实若是学琏二奶奶那样,常到珩大奶奶那边儿坐会儿,或是陪着说会话儿,或是摸摸骨牌什么的,如是熟稔,想来以后有事烦劳着,都是奶奶嘴边儿的话,从来都没有临到头上再求人的。”

  李纨闻言,却如拨云见雾,秀眉下的双眸一亮,低声道:“上次她还向我问过子嗣的事儿,我……”

  说着,也觉得这话题似有些羞于启齿,白腻脸蛋儿上,悄然浮起两朵红晕。

  这般一说,素云反而拧起眉头,眸中现出思索,道:“说来,这珩大爷与珩大奶奶成亲有段日子了,倒没听着珩大奶奶肚子有什么动静。”

  碧月轻声道:“不是还有尤家两个姨奶奶吗?私下里,几个丫鬟都说这二尤姐妹颜色好,大爷也是艳福不浅呢。”

  一些丫鬟常随着主子出没宁国府,自也见着尤二姐、尤三姐两人,丫鬟私下里难免不会议论。

  就连宝钗与黛玉,也常有下人拿来对比。

  素云轻声道:“不是说还没过门呢,珩大奶奶刚过门不久,是倒也不好纳妾,不过,如是以二年再无所出,也不好说了。”

  一般而言,一年无所出,就会有一些闲言碎语流传。

  李纨听着,有些心惊肉跳,皱了皱眉,止住了两人的议论,微恼道:“越说越不像了,这些如何好议论着主子,让人听着这些闲言碎语,不知闹出什么塌天的风波来。”

  素云和碧月脸色悻悻然,也不好多说。

  李纨则在两个丫鬟的侍奉下,洗漱罢,去掉外裳衣衫,只着一件里衣,哺育一子的粮仓巍峨丰盈,掀开被子,躺在凉衾之内,随着外间帏幔徐徐放下,床榻灯火昏暗,将一双忧愁郁结的明亮眸子遮掩。

  李纨却一时间睡不着,在床上烙着饼子。

  只得想着来日儿子的前程,自己封着诰命的盛大场景,但往日百试百灵的招数,今天却有些不大好使。

  时近三更,外间传来一声梆子响,李纨听着外面的动静,两个丫鬟传来的均匀呼吸声,清晰可闻,分明睡得香甜,在静夜之中,对孤枕难眠之人,却有几分烦心。

  “都三更了。”

  思量着,贝齿咬了咬樱唇,一手解衣,一手及下。

  微微闭上眼眸,开始回想那记忆深处的温存,点点滴滴,但时隔多年,自家夫君的轮廓都记不大清了。

  幽幽叹息倏然响起。

  然而,心湖中忽地倒映出一张清隽、削立的面孔,李纨芳心一跳,连忙驱散一空。

  也不知多久,反完封建压迫、反完礼教束缚的李纨,暗夜之中,脸颊早已滚烫如火,心底忽地生出一股内疚神明来。

  旋即,神思困倦,渐渐睡了过去。

  此刻,睡不着的不止李纨,元春离了探春院落,回到自己所居院落,坐在床榻上,捏着贾珩先前所给的手帕,垂眸之间,看着手帕上“珩”字,仍是怔怔出神。

  丰润、妍美的脸蛋儿在灯火映照下,愈见温婉如水。

  就在这时,灯影摇曳,袭人端着铜盆,轻声说道:“姑娘,洗洗脚,早些歇着罢。”

  元春忙将手中手帕绞在一起,抬起美眸,轻声问道:“金钏安顿下了?”

  袭人低声道:“我刚才劝慰她,她哭了好一阵,用了些稀粥,已睡下了。”

  如依鸳鸯所言,金钏、袭人、鸳鸯几人都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非同寻常。

  元春轻轻叹了一口气,问道:“她是个苦命的,以后先让她服侍我就是了,等过二年,宝玉再大一些,我再给她想想法子。”

  袭人闻言,正在弯腰放着铜盆的手颤了下,盆中热水荡起圈圈涟漪,少女眸光微动,轻声道:“大姑娘仁厚,说来,这还是她的福分了。”

  元春再次叹了一口气,转而看向脸蛋儿柔媚的少女,柔声道:“你打小伺候宝玉,时间还长一些,宝玉这性子,这几年倒也不知怎么的,怎么这样了。”

  袭人柳叶眉蹙了蹙,有着几分天然玫红的脸蛋儿上见着思索之色,少顷,才定定看着元春,轻声道:“二爷,他是淘了一些,但其实本性不坏,也是这二年大了,知了人事,再也不能当小孩儿视之了。”

  元春一听,美眸闪了闪,倒也觉得颇为有理,点头道:“是啊,以后需得好好教导才是。”

  却是想起宝玉小时候抓周时,也是抓着钗环,那时候没见如何不说,反而为长辈笑闹着。

  这其实就是一种感观,同样的举动,八九岁或还算天真可爱,等三十多岁还那样,就是巨婴。

  只是想起与那王府琪官交情莫逆,元春心头仍是蒙上一层阴霾。

  袭人看了一眼那变幻不定的脸色,斟酌着言辞道:“珩大爷先前说的也对,让二爷去学堂待着,就不好在内宅厮混,这肯定是为二爷好的……其实,按着珩大爷的脾性,只怕若不是顾及姑娘和老爷,珩大爷也不大愿意管着这些家长里短,容易落得埋怨。”

  元春一听,玉容失神片刻,眼前似再次浮现起那面容冷峻的少年,轻声道:“你说的,是这个理。”

  袭人说完两句,倒也顿住不言,低头道:“姑娘,不说这些了,我侍奉你洗脚,早些歇着。”

  元春“嗯”了一声,美眸凝起,看着少女,赞道:“你是个识大体的,怪道,宝玉当初说还要你回去那。”

  与这袭人接触下来,明显觉得是个知冷知热、识大体的。

  事实上,这位被晴雯讥笑为“花斑点子狗”的袭人的确是此道高手。

  每每能将话说到人心坎里,原著中明明捷足先登,依然还能与王夫人大谈宝玉的“名声”问题。

  袭人低头帮着元春脱下绣花鞋,将袜子去掉,顿时,一双雪白如竹笋新发的玉足现出,放在铜盆里,脚踝晶莹如琉璃,以凤仙花汁涂着的红指甲,在灯火映照下,隔水炫光,娇小俏丽。

  袭人抬头看着元春,轻笑道:“能过来伺候姑娘,也是我的福气了。”

  却是先前听着那位珩大爷的一番话,心头难免疑虑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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