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悦南兮
说完,目送着魏王陈然离了牢房,继而,牢房中响起一声空荡荡的叹息。
他想了想,还是能让岳丈大人不至于太惨的结局,否则也会牵连到他。
南安郡王见得此等酒菜,目光愣怔了下,喉头不受控制地动了动,但面上还勉强保持着镇定,说道:“魏王殿下过来这是?”
其实刚刚食盒一打开,鸡腿的香味就已经在空气中漂浮到隔壁的牢房中,柳芳就留了几分意,知道有人来探望南安郡王严烨。
贾珩思绪一时纷飞莫名,以至金铉不得不提醒了一下少年国公,说道:“卫国公,卫国公。”
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倾听,片刻之后,那张比征西之前还胖了一些脸膛上就现出惊异莫名之色。
至于全军押上与汉军厮杀,多尔济又没有这个胆量赌上最后一把,而且瑚鲁布赤、桑噶尔扎两位台吉一直在劝阻多尔济,不要再鲁莽行事。
谢再义领兵追击,自青海湖以北,一直追逐到罕东卫,再到茫茫大漠的边缘,通过这一路厮杀,多尔济相继留下六七千兵马,双方一路缠斗,在短短的六七天内交手了数十次。
谢再义饱经风霜之色的面孔之上,满是疲惫之色,这已是他连续追了五天,纵是普通人也为之困顿不已。
至于他严烨,还有一个比烂的对象,那就是毫无气节的柳芳,穿着女人衣服向虏寇邀媚乞食。
贾珩看向金铉,说道:“剩下来,就是扫荡青海诸番人,收拢青海蒙古诸部,应对即将到来的准噶尔部落。”
南安郡王闻言,瞳孔缩了缩,说道:“竟有此事?”
此刻,多年在军旅之中养成的战争直觉,让这位南安郡王心头为之纠结不已。
再往藏地,那里蒙古以及其他番族情况更为复杂,所以一开始的烧杀掳掠之策,其实是有些…考虑欠妥的,或者说不够周详齐备。
先前,他在旁听军情之时,就开始隐隐有种直觉,子钰一定会打赢这场战事。
柳芳道:“魏王殿下,绝不可能!那小儿在坚寨之下顿兵十余日,还能有什么算计?如果将红夷大炮带过来,一炮轰过去,寨子土石乱飞,早就拿下寨子了,哪里还用这么久的时间?”
这样统治成本最低。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贾菖笑着道:“谢将军,节帅来了。”
身后的仆人,也是魏王府的典军,从监牢向着外间而去,没有多久,折身返回,面带欣喜说道:“王爷,听说是卫国公取得了大胜,在东峡谷口大败番人,前后歼灭敌寇四五万人,女真亲王岳讬也被生擒了,现在被押到锦衣府的囚牢里呢。”
彼时,贾珩已经领着一众锦衣亲卫迎至县衙官署之外,少年国公的清隽面容上现出欣然之意。
陈潇道:“谢再义和庞师立回来了。”
青海,海晏县
贾珩这几日吩咐着锦衣府卫开始在海晏城中搜捕在金孝昱引兵来此的内应,同时帮着金铉寻找到金孝昱的尸首,运至西宁府安葬。
又让贾珩小儿打赢了?
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
魏王陈然进入其间,道:“岳丈大人,给你带了一些吃食。”
见得此幕,严烨心情更为复杂,本来这杯庆功酒应该是为他而饮的。
此刻,身穿一袭红色号服,手持雁翎刀的汉军游骑速度放缓几许,打起的旗帜之下,一众亲卫簇拥着一个披着暗红色战袍,内罩盔甲的青年武将,武将微微眯眼看着沙漠之上渐渐为风沙掩淡的马蹄印,那张刚毅的面容,皮肤粗糙,满眼血丝。
如今前后绞杀、击溃了和硕特蒙古六七千兵马,已是大获成功,现在应当见好就收了。
“是柳芳。”南安郡王察觉到魏王陈然神色不悦,道:“殿下不用理会于他。”
严烨压下心头一丝复杂的心绪,说道:“殿下先去罢。”
魏王陈然道:“卫国公先前是有些进兵不利,不过一切都在谋算之中,岳丈大人不必担心,想来不久就有捷音传来了。”
可纵有此节,就能将兵败之责,完全推卸到方晋头上了吗?
南安郡王眸光闪烁,心头思量不停。
说着,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继而一饮而尽,因为喝的猛了,脸颊不由浮起两抹异样潮红。
金铉沉吟片刻,说道:“卫国公,也要防止前往藏地的固始汗兴兵回师青海。”
这一日,贾珩在县衙衙堂端坐着,正在查阅着关西七卫的地图。
金铉因心情沉重,向贾珩告了两天假。
毕竟最后一点儿兵马,实在折损不得,总不能几个人就去见准噶尔可汗。
不管如何,他从此淡出朝堂已成定局。
其实陈汉四大郡王的铁帽子王是相当之硬,但十万大军败亡西北,再硬的铁帽子也盖不住这样的罪过。
不同于严烨、柳芳二人,被关押到西宁府衙,而岳讬这样重要的犯人,已经被锦衣府和京营联合看押,共同监禁在锦衣府的监牢中。
此人正是大汉忠勤伯谢再义。
“不追了,追不到了,回师!”谢再义眺望着远处渐渐消失的骑军,高声说道。
“不足万人,想来也翻不出太大风浪了。”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谢将军可否向我介绍这一路,追击多尔济兵马的详细经过来,最好将罕东乃至瓜州的地貌和情况叙说一番。”
这几天,其实他也没少担忧,主要是如果谢再义等人所领兵马折损在外,那无疑为这次西北大胜蒙上一层阴影。
南安郡王严烨道:“此事且看回京以后,再看吧。”
魏王陈然看向头发灰白了一些的严烨,目中也有几许不忍,说道:“过来看看岳丈大人,打开。”
金铉点了点头,面上若有所思。
而就在西北局势风云变幻,贾珩正要一举威压、安抚青海诸番族之时,谋求两块儿边疆之地时。
经过贾珩奏报的捷报以及奏疏,也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抵达神京城。
还好,没让一些读者白等。
第1083章 戴权:陛下,这是卫国公的捷报和奏
神京城
近月以来,整个神京城都将目光投放在西北的这场战事,大汉朝的文武官员都议论一件事儿。
就是卫国公领兵在东峡谷口顿兵不前,长达半月之久!
正如贾珩所想,这在以往中都是少有之事。
想贾珩每次出征,领兵之后从来是势如破竹,节节而胜,但自从领兵前往西北以后,却顿兵坚寨之下,这在以往都不曾有过。
这卫国公,究竟还行不行?
一个问号在一些不怀好意的朝臣心底浮起。
韩宅,夜色已深,后院赏月的阁楼上,灯火煌煌。
今日是韩癀的生儿,在韩夫人的执意坚持下,韩癀还是简单操办了一下,不过只是邀请了一些亲朋,但还有几个在都察院的学生过来拜访。
颜宏问道:“兄长,可知京里最近流传的消息?”
韩癀坐在厅堂的太师椅上,问道:“什么消息?”
“卫国公领兵前往西宁一月之久,全无消息,说是进兵不顺利。”颜宏道。
张直附和说道:“是啊,恩师,今年湖广大旱,又是歉收,夏粮又有不小缺口,现在户部还向西北运输粮秣,这样前后两场战事,国库早就支撑不住了。”
韩癀面色默然,心头微微叹了一口气。
如果顿兵不前,迁延日久,以子钰的谨慎性情,应该会派人急递一份奏疏,叙说前线的局势才是,也是宽慰他和朝廷,为何至今迟迟未见?
兵部侍郎施杰出班奏道:“圣上,目前尚无奏疏递送至京。”
清晨的金色日光照耀在琉璃瓦覆盖的殿宇之上,流光熠熠,金碧辉煌,时而几只飞鸟掠过天穹,发出几声尖鸣。
自从南安太妃被除去太妃尊号以后,就变成了这种,对贾珩再无敬意,私下里“贾家那小子”,已经改为“小畜生”。
柳芳过来寻王爷议事之时,她也曾见过,实在没有想到竟能为了乞食酒肉,做出着女人衣裙的事儿。
湟源大捷?西北大捷?
而戴权领着那红翎信使进入庄严辉煌的议事大殿,迎着一众朝堂侧目而视的灼灼目光,来到崇平帝近前。
说到最后,面上也有几许疑惑。
子钰去了西宁这么久,真是一份军报也未递送过来,难道真的用兵不顺?不好意思递送奏疏和飞鸽传书?
“前日和户部郎中一起饮酒,听其提过一嘴,今年江南分置两省,夏粮因新法停滞,地方观望不少,夏课仍未有完备。”另外一位翰林编修尹振鹄开口说道。
罗氏笑道:“娘就放心吧,那卫国公能耐的给什么似的,现在还是一样打不赢,那时候京城里也不会说王爷什么事儿了。”
这时,户科事中胡翼道:“圣上,朝廷已经在西北折损了十几万兵马,如今卫国公又被困在东峡谷口不得寸进,微臣恳请圣上,召回大军。”
崇平帝瘦松眉微微舒展,目中冷色敛去,沉声说道:“那就依韩卿之意,内阁执笔,询问卫国公用兵方略。”
韩癀闻言,眉头皱了皱,说道:“用兵之事,机谋至深,为师也不知。”
“可不是,这就是天生的将种,天上的武曲星君,过来辅佐当今的。”众人附和说道。
这时,都察院的御史张直,说道:“恩师,最近都察院的同僚已经打算在明日奏请当今圣上罢兵,消弭兵祸了。”
“召回卫国公!”
崇平帝沉声道:“诸位爱卿,前线战事一瞬即变,朕与诸卿等在神京,贾子钰领兵在西北,不知前线具体情况如何,贸然提出撤军之议,实为不妥!”
罗氏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不能怪魏王,也是以柳她肚子不争气。”
就在殿中群臣跪在地上,忽而外间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欢呼,似是神京城百姓的欢呼之声,顿时引起殿中群臣的疑惑。
“按理说,和硕特蒙古不该放弃骑军优势,与我汉军结寨相抗才是。”施杰开口说道:“不过应是机密之策,正如圣上方才所言,我等身处神京,不知底细,不好妄加揣测才是啊。”
齐昆拱手说道:“圣上,户部的粮秣倒还充足,可供大军远征无缺,只是最多也就一两个月,夏粮最近征收,除河南、山西、河北等地改种番薯,山东、湖广今年都有旱情,南方诸省也有一些地方报灾。”
一下子就吸引了街道两旁酒肆、茶楼的食客,都伸长了脖子看向那马上的信使。
韩癀目光闪了闪,问道:“那如今科道方面,是要罢兵,消弭祸端?”
神京城,青白色条石铺就的街道上,一匹枣红色骏马哒哒而来,街道上的行人连忙躲避,马上的红翎信使年轻的面颊红扑扑,鬓角额头满是汗水,但仍是以声嘶力竭的沙哑声音,高声说道:“捷报!湟源大捷!西北大捷!”
其实最近京里的一些舆论风向,他也察觉到一些,无非西北兵事不顺,京中舆论开始转向。
此刻,崇平帝尽管已经对贾珩有着较高的期待,但贾珩仍以一种更震惊的方式,让崇平帝刷新着观感。
待议事而起,兵科给事中郭璞率先出得班列,朗声道:“圣上,微臣郭璞启奏,以为当召回卫国公,如今西北边事一筹莫展,国库靡费不知凡凡,还请圣上罢兵止戈!”
那是贾珩小儿的立身之本!
不过转眸看见前面同样跪着的吏部尚书姚舆、礼部侍郎柳政等人,心头的惶恐之感消散了许多。
韩癀儒雅面容也有许多惊容,手中拿着的象牙玉笏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下,心神为大汉战事获胜欣喜同时,不由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无力感。
军机处司员杭敏目光也咄咄而闪,说道:“应是此由了,青海之地地貌复杂,一旦和硕特蒙古效先前之事,诱兵深入,伏兵四起……不过卫国公是如何笃定和硕特蒙古会在东峡谷口鏖战相持?”
“是今个儿陪嫁以柳到魏王府的女官瑶儿说的。”罗氏面色复杂,低声道:“现在外面都传开了,说理国公柳家有损国体,丢尽了开国武勋的脸面。”
天子以后势必于兵事悉数托付于卫国公!
此刻,正在跪着科道言官以及刑部侍郎庞士朗面色煞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就在在场科道言官心思复杂之时,军机处的施杰似是恍然大悟,叙说道:“圣上,卫国公定是以东峡谷口吸引和硕特蒙古投入兵马,以歼其主力,而不必赶赴海晏,重蹈西宁、南安等人的覆辙,此为不拘于城池之得失,而守击溃敌军之枢要也。”
罗氏连忙道:“王爷怎么可能?王爷听说他宁死不屈的,换回来之后还大骂柳家的老大,说丢尽了开国武勋的脸面。”
而正在朝班中的贾政,眉头微皱,目光闪烁了下,心头不由涌起一股担忧。
先前这位都察院总宪一直保持沉默,基本是按着不知兵而不加多言的原则,冷眼旁观。
其实方才就已听见,但也是出于一种不知什么心理,想再听一遍,细问喜从何来?
庞士朗、科道、周廷机等人:“……”
“微臣附议。”
科道言官以及姚舆、岑惟山、周廷机、柳政等众臣,再次纷纷顿首相请。
太痛了,见诰命夫人都要大三级的太妃尊号,一下子被褫夺而去,现在连诰命夫人都不是,还被圈禁在府。
不管如何,持他这番罢兵、议和之论者,满朝文武,俯拾皆是。
罗氏似是说了一件新鲜事儿,说道:“娘,先前柳家的好像为了乞食,还穿了女人的衣裳?”
穿女人衣裙,这可真是丢尽了百年公侯之门的脸了。
他们这会儿还跪着呢!
庞士朗面色变幻,目光晦暗几分,心头同样涌起一股无力感,虽是仲夏时节,关中气温正高,但不知为何,仍觉膝下的地砖凉意刺骨。
前日礼部侍郎柳政就曾私下提及,实在不行,还不如当初答应了青海和硕特蒙古的联姻要求,这样还能相安无事。
下方文武群臣仍有些不满意,但也知道这已是天子的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