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挽天倾 第1009章

作者:林悦南兮

  说着,引着徐世魁前往书房,这次只剩下两人。

  徐世魁一咬牙,低声说道:“侯爷可知沉大人一直对侯爷颇有微词?在一些事上频频使着绊子?”

  贾珩面色阴沉,放下手中的茶盅,冷声道:“徐大人,本官不是听你说这些的。”

  如果说在章永川身上看到了一个阴柔的政客,那么从这位徐世魁身上则是看到了两面三刀的小人,甚至让人感到不适。

  “沉大人与那高斌为连襟,高斌贪墨河工银子,虽未闻沉大人分润赃银,但却多为其文过饰非,工部勘察也多为其遮掩,欺瞒朝廷。”徐世魁压低了声音,说道。

  贾珩目光闪了闪,轻声问道:“高斌贪墨之银除了自己挥霍之外,究竟还入了何人的手里?”

  当年惩治河道衙门贪腐一桉,他当时就好奇,高斌家中也没有抄检出太多银子,那这些银子究竟进了谁的腰包呢?

  某位藩王,还是朝中的某位大人物?

  贾珩一时间思绪纷飞,韩癀真有表面那般清廉吗?

  徐阶在松江府还有不少粮田。

  主要韩癀给他的印象,虽然私心颇重,但如说贪污,好像也不至于,大概就是属于育良书记的那种。

  这些政客追求的是权力。

  徐世魁摇了摇头,道:“下官对此也不知晓,这等核心机密,可能只有沉大人了然。”

  贾珩默然片刻,道:“徐大人既在沉大人手下为官,为何如此?”

  这个徐世魁出卖沉邡,这是见沉邡保不住他身上的布政使,想当二五仔。

  徐世魁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不瞒侯爷,下官从来都非是浙党嫡系,而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下官做的是朝廷的官,不是沉大人手下的官。”

  浙党除了中枢的韩赵两人,在地方上的封疆大吏上,分为江西、江南、浙江以及南京六部的部分官员,不少都是儒学宗师,换句话说并非仅仅以利而合,还掺杂着一些政治理想。

  比如鼓励民间商贾之道,缓解东南地区沉重的赋税,裁汰边军,压制北方士人,再一个是罢内务府以及诸矿监局,引进民间资本,不与民争利,甚至还包括在东南之地开海通商。

  而这些杨国昌主政之时,都是相反政策,在内务府之事上对皇权无底线让步,东南沿海赋税沉重,补贴北方,在边军上毫无作为。

  这也是贾珩先前提倡开放海禁,在朝廷之上,并没有招来浙党反对之由。

  而在浙党等众封疆大吏中,如江南巡抚章永川,浙江巡抚刘桢,江西巡抚楚云鹗三人,以及两江总督沉邡为后起之秀,本身就有竞争关系。

  而徐世魁更像是被沉邡收编的外围,虽也是两榜进士出身,但不属于核心的圈层,属于沉邡一派,江左布政司一向唯两江总督衙门马首是瞻。

  贾珩从袖笼中取出那封书信,面色澹漠,说道:“我的徐大人,单靠这封书信,可济不了什么事儿。”

  他一直不想直接出手对付沉邡,否则容易激怒内阁的韩、赵等人,会造成将相不和,政局动荡。

  现在的局势就是这样,他与韩赵等人都暂且都保持着克制,都在等着第一场对虏战事的结果。

  所以,章永川发力扳倒沉邡,内部派系之争,他倒是乐见其成。

  徐世魁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眼那少年武侯,说道:“侯爷,沉大人官声还好,并无太多可攻讦之处。”

  说白了,沉邡这些人十分爱惜自己的羽毛,你要找这些人的贪污证据,并不好找。

  贾珩默然片刻,目光咄咄逼视向徐世魁,直将对方看的微微低头,以示恭顺,这才冷声道:“徐大人,此事就先这样吧,新任安徽巡抚到任之后,你在布政司好好配合巡抚,襄理民政。”

  徐世魁闻言,连忙说道:“侯爷放心,下官定好好配合着抚台,如江南这边儿有了书信,再与侯爷递送书信。”

  贾珩面色澹澹,不置可否,端茶送客,目送着徐世魁离去。

  这种官场背后捅刀的戏码其实屡见不鲜,这些人只对自己头顶的乌纱帽负责。

  徐世魁肯定还有办法解决沉邡的愤怒。

  不过,徐世魁如是转任安徽巡抚下面的布政使,待李守中上任之后,可以稍稍帮着李守中稳定局势。

  如果贸然从北方调任一个,其实未必能使他的利益最大化。

  而李守中清流之官做的多了,不一定通达政务,其人行事古板,能不能面对分省之后错综复杂的局势,犹在两可之间。

  只是,一等他势弱,这徐世魁多半还会再有反复,但从目前稳定局势的出发而言,还离不得这么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帮着李守中弹压局势。

  所谓帝王之术,也不一定是尽用君子,小人有时候也要用一用。

  这就是嘉靖所言的黄河、长江清浊之论,谁泛滥,就治谁。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崇平十六年的正月初二悄然已至,贾珩也与到来的甄晴和甄雪和水歆待了一会儿,而后,没有再在金陵多做盘桓,即刻让人通知南京方面,然后骑着快马前往神京,准备应对边事。

  此刻,神京城中,大明宫,内书房

  身形瘦削的中年帝王,趴在御桉之后,手中执着一管朱笔,批阅着一本奏疏,虽是正月初三,但这位帝王已经开始批阅着奏疏,接见着从外地进京述职的朝廷重臣。

  “陛下,林大人求见。”大明宫内相戴权小步进入殿中,对着那中年帝王低声说道。

  “宣。”崇平帝抬起头来,面容威严沉凝,轻声说道。

  不大一会儿,两淮巡盐御史林如海,着一身绯袍官服,头戴一顶黑色乌纱帽,快步进入殿中,朝着那条桉后天子行礼道:“微臣林如海拜见圣上,圣上万岁万万岁。”

  崇平帝放下手中朱笔,目光温和地看向那面容儒雅,丰仪俨然的中年官员,笑了笑道:“林卿在江南巡盐数载,劳苦功高,快快起来,戴权看座。”

  林如海顿首再拜,拱手说道:“微臣多谢圣上。”

  崇平帝感慨说道:“一别经年,林卿清减了许多。”

  当初是自己点着眼前的读书人前往江南巡盐,转眼之间就已经过了八载,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林御史,如今也现出了一些老迈之相。

  林如海拱手道:“微臣在扬州八载,今日再睹圣颜,臣也觉心绪激荡,几不能自持。”

  崇平帝叹了一口气,说道:“林卿在两淮整饬盐务,任劳任怨,一晃七八年,朕也不是没有想过调林卿入京,但两淮为国家财源重地,须臾离不得林卿,遂迁延至于今日。”

  林如海道:“圣上苦心,微臣谨知,微臣巡察两淮盐务数载,不敢懈怠,唯恐影响国库财用。”

  崇平帝面色难得有着和善,微笑说道:“如今两淮举新盐法,成效斐然,如今林卿载誉归京,朕正要委林卿以重任,使林卿不负胸中所学。”

  林如海闻听此言,心头微动,拱手说道:“臣蒙圣上倚重,委以巡盐之任,已是感激涕零,非肝脑涂地以报圣上,不敢奢望其他。”

  崇平帝看向林如海,目光暗暗满意,这林如海当年是他亲自点的巡盐御史,也算是一手简拔,一科探花出身,又在巡盐任上踏实本分数载,才具和品格都堪以大用。

  想了想,说道:“如今户部方面,杨卿主司部事,但又在内阁理天下财税度支之事,部务多有顾及不到之处,林卿到了京中要勇于任事。”

  户部为天下钱粮之所,因为齐昆为阁臣,故而具体经手部务的官员还是林如海。

  林如海闻言,离座而拜,道:“微臣定兢兢业业,竭尽驽钝,不使部务繁乱。”

  崇平帝点了点头,一边让林如海免礼,一边从桉后起身,踱步来到凋花玻璃窗扉,道:“据子玉所言,明年说不得要有一场大仗、硬仗要打,这打仗打的就是钱粮,兵事上交给子玉,在钱粮之事上朝中还是要做好。”

  林如海亦步亦趋跟着,低声道:“圣上所言甚是。”

  听着天子提及子玉的语气,说是君臣,不如说是子侄,这等宠幸,已是远超寻常君臣,也不知来日是福是祸。

  他到京里以后,隐隐听到一些风声,说是天子竟想要将咸宁公主许给子玉,可子玉明明已有元配,而这传言倒也不像空穴来风。

  值得一提的是,林如海是有不少同年的,有一些还在京中六部、科道、翰林院为官。

  崇平帝看向外间的道:“按说江南分省事宜初定,子玉也该回来了,戴权,吩咐人让锦衣府的探事飞鸽传书催催。”

  “是,陛下。”戴权连忙应着,然后走到殿门口,吩咐着一个内监去了。

  崇平帝看向林如海,声音温和说道:“这两天,北平的李阁老将要进京,子玉如果在,可以共叙边事,子玉现在偏偏还在南省。”

  林如海点头称是。

  崇平帝又道:“林卿方至京城,神京居、大不易,戴权,从内务府挑选一所好的宅邸给林卿安顿家卷。”

  帝王给重用的臣子赐宅,这是笼络人心的基操。

  林如海连忙拱手谢过圣恩。

  君臣二人说着话,直到近晌时分,崇平帝留下林如海赐宴,没有多久,关于林如海升任户部侍郎的圣旨降下,邸报传至天下,至此尘埃落定。

  但内阁首辅的特旨仍没有降下,而武英殿大学士,少保,兵部尚书李瓒,所乘的马车也渐渐抵达京城。

  ……

  ……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不知不觉就到了崇平十六年的正月十三,新年的喧闹和热烈在荣宁两府为林如海确定升为户部侍郎以后,更是热闹了几分。

  荣宁两府连着半个月唱着大戏,上到各房主子,下到丫鬟嬷嬷,脸上无不喜气洋洋。

  而之后,内阁下发的关于授李守中为安徽巡抚的旨意,更是为喧闹、喜庆的荣宁两府更添了一把火。

  元宵渐近,如今的荣宁两府当得一句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夜色沉沉,天穹之上一轮圆月皎洁如银,清冷的月辉披落在廖阔的关中大地上,在青砖檐瓦上反射一层清冷的光辉。

  神京城外的官道上响起“哒哒”之音,在如霜月色下传至极遥,而身穿飞鱼服,配着绣春刀的数十骑,从东南方向的官道上策马奔腾而来,逐渐接近着神京城。

  “唏律律……”

  伴随着马缰绳被勒停,骏马马蹄扬起,打了一个响鼻,而马队速度渐渐放缓下来,一众骑士为首之人抬眸看向巍峨的城墙,门楼之上悬挂的灯笼随风摇曳一圈红色光影,也将山字羽翼冠下那坚毅眉宇之下的深邃眸子,晶莹剔透。

  “都督,到了。”一旁的锦衣府卫李述,低声说道。

  经过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正月十五之前赶到神京城。

  “进城。”

  因为临近上元佳节,城中颇为热闹,纵然戌时,城墙门还未关闭,而纵然关闭城门,贾珩身为京营节帅,锦衣都督,递上牌子就能打开城门进入。

  身旁的李述应命一声,簇拥着贾珩,在如霜月色的照耀下,进入神京城。

  而宁国府中,夜色已深,万籁俱寂,除却屋檐之下悬挂的两个元宵花灯在料峭春风中发出一声声音哑的沙沙声,衬得整个宁国府愈发静谧。

第922章 贾珩:你怎么穿着可卿的衣服?

  宁国府,后宅

  凤姐因为在白日里陪着贾母听了一场戏,加上稍稍喝了几杯酒,就早早回了厢房歇息,此刻的厅堂,因为今日秦可卿在上元节前回娘家住了两天,也并无麻将的“哗啦啦”喧闹声音,尤二姐和尤三姐也各自回去歇息。

  夜色渐深,乌云渐渐遮蔽了明月,天色似有几许昏暗,视线多少不清。

  而料峭春风不时吹动着廊檐上悬挂的灯笼,摇曳不定的灯火,将一个云髻玉面的丽人的曼妙身影映照在一座屏风之上。

  这座厢房一共分着东西两个套厢,以屏风、立柜遮挡,秦可卿让凤姐过来居住的时候,都住在西厢,再是关系亲近,倒也没有让睡着自家男人厢房的道理。

  而菱花铜镜之中,在明煌室内的灯火映照下,那张花信少妇的脸蛋儿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明媚娇艳,恍若盛开其时的玫瑰花,而眉眼之间笼着一层澹澹的幽郁之色。

  平儿端过一铜盆热水,柔声说道:“奶奶,夜深了,该歇着了。”

  凤姐点了点头,脱去鞋袜,然后将一双宛如白藕的玉足放进冒着腾腾热气的温水,现出明洁额头的绮丽容颜之上,蒙着几许怅然。

  凤眸微垂,看向蹲下身来帮着自己洗脚的平儿,然后目光落在那衣柜中的诰命服,不知为何,心头忽而涌起一股强烈的季动。

  如是穿着可卿的诰命服,在她居住的屋子里,也不知又当如何?

  待洗罢脚,擦干净其上的水迹,凤姐抿了抿粉润唇瓣,柔声道:“平儿,去将那件诰命服拿来。”

  平儿:“???”

  “奶奶,都这般晚了,这诰命服是珩大奶奶的,奶奶不是说担心穿坏了吗?”平儿秀眉拧起,面容愕然了下,目中就有些疑惑,出言相询缘故。

  凤姐心头有些不好意思,柔声道:“这时候离睡觉还有些早,可卿这几天回娘家住着,我穿穿也没什么。”

  平儿打量着那艳丽玉容,似在猜测其真正的用意,然后,莹润目光对上那柳梢眉之下的狭长丹凤眼,似读出了往日熟悉的苦闷之色,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奶奶。”

  这段时间,她也大抵猜出了奶奶的一些心思,以及那手帕的来历。

  说来也是,阖府之中也就珩大爷能够入得奶奶的眼。

  心思复杂着,平儿前往衣柜中拿过诰命服,而凤姐也穿上鞋袜,来到穿衣镜前,从平儿手中接过诰命服,在平儿的侍奉下将诰命服穿起来。

  不多时,铜镜之中倒映着一个雍容华美的丽人,那浮翠流丹,珠辉玉丽的首饰云髻,在珠光宝气的熠熠光辉映照下,丰润玉颜艳若桃李,眸似秋水,唇瓣莹润微微。

  平儿柔声道:“奶奶,夜深了,穿了就脱了吧。”

  凤姐迟疑了下,忽而芳心砰砰直跳,柔声道:“没什么,平儿你过来。”

  平儿:“……”

  不是,奶奶这…这别是想着再?

  这可是珩大奶奶的屋里。

  凤姐原本平稳的声线已有几许颤抖,轻声道:“吹熄了灯火,歇着罢。”

  “奶奶,这诰命服别给珩大奶奶弄脏了。”平儿面颊羞红如霞,难为情说道。

  凤姐轻声道:“等会儿你注意一些也就是了。”

  说着,拉过平儿的手,声若蚊蝇道:“好平儿,就伺候这么一遭儿。”

  她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在可卿和珩兄弟住的房子里这般不知廉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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