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挽天倾 第10章

作者:林悦南兮

  说话之间,远处已里三层外三层围聚了人,这都是宁荣街之外的百姓再看贾家的西洋景儿。

  贾蓉脸色一苦,道:“我哪里不知,只是那边老爷催得急,让我寻贾珩……大爷问话,我两边跑,若是回去唤不来人,又是一顿好打。”

  冯紫英沉吟了下,朝贾珩抱拳,笑道:“在下冯紫英,兄台只手对敌,好俊的功夫!”

  贾珩打量了一眼冯紫英,见其面容方阔,目光和缓,一手拿书,另一手搭在左手手腕上,作抱拳状:“冯兄,贾珩请了。”

  冯紫英笑道:“某家其实也是路过,原来要出城打猎,倏而一时见兄大展伸手,故而见猎心喜,若有唐突之处,还望海涵。”

  贾蓉在一旁脸色就是一黑,不过也不好说什么,这本来就是贾家中事,外人也不好多加插手。

  冯紫英笑道:“只是见兄人品贵重,又不得多嘴一句,斯地人来人往,需面上不好看,若蒙兄不弃,还请借一步,吃杯水酒,如何?”

  贾珩点了点头,道:“冯兄,吃酒就不必了,某还有事,若族长真有宗族相召,还请另约佳期,”

  这贾府,他会去,但不是现在,他一入宁国府,彼等若设计加害,又当何如?

  比如告他一个调戏族长之妻,嗯,这个……

  这时代的家法族规可是杀人利器。

  再说,他为什么要去见贾珍?如果要见,也是贾珍来见他。

  冯紫英见此也不好再出言劝解,这说穿了,也只是宁国府内宅中事,他一个外人,不好多言。

  贾珩冲冯紫英一拱手,对着贾蓉道:“蓉哥儿,告诉珍大哥儿,若要谈事儿,就不要派这等刁奴来,再者,除却年底祭祀祖先,我也不去贵府。”

  说着,看了贾珩一眼,拨开围观的人群,转身走了。

  “哎……”贾蓉看向远走不顾的贾珩,又看了一眼肿着脸的家仆,跌足长叹。

  冯紫英在一旁则是目送着贾珩背影,眸中涌起异色。

第18章 贾珍之怒

  宁国府

  贾珍和尤氏在天香楼中听戏曲,说来也巧儿,今儿正是贾珍的生儿,故而,延请了庆芳园的戏班子,上面箫管繁弦,咿咿呀呀不停。

  此外,贾琏和凤姐两口子,也受了贾珍和尤氏的邀请,来东府一起听曲儿,一旁凤姐的丫鬟平儿,丰儿在一旁侍奉着。

  上面唱的是一折《定军山》,黄忠阵斩夏侯渊的戏。

  贾琏一边磕着瓜子儿,一边笑道:“珍大哥最近在忙什么呢?”

  其实,他也是明知故问,蓉哥取媳妇儿的事,前日他就听其抱怨过,这会子,也是专挑现成的话和贾珍说道。

  贾珍手拿折扇,一点一点,说道:“蓉哥儿年岁也不小了,已到适婚之龄,我正瞅着寻思一门好亲儿。”

  尤氏在一旁笑着,一张青春艳丽的脸蛋儿上,因为吃了酒就红扑扑的,娇媚嫣然,如三月的桃花般,艳光动人,引得贾琏都不由偷瞄了两眼。

  但凤姐就好似长眼睛了一般,几案下的手就拧着贾琏的腰间软肉。

  这边厢,尤氏接话说笑道:“二奶奶是个眼尖儿心细的,也帮着我们蓉哥儿,挑门好亲。”

  尤氏和凤姐妯娌之间说笑无忌惯了的,此刻言笑无忌。

  王熙凤笑道:“哎呦,我寻思着珍大哥在外面见识惯了的,我在府中,见得不是丫鬟就是婆子,也不配蓉哥儿不是。”

  虽是无心之言,倒是一言点中要害,贾珍的确相中了一个。

  王熙凤见贾珍沉吟,就笑道:“我说不是,珍大哥是个仔细人,断要给蓉哥儿找个好的。”

  贾琏放下手中瓜子,就转过一张俊美的不像话的脸来,桃花眼中隐约闪过一抹亮光,问道:“不知是哪家姑娘?入了珍大哥的眼?”

  这兄弟二人早年也是一起厮混惯了的。

  贾珍手捻胡须,笑了笑道:“原是看中了一处人家,但只这家姑娘,与人已定了娃娃亲,还在料理此事。”

  王熙凤道:“娃娃亲?”

  贾琏道:“还未知是哪一家的千金?”

  贾珍正要开口叙说,忽地远处传来喧闹之声,继而是黑压压的赖升和几个仆人,从抄手游廊走来。

  贾蓉在后面,低着头,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老爷,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赖升行至近前,“噗通”一声跪下,捂着半边脸,哭诉道:“那个贾珩反叛肏的,我说老爷寻他问话,结果他根本不听老爷的招呼,我上前理论两句,结果他主子气性大,拉着我们,就是好一顿耳刮子。”

  然后,将手拿开,露出半张已血肿有半指高的脸。

  然后,后面四个家仆也抬起来头。

  好家伙,鼻青脸肿,活脱脱四个猪头。

  贾珩常年习武,手上自有功夫,一拳一掴血,一棒一条痕。

  开始还不显,但随着时间流逝,已经肿得如同猪头。

  尤氏见到这一幕,粉面怔忪,檀口微张,竟是忍俊不禁“噗呲”笑了起来,这一笑,当真云鬓步摇轻晃,一张俏丽脸蛋儿,明媚生辉,倏尔意识到不对,轻轻抿起丹唇。

  但凤姐就没那么多讲究,半是嬉笑,半是恼怒道:“怎么能打成这样!真真是没有王法了。”贾琏则是皱眉道:“这下手也太重了,贾珩?嗯?这是那一支儿?”

  说着,就疑惑地看向凤姐。

  贾珍怒拍桌子,道:“反了,当真是反了!”

  激怒之下,竟是和赖升所言一般无二,倒也不枉是主仆。

  这打的是赖大,打的是他宁国府的脸!贾家的脸!

  贾珍道:“那狗东西在哪里?我要拿了那个没王法的东西!”

  忽地抬头看见贾蓉,目光阴鸷,好似要吃人,“孽畜,你做得好事!”

  贾蓉这时已没处儿藏,噗通跪下,叩首道:“孩儿也没办法啊,贾珩他拳脚功夫了得,对,冯家大爷都说他拳脚功夫了得,等闲人近不得……”

  贾珍说着,就要去拿手中的茶盏,却见凤姐起身,道:“珍大哥息怒,蓉哥儿他才多大,哪里就办了这样大的事情,不值得就生这么大的气。”

  贾琏也是起身来劝,道:“蓉哥儿方才不是说了吗,那贾珩是个好勇斗狠的,蓉哥过去,也挨不住一通老拳。”

  凤姐和贾琏来劝,贾珍面色变幻着,说道:“要不是你二叔和婶子护住,今儿非揭了你的皮!”

  “都起来吧!”贾珍又是断喝一声。

  贾蓉吓的一哆嗦,缓缓起身,走到贾琏和王熙凤面前,躬身一礼,道:“多谢二叔,婶子。”

  贾珍重新落座,余怒未消,显然还为贾珩的“狂悖”气愤。

  贾蓉道:“儿子有下情回禀,那贾珩还有句话要儿子转述给父亲。”

  “哦?说什么了!”贾琏问道。

  贾蓉道:“贾珩说,老爷若是和他谈事情,不需用这样的刁奴出来,还有让老爷另约了地方,此非年关祭祖,他不会进府里来。”

  “你们听听,这说的叫什么话!我贾族公侯百年,怎么就出了这起子目无尊长的混账!”贾珍对着一旁的凤姐和贾琏,愤愤说道:“即刻让人赴了京兆尹,禀了府尹大人,拿了这无宗族长辈的混账。”

  贾琏皱眉道:“京兆府也不管这等事啊,再说,若是闹将起来,恐怕引人笑话。”

  尤其听这档子事,似乎还有抢了贾珩亲事一截儿,本来就不占多少理儿。

  贾琏一听这种事儿,就觉得闹到官府,贾家也难打赢官司。

  “什么笑话,不过使些银子就是了。”贾珍说到最后,也有些底气不足。

  时任京兆尹的许庐,行事刚正,不徇私情,与贾家关系无涉,根本不怎么卖贾家的帐。

  凤姐拧了拧眉,道:“珍大哥,贾珩方才说什么刁奴,这里面莫非有什么隐情?我怎么听这儿话里话外,贾珩似有和珍大哥好生谈谈的意思?”

  凤姐见贾珍愁眉不展,柳叶弯眉下的丹凤眼闪了闪,却是有意要显示自己的能为。

  贾珍神情阴沉,也是在心中咂摸着贾珩的那句话,想了想,喝问道:“蓉儿,将你见贾珩前后始末,都一一说来。”

  贾蓉犹豫了下,当即开口,就是一五一十说来。

  贾珍皱眉道:“这贾珩,什么意思?莫非还有可商量之处?可上次,又说什么万金不可失信于人?”

  贾琏开口道:“这其中,是不是还有可商量的余地,珍大哥不妨再与贾珩谈上一谈?”

  贾珍起身,背着手在廊檐下来回踱着步,思索了一会儿,抬眸看向贾蓉,道:“蓉儿,你下午再去,送一封书信,就说,老爷我晚上在翠红楼约他谈事,看他来是不来。”

第19章 箭术

  贾珩归家之后,先将买好的时文汇编集放好,然后洗了把脸,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压了压上涌的酒气。

  先前,他虽趁着酒意,将赖升等恶奴打了一通,但一来下手自有分寸,二来也是评估过后果。

  “打了赖升,只要不闹出伤亡,贾珍再怒,所能施展的手段也有限,因为完全断绝了寻官府力量介入的可能,而如是请所谓家法族规,也没有那般容易,除非我在祭祖时,做出火烧贾族祠堂这等大逆不道、骇人听闻的事情,否则,贾珍想要以所谓家法族规压服于我,不过是痴心妄想!”

  这时代的家法族规,在一些偏远地方,或许宗族势力强横,其如金科玉律,但到国都神京这等首善之地,国家自有法度在,岂容滥施施私刑。

  实际,历朝历代官府,对私刑的态度一直是持否定态度。

  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其实这句话有失偏颇。

  纵然自西晋首倡“准五服制罪”以来,历朝历代,也从来没有说过,父亲故意打死儿子的人伦惨剧是啥事儿没有的,只是根据亲属远近减轻刑责,不判死罢了。

  父子尚且如此,况同宗同族?

  所谓生杀大权,悉出于上。

  纵然贾珍是族长,此非年非节,在京都首善之地,国家法令森严,贾珍想要摆族长的款儿,对快出五服的远亲施以私刑惩戒,也要受到时人诟病。

  更不要说,贾珍争执之因,实在上不得台面。

  但难保贾珍施阴谋诡计暗害,故而贾珩才说,不会到宁国府一会贾珍。

  “反而今日我若忍气吞声,前往宁国府受得规训,才会助长贾珍嚣张气焰。”贾珩饮了一口茶,将此事放在一旁。

  贾珍的事,虽然可气,但只要拢住秦业家,再牢牢占住道理,他就不用畏惧。

  而后,贾珩如前两日一般换了一身武士劲装,打算先去表兄董迁家借马。

  董迁为五城兵马司小校,因时常需要跟着上官巡街,靖绥治安,故而只得晚上归家,贾珩只在其家中如往常一般向董迁母亲借了一匹马,而后就直奔安化门不远的谢再义家,然而不想却扑了个空。

  谢再义之妻赵氏,正在天井院中洗衣裳,抬头见贾珩如前而来,就笑道:“贾兄弟,老谢让我给你说一声,兵部的大官儿,这二日要巡察城防,安化门上上下下,都在为此事忙碌,今日恐怕不能和贾兄弟往城外了。”

  贾珩听罢,心头虽有失望,但也只好道:“谢大嫂,那可否进屋取一张弓,弟自去郊外演练?”

  因为谢再义不在家,他就只在中门大开的庭院中,也不往屋里去,且朗声说着。

  赵氏在围巾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笑道:“贾兄弟稍等片刻。”

  说着,往屋里去了,没多久,取了一张硬弓,一壶箭,递给贾珩。

  贾珩道了谢,拿着弓箭,就走到外间,解了拴在石墩子上的马,向着城外去了。

  正是秋日午后,贾珩驱马向着安化门而去,与前次随谢再义一起前来不同,此刻一人一骑,望着远处芳草萋萋的旷野,抬头就见着蓝天白云之下,秦岭的莽莽山林,让人油然而生出一股豪迈之感。

  一夹马肚儿,驾的一声,快马奔走在荒草连天的旷野中。贾珩先熟悉了骑术,而后一勒缰绳,驱马近前。

  来到先前与谢再义演练的场地,一处矮矮的山丘,绿草茵茵,人迹罕至,四方榛松茂密,绿荫四合,遮蔽视线,正是演练所在。

  贾珩先是下了马,将马鞍后缠着的箭靶取下,而后狠狠将木楔一头插入松软的草地中,做完这些,而后翻身上马,摘弓搭箭,驱动座下骏马来回围着箭靶瞄射。

  然而一开弓,情知有异,这弓似是拿错了,这是谢再仪所用之弓,力有二石。

  而他前日所用之弓,为一石强弓。

  贾珩试着拉了拉,嗯,发现虽然有些吃力,可竟也拉得动,心头有异。

  有赖于此身打熬筋骨,身躯强横,双臂膂力过于常人,前日初开弓就能开得一石,还引得谢再义赞叹根基深厚。

  但此刻所开之角弓为二石,发现竟比昨日还要趁手一些。

  “莫非是穿越之后,不仅灵魂,就连身体也出现了某种变故?”贾珩眸光闪了闪,心头生出几许猜测。

  想了想,终究是算一件好事,继而也不再纠结。

  羽箭射出,“嗖嗖……”在空中发出爆鸣之声,然而……十箭皆空!

  马上颠簸,射箭准头自就大打折扣。

  贾珩也不气馁,心头闪过谢再义所言的要领,再次由右向左手驱马而绕箭靶,再次张弓搭箭,“嗖嗖”声中,羽箭这次十箭而去,已有一箭上靶。

  再次十箭射去,又是十箭皆空!

  贾珩脸色淡漠,无喜无悲,三轮箭过,胳膊酸痛,就需得缓上一刻,正好翻身下马,前去捡箭。

  而方才射箭有多爽,此刻捡箭就有多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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