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命肥猫
“我们高山氏族是骄傲的摩拉丁之子，这一点从未改变。”
“当初矮人王国被莱恩逼得开放国门，引入其他种族的移民，我的先祖们曾经激烈地反对过，只是被当时的沙漠矮人血腥镇压了，导致我们高山氏族几乎彻底消失。虽然我们失败了，但我们也明白这是矮人王国的权宜之计，莱恩的威胁确实非常大，既然我们的抗争失败，就只能接受这个事实，继续隐藏在王国之中，苟延残喘地生活。
“只是我们没想到，矮人王国的堕落就是从吸收异族开始的。我们的信仰变得不够纯粹，甚至有矮人开始信仰其他种族的神灵，摩拉丁在上，他们怎么敢做出这种亵渎的行为？”
赛斯·尤里的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看样子他对现在这些矮人确实充满了仇恨。信仰是一种很特别的东西，不重视信仰的人像安柏修那样，可以对此不屑一顾，而重视信仰的人往往会为了神灵付出自己的一切。
赛斯·尤里无法接受矮人王国的信仰被污染，只是他太过弱小了，沙漠王国也太过弱小了。
从他出生开始，沙漠矮人就已经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赛斯·尤里有想过自己成为病毒抗体，肃清这个王国的流毒，但他也怕自己稍微一用力就让这个王国陷入内乱，然后彻底毁灭。
这不是骄傲自大，赛斯·尤里是这一代高山氏族的领袖，即使他们的氏族隐藏多年，但依旧可以拉起一支军队，关键时候给这个王国一刀，足以扎入这个垂垂老矣的王国心窝。
但赛斯·尤里不是要毁灭这个王国，他只想要让王国重新走上正轨，所以矮人王国被莱恩赶出沙漠的时候赛斯·尤里也一直按兵不动。
他在等待时机，希望可以有所转折，希望可以在保证矮人王国存活的前提下获取这个王国的最高权力。
只是后面的事情变化得太快，病入膏肓的矮人王突然就恢复了，兵不血刃地拿下了炼金之城的地盘一副浴火重生的模样。
赛斯·尤里又高兴又不甘，但也只能继续潜伏。
“本来我想，我还年轻，未来还有机会。但我没想到，就在我以为矮人王国会走向正轨的时候，我突然就感应到了摩拉丁的神谕。”赛斯·尤里捏紧了拳头，强压着愤怒说：“如今的矮人王，竟然变成了一个吸血鬼！为了活下去，他不仅抛弃了自己的信仰，竟然还堕落成了不死生物！这是耻辱，这是我们矮人最大的耻辱！”
古斯塔沃·弗林眼皮挑了挑，但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惊讶。
赛斯·尤里深吸一口气，很快恢复了平静，看到古斯塔沃·弗林的表现，他便问道：“看来，弗林大师你是早就知道这事了。”
古斯塔沃·弗林回答说：“能猜到一些，矮人王我也见过几次，吸血鬼的许多细节还是很容易分辨出来的。但我没有证据，只是有所怀疑而已。”
能成为传奇炼金术师的，多半都接触过“吸血鬼灰烬”和“吸血鬼的尖牙”这两种炼金材料，这可是隐形药剂的必备材料之一，也是许多高阶炼金药剂的基础材料。
因此，古斯塔沃·弗林也对对吸血鬼的习性有很深的研究。但他也没撒谎，之前都是猜测，他没有任何证据，也从未尝试去验证。
矮人王是不是吸血鬼，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赛斯·尤里点了点头，也明白古斯塔沃·弗林的立场，便继续说：“这正是我要杀死他的原因，我们不能让一个吸血鬼代表矮人参加这场会议。”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古斯塔沃·弗林很意外，甚至有点无法理解。
“这可不是什么轻描淡写的事情。”赛斯·尤里非常认真地说：“试想一下，那位亡灵女王替代莱恩出席诸国会议，以亡灵的身份来决定莱恩接下来的命运，莱恩人会怎么想。”
“那不一样，莱恩跟亡灵……”古斯塔沃·弗林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没有安柏修那么好的口才，只是知道这事不合理，却很难用最精准的话语概括自己的感受。
但赛斯·尤里替他说了。
“莱恩的信仰如此虔诚，圣光与亡灵势不两立，所以亡灵女王无法代表莱恩，这对莱恩来说比灭国还严重。是这个意思吧？”
古斯塔沃·弗林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意思，莱恩跟亡灵那是数不清的死仇啊。
“这正是我必须要他死的原因，曾几何时，我们矮人的信仰也是如此的纯粹，不允许任何异族的亵渎啊。”
古斯塔沃·弗林无法对赛斯·尤里的感慨感同身受，他没经历过矮人最光荣的时代，也不知道他们所谓的信仰有多高尚。不过矮人王国在融合多个种族之后，确实很少有出现对矮人众神的大规模祭祀了。
这样一来，赛斯·尤里要杀矮人王的理由也说得过去。
“但你的计划应该不只是杀人吧，矮人王死了，诸国会议也不会推迟，但你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取代他的位置，成为新的矮人王。”
“那就不参与好了，又或者让他们随便派一个矮人作为代表去参加就行。我只是为了纯洁我们的信仰，并不是非要成为新的矮人王。只要派出去的是矮人，那其他就不重要。”
赛斯·尤里这操作就很有狂信徒的风范，不管自己的利益，单纯为了取悦神灵。
古斯塔沃·弗林又问：“那地精银行为什么会跟你合作？”
“因为那位矮人王太过贪心，也太过胆小了。就像是你说的那样，吸血鬼的习性是很难完全隐藏的，唐纳德行长见过矮人王许多次，他比你更早发现端倪。本来他并不在意矮人王是否变成吸血鬼，但矮人王却不能接受。
“而且，他早就对地精银行里面存着的海量财富心动了。矮人撤出沙漠之后，黄金没了稳定的来源，这位矮人王可是时刻想着如何从各个方面捞钱维持他们的奢侈享受。他已经不止一次明示暗示让地精银行献上大量的黄金，这种压榨继续下去，地精银行也会撑不住的。”
说到底，还是利益之争。
赛斯·尤里为了神灵的利益，地精们为了自己的钱包，而古斯塔沃·弗林则是为了自己的权势和地位。
话题聊到这里，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古斯塔沃·弗林并没有过多犹豫，直接就答应下来。
“好吧，我答应你的邀请，如果只是一次性许愿的话，我有信心完成。但我并不赞同随便派一个人去参加诸国会议。这是关乎矮人王国百年利益的大事，如果只是随便派一个人去参加，那结果就是炼金协会的利益也会受到影响。”
赛斯·尤里皱了皱眉头，解释说：“等一切安定下来，我会尽量给你做出补偿。”
古斯塔沃·弗林摇头说：“你别跟我说等你当上矮人王之后要如何补偿，这没有任何意义。跟瓜分整个世界的利益相比，矮人王国提供的补偿实在不值一提。尤里阁下，你或许是一位天才，对各种魔法和炼金术都能信手拈来，但我相信你没见识过真正的金山银海。
“那是无数人的命运和梦想汇聚而成的巨量财富，炼金协会交的税额占了矮人王国全部税收的五分之一，而且这个比例还在不断扩大。你无法理解这是何等庞大的一个数字，或许那位地精行长没跟你细说，光是炼金协会一个月的炼金术师福利支出就庞大得能让现在的矮人王破产。
“而诸国会议决定的是炼金协会能不能扩大市场，能不能赚得更多，如果按照最好的预计成功谈下来，光是炼金协会产生的财富就会超越如今的矮人王国。而如果换一个根本不懂的矮人去谈判，最后失败了……尤里阁下准备将整个王国赔给我吗？”
古斯塔沃·弗林这番话确实让赛斯·尤里有点吃惊。
他知道炼金协会的影响很大，矮人王国之所以能出现经济复苏的迹象都是因为有炼金协会的存在，当初炼金之城留下的底子太厚，让他们一口吃了个饱。
但具体数字是多少，外人真的很难有直观的感受。
他并不怀疑这个比例的真实性，因为随便找地精银行的人问一问就能知道，没人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现在问题是，他要怎么才能让古斯塔沃·弗林满意呢？
赛斯·尤里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明白了这位炼金术师的意思，便诚恳地问道：“弗林大师，你既然提出这个问题，那我相信你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不妨直接告诉我。”
只要不是亵渎矮人的信仰，一切都可以商量。
钱对赛斯·尤里来说完全不在考虑的范围，更别说炼金术市场什么的。
“我也是刚刚知道你说的计划，心里有个模糊的想法……这样吧，如果你能给我几分钟时间好好想一想，我会告诉你我想要什么。”
“几分钟？”赛斯·尤里听着感觉有点古怪。
“不错，对一个炼金术师来说，几分钟就够了。”
古斯塔沃·弗林说着便告辞离开了这个房间。
走出房门之后，古斯塔沃·弗林就发现那位地精行长已经不在，四周寂静，只有他一个人。
古斯塔沃·弗林深吸一口气，从魔法口袋里面摸出一枚硬币，又拿出了便携式魔镜。
“伟大的炼金之神，请回应我的呼唤，你卑微的信徒向你忏悔……”
低声念诵着最卑微的颂辞，过了好一会儿，魔镜上便出现了满脸疑惑的炼金之神。
“这还是你第一次向我忏悔，不对，向我忏悔的炼金术师屈指可数。”
炼金之神这辈子庇佑过炼金术师很多，但这群家伙大半都是不知感恩的，只记得他给炼金之城制造了几座比大便还难看的高塔，没人感激他的帮助。
古斯塔沃·弗林竟然向他忏悔了，这事真的很新奇，以至于让炼金之神都感觉不可思议。
幡然醒悟就算了，醒悟得这么彻底吗？
古斯塔沃·弗林仿佛是想通了一样，虔诚地说：“在见到这地下魔法阵的瞬间，我就忘了那些无聊的勾心斗角，心里想的都是这个魔法阵要如何改良，如何提高效率。那一刻，我终于理解了您的教诲。
“作为一个炼金术师，确实应该回归到最单纯最朴素的最初，我的人生应该在实验室里面度过，那里才能让我感觉安心和满足。所以，我想通了，我想将一切都奉献给你，表达我的歉意。”
炼金之神高兴地说：“很好，弗林，你没让我失望。只不过，我对你所拥有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炼金之神掌握一切炼金术，去掉这些，炼金协会剩下的就只有资源了，这对炼金之神来说也是没什么用处的东西。
“不，我知道您对这些不会有兴趣，但我相信你的那位眷顾者会很感兴趣。我这里争取到了一个代表矮人王国向莱恩索取赔偿的资格，如果是那个巫妖来处理的话，我相信炼金协会将会成为真正影响世界的组织，炼金术的发展也会更加顺利。”
第609章 安柏修一生的原则
当安柏修忙着自己的事，却被炼金之神挖出来让他去参加诸国会议的时候，安柏修很明确地表示了拒绝。
“晨曦之主主持的会议，表面上看是莱恩道歉赔款，实际上是晨曦之主让大家卖个面子，这有什么好聊的，不就是看晨曦之主给多少好处么。”
安柏修不喜欢这种无聊的分蛋糕游戏，尤其是分蛋糕的刀握在神灵的手上。
再加上他现在跟晨曦之主关系还不错，没必要为了凡间这点小利益跟晨曦之主闹矛盾。
“这是弗林的建议，难得他想通了。”
炼金之神将古斯塔沃·弗林的想法告诉了安柏修，然而安柏修听了却没什么高兴的表现，反而叹气说：“老师，我觉得你是单纯看他可怜，所以才信了他的鬼话。幡然醒悟在他这种人身上出现的概率太小了。”
炼金之神摸摸下巴，疑惑地说：“你是不是疑心病太重了，他还能有什么阴谋？现在炼金协会已经被你弄得一团乱，就算他从地精这边借贷，最终的结果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炼金知识的不断普及，这种老一套的分级分利润方式持续不了几年了。”
安柏修摇了摇头说：“我不是说他有什么阴谋可以伤害到我们，我只是……算了，我亲自跟他聊聊吧。不是要让我去给矮人们出谋划策么，我也正好趁这个机会跟矮人的新国王聊聊。”
魔镜可以让安柏修无处不在，所以根本不需要浪费赶路的时间，眨眼就可以出现在那深入幽暗地底的秘密房间之中。
在见到带着小丑面具的安柏修出现后，古斯塔沃·弗林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但他很快就堆起笑容说：“老朋友，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安柏修相当敷衍地打了个招呼，然后便望向一旁的年轻矮人。
赛斯·尤里虽然已经知道了自己要面对的是谁，但当他见到安柏修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几分激动。
赛斯·尤里激动地说：“奥特曼大师？真的是你吗？”
安柏修也很客气地说：“尤里阁下，我也没想到还能见到高山氏族的后人，我当年还是个新手冒险者的时候就认识过一位高山氏族的矮人战士，他的名字叫赞恩·尤里。”
“赞恩叔叔？你认识赞恩叔叔？但我从未听说他提起过你的名字。”赛斯·尤里惊讶地说。
安柏修回忆了一下，然后说：“我们可是过命的交情……哦，当冒险者的时候我用的是另一个名字，让我想想，跟赞恩一起冒险的时候，我的名字叫做塔夫。”
“塔夫！”赛斯·尤里本来激动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这名字，嗯，赞恩叔叔确实是经常提起。”
赛斯·尤里有点说不出口，他那位英雄般的叔叔嘴里确实常常提起这个名字。但大部分时候是“那个贪婪狡诈的人类法师”，“我没见过这么狠毒的家伙”，“他脑子是用金子打造的精密仪器，但只会算钱。”
但每当遇到麻烦的时候，这位赞恩叔叔也会感慨说：“要是塔夫那家伙在就好了。”
等到他从抵抗莱恩入侵的战场上归来，这位老迈的矮人战士就很少再提及当年的往事，但他临终之时还是提了一句“塔夫那混蛋还欠我一杯最好的酒”。
赛斯·尤里从小听着这些故事长大，虽然不太理解两人究竟是朋友还是敌人，但毫无疑问这位塔夫是个能让矮人念叨几百年的故人。
只是谁也没想到，那位塔夫就是那位与魔龙同归于尽的伟大英雄。
“赞恩还好吗？”
安柏修看出了赛斯·尤里的尴尬，但他丝毫不在意，这些年干了什么他自己心里有数，脸皮不厚活不到今天。
赛斯·尤里感慨说：“叔叔他在二十年前已经回归摩拉丁的怀抱了。”
常年征战，一身伤病，以矮人的寿命来算，这位赞恩叔叔算得上是早逝了。
“哦，那倒是可惜，我还欠他一杯好酒呢。”安柏修感慨了一句。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朋友的离去了，安柏修也有几分唏嘘的感觉。
“好吧，既然是老朋友的后人，我们便省掉那些无用的客套吧。尤里阁下，你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取代如今的矮人王？”
赛斯·尤里也恢复了冷静，拿出暗中造反的反贼领袖的风范来。
“我只为信仰而奉献，我对矮人王这个位置并没有任何贪欲。摩拉丁让我将矮人信仰带回正轨，第一步就是要除掉这个吸血鬼。”
“也就是说，其实诸国会议对你来说并不是太过重要，你争的是名分是大义，而不是所谓的利益。”
赛斯·尤里点了点头说：“信仰是我的目标，但我同样不希望王国受到太大的损失。听弗林大师说，这场会议会影响到炼金协会的发展，这是足以影响整个王国的大事，所以我也希望您可以帮助我们争取更大的权益。
“毕竟，奥特曼大师你也是莱恩暴行的受害者之一，不是吗？”
安柏修的巫妖身份太过深入人心，即使眼前的安柏修似乎是换了一种形态，但赛斯·尤里还是下意识地将他当成巫妖来对待。
然而安柏修摇头说：“亚瑟·莱恩是我的朋友，我跟莱恩的账早已经算清了。而且，我个人不喜欢在谈论利益的时候加入太多个人恩怨，这会让利益谈判变得不够纯粹，显得非常不专业。”
加入个人恩怨会让利益谈判变得不够纯粹？
赛斯·尤里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但听起来还真的挺有道理，不愧是那位闻名世界的巫妖，观点真的相当新颖。
“那奥特曼大师你的建议是什么？你愿意为我们矮人王国争取更大的利益吗？当然，作为回报，我们也会尽可能地满足你的要求。”
安柏修笑着说：“我的建议？我的建议是这场谈判随便派谁去都一样，因为从一开始诸国会议就不是凡人之间的谈判。晨曦之主的神恩已经重新笼罩莱恩，任何过分的要求对这位神灵来说都是挑衅。
“尤里阁下，你虽然是得到神眷的幸运儿，但锻魂者一定早已跟晨曦之主有过沟通，这场会议只是神灵谈判的延伸，凡人在纸上签订的条款不过是神灵相互试探妥协的结果，是唯一可以展现出来的一小部分。
“所以，不要去跟神灵们争什么，相信矮人众神早已为你们准备好了一切。所以，看在赞恩份上，我真诚地建议，你专注于矮人内部的问题即可，诸国会议并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地方。”
赛斯·尤里听了感觉有点不可思议，连忙追问说：“奥特曼大师，为什么你会这么说，你难道是提前知道了什么吗？”
神灵的行为不是凡人可以胡乱猜测的，光是在心里乱想都是一种罪。眼前这位传说中的英雄说得言之凿凿，像是早就知道一样。
凭什么？
矮人众神都没告诉自己，这位又凭什么说众神已经商量好了呢？
这聊天让赛斯·尤里有种古怪的感觉，仿佛眼前这位奥特曼大师不仅仅是传说中的英雄，还是高于凡人的存在，像是神话故事里面传达神灵意志先知一样。
等等，不对劲，明明自己才是先知。
赛斯·尤里是真正的神眷者，他带着神灵的命令在凡间行走，践行神灵意志，他才是先知啊。
这种古怪的感觉让赛斯·尤里心生怀疑，这位巫妖不会在欺骗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