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来(上) 第608章

作者:烽火戏诸

  姜尚真好不容易止住笑,唏嘘道:“可惜喜欢上了一位和尚,这就很头疼了。”

  陈平安这才满脸惊讶,小声问道:“是大圆月寺那位老僧?”

  姜尚真点点头,“所以蒲禳她才会战死在沙场上,拼死护住了那座寺庙不受半点兵灾,只是世间因果如此玄妙,她若是不死,老和尚可能反而早就证得菩萨了。这里边的对与错,得与失,谁说得清楚呢。”

  陈平安有些明悟。

  通过姜尚真的言语,老僧先前为何要说那个四字,那条脉络长线,就已经浮出水面了,加上蒲禳后,便更加清晰。

  姜尚真突然说道:“你的心境,有些问题。若只是察觉到危机,依照你陈平安以前的作风,只会更加果断,最后一趟铜臭城,我一个外人,都看得出来,你走得很不对劲。”

  陈平安点点头,“源头活水,不够清澈,心田自然浑浊。”

  姜尚真笑道:“这可不是小事。”

  陈平安说道:“慢慢来吧。”

  姜尚真问道:“还是打算涉险北游俱芦洲?”

  陈平安说道:“事情可以作退一步想,但是双脚走路,还是要迎难而上的。”

  姜尚真不再言语。

  陈平安问道:“那玄都观有一座桃林洞天,你也有一座云窟福地,是不是打理起来,很劳心劳力?”

  姜尚真双手抱住后脑勺,“如果钻牛角尖,那真是想不完的难题,做不完的难事。”

  陈平安嗯了一声,望向远方。

  姜尚真翘起一条腿,“八位壁画神女离开后,这里就成了一座品秩比较差的洞天福地,但是对于披麻宗而言,已经是一块重中之重的地盘,打理得好,就等于多出一位玉璞境修士,打理得不好,还会耽误一两位元婴修士,归根结底,还是要看竺泉的手段了,毕竟天底下所有的洞天福地以及大小秘境,真想要养育得当,就是无底洞,比那剑修还要吃银子。说不得你陈平安以后也会有的,记住一点,等你有了那么一天,千万千万别当那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不然好事就变成了祸事,在商言商,认钱不认人,都是在所难免的。例如我那云窟福地,巅峰时期,蝼蚁五千万,如那竹林,还迎来了一场千年不遇的大年份,雨后春笋,地仙一股脑涌现,我便得意忘形了,结果下去一趟游历,差点就死在里边,一怒之下,给我狠狠收割了一茬,这才有了如今的家业。”

  陈平安不置可否。

  姜尚真开始收拢法宝,将封禁八幅壁画门扉的物件,陆陆续续全部收入袖中。

  只余下云海大门那边,依旧雷打不动,姜尚真想要看一看,竺泉最后一刀的风采,就当是给自己离开北俱芦洲的离别礼了。

  陈平安说道:“如果哪天我真心把你当成了朋友,是不是很可怕。”

  姜尚真笑道:“觉得有违本心?变得太多?可能对你陈平安来说是坏事,这兴许就是大道不同带来的利弊,我姜尚真是求变与顺势,只需心有船锚坠于湖底,任由风吹雨打、万丈波澜,是无需理会湖上汹涌的,故而大道修行,一路上还算惬意,再者活了这么久,什么人事没见过,就愈发应对娴熟。你陈平安约莫是求个不动,加上岁数还小,所以见到了此处善那处恶,都会觉得需要小心翼翼,以至于处处束手束脚,磕磕碰碰,修行一事,当然很难了,反过来说,只要你守得住,就是一次次砥砺,一次次裨益。你我双方,两者谈不上高低、好坏,各有各的缘法罢了。其实不光是你我如此,换做他人,高承,竺泉,老僧老道,也一样,我一直觉得修道一事,脚下所走的道路本身,无高低贵贱之分,断头路什么的,我一直是不太信的。”

  陈平安笑道:“从头到尾,你这些话,万金难买。”

  姜尚真颇为得意,脸色一变,微笑道:“那隋右边?”

  陈平安有些疑惑。

  姜尚真一脸古怪,伸出双手握拳,拇指晃动,“就没点啥?”

  陈平安翻了个白眼,懒得废话半句。

  姜尚真摇摇头,“暴殄天物!”

  砰然一声。

  云海之中,一道刀光劈砍而出,几件流光溢彩的堵门法宝顿时崩碎流散,姜尚真仰头望去,哈哈大笑,“小泉儿好刀法,看得你家周肥哥哥目眩神摇,小鹿乱撞!”

  陈平安瞥了眼那几件彻底毁坏的法宝,真是都要替姜尚真感到心肝疼,这才是暴殄天物吧?

  “走也!小泉儿不用送我!”

  姜尚真站起身,一卷袖子,将剩余法宝悉数收起,与此同时,以本命物柳叶劈开一道壁画城门扉,整个人化作一道长虹远遁逃离,速度之快,风驰电掣,足可媲美剑仙飞剑。

  陈平安有些羡慕,自己若是有这跑路的本事,再去一趟鬼蜮谷,就算是去趟京观城逛荡一圈都未必有事吧?

  竺泉手持长刀落在栏杆上,气势汹汹,一身煞气,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去壁画城追杀姜尚真,高声道:“姓姜的,再敢来我披麻宗,砍掉你三条腿!”

  姜尚真突然从挂砚神女的壁画门扉那边探出脑袋,“别用那把法刀,手刀成不成?”

  竺泉持刀轰然杀去。

  足足半个时辰后,陈平安才等到竺泉返回这座洞府,女子宗主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海风气息,肯定是一路追杀到了海上。

  竺泉有些气闷,收刀在鞘,坐在栏杆上,一伸手。

  陈平安抛过去一壶米酒。

  竺泉仰头痛饮,脸色不太好看,问道:“你跟姜尚真是朋友?”

  陈平安脸不红心不跳,大义凛然道:“曾经在桐叶洲一座福地内,是生死之敌,当时他就叫周肥。”

  竺泉瞥了眼陈平安,嗤笑道:“男人嘴边话,就他娘是骗人的鬼。”

  陈平安喝酒压惊。

  竺泉冷哼道:“能够跟姜尚真尿到一壶去,我看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陈平安只是默默喝酒。

  竺泉怒道:“默认了?”

  陈平安摇头道:“没有。”

  竺泉这才脸色缓和,“若不是你先前说了那句用心专一,还算是人说的话,我这会儿都要忍不住给你一刀。”

  陈平安苦笑不已。

  竺泉说道:“你接下来只管北游,我会死死盯住那座京观城,高承只要再敢露头,这一次就绝不是要他折损百年修为了。放心,鬼蜮谷和骸骨滩,高承想要悄然出入,极难,接下来披麻宗的护山大阵会一直处于半开状态,高承除了舍得丢掉半条命,至少跌回元婴境,你就没有半点危险,大摇大摆走出骸骨滩都无妨。”

  陈平安稍稍松了口气。

  竺泉笑道:“我若是你,就站在骸骨滩和鬼蜮谷接壤的牌坊楼那边,在那边对高承骂个三天三夜,只要他一露头,你就仗着咱们木衣山的那尊祖山神灵逃呗,高承一走,你就冒头,来来回回的,气死高承,岂不痛快?反正花钱的,也是我们披麻宗,何况我们披麻宗也乐得花这笔钱。”

  陈平安说道:“我还是乘坐一艘仙家渡船绕出骸骨滩吧,出了骸骨滩几千里后,我再下船游历。”

  竺泉瞪眼道:“你连姜尚真都不如啊?换成是他,吃了这么个大亏,他对付那高承,肯定比我还要过分,这家伙别的不说,恶心人的本事,是这个。”

  竺泉伸出大拇指,“当年一座宗门与他结了大仇,结果被他堵了十年,害得所有地仙以下修士都不敢单独下山游历,姜尚真在最后临走之前,又送了一份大礼,他在山脚四周,一夜之间树起了七八块写满脏话的碑文,胡编乱造,将所有宗门老祖和地仙修士,无论男女都给编排了一通艳史。内容极其污秽下作,倒是还有几分文采,至今山上还流传着那些艳情小本子。”

  陈平安无奈道:“我干嘛跟姜尚真比这些。”

  竺泉想了想,“也对。什么都莫学这色胚才好。”

  陈平安如释重负。

  跟这位女子宗主打交道,比跟人捉对厮杀、打生打死还累人。

  ————

  桃林外,一位青衫仗剑的白骨鬼物,站在两块石碑旁,没有走入桃林。

  一位身披宽大袈裟的瘦弱老僧出现在它眼前。

  正是白笼城城主蒲禳的白骨鬼物,嗓音沙哑道:“终于敢出来见我了?”

  老僧双手合十,默然无声。

  蒲禳按住剑柄,整把剑顿时剑气弥漫,如雾笼罩蒲禳,转瞬之后。

  蒲禳依旧青衫仗剑,但不再是那副骨架,而是一位……英气勃发的女子。

  她缓缓道:“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我再不懂佛法,如何会不知晓这些。我知道,是我耽误了你破除最后一障,怪我。这么多年,我故意以白骨行走鬼蜮谷,便是要你心怀愧疚!”

  曾经生是如此明爽,如今死后为鬼,仍是这般果决。

  遥想当年初见,一位年轻僧人云游四方,偶见一位乡野少女在那田间劳作,一手持秧,一手擦汗。

  阳光下,明明不算太好看的少女不但动人,还晃了晃年轻僧人心中的不动佛法。

  如梦如幻,如露亦如电。

  此刻老僧视线低敛,始终双手合十,轻声道:“蒲施主无需如此自责,是贫僧自己心魔作祟。蒲施主只需潜心大道,可证长生不朽。”

  蒲禳惨然笑道:“从来都是这样。”

  她就此转身离去。

  老僧佛唱一声,亦是转身而行。

  在大圆月寺和小玄都观的道路岔口处。

  老道人凭空出现,老僧驻足不前。

  老道人似乎想要与这位老邻居问一个问题。

  老僧显然早已猜出,缓缓道:“那位小施主当时在黑河之畔,曾言‘能证此果,当有此心’,贫僧其实也有一语未曾与他言说,‘能有此心,当证此果’。”

  老道人问道:“为何不说?”

  老僧微笑道:“佛在灵山莫远求,更无需外求。”

  老道人摇摇头,一闪而逝。

  老僧依旧站在原地,弯腰伸手,如掬起一捧水,喃喃道:“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

  ————

  一艘骸骨滩仙家渡船,没有笔直往北,而是去往东南沿海某地。

  夜幕中,陈平安在灯火下,翻看一本兵书。

第500章 有些遇见

  陈平安收起兵书,翻开一本类似披麻宗《放心集》的书籍,名为《春露冬在》,是渡船所属山头介绍自家底蕴的一个小本子,比较有趣,哪位北俱芦洲剑仙在山头歇脚过,哪位地仙在哪处形胜之地喝过茶论过道,文人骚客为山头写了哪些诗词、留下哪些墨宝,都有大大小小的篇幅。

  陈平安脚下是一艘来自春露圃的渡船,主要收入是沿路贩卖山门培植的奇花异草,其中三种仙家花卉,被披麻宗木衣山近乎垄断,是春露圃一笔大头收入,所以渡船航线,便是在骸骨滩和春露圃所在的嘉木山脉之间往返,春露圃属于诸子百家当中的农家门派,多女修,而且性情温和,而嘉木山脉盛产奇木和花草精魅,在俱芦洲东南一带,属于颇有家底的二流势力,加上交友广泛,厮杀结仇不多,嘉木山脉是南方众多年轻谱牒仙师历练游览的必选之地。

  陈平安之所以选择这艘渡船,原因有三,一是可以完全绕开骸骨滩,二是春露圃祖传三件异宝,其中便有一棵生长于嘉木山脉的万年老槐,高达数十丈。陈平安就想要去看一看,与当年家乡那棵老槐树有什么不一样,再就是每到年关时分,春露圃会有一场辞岁宴,会有数以千计的包袱斋在那边做买卖,是一场神仙钱乱窜的盛会,陈平安打算在那边做点小买卖。

  春露圃这个小本子其实不薄,只是相较于《放心集》的事无巨细,好似一位家中长辈的絮絮叨叨,在页数上还是有些逊色。

  陈平安其实有些遗憾,没能在桐叶洲扶乩宗这些山头收集到类似本子。

  陈平安看过了小本子,开始练习六步走桩,到最后几乎是半睡半醒之间练拳,在房门和窗户之间往返,步伐丝毫不差。

  拂晓时分,陈平安睁开眼睛,停下拳桩,坐回桌旁,稍等片刻,等到廊道那边有人敲门,这才站起身,去开了门,是一位渡船管事,春露圃比较少见的男子修士,一位金丹老修士,暮气沉沉,远远无法跟披麻宗杜文思、杨麟媲美,同样一个境界,高低亦有天壤之别,极有可能厮杀起来,会是胜负立判的结局。这却不是春露圃修士如何绣花枕头,实在是披麻宗修士异类,生死搏杀,是吃饭喝水的常事。

  老修士在陈平安开门后,老人歉意道:“打搅道友的休息了。”

  陈平安笑道:“宋前辈客气了,我也是刚醒,按照那小本子的介绍,应该接近金光峰和月华山这两座道侣山,我打算出去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撞见金背雁和鸣鼓蛙。”

  老修士微笑道:“我来此便是此事,本想要提醒一声陈公子,约莫再过两个时辰,就会进入金光峰地界。”

  这位金丹地仙稍稍换了一个更加亲近的称呼。

  投桃报李。

  陈平安赶紧让出道路,“宋前辈里边请。”

  老修士会心一笑,山上修士之间,若是境界相差不大,类似我观海你龙门,相互间称呼一声道友即可,但是下五境修士面对中五境,或是洞府、观海龙门三境面对金丹、元婴地仙,就该敬称为仙师或是前辈了,金丹境是一道大门槛,毕竟“结成金丹客、方是我辈人”这条山上规矩,放之四海而皆准。

  当然,胆子够大,下五境见着了地仙乃至于上五境山巅修士,依旧大大咧咧喊那道友,也无妨,不怕被一巴掌打个半死就行。

  老修士身为一位老金丹,称呼这位年轻客人为道友,显然是有讲究的。

  当时陪着这位年轻人一起来到渡船的,是披麻宗祖师堂嫡传子弟庞兰溪,一位极负盛名的少年骄子,传闻甲子之内,说不定能够成为下一拨北俱芦洲的年轻十人之列。若是别的宗门如此宣扬门中弟子,多半是山头养望的伎俩,当个笑话听听便是,当面遇上了,只需嘴上应付着对对对,心里多半要骂一句臭不要脸滚你大爷的,可春露圃是那座骸骨滩的熟客,知道披麻宗修士不一样,这些修士,不说大话,只做狠事。

  若只是庞兰溪露面代替披麻宗送客也就罢了,自然不比不得宗主竺泉或是壁画城杨麟现身,更吓唬人,可老金丹常年在外奔波,不是那种动辄闭关十年数十载的清净神仙,早已炼就了一对火眼金睛,那庞兰溪在渡口处的言语和神色,对于这位老金丹都看不出根脚深浅的外乡游侠,竟然十分仰慕,而且发自肺腑。老金丹这就得好好掂量一番了,加上先前鬼蜮谷和骸骨滩那场惊天动地的变故,京观城高承显出白骨法相,亲自出手追杀一道逃往木衣山祖师堂的御剑金光,老修士又不傻,便琢磨出一番滋味来。

  两位萍水相逢的山上修士,一方能够主动开门请人落座,极有诚意了。

  修道之人,不染红尘,可不是一句戏言。

  老金丹姓宋名兰樵,按照祖师堂谱牒的传承,是春露圃兰字辈修士,由于春露圃几乎全是女修,名字里有个兰字,不算什么,可一位男弟子就有些怪了,所以宋兰樵的师父就补了一个樵字,帮着压一压脂粉气。

  陈平安先前只听庞兰溪说那金光峰和月华山是道侣山,有讲究,运气好的话,乘坐渡船可以瞧见灵禽异物,所以这一路就上了心。

  刚好宋兰樵前来提醒此事,为陈平安解惑。

  原来金光峰一带,偶尔会有金背雁现身,此物飞掠速度快若剑仙飞剑,它们只有在得天独厚的金光峰才会稍作盘桓,除非元婴境界,一般修士根本不用奢望捕获,而且金背雁性情刚烈,一旦被捕就会自焚而亡,让人半点收获都无。

  金背雁喜欢高飞于滔滔云海之上,尤其嗜好沐浴阳光,由于背部常年曝晒于烈日下,而且能够先天汲取日精,故而成年金背雁,可以生出一根金羽,两根已属稀少,三根更是难遇。北俱芦洲南方有一位成名已久的野修元婴,因缘际会,在下五境之时,就获得了一头浑身金羽的金背雁老祖宗主动认主,那头扁毛畜生,战力相当于一位金丹修士,振翅之时,如烈日升空,这位野修又最喜欢偷袭,亮瞎了不知多少地仙以下修士的眼睛,跻身元婴之后,宜静不宜动,当起了修身养性的千年王八,这才没了那头金背雁的踪迹。

  至于月华山,每到初一、十五时分,就会有一头通体雪白、大如山丘的巨蛙,带着一帮子孙趴在山巅,鼓鸣不已,如练气士吐纳,汲取月华,中秋夜前后,更是满山蛙鸣,声势动天,所以月华山又有打雷山的别称。不是没有修士想要驯服这头巨蛙,只是巨蛙天赋异禀,精通土法遁术,能够将庞大身躯缩为芥子大小,然后隐匿地脉山根之中,与此同时月华山变得重如大国五岳,任你元婴修士也无法使出釜底抽薪的搬山神通。所以修士多是去月华山上试图抓捕几只百年雪蛙,一旦得手,已算侥幸,因为那只雪蛙的老祖宗极为护短,不少中五境修士都葬身于月华山。

  一些金光峰和月华山的诸多修士糗事,宋兰樵说得诙谐,陈平安听得津津有味。

  曾有人张网捕捉到一头金背雁,结果被数只金背雁衔网高升,那修士死活不愿松手,结果被拽入极高云霄,等到松手,被金背雁啄得遍体鳞伤、身无寸缕,春光乍泄,身上又无方寸冢之类的重器傍身,十分狼狈,金光峰看热闹的练气士,嘘声无数,那还是一位大山头的观海境女修来着,在那之后,女修便再未下山游历过。

  陈平安好奇问道:“金光峰和月华山都没有修士建造洞府吗?”

  宋兰樵抚须笑道:“金光峰的日精太过灼热,尤其是凝聚在金光峰的日精,常年流转不定,没个章法,这就算不得什么好地方了,除非地仙修士勉强可以常驻,寻常练气士在那结茅修道,极其难熬,虚耗灵气而已。至于月华山倒是一处五行齐备的风水宝地,只可惜有那巨蛙占山为王,徒子徒孙数千头,早早开了窍的巨蛙对我们练气士最是记恨,容不得练气士跑去山上修行。”

  陈平安点头道:“山泽精怪万千,各有存活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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