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 第55章

作者:安化军

  常威吓得两腿发软,颤抖着声音道:“小的万死,饮酒误事!以后再不敢喝酒了!”

  夏竦冷笑一声:“我本是抬举你,给你一个学习政务的机会,却没想到你如此不堪。也好,如果我保举你为官,你再做出此等事来,只会更糟!以后?哼!”

  说到这里,夏竦转过身来,高声道:“来人,把这厮拖出去,乱杖毙于阶下!”

  常威吓得魂胆俱丧,一下瘫在地上,对着夏竦磕头:“相公,小的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夏竦铁青着脸,只是连连摆手,示意卫士把常威拖走。

  卫士不敢违命,上前拉常威。因为都是熟人,并不用力,都用眼睛看旁边的知院老仆。

  知院叹了口气,走到夏竦身边,行个礼道:“恩相,常威是府里老人,纵然千般不是,且饶他这一回。杜知县一时气愤拿了人,也不一定要置常威于死地。”

  夏竦对身边的随从道:“知院累了,扶到后面歇息。”

  一边吩咐人把知院架出去,一边问杜中宵:“知县,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杜中宵拱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依国法,常威借酒闹事,薄责即可。相公家规,卑职不敢过问。不过纵然奴仆,也是良民,若出人命,只怕要干犯国法。”

  夏竦冷笑道:“我抬举这些下人,是指望着他们为朝廷出力,可没让他们败坏我的名声。毙了他犯了国法,我不过捐几官而已,又如何!这等下人,留在身边早晚是个祸害!”

  说完,声色俱厉地对卫士道:“还等什么!把常威拖出去,毙于阶下!”

  夏竦做了几年西北军帅,虽然没有直接带兵打过仗,主帅的威严还是在的。此时发起怒来,今人不敢直视。卫士叉手应诺,不敢再拖延,拉着常威到了花厅外面,取了军杖来。

  听着外面的惨叫,杜中宵叹了口气:“相公家事卑职不敢过问,不过动用私刑,取人性命,终究不好,也不好向朝廷交待。这等小人,教训一番赶出家门就是,何必一定要取其性命。”

  夏竦道:“治家如冶军,一定要严!他们没有畏惧之心,如何能把事情做好?”

  杜中宵不好作声,只好静静站在那里。夏竦说什么治家如治军,从他治家来看,只怕治军也不怎么样。西北在他为帅的时候,基本连战连败,几乎就没打过胜仗。直到韩琦和范仲淹去做的副手,才把局面勉强稳定了下来。当然,韩琦和范仲淹也是他自己举荐的,识人的眼光倒是有。

  听见外面的惨叫声越来越低,杜中宵的心情突然有些失落。他不是会为常威这种人悲哀,以他做事的风格,也只有这种下场才配得上了。只是站在这里,一直听见他在那里叫喊,让杜中宵觉得不舒服。

  子曰君子远庖厨,便是这样的意思。喜欢吃肉,没必要自己做屠夫。犯人用刑,不必自己动手,更加不必经历这个用刑的过程。(明天上架了,希望大家能够订阅。)

第104章 赏识

  处罚了常威,夏竦对杜中宵道:“营田务搞得红火,我原想让常威学来,在其他几县再搞几处。却没想到他如此没用,惹人笑话。知县,到书房讲话。”

  杜中宵谢过,随着夏竦到了书房里,分宾主坐了。

  夏竦翻着杜中宵整理的营田务条贯,边看边问。杜中宵记录得详细,夏竦问得更细,从设立招人到开田建设,方方面面都问到了。

  最后,夏竦点了点头:“你既提举营田事务,亳州其余几县营田,一发也让你管了。今年冬天其余几县选几处,你派些能干的吏员,把事情做好。”

  杜中宵一一答应。这是两人第一次深入交谈,夏竦给杜中宵的感觉,为人干练,处理起政务驾轻就熟,并没有一般文人官员不接地气的感觉。当然,那种目中无人的傲气和以上凌下的气质,还是明显地表现了出来。一切都告诉杜中宵,这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上司。

  聊过了营田务事务,杜中宵小声问道:“相公,就此处决了常威,如果朝廷——”

  夏竦毫不在意:“我自会上书朝廷,请罚几官。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奴才,不打死,留着做什么!你若是早些把常威在营田务的行径告诉我,换个人去,他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杜中宵愣了一下,无话可说。自己怎么知道夏竦是这么个态度,早知如此,把常威赶回来反而能救他一命了。只以为夏竦会护短,哪里知道他对家里的奴仆根本不怎么在意。以夏竦的身份,行私刑打死家中奴仆,虽然犯了律法,不过降职罚俸,对夏竦来说不痛不痒。

  夏竦见杜中宵为人谨慎,做事踏实,营田务也确实管理得漂亮,有些爱才。问道:“你到永城任知县,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建营田务。我且问你,营田务建得好了,对地方有哪些好处。”

  杜中宵一时无语,心道自己任知县之后,明明在营田务花的精力不多,怎么夏竦这样认为?这位上司着实有些固执,自己认为事情是这样的,那就一定是这样的,浑不管事务如何。到了亳州,夏竦一眼就看中了杜中宵对营田务的管理,其他事情都无意忽略掉了。

  想了一会,整理一下思绪,杜中宵道:“回相公,卑职以为,营田务有这么几个好处。第一是开垦荒田,招揽人户,繁荣地方。地方有了人口,不只是种地,其余工商各业都可以发展起来。再一个营田务是官府所有,收的粮食,赚的钱财,都可充实地方府库。官府手里有了钱,便可以在地方修桥铺路,造福百姓。甚且修水渠,广灌田地,变把瘠之地为良田。再者说了,营田务归官府所有,可以依军中制度,行保伍之法,使地方盗贼不发。”

  夏竦一拍桌子:“说得好!最重要是最后一条,官府所有的营田务,没有地主,行保伍之法最是便宜。民编成军,农闲教阅,若是训练得法,足可保地方安宁。现今朝廷钱粮艰难,难就难在养军。如果行保伍法寓军于民,便可省无数钱财。此是治世良法,你说的不错!”

  杜中宵皱了皱眉头,拱手道:“相公说的是。”

  其实杜中宵的感觉,自己的想法总是与夏竦的想法合不起来。建营田务,杜中宵最在意的是发展经济的作用,而且这些地区的农业剩余不再有地主参与分配,而是由官府常握。官府手中有了资金,可以集中发展工商业,建基础设施,从而形成良性循环。夏竦对此完全没想法,他一直看重的,是营田务的组织形式利于保甲法的推行。地方实行保甲法,寓兵于民,从而减少军事支出。

  说到底,夏竦还是着眼于怎么减少支出,而杜中宵则着眼于怎么增加收入。只是两人地位悬殊,杜中宵也只能附和夏竦所说,反正营田务也确实利于保甲法的推行。

  夏竦意犹未尽,对杜中宵道:“现今朝政最难是钱粮,而钱粮十之七八用于养军。西北乱起,禁军不下百万之众,罄尽天下财富也难供养。此是天下第一大事。保伍法寓兵于民,是救此弊的第一良方。只是保伍推行于地方,未免有扰乱百姓,耽误农时之弊。你建营田务,一起种田,一起收割,农忙农闲一切决于衙门,便就没了这些弊端。此次回去,你当在此事上下功夫,让营田务编成乡兵,定期教阅,便是一大功。此事我在西北便就想办法,没想到在这里被你办成。”

  杜中宵拱手称是。在自己的印象里,乡兵大约相当于他前世的民兵,只能是军事力量的补充。军事要想变强,还是要在正规军想办法,发展民兵这种投机取巧的办法是不可取的。不过夏竦的想法是这个时代的主流,杜中宵在他手下为官,也只能按他说的来。

  夏竦越说越兴奋:“你若是能在营田务编练成乡兵,永城的那处巡检寨便就可移往别处,甚至减少兵员。此事办成了,我向朝廷为你请功。”

  杜中宵拱手:“卑职一定不负相公所望。”

  杜中宵在永城的作为夏竦看在眼里,知道他是个能干事的人。以前一直担心,杜中宵跟自己的想法不同,这才想着派常威这些自己人去学。等常威把事情办砸了,突然发现,杜中宵其实很顺从,并没有少年进士心高气傲的毛病。心中轻松,不住地向杜中宵灌输着自己治理地方的想法。

  杜中宵唯唯连声,也不与夏竦分辨。自己的想法在这个年代注定了是小众,争辨没有意义,更加不要说与上司争辨。知县比不得知州,是知州的下属,权限受限,实际上是无权决定地方怎么发展的,杜中宵只能够配合夏竦的思路。只有等到自己坐到知州的位子,才能够按自己的想法治理地方。

  夏竦到亳州,最重要的一条思路就是保伍法,实现寓兵于民。他所有施政,全都围绕这一点进行。

  告别夏竦,杜中宵带着柴信等人出了亳州城,过不涣河,看着一望无际的原野,一时有些茫然。自己也没有想到,此次押了常威入城,会是这个结果。来之前,还想如果夏竦护奴,自己该如何应对,完全没有想到夏竦二话不说,就把常威乱杖打死。夏竦能从一个小主簿,做到位比宰执,绝不是一个庸碌无为的人。不过处理了常威,自己得到了夏竦的赏识,又让杜中宵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依着夏竦的思路施政,杜中宵或许会得他赏识,但也会碌碌无为。知县任上,会失去很多学习锻炼的机会。杜中宵叹了口气,想来想去,也只能尽量把夏竦安排的事情做好,在此基础上,再实践一些自己的想法,为以后的仕途铺路。

第105章 突破

  接了杜中宵回到后衙,韩月娘长出了一口气:“谢天谢地,大郎平安回来了!那个常威是知州相公府上老奴,你押了他去州城,我着实替你捏了一把汗,生怕被知州相公为难。回来就好了!”

  小青在一边红着眼道:“可不是。初时我还不知道,相公带人走了,我听人说起厉害,才知道官人担了何等风险。都怪我不懂事,把常威逼得急了,闹到这种局面。”

  杜中宵笑道:“你何错之有?那个常威胡来,是自己作死,谁能救得了他!到了州城,相公听说了事情原委,便就吩咐把他杖毙于阶前。可见相公家里,也不许奴仆如此肆意妄为的。”

  众人都道侥幸,韩月娘急急吩咐摆酒,为杜中宵接风。

  看着众人忙忙碌碌,只有杜中宵心里知道,包括自己在内,大家以前小看夏竦了。西北战败,天下官员百姓都看不起夏竦,从各个方面攻击夏竦的大有人在。而从此次常威的事情来看,夏竦绝不是那种位高权重,便跋扈无知的人。哪怕到了今天,依然头脑清醒,施政最少是有板有眼的。

  夏竦在西北,一是无心边事,一心想要进入中书,做事不积极。再一个条件所限,他本就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又怎么能够力挽狂澜。但在西北不行,不代表夏竦在内地也不行。最少这个年代,夏竦是一个优秀的官员,而且有心做出一番事业来。

  家中备了酒筵,为杜中宵接风,此次风波,便就这样平息了下来。

  第二日,杜中宵叫了营田务的孔目官乔保平来,对他道:“秋收已过,现在营田务钱粮充足,再不是前些日子捉襟见肘的窘迫样子。此次去州城,知州相公吩咐,要在营田务推保伍法,不只是以前一样让各家互保,还要组织乡兵。有乡兵就要有军备,器杖州里甲仗库可以借一些给我们,但大多还是要我们自己想办法。县里收铁,多是打制农具,现在要打兵器,需多收买些铁来。”

  乔保平有些为难:“官人,营田务的铁匠作,打制的农具卖得极好,多有外州商人到我们这里来收买农具的。卑职正想借着冬季农闲,多打制一些农具赚钱,若是制兵器,只怕——”

  杜中宵道:“无妨,现在有钱有粮,多招一些人来就是。永城地处汴河岸边,你可以让来往商人带话出去,凡是铁匠,来我们这里多给钱粮。还有,在附近乡间选些手巧的来,在铁匠作为学徒,学上些日子也能做活。铁匠作的很多活计,本就不需要熟手匠人。”

  乔保平想了一会,点了点头。这个年代的工匠还是师徒制,开始是做杂工,学不到什么手艺,要让师傅满意,才开始教授技艺。如此培养人才太慢了,杜中宵建起来的场务,因为是官发钱粮,对师傅培养徒弟有奖励机制。正是因为如此,场务里才能充利用学徒。

  商议过了兵杖器甲,乔保平道:“官人,如果招集乡兵,就要教阅。不管是十日一阅还是半个月一阅,都耽误农时。组织了乡兵,今年许多村子的开荒、垦田、修渠、铺路诸般事务就耽误了。”

  这正是夏竦要求组织乡兵让杜中宵心烦的地方,营田务的人力有限,乡兵脱产训练几个月,便耽误了冬天做工程。营田务比周围的普通村子有吸引力,很多一部原因是人员组织得力,基础设施更好。人都去舞马弄枪了,各种工程谁来做?

  想了又想,杜中宵道:“不如这样,修桥铺路诸般事务,与乡兵教阅合在一起。教阅完毕,直接把乡兵拉去修桥铺路。反正他们的钱粮,都是营田务里发,不会混淆。”

  乔保平拱手称是。这就是营田务的好处,治下各村都是一个整体,关系简单得多。

  聊过了组织乡兵的事,乔保平叹了口气:“刚收罢秋粮,有了收获,营田务好不容易缓过来,不再如以前一样捉襟见肘,知州就要办乡兵。现在周围盗贼不起,若再拖上几年就好了。多修些大沟,把周围的土地都整治好,多招些人来,营田务的钱粮当数倍于永城县。”

  杜中宵跟着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整治土地可以,营田务再招人却不容易了,周围的流动人口大多已经被吸收进来,再招募人手,可能就是其他州县的了。人户是官员政绩,哪个官员肯让自己治下的百姓大量到营田务来,更何况随着营田务的发展,周边的地主纷纷提高了雇农的待遇,人不好招了。

  算着营田务今年的收入,聊着营田务的事务,杜中宵有一种感觉,永城的营田已经遇到了一个瓶颈,再想像以前那样快速发展很难了。人力终究有限,现在又不是地少人多的时代。

  讲罢了营田务的事务,乔保平突然道:“官人,陶十七一直鼓捣的那个什么蒸汽机,最近说终于好用起来。他托我跟官人说一声,若是有闲,去看一看。”

  “哦——”听了这话,杜中宵吃一惊。从自己提出蒸汽机的构想,到现在有数年时间了,有自己从旁指导,陶十七一直用功,又有韩绛和苏颂从旁协助,也该有些成果了。不需要多么先进,只要能够装到船上,可以在汴河上运输就是成功。

  大宋与历史的英国不同,没有大量的殖民地,但有庞大的国内市场。现在最要紧的,也不是发展轻工业,而是与军事相结合的重工业。一个火药,一个蒸汽机,便是核心。如果由此形成煤钢联合体,便就可以初步开始工业革命之路。

  于大宋纺织业不是一个好的工业革命的引子,交通运输更加合适。有官方的力量,如果蒸汽机进入实用阶段,可以大建铁路和轮船。一旦解决了运输问题,内地发达的经济,就可以转化为边境地区的军事实力。有内地源源不断的物资运到边疆,便就可以改变与党项和契丹的实力对比。

  夏竦一心要行保伍法,寓兵于民,减少军事开支。实际上一旦解决了运输问题,西北的军队可以增加几倍,用人堆也能把党项堆死。

  想到这里,杜中宵再也坐不住,站了起来,来回踱步。想象一下,如果有铁路通到西北,便就有足够的钱粮,支撑数路几十万大军,分几路向党项进攻。党项才多少人?有六十万大军,一路三十万,硬推过去,元昊有天大的本事也抵挡不住。

  什么保伍法,杜中宵在营田务实行的也不是保甲,其实是集体化的村庄而已。保甲其实还是把农民限制在土地上的思路,与杜中宵推行的政策南辕北辙,本就不是一路。杜中宵要做的,是把内地的经济发展起来,再利用交通网络,把经济力量最大程度地转化为对边疆地区的军事力量。

第106章 故人重逢

  听着机器的轰鸣声,杜中宵好似回到了从前熟悉的岁月,一时有些出神。

  陶十七兴奋地道:“官人,你看这机器小了许多,可力气却大得多。我试过了,现在这机器的力气可比得上十头牛,着实是了不起!”

  杜中宵拍了拍陶十七的肩头,道:“干得好!此物制出来,不管是装到船上还是用来拉车,都有极大的用处。你若有意,以后不要做别的事了,专门研究这机器。”

  陶十七道:“官人吩咐,小的自然照做。不过河里的船有帆,何必用此物?此物用了不少铜铁,价钱极高,用来拉车也是不划算的,不如使用牛车。”

  杜中宵笑道:“不管牛车马车,最麻烦的都是饲养牲口麻烦。用这机器拉车,只要有煤,可以日夜不停。即使价钱贵一些,也不是牛车马车能比的。至于河里,这机器可以代替纤夫。仅在汴河一线,便节省十几万人力。这机器再贵,也是值得的。”

  蒸汽机比畜力强的最重要一点,就是使用成本低,而且运行时间长。以现在的技术,制作出蒸汽火车来,也未必比骑马更快。但蒸汽火车可以日夜不停地奔驰,哪怕时速五十里,一日一夜也可以轻松跑到千里之外,这就是什么车都比不了的。

  杜中宵有前世的记忆,自然知道蒸汽机意味着什么,但对这个时代的其他人来说,并不能一下子就认识到蒸汽机的价值。哪怕历史上的欧洲,蒸汽机也是慢慢推广开的。便如陶十七,虽然一手参与制造了这台蒸汽机,但却想不出这东西的价值,对他来说只是兴趣爱好而已。

  杜中宵让陶十七开着蒸汽机,连续运行三天三夜,看一看会不会出什么毛病。

  接到杜中宵的信,韩绛迫不及待地从陈州赶来,要亲眼看看最新的蒸汽机什么样子。

  看着轰鸣的蒸汽机,韩绛对杜中宵道:“待晓,这机器十几天来一直动着?”

  杜中宵点头:“不错,若不如此,怎么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毛病。”

  “好,好,现在这样大小,可以安到船上去了。我听人说,江南本有车船,用人踩踏,在湖里运转出飞。我们可以从江南请会制车船的工匠来,把这机器装到车船上。如果一切顺利,汴河上的漕船用这机器,可以省下多少船工纤夫!此是国之重器啊!”

  杜中宵笑道:“不只是船,我在想,这机器真地好用,可以装在车上。不用马匹,就用这机器拉着车子。你想啊,石炭只要从地里挖即可,不用饲料,不用人去养。”

  韩绛皱着眉头道:“装在车上,可以吗?机器装在车上,怎么能走?”

  听了韩绛的话,杜中宵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想了一会才醒悟过来,韩绛的印象中车都是由人或牲畜拉的,这机器怎么拉?理了一下思绪,杜中宵对韩绛道:“机器装在车上,直接让轮子转。车轮转起来了,车便就向前走了,是也不是?”

  韩绛想了好一会,才明白杜中宵的意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对杜中宵来说,有前世的知识,蒸汽机自然跟火车联系起来。但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自带动力的车没有见过,脑筋一时转不过来。便如韩绛,听了杜中宵的话,也不向车的那个方向想,而一心想着把蒸汽机装到船上去。

  汴河里的漕船有帆,装蒸汽机上去,是辅助动力,代替纤夫。

  看过了蒸汽机,韩绛道:“待晓,你把这机器的图给我一套,我回陈州,着人照着制一台出来。陈州可制船,我从江南找些船工,制艘车船,试试这机器在船上用起来如何。”

  杜中宵自无异议。自己的永城县是个小地方,没有造船的条件,只好让韩绛去试制轮船。

  把蒸汽机装到车上,并不一定要修铁路,做拖拉机一样可以。铁路的好处是运量大,运行平稳,专营线路。杜中宵现在是试车,等车好了,再造火车修铁路不迟。

  与韩绛一起回到后衙,两人闲坐。

  杜中宵道:“子华,现在朝廷令地方广建学校,我县里也要建一处。我在想,这几年我们几个人搞的这些画图、算学之类,可以放到学样去教。这些东西学了,也有大用。”

  韩绛道:“自然可以。只是就怕无人愿学。科举不考这些,谁愿意费那心思。”

  杜中宵道:“又不是所有的人读书都能做官。建起州县之学,入学的学生,又有几人能中进士。而学了这些,中不了进士,也可以入场务啊,总是安身立命的本钱。”

  按照杜中宵的设想,以后州县都可以办一些官有工商业之类,专门从学校里招学这些的学生,从而形成一种循环。只有把学习跟就业联系起来,才能提供学习的动力。

  韩绛想了想,点头同意。陈州是繁华之地,官有的场务酒楼之类比亳州多多了。

  两人谈了一会闲话,述说了这一年的别离之情,不知不觉又转到了技术上来。

  韩绛道:“我听说你这里前些日子打造了几十把好刀,卖了不少钱。又听人说,你这里有高手匠人,专门的法子,可制好钢,是也不是?”

  杜中宵笑着摇头:“卖了二十把刀而已,怎么闹得人人皆知。不错,我有制好钢的方法,夏相公还让每月都送不少到作院,打造军器呢。”

  韩绛向前凑了凑身子,道:“这法子好不好学?能不能外传?”

  “这有什么不能外传的,也不难学。这样,过两日我带你到场作那里,实际看一看。怎么,子华有意学这制钢的法子?”

  韩绛点了点头:“你想啊,要制那蒸汽机,要用多少好钢。不自己制,有钱也无处买去。”

  韩绛说的是实情,这个年代,好钢稀缺,拿钱也难买。杜中宵的坩埚钢产量不大,但方法简单,很适合各地自己生产。陈州是个大地方,做这些比杜中宵方便多了。

  此时庆历新政已经全面展开,很多年轻官员被重用。但韩绛和杜中宵两人对此都不态感兴趣,谈话几乎不涉及朝政,专注在自己感兴趣的问题上。(今天有事,只有一更,见谅。)

第107章 生财有道

  陪着韩绛出了城门,看着路两边的店铺和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杜中宵对韩绛道:“子华,你不是问我衙门里那‘永城公社’的钱从哪里来。实不相瞒,就是从这里来的。”

  指着两边的店铺,杜中宵道:“从出了城门,一直到码头,这两边的店铺全部都属于公社。凡是本县公吏差役的俸钱禄米,他们的日常公事用度,全都出自这里。因为生意红火,收入不菲,现在永城县里不管是招募的公吏,还是轮差的差役,都能衣食自给,不必刻剥百姓。”

  韩绛看着路两边的店铺,感叹道:“待晓在县里建处公社,作为公事用度,此事我在陈州便就听说过。衙前重役,多是为官府看管府库,赔得倾家荡产。似这般运营得法,不但不用公吏人役赔钱,还能够领到俸钱,只听说永城这里能够做到。今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看看,你是怎么料理这一摊事务的。”

  杜中宵到永城接近一年了,可谓是政通人和,治理效果卓越,周围的州县多有耳闻。陈州虽然是属于京西路,但与亳州相邻,韩绛也听说过。他此次来除了看蒸汽机,另一个目的,也是想看看杜中宵是怎么治理地方的。杜中宵专门于衙门立一名为“公社”的库,作为公务费用的来源,韩绛极感兴趣。

  随着西北战事的进行,朝廷对地方财政搜刮加剧,导致地方财政困难,引发了很多问题。公吏差役阶层,因为地方财政不好,大量破产,引起了很多官员的关注。这是此时的政治热点,杜中宵用这个办法解决问题,实际上是改差为募的变种,不能不引起其他官员的注意。不要说隔壁州里的韩绛,实际上京城里也有官员注意,很多人在看效果。

  不过此时执掌朝政的庆历党人,处理这个问题的思路是轻薄赋,尽量减少人力,与杜中宵的做法相性不符。虽然有成绩,并没有得到奖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