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化军
杜中宵又道:“还有,严禁契丹使节出都亭驿!只要出门,必须要朝廷恩准才可。包括契丹使节带的佣人,一样要都亭驿派专人跟着,不许他们四处随便走动,不走买禁物。切记!”
欧阳修拱手:“太尉吩咐的是,下官记住了。”
又谈了会闲话,确认跟来的两个使节没什么好谈的,欧阳修和张茂实便告辞离去。
两人离开,田况对杜中宵道:“现在看来,契丹不准备低头,雄州一事该如何处置?”
杜中宵道:“已命雄州,治下的两输户自此以后,不再向契丹纳赋服役,且看契丹人如何应对。说来说去,契丹人在战场上面输了,一时之间又无法找回来,想让我们让渡些好处给他们而已。”
田况道:“若只是给些好,此事便就过去,倒不妨试一试。”
杜中宵摇了摇头:“世间哪有打仗胜了还去赔礼道歉的道理?党项会如此,是因为小国寡民,赢了一次两次,不妨碍契丹人下年接着攻来。两国交战,契丹败十次都没有什么,党项败一次,可能就要亡国了。本朝岂是如此?契丹就是倾国之后南来,也无非是再打一场。”
富弼道:“自数年之前,杜太尉救唐龙镇,这数年来朝廷对外向无败绩。此时士气正盛,如果向契丹低头,必然影响军心。此次已经大胜,更加要对契丹强硬到底。”
田况一时不语,过了一会,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自杜中宵开拓河曲路,这些年来,宋朝打了多少仗?朝中许多大臣,都觉得战事太多,应该缓和几年。奈何每次战事,都是宋朝大胜,主战派的士气越来越盛,想要缓和,根本就没有朝臣支持。田况便是如此,不想再打下去了。
元昊叛宋时,夏竦被任命为陕西路经略使,特辟田况为判官。自那以后,田况在西北,参与了对党项的多年战事。那次战争,宋朝用了浑身力气,还是奈何不了党项。后来范仲淹和韩琦到了西北,采取了许多措施,也不过是使党项不敢进攻而已。田况身处其中,对战争从心底反对。一旦获胜,就想着借胜查与敌方尽快谈判,能有个好条件,已经千好万好。
杜中宵不同,自带兵救唐龙镇,打了多少胜仗?败契丹,败党项,一直收复西域,未逢一败。现在入主枢密院,想的是恢复燕云,甚至更大胜果。此次在雄州,小试身手,结果契丹一败涂地。这正是要扩大战果的时候,怎么会自降身份与契丹言和?契丹不付出巨大的代价,根本就不会有和谈。至于争取和平为禁军整训留出时间,杜中宵更愿意在与契丹的战事中整训,省却许多麻烦。
战争已经开始,而且是契丹人引起的,哪有那么容易结束?契丹人的手段,无非是战争威胁,现在的宋朝早已经不怕开战了。
第203章 给钱
雄州后衙,马怀德与张岊坐着饮酒。两人都是武将,这些日子接触,脾气相投,时常闲谈。
饮了几杯酒,马怀德道:“枢密院移文,说与契丹的事,不再与京城的契丹使节谈了。只是让我以安抚使身份,与契丹交涉。看看就要过年,今年不太平啊。”
张岊道:“此次与契丹交手,依我看来,其军力也不见得有多强悍。慢说现在军中不同,就是以前的禁军,也不差于他们。契丹人如此强硬,不知凭的什么!”
马怀德笑道:“太尉,契丹人凭的是骑兵,而且是大量骑兵。契丹兵力,自是以其国主身边的行宫兵马为主力。有十余万人,全为骑兵,甚是精锐。所以契丹作战,大战向来国主亲征,其余将领无法指挥行宫兵马。其余各部,一旦点集,尚能有数十万人,也为骑兵。只有燕云之地,才有步兵。数十万骑兵纵横来去,行进快捷,如何阻挡?”
张岊道:“只要知道了契丹人的行军路线,派兵马预加阻截即可。”
马怀德摇了摇头:“现在能不能做到,我不知道。若是以前,是做不到的。契丹人入寇,其游骑到了京东路,朝廷还不知其主力在哪里。往往数日之间,便就越过数百里,端的是不飘忽不定。那个时候朝廷可没有现在这么多骑兵,只能紧守要地,任契丹人如入无人之境。”
张岊想了想,点头道:“也是,杜太尉未取河曲路时,朝廷无马,实在难以对付。不过,现在可是不同了,朝廷不缺马,骑兵充足,契丹人再难如此。”
马怀德道:“话是不错,可一时之间契丹人未必能够接受这些。哪怕知道现在不是以前,但在潜意识里,还是认为本朝是以前那个缺马,并且兵力不强的国家。一时败了又有什么?惹得性起,他们只要点起大军来,必能纵横中原。你说,契丹怎么会服软?”
张岊道:“可这些年,契丹两帝相争,对本朝态度还算恭顺啊。”
马怀德笑道:“两帝相争的时候,重元和洪基都是征集的云州和幽州兵马,契丹的各部,都在一边看着呢。就连行宫诸部,也都被耶律仁先带到了上京,没有参战。现在洪基大局已定,全国兵马尽在其掌中,怎么跟那个时候比?再者说,那时契丹恭顺,本朝也有意不惹契丹,当然就一团和气。”
张岊是府州人,参军时正是与党项作战的时候,军事生涯基本是与党项作战。直到杜中宵到了河曲路,他才接了窦舜卿所部,对契丹军队不熟。那一天歼灭耶律佛奴,感觉契丹军队也并不怎样。自己的步兵硬冲上去,面对着契丹骑兵,依然保持了阵形完整。却不知他所部是当年杜中宵随州练兵的底子,虽然经过整训,军队中的骨干却是以老人为主,不是其他军队可比。
现在的张岊,带着这支军队已经数年,眼光早已不是当年可比。在他的眼里,契丹军队根本就算不上强兵,与自己所部相差甚远。
马怀德知雄州数年,对契丹军队了解较深,自然不会跟张岊一样。
说一会闲话,马怀德道:“朝廷旨意,河北路原有的禁军,都要到河间府整训。前些日子,我与其他各路都部署见刘太尉,太尉言,军校里民间报名的人数太少,要我们多招些人来。奈何雄州是边州,就没有多少读书人,治下又多是两输户,哪里招人去?”
张岊道:“现在两输户不向契丹纳赋了,还不算本朝百姓吗?他们参军,应无大碍。”
马怀德道:“太尉倒是说,两输户也可以入军校。可你想,这些两输户以前朝廷和契丹都防着,他们读书根本就没有用处,又有什么能招?若似以前,考较的是弓马武艺,倒是可以招人。现在入军校却要制一篇策,识字都没几人,哪个会做什么策论!”
张岊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自己是在领这支军之前升的官,如果在杜中宵军中,凭着这文化水平可做不到今天。自带了这支军队,很是学了些日子,才慢慢适应。雄州这里,读书识字的人都不多,哪里能招人到军校里去。那一篇策,总要有些见识的读书人才可以。
见马怀德在那里叹气,张岊道:“知州,无非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既然治下读书人少,不如给的条件优厚些,看看能不能招到人。若是不行,那就无法可想了。”
马怀德道:“军校里学出来,便就可以入军中做军官,这条件还不优厚?”
张岊听了就笑:“如果学不出来呢?现在虽是农闲,可雄州境内正修着铁路,许多事情做,每日里都是钱。去河间府一趟,来回怕不是要十天?算一算,许多钱呢。”
马怀德愣了一下,自己倒是忘了此节。工地那里,读书人能写字记账,活又不累,钱又不少,纵然有几个读书人,怎么会放着到手的钱不要,去考什么军校呢?纵然官府不要路费,去河间府一趟,对于这些人来说,就少赚了近十日工钱。
想了一会,马怀德道:“工地上做工,一日可赚多少钱?”
张岊道:“我听人说,中书催铁路催得紧,最近工钱又涨了。做重活的,跟写字记账的,工钱比别人多一些,一日有一百五十文。做轻活的,一日也过百文。当然,除了工钱,工地还管他们吃住呢。”
马怀德点了点头:“一日就要一百五十文,到河间府算十日路程,就要一贯五百足文。这可不是小钱啊,人少还罢了,有几百人,就要出去几百贯钱。”
张岊听了笑道:“知州,雄州这个地方,能读书识字的,有没有几百人?”
马怀德笑道:“倒是没有。据我所知,除了在衙门做事的,还有州城几个掌柜,全州的读书人就不多了。不要说几百人,有几十个,也可向刘太尉交差了。”
说到这里,拍了拍手道:“刘太尉实催得紧,实在不行,破费百十贯钱,招些人去算了。刘太尉那里招不够人,逼我们逼得急,把人送去了,他还能说什么。”
张岊笑道:“便是这个道理。偌大雄州,还拿不出百十贯钱来。”
马怀德摇了摇头。百十贯钱,对雄州来说还真不是小数目。说是州,治下只有两个县,这两个县还全都治雄州城,只有一个知县,一个县尉。治下的民户,太宗皇帝时就免了赋税,州里哪还有钱?好在驻军多,从他们的军费中挪些出来,反正也是用于军校,不算乱花。
第204章 赴考
算了工钱,朱照仁道:“天虽然已经黑了,时间却还早。不如我们去饮一杯酒,解解乏。”
孟学究摇了摇头:“来年春天,家里还有许多使用,如何敢乱花钱?你们几个去吧,我回到住处歇下就是。现在过得苦一点,以后手里有钱用,全就好过一点。”
韦信道:“学究,每日里花个一二十文,找些乐子,又不差了什么。漫漫长夜,回去睡不着,一个人在屋里面闷坐,也不是办法。”
孟学究哪里肯?这样赚钱的机会,可不是常有的。好不容易碰上了,不只是要努力干活,还要节俭才是。工地是天黑就停工,现在夜里漫长,回去自己待着就是。
正在几个人说话的时候,一边记账的刘奕过来,对他们道:“你们不要喊孟学究了,学究都是发了钱记在账上,身上本没有几个钱,如何跟你们去饮酒玩乐?”
韦信奇道:“原来还可以把钱记在账上吗?为何我们是每日现钱?”
刘奕摇了摇头:“你们要现钱,当然就发给你们。像孟学究,不想带钱在身上,过些日子回去的时候,就能带几张数额大的钱。无非是你们要钱玩乐,不似学究,一文钱都要攒起来。”
说完,对孟学究道:“学究刚才衙门里的人来,说是河间府的军校招人,凡是识字的,明日都要到雄州去。到那里制一篇策,如果中了,就可以进军校去学习。”
孟学究听了,连连摇头:“一天许多工钱,我可不去雄州。”
刘奕听了就笑:“衙门知道学究这样的人多,舍不得一天的工钱。是以定了,只要识字,去衙门考的人,都发二百文。学究做一天,也不过是一百五十文,多发五十文。”
听说有钱,孟学究的脸色才缓和下来,问道:“我只是粗读几本书,识字而已,并不会写什么诗词文章。这二百文钱,拿着有愧。”
一边的朱照仁道:“学究,钱到了手里,就是自己的,有什么好愧的。衙门愿发,你保管拿。”
韦信也道:“就是,如果我识字,这钱必定拿了。明日到雄州,随便写一篇文,不中也有二百文钱入手,多么好的事情。这个时候,才知道读书好处。”
见孟学究有些犹豫,刘奕道:“学究不必担心,我听人说,衙门只是考人的见识。到了衙门,上午先给书本,诸人看过,下午才制一篇策。内容都是上午看的书里写的,识字就可。”
“有这种好事?”韦信听了觉得稀奇。“我听人说,科举的时候,各州都是通判看着,一个字也不许带在身上。怎么军校考试,反而是把考的发下来。”
刘奕道:“哪个知道,我只是听人如此说而已。这里工地上,除了学究和我,还有十几个人都读书识字,明日一起到衙门去。侥幸考中了,再到河间府考过。”
孟学究道:“
从这里去河间府,来回怕不要十天路程,好大一笔钱来。”
众人听了就笑。这次车站做工的待遇优厚,确实很难碰到。但像孟学究这样,把每一文钱都看得这么重,还真没有别人。要说孟学究是个豪爽的人,平日里朋友聚会,从不心痛钱财。不过跟朋友一起花钱是一回事情,自己来做工赚钱,又是另一回事。
刘奕摇了摇头:“学究,明日去衙门都有钱拿,如果中了,去河间府更加有钱。衙门的人说,如果到河间府,用多少日子,还是按一日二百文算,不会让学子们吃了亏就是。”
孟学究点了点头,心里合计,这种到手的钱,不拿白不拿。不过自己是村学究,虽然日常喜欢看些杂书,诗词文章实在一窍不通,不由心虚。
刘奕是专门来通知孟学究的,当下说了时间,和明日集合的地点,便就告辞离去。
看着刘奕离开,韦信道:“辛苦做活,一日不过一百五十文。学究到衙门里去走一趟,就有二百文钱拿。果然,读书有用处。便如这位刘奕,日常里并不干活,只是记些账,一天也有一百文拿。”
车站工地需要记账的人,因为不干活,工钱比做活的人少些。孟学究其实也可以做,他嫌每日里钱少,宁愿做活。自己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当然选钱多的活计。
闲聊了一会,看天色已黑,韦信和朱照仁等人一起到了旁边的小酒馆饮酒。孟学究一个人,回到了住处,把炉子烧得旺旺的,躺到了床上。
想自己自小读书,虽然没有遇到过明师,也没有受到正规教育,便能找到的书,都尽量读过。少年的时候,也曾经想着建功立业,好男儿轰轰烈烈过一生。可偏偏生在契丹境内,自己是汉人,不能为了俸禄为异族做官。后来娶妻生子,生计艰难,这些心思慢慢淡了。
想到这里,不由叹了一口气。在契丹的时候,孟学究算是仗义疏财的人,好结交各路朋友。到了宋朝之后,变得看重金钱,只是因为环境变了。现在朝廷治下,自己应该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应该赚取更多的钱财。什么建功立业,想想就觉得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孟学究站起身,到窗前推开窗子,看着天上漫天的繁星。前些日子陈锐一军从他们村子经过,大家看到了现在的宋军,端的是军纪严整,威风凛凛。后来听说全歼契丹一万骑兵,周围的百姓着实讨论了好一阵子。这样的战果,对于中原的军队来说,都是其他朝代的故事了。
自己明天到官衙,真能通过考试?如果真地通过了,进入军校,以后会是什么样的生活?河北路这里,以前不缺参军为将有人。不过那时都是凭个人勇武,或者是身躯高大,这样靠考试招军,以前根本就没有听说过。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种事情连想都不敢想,实在有些违背常识。
看着天上的星星,孟学究有些出神。在这寂静的夜里,少年时的理想涌上心头。那个时候,也曾想仗剑天涯,也曾想纵马天下,也曾想着建功立业。
第二日一大早,不等太阳出来,韦信等人就把孟学究叫起来,道:“学究,今日到衙门去,祝你旗开得胜。如果中了,回来我们一起喝个得胜酒。”
朱照仁道:“就是。我们一起送你去与别人相会,不要误了时辰。”
孟学究看着众人,点了点头:“好,多谢诸位。且等我净面,要到衙门,需收拾一番。”
众人一起笑,有人打了水来,帮着孟学究洗了脸,仔仔细细收拾一番。
第205章 先读书
阳光从窗子照进来,洒在地上,斑斑驳驳。马怀德看着桌子上的三本书,随手翻了一下,对一边的张岊道:“考策论,不出题目,却让考生看了书之后再答,这样能行吗?”
张岊道:“这是刘太尉想出来的办法,紧急各州送了书来。没有办法,河北路文风不盛,来的读书人多是乡下的村学究,没多少见识,不给书看怎么办?”
马怀德翻着书,过了一会摇摇头:“我参军多年,看这些书,一时也理不出头绪。让这些村学究来看了,能答出什么?太尉,我觉得这样做,实在难说得很。”
张岊在一边坐下,道:“不管那么多了。由于人招不够,最近刘太尉急得很,只有这样办了。如果数年之后,军校里学习出来的人,只有禁军中的将领,没有民间军官补充,可以难办得很。如果从其他军校里调人来,只怕会有矛盾。当年杜太尉在随州练兵,刘太尉便就是营田厢军长官,见识非他人可比。太尉这样做,自有道理。我们只要照着吩咐做事就好,不要管太多。”
马怀德不再说话,随手翻着书,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这是军校中的几本初级教材,主要讲步兵战术之类,是基本内容。刘几定的考试方法,便是让参军的人先看一天书,第二天答一篇策论。策论是根据书中讲的内容而出,理解能力强的,能写出条理来。
考试的要求很低,只要文章条理清楚,立论有据,便就算合格。除非是看了一天书,对书中内容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说什么的,才不录取。河北路二十余万禁军,需要补入的军官很多,河北路广招读书人,也未必能满足军中所需。这个年代,读书认字的人还是太少,只能如此。
宋朝的文事,还是要看江南。特别是江西路和福建路,读书识字的人特别多,文风鼎盛。而且形成了一些大家族,对于科举,特别有经验。而像河北路,由于处在边境,而且灾害众多,民间税赋又重,读书人不多。今年是大比之年,取进士三百八十八人,河北路登第者仅有四人。而在江南,仅福建路就有六十九人,有天壤之别。由于历史原因,军校都是设在北方,除了京城军校的落第进士,河曲路军校和河北路的军校,学员都只能取自周围,对于文化知识要求只能放低。
马怀德知道此事,只能摇头。雄州这个地方,多少年没有进士了,文风实在不盛。民间就连蒙学的地方都少,除了做生意的和衙门的吏人,读书认字的着实不多。
太阳高升,州里的读书人进了雄州,被吏人带到了雄州官衙。
马怀德和张岊到了后衙,看着站在面前的三十多人,一起摇了摇头。本州的读书人,大多都是在州城。他们有自己前程,要么是衙门公吏,要么是店铺的主管,
给钱也不去军校。取乡下的读书人,就只有这么多了。眼前的这三十多人,里面有的只能识字,连文章都读不利索。
清了清嗓了,马怀德高声道:“朝廷整训禁军,特在河间府设了一间军校,为禁军培养军官。要进军校学习,身体须合兵格,而且要读书认字。只要学得成了,就可以入禁军中为官。招你们来,就是给你们这个机会。我话说在前头,只要考试过了,必须入学!”
众人一起拱手称是。正是因为考中了必须入学,有自己职业的读书人才不参加,只能吸引那些落魄的文人。如若不然,冲着一天两百文,州城里的读书人就来了。
见众人态度恭谨,马怀德微出了口气。又道:“入进军不是考科举,考中还需学习,并不会直接释褐做官,所以考的也不一样。今日一天,每人会出三本书,你们熟读。等到明日,再一起考试。”
听了这话,就有人问道:“知州,说是一天发二百文钱。若等明日再考,是不是要发四百文?”
马怀德道:“不错,每人四百文足钱。要知道,你们这么多人,可不是小钱。诸位用心,不要浪费了这个机会。入了军校,学成出来,就可以入军中为官官,从此光耀门楣。”
一众读书人急忙道谢。两天时间,便就有四百文钱到手,这种好事可不容易找。
马怀德说完,刘几派来的温靖上前,说了规矩,把众人领到一间屋内。让各人坐好位置,每人发了三本书,道:“今日一天,你们仔细读这三本书,明日一早收回。到时考的内容,都在发的书里面,你们需用心读。考的好的,别有奖赏。”
孟学究看着发下来的书,一本战术指挥,一本讲后勤粮草,还有一本讲军队组织。这些内容都是以前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的,仔细翻阅。三本书粗略翻完,想了一下,决定从军队组织读起。
军队是有严密组织的集体,最大的特点,就是组织性特别强。某种程度上,军队的组织度,就是战斗力的很大一部分。其他一切,包括指挥、运动、作战等等,都是依赖于组织力上的。宋朝禁军最大的问题,就是一旦超过营级,组织便就非常混乱。禁军整训,很大的目的,就是建立完整的组织。
温靖并没有说读的顺序,也没有说怎么读。发下书后,偶尔四处走动,看各人读的样子。有的人接了书,看了几页,便就觉得不知所云,愁眉苦脸。有的则一副发奋苦读的样子,甚是用功。里面只有两三个人能够看进书里去,仔细阅读。
这两三个人里面,就有孟学究。他自小读的杂书多,凡是能见到的,无所不读。书读的多了,什么书都见怪不怪。这些教材都是多少人绞尽脑汁编写出来,逻辑清晰,并不难读。只是因为讲的都是军事内容,不是平常见的,需要读的人有些见识。
见孟学究在那里读的认真,温靖特意到了他的身前,看了看读的顺序,不发一言走开。显然孟学究是仔细考虑过,读的顺序,不是随便选的。
战术指挥的细节有很多,但原则却很简单。大的原则,如集中优势力,重点突破。作战时要机动灵活,指挥官要掌握预备队,不到最后关键时刻不投入。如此等等。这些都是从练营田厢军开始,一点一点总结起来的,是杜中宵带兵的实践经验。
孟学究粗看了一遍,自己觉得一天时间,不可能把里面的细节记住,只能够记大的原则。便就专心在讲作战原则的地方,多看了几遍。合上书,自己思索,里面讲的到底是什么。直到觉得有把握,才开始看最后一本粮草后勤的内容。这里面的细节更多,原则却有些凌乱,不似前面两本。
第206章 不自知
雄州后衙,马怀德对温靖道:“再过一日就是新年,将军还在边地忙碌,甚是不易。此次为军校招人结果如何?雄州边地,读书人本就不多,招到人可不是容易的事。”
温靖道:“军营里面,哪有新年!地方上还能够热闹一番,军营里可没有这些事,还是按日常的日子过罢了。此次雄州招人,我看了他们的卷子,有六个人可以到河间府去。到了那里,太尉还会派人再主持一次考试,看看这些人适合干什么。”
马怀德听了皱眉:“六个人?河北路数十州军,如此算来也招不了多少人。”
温靖摇头:“知州,说是六个人,其实只是脑子清楚,读书识字的人都招去罢了。整训之后,军队里有大量的庶务官,并不需要人有多大才能。说实话,六个人里,能一两个指挥官,已经算是不错了。”
一边的张岊道:“不错,现在军中有大量的庶务官,只要读书认字,能够记账。军校里教出来最多的,其实还是这些军官。我们现在认为的统兵官,在军校里是指挥官,那可不多。”
马怀德对整训后的军队不熟,听了只是点了点头。现在的禁军中,将领就是统兵官,哪怕是极其少量的副将之类,其实也有自己统率的军队。至于像张岊军中,有大量的副职和庶务官,旧的禁军将领很难想象。也正是因这如此,现在的禁军一旦统兵官出事,便容易全军溃散。
温靖道:“我看此次考试的人中,只有一个叫做孟党的,是南来的归正人,答得甚好。其答卷条理清楚,一切都很明白,看起来是把三本书看明白了。我随着刘太尉多年,似这种人,实在难得很。”
马怀德道:“归正人?是夏天时候南来的那些契丹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