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化军
一时之间,众人都没有说话。现在怕契丹使节在这里,不跟使节谈,有司怎么谈判?
杜中宵道:“这样吧,契丹使节那里,欧阳内翰过去把朝廷的意思讲明白,他们自己思索。若是不能决断,也不必催他们。而由马怀德,与契丹有司谈判。两个方向,总有一个开口的。”
第199章 军校
雄州官衙,马怀德对张岊道:“枢密院来文,命我与契丹交涉,因契丹南侵,治下所有的两输户以后不交契丹赋税,不服契丹差役。此事不小,契丹必然恼怒,你应注意边境。”
张岊道:“两输户不过几千,一年能有多少赋税?依我看来,契丹未必多么看重,不过是凭此事对本朝讨个便宜罢了。此次战败,现在幽州兵力空虚,他们如何敢不遵从?”
马怀德笑着摇头:“太尉,在你看来,这是小事,契丹人可不这样看。自从断了岁币,契丹境内绢的价钱涨了两倍不止。现在本朝的一匹绢,到了契丹,价钱要涨五倍。你想一想,雄州数千两输户,一年赋税要纳多少绢?价钱涨五倍,那是多少钱?不是小数目!”
张岊吃了一惊,才知道自己想错了。雄州的数千两输户,大户口来说,确实不多,在宋朝也不是大州。但一旦价钱涨上五倍,这个数字可就不小了,相当于一个大州了。
宋朝给契丹岁币的时候,契丹绢的价格是宋朝两倍。唐龙镇之战后,宋朝停了岁币,契丹绢的价钱扶摇直上。宋朝周边势力,对绢都喜爱非常。一出宋境,绢的价钱就翻着番向上涨。雄州不是大地方,但却是产绢的地方。在宋朝不算什么,在契丹却显得非常重要。
想明白此节,张岊道:“如此说来,不许两输户向契丹纳赋,对契丹实际影响很大?”
马怀德点了点头:“不错。幽州治下,对契丹不说,产粮还在其次,最重要的就是产绢。停一个地方,契丹就会受到非常大的影响。所以,依我估计,契丹很难同意。”
张岊道:“枢密院不是说,雄州的榷场依然开着,契丹可以用马羊来换啊。”
马怀德笑道:“契丹人要卖多少牛羊,才能换来这几千匹绢?这话说着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河北路与河东路不同,这里产绢,对契丹尤为重要。”
张岊点了点头,心里默算了一下,便就明白马怀德的意思。不是具体办事的官员,还真不容易注意这些细节。河东路夺了朔州,契丹并没有如何坚持。因为对契丹来说,失了朔州,只是让宋朝翻过了雁门山,容易进攻大同府而已。契丹本就不善守城,也没有什么。但失去雄州的两输户,就失去了一年数千匹绢的赋税,对契丹的影响可就大了。
马怀德轻敲桌子,道:“看来,枢密院也没有想到此节,以为这些两输户对契丹没那么重要。如若不然,不会如此草率。一年几千匹绢帛,在契丹可是不小的数目。此次断了他们的财源,契丹哪里是那么好说话的!得了文牒,契丹人非气得跳起来不可!”
说完,马怀德大笑,
张岊道:“知州,若契丹人不肯,你的文牒不是白发了?”
马怀德道:“怎么会是白发呢?此次太尉打得好,契丹人只怕不敢冒然拒绝。幽州一共不足五万兵马,失了一万,处处都是漏洞。只怕此时的契丹,在小心防着本朝打过去呢!”
张岊想一想,也觉得此事好笑。契丹人南下之前,肯定没有想过失败的后果。到了现在,从上到下只怕都懵了。一万兵马全军覆没,宋朝还要取消治下百姓两输。
雄州交到契丹的绢帛,一年大约六千匹,在宋朝不是大数目。但到了契丹,价钱暴涨五倍不止,相当于宋朝的数万匹,这就不是小数目了。而且契丹绢帛产量有限,从官员到百姓都喜爱非常,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他们如何肯善罢甘休?
马怀德站起身来,踱了几步道:“雄州一战,后续还会有许多影响。太尉不可懈怠,当严命属下紧守边境,防止契丹人狗急跳墙。我属下的兵马,过年之后就要到军校去整训,当不得大用了。”
张岊道:“知州放心就是。我属下五万兵马,哪怕幽州的契丹人全部南下,也让他们有来无回!”
马怀德点了点头,与张岊仔细商议,雄州治下各地方的防守。
南易水边,孟学究收拾停当,对家里的妻子道:“北边车站修得急,过年依然不停。听说每日给钱到了一百五十文,这种活计,可是不容易碰到。我与几个同乡一起,到那里做活,家里你多劳累。”
妻子哄着孩子,口里答应。他们的房子很简陋,屋里寒冷异常,冬天着实不好熬。但只要熬过了这个冬天,来年一切都会好起来,人倒不悲观。
正在这时,韦信从外面进来,对孟学究道:“学究收拾好了么?我们趁天色早,正好赶路。”
孟学究道:“天色还早,约了邻村的两个人,到我这里聚齐,一起去。兄弟且坐一坐,饮口茶,说些闲话,等他们一等。”
妻了上茶来,孟学究与韦信相对而坐,说些闲话。说了一会,便就说到了前些日子的战事上。
韦信道:“那一日,我听见从车站撤下来的人说,契丹大股兵马入境,直朝我们来了,着实是吓得魂不附体。我们这些人,契丹必定恨极了,若是被他们抓回去,哪里还有好果子吃?”
孟学究叹了口气:“是啊,当时哪个不怕?虽然见有兵马过去,可车站那么多人撤过来,还是心里发慌。还好宋军着实能打,竟然让一万契丹骑兵,全军覆没!”
“是啊,是啊,以前哪个会想到宋军竟如此能打!”韦信听了有些兴奋。“多少年来,契丹在河北路纵横来去,却没想到这次,竟然一个没回去!”
孟学究道:“自然是不同。你没见现在的宋军,用枪用炮,契丹人根本近不了身。我看以后,契丹人再不是宋朝的对手了。我们这些人住在这里,可经安稳过日子了,不用再担心契丹人来骚扰。”
说到这里,韦信道:“对了,学究,这几日我听人说,朝廷在南边的河间府,开了一间什么军校还是什么。只要是认字,普通百姓也可以去报考,学成了可以做官呢。哥哥识字,以前只是在村里开个私塾给孩童启蒙,能有什么出息?若是去军校,真学成了,不定有什么前途。”
孟学究笑着摇了摇头:“我们是北边过来的人,能够得到朝廷收留,有今天日子,已经是难得的福气。什么做官,哪里敢去想那些?只希望像车站这样做工的日子,以后能多一些,多赚一些钱。”
韦信听了摇头:“哥哥,可不是这样说。就是官府,也说我们是朝廷百姓,而且跟那些两输户还不一样。哥哥识字,说不定就去能考上呢。只要官府收留,其他人能说什么!”
第200章 何不参军
车站工地,一个公吏坐在桌后,接了保状,看着孟学究几人道:“你们就是夏天时逃来的归正人?前些日子,一万契丹骑兵越境,说是要来找你们呢。好在张太尉盯这里盯得紧,急时带大军来救。如果不是张太尉,这次可是惨了。”
孟学究行礼:“给诸位官人添麻烦了,多多担待。”
吏人道:“倒不必客气。朝廷接纳了你们,自然就有接纳的气魄。对了,你们几人?要来这里干多少日子啊?因为契丹兵来,中书对铁路的工期要求得更严了,格外加了工钱。”
孟学究忙道:“我们一共八人,这里只要发钱,我们就做下去。”
“好。你这人倒是实在,发钱就工。”公吏一边说着,一边按保状写了名字,交给他们号牌。“这号牌可是对着名字,一点也错不得。以后你们每日做了活,都按号牌发钱。还有在这里的食宿,也是按号牌安排。你们自己分清楚了,查不要出乱子。”
孟学究满口答应,接了号牌。与几位同乡到了一边,把号牌分了。孟学究识字,又经常与外人打交道,这些事情一向都是他管,乡里的人也服他。
不一会,来了一个车站的人,领着几个人到了一处窝棚处,道:“你们几人住在这里。记住,这里取暖的用的是煤炭,炉子只能点在外面,烟道通到屋里。切不可在屋子里生火,不然要中煤毒的。”
孟学究满口答应,送走了车站的人,带着自己几人进了屋子。这窝棚不大,前面一张破木桌,里面是一个大通铺。通铺下面连着外面的炉子,此时没有生火,屋里面寒气逼人。
韦信道:“这里面着实是冷,待不得人。我们还是上床去,好歹裹上一层被子,暖和一些。”
孟学究道:“不必。我听车站的人说,外面有火炉,只要点上了,屋里面就温暖如春。你们且收拾一下,我去外面点了炉子。今日无事,且歇一歇。”
说完,孟学究到了外面。他哪里知道炉子是什么,也不会点。打了个已经住在这里的人问了,试着点了起来。等火起来,看炉里红通通的,便加了煤,重回了屋里。
韦信道:“哥哥出去这一回,屋里便就热了起来,着实是神奇!活了这么多年,冬天还没有这么热过。这里的东西着实神奇,在这里过冬,可比家里挨冻强得多了。”
几个人坐在一起说闲话。不一会温度起来,竟然觉得燥热不堪,最后把门打开了。
阎六郎道:“今日如此顺利,左右无事,不如我们出去买些酒来喝。以后每日一百五十文,拿出十文二十文喝酒,也不耽误挣钱。”
孟学究道:“我们离家许多里,来这里挣钱,不好吃了喝了。刚刚迁过河来,都没有积蓄,还是节俭些好。等过上几年,不似现在这样艰难,才能有吃有喝。”
几个男人坐在一起,哪里会老实坐着。一撺掇,也不管孟学究,自有人凑钱买酒。孟学究也没有办法,只好取了二十文钱出来,让人一起拿着去外面买酒来喝。
不大一会,买酒的简小乙回来。把酒放在破桌子上,道:“刚才去买酒,见酒铺外面,摆了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几个官人,也不知道做什么。我上前问了,才知道原来是帮着河间府的军校招人的。说是只要识字,能够考试过,便就可以到那里去上学。”
韦信道:“此事我也听说了。听说只要进军校几年学出来,就可以做官了。来之前我还说,学究是难得识字的人,不如去考一考。若是运气好,得个一官半职,不强似现在。”
简小乙道:“我跟那里招人的吏人说了,我们这里有一个孟学究,读书最多。只是那人问我们是归正人,便就没再说什么。听说朝廷前些年就不招归正人了,想来是有顾虑。”
孟学究道:“是因跟契丹有默契,凡有对方的逃亡百姓进,必须扭送回去,才不招归正人了。这些年想来是改了,这不就安置了我们?”
众人一起点头称是,连道自己命好。
归正人是宋朝对境外的汉人,投奔宋朝之后的称呼。如果不是汉人,从境外逃到宋朝,则被称作归明人。两者待遇差别不大,只是表明身份。自与契丹议和之后,两国便就相约,如果有百姓逃入境内,应当送还回去。这是宋朝对外政策的晴雨表之一,收归正人和归明人,说明与对方官府关系不好。及时送回对方的百姓,则说明两国关系较好。今年与契丹在河东路作战,雄州才收了这些逃亡百姓。
喝了一会酒,韦信又道:“学究,不如你就在去河间府试一试。若是能搏出功名,做个官,我们这些人也觉得脸面有光。你平常一直说,自己在契丹,异族治下,读诗书也不能考功名,所以日常里读杂书多。现在可是在朝廷治下了,军校不考诗书,不正合适?”
孟学究笑着摇头:“我现在一把年纪,家里有妻儿要养,哪里能做那些事?去一趟河间府,来回就要十几天。不说路费,你算一算,十几天的工钱,就有一两贯呢。一两贯钱,家里能做多少事?”
阎六郎喝了几杯酒,性子起来,对孟学究道:“学究,虽然赚钱不容易,可也不要把一两贯钱看得过于重了。只要有活计,我们这些一身力气的人,很快不就能赚出来了?”
孟学究听了不由大笑:“六哥,这世上一身力气的人多了,岂止有我们!难赚钱不是没有力气,而是没有这样赚钱的机会。所以像这样做工的机会,才一天都不能耽误,以后可难找了。”
其他人可不像孟学究这样看,他们总觉得,既然这里给钱雇人干活,就会一直雇下去。车站建好了怎么办?在这些人眼里,车站能够建好,他们就觉得不得思议。
孟学究觉得,现在车站这里的活计以后不会有了,一天也不能耽搁。其他人却认为,做官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才真正要去。至于活计,以后多的是,何必在意。
见跟众人谈不拢,孟学究也懒得再说,只是与众人喝酒,说些闲话。开什么玩笑,进军校可不是考进士,只要过了,便就是官身了。进军校,还要学上几年,学好了才能进军队参军,从小军官做起。禁军在民间的口碑本就不好,再如此麻烦,孟学究何必耽误赚钱的机会。
更不要说,自己作为归正人,身份特殊。现在宋朝跟契丹的关系不好,谁知道以后如何呢?
第201章 广招人手
雄州经略使后衙,刘几设了酒筵,请几位河北路的重臣赴宴。除了河北路沿边安抚使兼知雄州马怀德,还有真定府路都部署兼知真定府吕溱,定州路都部署兼知定州王素,还有高阳关路都部署兼知河间府王贽。这几个人除了马怀德是武将,其他几人都是文官重臣,地位不在刘几之下。
酒过三巡,刘几道:“接朝廷旨意,在河间府开设军校一所。除了整训除了大名府路的河北路禁军外,也要从地方延揽人才入校,学习之后配入军中。在地方召人有二十余日子,奈何召不到什么人。此事需地方鼎力相助,是以特设薄酒,请诸位大臣来河间府,共商对策。”
王素道:“太尉,河北是边路,读书人本来就不多。而读书人最多的大名府路,其禁军还在京城受训,也不能在那里召人入军校。其他州军,召人当然难。”
刘几道:“军校召人,又不是朝廷科举,并不要求诗词歌赋。召人想必容易。”
吕溱摇了摇头:“恕我直言,不管是诗词歌赋,还是其他什么,考的终究是人的见识。河北路读书人又少,又没有地方游学,见识当然不足。要招人,当然也就比其他地方难了。”
王贽道:“确实如此。今年朝廷科举,整个河北路上榜的人数,都屈指可数。一地的文气,由此可以想见。太尉要在本路招人,实在是难上加难啊。”
刘几一时怔住,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今年科举,与往届都不相同,欧阳修主持,彻底改变了风格。结果河北路的结果非常不理想,上榜人数极其可怜。落榜的人数倒多,只是年初在京城受了刺激,也不愿意报名参军。再说,落第进士中合适的人,早就在京城入军校了。
马怀德道:“雄州治下,本来就多数是两输户,他们不许进入军校。本朝百姓,人户又少,读书人更少,难以抽出人来。军校招人这种事情,还是看其他州军。”
刘几不死心地问道:“纵然是两输户,现在朝廷有了旨意,不许给契丹输税服役了,以后就是大宋的子民。他们也可以的,你再回去问问?”
马怀德听了连连摇头:“太尉,雄州识字的人都没有几个,哪里招得人来?——对了,最近我听下面的人说,夏来逃来的归正人里,倒是有识字的,不知他们行不行?”
“行,行!”刘几连连点头。“军校不是其他地方,只要在里面学出来,管他是什么,都可以入军中当军官。归正人南来,正是朝廷该奖赏的,自然是可以入军校。”
马怀德道:“如此,我就回去再让官吏严办。不过,话说在前面,太尉不可希望过大。”
刘几当然知道。河北路本是边路,又是宋朝禁军的兵源地之一,民间读书的风气本来就不盛。从这里招不识字的兵容易,招识字的军官可就难了。可整训禁军,要补入大量的将领军官,不可能从军队中就把人选出来,必须从民间招读书人。
又饮了几杯酒,吕溱道:“太尉,实在没有办法,就把要求降一降如何?只要读书认字,就可以入军校,无非教的时候难些罢了。现在还要读书做策,对于乡下的读书人,实在难了些。”
刘几想了想,叹口气:“我再考虑一下吧。降低了要求,招人容易,学成就难了。学士刚才说的不错,不管考什么,都是考的读书人见识。现在一篇策,就是考他们见识,要求已不高。”
吕溱是宝元元年状元,只是不喜与人交往,在朝中是孤臣,未入中枢。他说的是持平之论,刘几自然知道。既然考的是见识,一旦放宽要求,想学成可就难了。
除去大名府路,河北路依然有二十余万禁军,整训需要大量人才。由于读书人不多,尽力招人也不能满足军中需求,军官需要从京城补足。刘几想尽量多招一些,免得水土不服。
饮了一会酒,众人不再谈论军校的事情,开始议论起最近的边境形势。按以前部署,河北路的防务是由四个军事路,即吕溱、王素、王贽和知大名府路的官员负责。自设了刘几帅司,防务实际移到了帅司来,其他四路只管未整训的禁军。全部整训,实际他们的军权被剥夺了。
王素道:“自杜太尉在河曲路连战连胜,全国禁军除了河北路之外,实际整训过一次,只是效果差强人意。这一次河北路整训,比其他地方的禁军总是要差上一些。”
王贽道:“不错。以前在河北路不知,最近三支整训过的军队来,见了才知道差别。现在的十五万整训过的禁军,给我的感觉,还胜过三十万原禁军。”
刘几道:“要想完成整训,最缺的其是实是军官。以前的统兵官,整训后是指挥官,整训缩编之后还可以勉强凑出来。其余庶务官可就难了。以前军中的这些事情,都是小校和吏人在管,他们大多都不足以为军官。要用军官代替他们,实是太难了。”
吕溱道:“军中本就有人做的事,何必去改?就用原来的小校和吏人管又如何?如此,就省了许多功夫。军校中重新培养人,何其难也!”
刘几道:“学士不知,小校和吏人做这些事,不是靠官位,而是靠统兵官用他们。离了统兵官,他们就什么不是。现在军中不一样了,这些庶务,以后枢密院和三衙要管起来,他们实在不合适。必须要在军校学过,熟悉新的军制,才能够管好。”
刘溱道:“杜太尉也是进士出身,不知怎么想出了这些办法来,煞是为难人。便如从前,一切皆委统兵官,战事若不力,处罚统兵官,多么简单明了!”
刘几道:“简单明了又有什么用?以前打过多少胜仗?自杜太尉在随州练兵,三万多人,去救唐龙镇,从此连战连胜。就连契丹国主,也毙于唐龙镇。事实摆在这里,自然就按杜太慰的来。”
王素听了连连点头:“太尉说的是。任你说的天花乱坠,不能打胜仗,就一切终究是空。自杜太尉带兵,开拓河曲路,恢复西域,哪样不是绝世武功?依着样子整训了禁军,轻松灭掉党项。如果把全国的禁军全部整训,想来击败契丹,恢复燕云一样不是难事。”
刘几同样是进士出身,这几年对外连战连胜,军官的地位上来,并不弱于其他人。最重在的,是自杜中宵带着营田厢军参战,从无败绩,战功是其他人不可以比的。对杜中宵的做法,可以不同意,却不能够置疑。实在的战功,胜于别人的千言万语。
第202章 不理他们
枢密院里,杜中宵和田况居中而坐。一边坐着富弼和欧阳修,另一边坐着赵滋和张茂实。
叙礼毕,杜中宵道:“今日召两位来,是商量一下如何跟契丹使节交涉。刘几言,马怀德以河北路安抚使的身份行牒契丹,几次去文,到现在也没有回应。而且据传契丹境内,正在刺民为兵。看起来,契丹人并不打算认输,而想招兵与本朝对抗。”
欧阳修道:“一万兵来,结果一天时间,便就一个不剩。战果如此,契丹人还不认输?”
杜中宵摇了摇头:“不要忘了,自契丹立国,至现在一百五十年,对外从无大败。特别是契丹对中原,进攻或有不足,防守绰绰有余。从经验来说,契丹占有绝对优势,岂肯认输?唐龙镇一战,是碰巧一战击毙国主,而后两帝争立,契丹人并不认为自己大败。”
富弼道:“契丹军力无敌的时间已经太久了,无论如何接受不了失败。纵然败了,也要对方低头认输才是。还记得契丹跟党项之战吗?数次讨伐,契丹占不了多大便宜,但最后还是党项称臣认错,两国才最后缓和下来。现在对本朝,让他们低头认错谈何容易。”
赵滋道:“战力如何,终究是要战场上打出来。不把契丹打得大败亏输,他们不会低头的。只是本朝这几年连战连胜,在雄州大胜的情况下,也不能够低头。怎么跟契丹谈,要两位斟酌。”
张茂实道:“下官两人奉圣命招待契丹使节,如何去谈,还请太尉们示下就是。”
田况道:“去见契丹使节的是你们,他们什么性情,如何态度,你们才是最清楚的人。当然要问你们的意见,了解见面的样子,才把事情做好。”
宋朝和契丹各自向对方派使节,都是一文一武。而且契丹一般情况,是派一个契丹武人,配合一个汉人文人。不同的是,宋朝是文官做正使,契丹则是武官做正使。双方的使节见了面,如果不是有重要事情谈,则武将陪着武将,文官陪着文官,倒也其乐融融。
张茂实是赵祯早夭的嫡兄乳母的儿子,其母入宫的时候,真宗皇帝把他交给内侍张景宗抚养,是张景宗的养子。真宗和赵祯两人,对张茂实特别关照,一直高官厚禄。民间有传言,说张茂实是真宗在外的私生子。赵祯当政的年代,这种私生子的传言特别多,都已经见怪不怪。
按惯例,宋朝的武将副使,是陪着契丹使节吃喝玩乐的,一般不参与国家大事。所以在张茂实的眼里,枢密院有什么话,直接交待就是,不必把自己的欧阳修叫来商量。
欧阳修道:“此次来的契丹副使是翰林学士姚景行,本是进士出身,为人宽厚,倒不是多么难说话的人。只是正使耶律乙辛,极难说话,几次见面都谈不到一起去。”
杜中宵点了点头:“看来,契丹朝里,也跟耶律乙辛一样的看法。这样吧,你们还是按正常使节去陪伴,如果实在谈不到一起,那就不要谈了。等到上朝,让他们不涉及雄州一战就是。与契丹交涉,就交给雄州的马怀德好了。仗是那里打的,便就让河北路的官员去谈。”
宋朝沿边几路的安抚使,是跟契丹解决边境冲突的,契丹有对等衙门。河北路分为四军事路,所以单独设一个安抚使,专门与契丹交涉。雄州正处在两驿路上,安抚使一向由知州兼任。
田况道:“和为贵,你们与契丹使节见面时,不要咄咄逼人。一些话语可以由着他们说,只要不伤朝廷威仪,不要图一时口舌之快。”
欧阳修道:“太尉,此次是契丹败了,一万兵马全军覆没。却不想那个耶律乙辛,相见时一直口吐恶言,倒像是他们刚刚大胜一场一样。若只是陪着他们解闷,只怕不好做。”
杜中宵道:“契丹人不在雄州一战上松口,那你们与契丹使节就没有正事谈了。不谈正事,还有什么争执?契丹使节若说起此战,你们把话题绕开就是。看来此事不能善了,且静观其变吧。”
欧阳修和张茂实一起拱手称是。话题不涉及雄州一战,那就只剩下吃吃喝喝,这差事容易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