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 第266章

作者:安化军

  韩宗彦道:“

  确实如此。十万户人家,看京城里面有多少人管着?柏亭监那里,虽有数万人家,却没有相应官员。衙门连编户都难做,还能做些什么!”

  十万户人家,在杜中宵的眼里不是大事。不过几十万人而已,后世中原的县,哪个没有?这个年代可不一样,全国人口只有几千万,一个小州就有数万户,外人眼里看着不寻常。特别是那里官吏不足,全靠自治,怎么能够好了?这样的地方可不只是一个柏亭监,只是那里特别突出罢了。

  杜中宵初建铁监的时候,因为是朝廷所有,除了工厂里的管理人员,地方上主要靠自治。现在那里不同,出现了大量的私人工厂,管理善,显得非常混乱。

  杜中宵点了点头,道:“若果真如此,地方上必然有刑案,且看看再说。我初入朝廷为御史,这些年中原的事情不知,还真不知道柏亭监到了这个地步。”

  王安石道:“那里数万户人家,每年产出的东西无数,岂是容易管的地方?还不只如此,诸如偷税漏税等事,更是所在多有。这三四年间,听说柏亭监那里不知出了多少富户,叶县富丽堂皇,许多人都说不下于京师。这还只是柏亭监一地,加上其他几处铁监,大多都如此。”

  现在的工业发展,是以铁路为核心,大力发展煤钢产业。大的工厂为朝廷所有,小企业则是变地开花,即有官办的,也有民营的,各种各样的所有制形式。

  这是一个发展快速,各种各样的产业野蛮生长的时期。朝廷的法律、制度第一次面对,很多地方都跟不上形势,什么样的情况都会出现。便如柏亭监,工厂过多,原来的行会制度已经崩溃,发生纠纷告到衙门,衙门没有那么多精力,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私了机构,夺去了衙门权力。

  杜中宵听着他们议论当地形势,觉得确实进入了一个新时期。以柏亭监来看,建立新的制度,包括新的经济、财会制度,已经势在必行。不过自己只是御史中丞,还管不到这些。

  韩宗彦道:“其实何止是柏亭监一地。相州同样有铁监,只是学着柏亭监建起来,还没有发展得那么快。这些年来,河东路许多州郡的人都跑到那里,现在也是人口稠密,各种事情丛出不穷。莱芜和徐州因为发展更晚,现在还没有事情。”

  王安石道:“治好了柏亭监,其他地方可以别学来。总要选一地先试,柏亭监是最合适的。”

  苏颂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官吏不足,地方上衙门根本管不过来。只要补上官吏,其余的慢慢来就是了。朝廷只要抓紧几处官办工厂,把地方上民间的税收上来,还是过得去。”

  王安石道:“事情要做,那就一次做好。这些并不是多难的事情,为何要慢慢去改?”

  杜中宵道:“介甫这话不对。这些东西都是以前所无,这些年发展起来的。他们到底如何,其实没有人心中有数,只能够慢慢去改。先把不合适的地方改掉,一点一点改变。我们不知道怎么改合适,如果改得大了,说不定就会阻碍其发展。”

  王安石没有说话。在他的眼里,工厂已经在那里,地方的情况很清楚,有什么不好改的?

  杜中宵却知道,王安石想一下子改好,其实不可能。不要说他,自己有前世记忆,也不知道该怎么管理、规划这些新产业。中国与历史上的欧洲不一样,最重要的是国内市场。只要满足了国内市场,就是巨大的产业,可以影响世界。以本国市场为后盾,再向外扩张,才是正确的道路。而这样做,其实历史上没有先例,必须要自己慢慢摸索。

第5章 旧人

  此时单日朝会,双日不朝。杜中宵正式入京的第二天是八月初六,不是上朝的日子,早早就到了御史台。杜中宵的家在御街之东,御史台在御街之西,中书之南,过去有几里路程。

  御史台的官吏都已经到了,站在门前,迎接新来的御史台之长。一切行礼如仪,进了御史台大门。

  此时的御史台,正式编制有官员十一人,吏人三十二人,分为十四案。站在官厅前,各位官吏自己上前介绍。杜中宵一时记不完全,只是牢牢记住最重要的八位官员。

  御史知杂郭申锡,天圣八年进士,此时六十年多岁,须发花白,精神健硕。这是御史台副贰,杜中宵的助手,地位不是其他人可以相比。侍御史梁蒨、吴中复、范师道,俱是天圣、宝元间进士,都为官多年,在地方有政声,执掌台院。殿中侍御史吕景初、赵挘凑频钤骸<嗖煊范≮肌⑸蚱穑凑撇煸骸�

  这八人之中,殿中侍御史赵捠嵌胖邢跞胧耸钡纳霞叮溆嗳硕际堑谝淮蜗嗉4蠹也皇欤胖邢杂诽ǖ氖挛褚膊皇煜ぃ挥惺裁春盟担皇堑溃骸坝诽ㄊ欠缦苤兀瞥⒅械腊俟伲嗾偌停且话闳ゴΑV钗欢际蔷迷谔ㄏ艿模窈笾灰顺匣坛峡郑桓撼⑺屑纯伞!�

  众人一起躬身称是。

  杜中宵道:“天色不早,诸位早早回去官廨,处理公事。今日午后,我请诸位出去饮酒,且聊作一乐。赵殿院,你且到官厅来,说些闲话。”

  众人听了,纷纷告辞离去。赵捝锨埃孀哦胖邢斯偬5搅斯偬铮饺烁髯月渥槐叩氖孔渖狭瞬枥础U庑┦孔涠嗍橇ビ谌荆鲂┰邮拢⒉涣ビ谟诽ㄖ小U飧瞿甏谋嘀疲蛭且沙⒎⑩玫模倮羰咳范ǎ荒芄凰嬉庠黾酢�

  杜中宵请了茶,对赵挼溃骸岸嗄瓴患幌氲接肭┡性谡饫锵喾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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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中宵道:“怎么会!当年在亳州任上,若是没有诸位的帮扶,我哪里会有今天。这些年我四处为官,侥幸有了些功劳,得任中丞之职,反倒位在殿院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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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这些年的风风雨雨,都化在了在这一笑中。赵捠翘嬗罚谟诽ㄖ幸丫嗄辏鄣米锶耍衷谟诽ㄖ忻挥斜鹊霉摹6艺話脾气硬,杜中宵示之以善,两人反而能够共事。御史中丞是御史台之长,但现在下面的官员上奏言事,不必御史中丞同意,有很大的独立性。

  说了些闲话,杜中宵道:“殿院,现在朝中哪些事务,需要御史台特别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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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中宵道:“此是实情。如今财政充盈,内部无大事,也只有对党项开战朝野瞩目了。”

  说完,杜中宵道:“依殿院看来,御史言事之职,到底应该上奏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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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中宵听了,点了点头,一时没有说话。重小人君子,这几年他已经不只听一个人讲过了,而且渐渐成了风气。但是自己前世所学,所受到的教育,都强调对事不对人。自己认为自己是君子,你就真的是君子了?世间事复杂致极,哪里能够这样简单区分开来?

  政治中注重君子小人,甚至把官员分成君子党、小人党,说明一个问题,就是政制、官制本身有大问题,有些让人无法适从。哪怕按照规例做事,也未必全是对的。更不要说,很多时候,反而是不理会规例自作主张更加合适。再加上真宗和现在的皇帝两朝,正是文人的地位迅速上升,正全面掌握主导权的时候,职责本不清晰,对人品更加关注。

  官场上有没有君子、小人?实事求是地讲,应该是有的。但对于官员来说,能够明确分为君子和小人的人数,非常有限。也就是说,绝大部分的官员,既不能讲他是君子,也不能说他是小人,无非是领一份俸禄做一份职事而已。这些不能分辨的人,用君子、小人党要求,就强行区分开了。

  杜中宵来执掌御史台,便就不想再用君子、小人来区分官员,而是实事求是。不管身份,做得对了就是对了,错了就是错了,御史相对中立。现在看来,这样做应该有许多困难。

  想了一会,杜中宵突然一笑:“依殿院看来,我是君子还是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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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中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可我日常回想自己所作所为,好似许多事情,也不能完全归来君子之行。平日做事,虽然谨慎,却也不乏投机取巧之处。若是强要把官员分为君子、小人,对我来说着实有些为难。当然,我与朝臣多不熟,初来京城,或许久了就不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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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中宵知道赵捵约海刻焱砩隙蓟岱傧愕桓妫炎约喊滋斓乃魉芨嫔咸欤⒓觳樽约河形薰А6杂谡庋娜耍约旱哪且惶桌砺勖挥写蟮挠么ΑK凶约旱拇κ伦荚颍泄鄄毂鹑说慕嵌龋换岜患妇浠案谋洹F涫嫡話适合做谏官,只是现在台官和谏官合流而已。

  想了一会,杜中宵道:“我以为台官奏事,应该分两部分。一部分是针对职事,这个职事应该是怎么做,如果为官者做的不对可以弹劾。还有一个是对人,虽然做事符合规例,却有私心。这两个方面不可以互相取代,应以前一个为主,后一个为次,主次要分明。当然,现在职事的规例一是没那么清楚,二是又过于繁琐了,让人觉得无从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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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杜中宵觉得为难的地方,前世所学,讲起君子小人来,就是君子是伪君子,反不如小人中的真小人。实际上,现在这个年月是君子、小人之争真正进入政治的时候,哪里来的那么多伪君子?大多数人的选择是根本不加入,只有到了后面君子、小人成了政治中普遍的面具时,才各自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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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因为知道政治上君子、小人这种立场分明的划分成为普遍后,对于政治本身的破坏,后世才会反对在政治上分君子、小人党,而不是反过来。没有这种历史的国家就不同,好似杜中宵前世许多欧美国家的政治正确,其实就带着君子、小人遗风。

  事情没有发生,杜中宵怎么去说服别人呢?杜中宵自己也为此头痛。自己来执掌御台,应该建立起一种制度,防止这种事情的发生。只是制度怎么建立,现在还说不好。

  又聊了一会闲话,杜中宵送别了赵挘约涸诎负笊钏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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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的御史台,虽然有各衙门的规例,中书、枢密的具体决定在入奏前就送到这里来,但真正的监察还是太少。由于官吏太少,也不可能实现真正的监察,而只能流于表面。

  应该怎样改变,才能实现真正监察,而不只是流于表面呢?杜中宵坐在那里,陷入深思。自己对御史台,对于现在的中书、枢密的了解还是太少,一时觉得没有地方下手。

第6章 御史之论

  过了午后,杜中宵与官员出了御史台,一起向南边的遇仙楼去。遇仙楼位于御街西边,又临着最热闹的州桥,是下朝后最方便去的地方。不过对于官员来说,这个时候正该回家,倒是少去。

  遇仙楼外扎了花楼,两边坐了许多女妓,个个花枝招展。几个小厮站在前面,看见有客人走到这边来,便就急急迎上去。这种大酒楼,每日里日进斗金,自有自己做生意的办法。

  杜中宵带人走到楼外,一个小厮快步跑上前,行礼道:“杜中丞初入京城,便就来我们酒楼来,着实蓬荜生辉!快快里面请,二楼一个临窗阁子,正适合诸位安坐。”

  杜中宵愣了一下,本想问问周围的人,是不是有人到这里订了位子,不然怎么会认识自己?想想还是算了,许是京城里的人就有这个本事,一间酒楼也能知道自己是谁。

  其实杜中宵入京为御史中丞,朝廷数得着的重臣,今日又穿着官服,小厮认不出来,遇仙楼就不配称为京城有数的酒楼了。像杜中宵这种大臣,以及他们的官服、礼仪,这些小厮个个耳熟能详。

  正要进去,郭申锡道:“不必去二楼阁子了,你们后院如果还有单独的阁子,给我们一间。”

  “好,好,诸位里面请。”小厮一边满口答应,一边领着几人进了酒楼。

  天下酒楼的布置,都是以东华门附近的樊楼为准,相差不多。一楼大厅为散客,放着许多座头,二楼则为阁子。如果是大的酒楼,会有后院,里面花木扶疏,也有许多阁子。二楼的阁子是雅座,后院的阁子则就类似于包厢,更加高等一些。这里是京城许多衙门附近,御史台官员聚饮,当然要到后院去。

  后院栽了许多花木,此时天气未寒,花少叶多,显得极是幽静。进了一处竹影掩映的小阁子里,小厮道:“诸位官人,今日要吃些什么?”

  杜中宵道:“我初到京城,第一次进你们家,有什么特别的菜色?”

  小厮道:“官人,我们是京城七十二家正店之一,京城里数得着的大酒楼。诸般南北菜色,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官人只管按照自己喜欢的口味点菜就是了,必然都做出来。”

  杜中宵道:“既然如此,那就先来一味桂花鲤鱼,再来一味上好的猪蹄膀,再来几个时蔬。其他的菜由他们点。对了,你们店中有什么好酒?”

  小厮答应了,道:“我们店中有上好的羊羔酒,京城中极有名气的。”

  杜中宵听了摇头:“一到京城,就说什么羊羔美酒,喝得多了也觉得没有意思。若有葡萄酒,来上几角。现在正是夏天热的时候,果酒能解暑气。”

  小厮答应,显然不管是羊羔酒还是葡萄酒,这店里应有尽有。

  这倒有些出乎杜中宵意料之外,虽然知道京城中的酒楼必然不是外地可比,却没想到,还真是叫什么有什么。也不多说话,便让郭申锡带人点菜。

  从柏亭监传来的做法,近些年京城中的酒楼改变许多。随着大火油炒普及,添了许多新菜色,再上火车可以运远方货物,酒楼吃得更加丰富。就是点菜的规矩也与以前不同,各大酒楼,纷纷求大求全,以别人有的我都有,我有的别人没有为追求。遇仙楼这种大酒家,只有极少数几菜做不出来。

  郭申锡见杜中宵点的都是寻常之物,便随便点两样。遇仙楼这种大酒楼,寻常菜也不便宜,既然来了,经常有人点珍奇之物。郭申锡只以为杜中宵是故意点两样常见的,让人知他性格。却不知杜中宵向来不喜欢什么山珍海味,就喜欢寻常之物精制,倒不是有意如此。

  不一会,众人点了酒菜,小厮不住点头,一一记下,转身告辞。

  看着离去的小厮,杜中宵不由得有些佩服。这小厮只听别人说了一遍,便一一记得不差,这份记性着实难得。京城里的大酒楼,真是非常地方。

  不一会,酒楼便上了凉菜来,并上了酒,让众人随意饮用。

  杜中宵举起酒杯,道:“今日我到御史台履职,与诸位同堂议事。以后要靠诸位相助,办好差事。”

  众人连道不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杜中宵道:“今天是我第一次进御史台,请诸位饮几杯酒,尽情一乐。席间诸位有什么话尽管讲,没有什么忌讳。来这里之前,我是个带兵打仗的人,做事喜欢直来直去,诸位莫怪。”

  郭申锡道:“中丞帅河曲,连败强敌,拓地万里,是我大宋第一功臣。听闻中丞来,众官无不欢欣鼓舞,以为是我御史台重兴的机会。中丞凡有事,尽管示下,诸位必尽力!”

  众人一起称是,跟着又喝了一杯。

  作为御史台的二把手,郭申锡在御史台多年,熟知台事。他能够支持杜中宵,便就少了许许多多的麻烦事。作天圣八年的进士,官场经验丰富,是不可能多得的副手。

  这个年代,一般情况下副职与正职的官位相差较多,由副职升正职的情况很难发生。正职和副职之间没有竞争,更多是一种辅佐关系。也正是有郭申锡任御史知杂,朝中大臣对杜中宵都比较放心。

  饮了一会酒,几个人慢慢熟络起来,说话比较没有顾忌。

  杜中宵道:“现在朝中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除了日常杂事,总有特别的人事情引人注意。”

  殿中侍御史吕景初道:“最重要的事情,无非是圣上无子。上半年,圣体欠安,数月不理朝政,内外人心惶惶。圣上虽然现在春秋鼎盛,只是一直无子,是朝廷的隐忧。”

  杜中宵点头。皇帝身体好了,正式理政时,吕景初便就上奏章建言选宗子养在身边,以为皇储,现在当然还是这样认为。杜中宵的记忆中,现在的皇帝好似就是没有成年的皇子,最后选宗子接位。对于朝廷而言,这是重要的大事,一旦出现继位危机,影响太大。

  侍御史梁蒨道:“除此之外,两位枢密分判党项南北两路,用兵的意途明显。中丞回来,等到秋后的时候,朝廷只怕就对党项用兵。兵者诡道,一有胜负,必然震动朝野。”

  杜中宵道:“现在不比以前,党项国内又不稳,契丹两帝并立,用兵党项倒是恰在其时。只是朝廷大军重编未久,不知战力如何。而且方略未定,到时必然许多事情。”

  郭申锡道:“以中丞在河曲路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来看,用兵党项自是应该。只是两位太尉领兵,不知到底如何。朝中大臣怕的,是到时进不能胜,尴尬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杜中宵道:“现在有铁路,可以从容向镇戎军运送物资,纵然一时不能得胜,也没有什么。如今不比从前了,有铁路运粮,一场仗打上两三年也是常事,并没有什么不妥。”

  狄青是天下名将,特别是平定侬智高之后,在朝野的口碑一时无两。只是紧接着,杜中宵就接连击败契丹和党项,开拓了河曲路,狄青的战功就显得不重要了。到了这个时候,杜中宵又恢复西域,朝野上下都认为他是最难打的统帅,对狄青甚是怀疑。

  这有什么办法?不是自己比狄青能打,而是自己开辟了一个新时代,新时代之下,其他军队怎么可能是对手。狄青如果能够适应新的打法,对付党项当然没有问题。如果不适应,在灵州受些挫折也不是不可理喻的事情。最关键的不是谁能打,而是谁掌握了新时代军队的战法。

  这种转变太过迅猛,越是在高位的人越是难以接受,反而是中下级将领接受得快一些。所以需要时间,需要慢慢磨合,需要慢慢适应。这没有办法,对党项战事,杜中宵也说不好。

  几个官员都知道,要出兵灭党项,杜中宵是最合适的统帅人选。自他带兵去救唐龙镇,打败的强敌足够多,立下的军功足够大,再灭党项双有什么。可他们也知道,杜中宵一直在外为官,与朝中的大臣们不够熟悉,也与皇帝不够熟悉。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再让他继续统军了。

  说实话,有杜中宵在,现在朝中的官员对狄青和韩琦带兵攻党项都不乐观,觉得会出事情。只是杜中宵取得的胜利太多,众人对现在的军队也不熟悉,只能静观其变。

  吴中复道:“这几年天下大治,朝中财用充足,纵然对党项作战小有挫折也不算什么。四五十万大军攻党项,一年消耗的粮草又能够有多少?有铁路到镇戎军,自然方便运达。”

  郭申锡道:“是啊,现在天下有火车了,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哪怕是从河北路调兵,不用一月就可到镇戎军,以前哪里敢想这种事情?现在对党项,纵然小败,也不会动摇朝政。”

  杜中宵点头,这才说到了重点。现在有火车,不管是兵力还是物资都可以快速运达。纵然是狄青进攻不利又如何?无非是调更多的兵、运更多的物资到前线而已。

第7章 御史台案

  下了朝,杜中宵伸了个懒腰,看着东华门外鱼贯而出的官员,一时有些恍惚。自己做官十四年,到今天才位列朝班,而且一入朝就是御史中丞,实在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今日朝会没有什么事情,只是一些琐碎小事,结束朝会还是早晨时候。城外街道上,卖各种吃食的摊子到处都是,许多官员和下人都在那里买了吃。

  杜中宵已经吃过早饭,带了下人一起,绕过皇城,回前面的御史台去。

  一进官厅,主簿叶项上前拱手:“中丞,适才上朝时,前面有民人递了状纸。下官不敢怠慢,收了他的状纸,便就等在这里,专等中丞下朝。”

  御史中丞自现在的皇帝登基,便就兼理检使,专收民间登闻鼓院和登闻检院不收的疑难案件。这本是一项政治安排,是皇帝当年牵制太后的措施,由于条件苛刻,一年也收不了几次。

  杜中宵到案后坐下,拿了状纸观看。这是一件来自叶县的案子,递状的人说,自己家本是叶县土著人氏,在城外不远有一百多亩地。因为地中有一条小河,向南流入澧水中,而被豪强抢夺。因为父亲坚持不肯卖地,因为今年干厚,中了他们圈套,被他们虚打借条,害死父亲。一家老小,因为此事,几乎家破人亡。现在只剩下孤身一人,来到京城里告状。奈何登闻鼓院和登闻检院都不收状纸,只能告到御史台。

  看完,杜中宵把状纸放到案上,一时没有说话。叶县在柏亭监治下,那里发生什么事情,杜中宵都不会觉得奇怪。不过这件案子,知州不管,提点刑狱不查,登闻鼓院和登闻检院不收状纸,倒不是这些衙门有问题。而是从状纸里就可以看出来,所有证据,没有支持告状者的。就连状纸都是如此写,朝廷的衙门凭什么浪费人力物力去查案?

  见叶项还站在一边,杜中宵道:“此案,你怎么看?”

  叶项拱手:“这位告状者,从状纸上看已经来了京城两个月,各处都已经告遍了,没有人理他。之所以告到御史台来,想必是听闻相公新任中丞,来试一试。”

  杜中宵道:“这且不管他,我只问你对案子如何看?台院是不是要收他的状子?”

  叶项一时住口,想了好一会才道:“卑职官职低微,如何敢说这种事?收不收状子,不过中丞一言而决。一般来说,不是惊天大案,登闻鼓院和登闻检院不收,我们也不应该收才是。”

  杜中宵道:“人人都是这么想,那倒是要收了。左右此时无事,你去把告状人带到官厅,我亲自问他。我既兼理检使,要收这种状子,管这种案子,岂能拒之门外?”

  叶项是吏人出身,在衙史台多年做事,出职为官。这种积年老吏,最是圆滑,对于京城各衙门的事情,比谁都熟。听杜中宵说要管,也不多说话,告辞出去,去带告状的人进官厅。

  杜中宵轻敲着案几上的状纸,心里思量着此事。此案告状者如此执着,从京西路一直告到京城,受到挫折后,还是坚持不懈,想来必有冤屈。只是案子到底是不是如同状纸里所说,也要存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