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 第211章

作者:安化军

  赵滋道:“末将也不知道讹啰什么意思,只知道是番人之姓,有时又称卧落。他的名保忠倒是意思明白,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对应番字。”

  杜中宵道:“等这一仗胜了,安定下来,要找专人把番人姓名定下来,汉人一个叫法,以免让人搞不清楚。不然同一个人,不同的公文写的姓名却不一样,岂不麻烦。”

  宋朝对周围的蕃族人名、官名多用音译,没有统一的标准。各自依听到的音,用汉字写出来,非常随意,容易让人糊涂。讹啰保忠是一种党项人姓名,姓是番姓,名是汉名。埋移香热又是另一种,番名番姓,根本不知道什么意思,要不是他是党项重要人物,宋朝称呼统一,都不知道他以前做了什么事。

  不纠结这个问题,杜中宵对赵滋道:“今夜你派游骑,查清讹啰保忠军营如何布置。如果还跟窦舜卿那里一样,前边是正军军营,后边是辅兵看管辎重,就给了我们机会。”

  赵滋叉手称是,又小声问道:“经略的意思,是偷他辅兵的辎重军营?”

  杜中宵笑道:“什是明偷,我们是明攻好不好。约十五里路,你的骑兵一个时辰能不能到?”

  赵滋道:“末将的骑兵没有那么不堪,半个时辰就够了。”

  杜中宵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布置。如果明日讹啰保忠全力进攻杨文广,我让他坚守一个上午。如果予讹啰保忠以重大杀伤,则你的骑兵在下午奔袭党项辎重营。其余步军,全军乘马,到讹啰保忠军后到娄博贝必经的路口,布置阵地。与反守为攻的杨文广部一起,围歼白马监军司!”

  赵滋称是,又小声问道:“经略,党项如果不这么打呢?到杨文广军前,做个样子,不全力进攻。”

  杜中宵道:“那就没有办法了。只能是你的步兵骑马先绕过,守住娄博贝路口,骑兵夺辎重。”

  赵滋道:“经略意思,不管党项怎么打,这次我们吃定白马监军司了!”

  杜中宵点了点头:“不错,就是吃定他了。白马监军司一共点集了六万兵马,正兵约两万余,辅兵不足四万。他们的辅兵不作数,正兵我们两万余对两万余,有枪为炮,吃不掉他们不合适。十三郎率一部绮兵在狼山,你和杨文广围讹啰保忠时,他会出狼山协助你们,追击党项溃兵。”

  说到这里,杜中宵起身,到桌前看着地图,

  道:“你的阵地,在前几天党项军营附近。那里有一个湖泊,依湖布置,用湖泊保护自己右翼。如果党项想从左翼绕过去,则近狼山,正对十三郎所部。击溃党项兵马后,你立即全军骑马,奔袭娄博贝。娄博贝地处大漠,只是讹啰保忠部军帐所在,没有城池,当不难攻取。占领娄博贝后,守住那里,后续的粮草我会派人送去。”

  赵滋叉手称是,有些兴奋。最后一仗,重担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占领娄博贝后,贺兰山以西千里之内就没了党项势力,顺化渡防守右厢军城即可。至于白马监军司辖下各部,此次丁壮全部被点集来了,全歼之后,这些部族相当于被废掉,大多会被其他部落吞并。

  此次不是击溃战,而是要力求全歼,党项全民皆民的做法,相当于判了白马监军司死刑。

  韩琦坐在官厅铺地图的桌旁,看着王德兴在地图上标出两军位置。作为帅臣,韩琦经历过的战事不少,对这样打仗很好奇。跟杜中宵一起指挥了几场战事,认识到了这样做的好处,主动学习。

  王德兴是韩琦从杜中宵那里要过来的,他虽然年轻,但学的知识特别扎实,做事也认真。专业知识上不管韩琦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总能从王德兴那里得到答案。

  对这种作战方法熟悉了,韩琦越来越认识到,营田厢军的战斗力来自于整个体系,而不是某一个方面。这种战法其实很好学,也很好用,但换一支部队,就不实用了。

  首先要有专业人才绘制出地图,要有足够的侦察能力,各部的行动指挥官要掌握,每一件都不是容易的事情。专业人才不必说,是营田厢军自己培养出来的,别的军队没有。情报侦察同样要求专业,不是游骑发现敌踪那么简单,而是有明确要求,侦察多大的范围,侦察的内容是什么,得到什么情报。哪些是自己可以处理的,哪些是必须上报的。指挥官掌握各部行踪更是对整个体系的要求,到底各部哪些要报上去,哪些自己处理。报告行踪怎么报告,是一天一报,还是几天一报,预定路线和实际行军的关系。

  这个体系的核心,是整支军队专业化。士兵专业化,军官同样专业化。不但有各种技术军官,有指挥军官,还有专业处理行政的军官,与现在的宋朝军制完全不同。

  看王德兴在原来的白马监军司军营插了一个小旗子,韩琦问道:“那里就是杜经略定的赵滋所部的阵地?是借用党项军营么?——应该不是。”

  王德兴道:“明日一战是此次战事的关键,杜经略特意报了方略来。用党项旧军营,是那个地方最合适。党项人选驻营地,不是随便选的,那里是回娄博贝的路口,而且旁边有个湖泊做水源。交战时,湖泊可以遮护侧翼,相当于平白多了兵力。扎营布阵,尽量利用地利,这是军中册子上有的。”

  韩琦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军中那些册子,我看得不细。”

  韩琦真正接触这支军队的时间不长,认识到重要不同的时间更短,等到明白营田厢军印的那些小册子格外重要,只有一两个月时间。这么点时间,他再聪明,也难以完全掌握整个体系,更不要说细节。

  王德兴把所有的小旗插到地图上,整个战局就一目了然。

  杜中宵驻顺化渡,除了赵滋所部,还有自己本部的近两千兵马,算是亲兵。石全彬在对岸,带五百人看管党项战俘,搬运军中物资。窦舜卿离顺化渡两三里,警戒党项右厢军城。杨文广则在顺化渡西北约十里。除了与顺化渡兵马互相策应,还与狼山骑兵一起封住了北上的道路。

  杜中宵的布置很清晰,各部一起,全力围歼白马监军司兵马,进而占据娄博贝。

  看着地图,韩琦道:“杨文广和赵滋其实各部均不足万,面对党项六万大军,分兵围歼,杜经略的指挥战事真是大开大合。若是我指挥战事,不敢如此。”

  王德兴道:“相公,我们算过的。防守时,党项全是正兵,我们以一当三没有问题。如果建制在营以上,配置齐全,则以一当五。进攻的时候,配置齐全可以一当三,只是步兵以一当二还有把握。此次党项正兵只有两万余人,加上武将军的骑兵,还不如我们多。”

  韩琦道:“这个数目,你们是怎么算出来的?”

  王德兴道:“打了几仗,估计出来的。虽然不准确,大致可作参考,不会相差太远。”

  具体的计算当然不是靠估计,主观估计出来的数据杜中宵哪里敢用于实战。而是从两军装备、人员训练、士气等等,用一个基本数据比较出来的。这个数据从开始时的不准确,一次一次修正,慢慢开始接近实际,作为指挥布兵的依据。

  这个过程很复杂,可不是哪位将领说,自己跟党项人打的仗多,一宋兵当党项几兵那样。而是军中本就有数据,有专业人员,不断修正的。杜中宵记得计算战力有方程式,可惜自己不清楚,就用这种最笨但最实用的办法。

  韩琦还理解不了这些,觉得虽然有依据,杜中宵如此布兵还是过于冒险了。连番大胜,占据了绝对优势,现在没必要行险。杜中宵如此布置,无非是要白马监军司的地盘,韩琦觉得不值得。

  看完了布置,韩琦对接下来的战事心中有数,不再多想,问一边的王德兴:“你替我收集的军中的小册子,齐全了没有?这些小册子极是有用,最好旧的也全部都有。”

  王德兴道:“此事经略吩咐过了,要各将领协助我。只是小册子是以前在随州学习用的,走时太过匆忙,许多并没有带来。至于旧版的小册子,就更是只有随州驻地有了。”

  韩琦道:“小册子从开始的简陋,许多臆测,到最后越来越接近实战,许多人花了心血。看从最开始怎么一步一步变成后来这个样子,可以学到许多东西。罢了,等到战事结束,再派人收集。”

  杜中宵的小册子,其实就是各种教材。铁监做的最早,一部分已经汇编成教材,不用小册子了。军事则是大家都不懂,集合众人智慧,我认为这样,你认为那样,编成册子讨论,演练中实践,一步一步改成现在的样子。北来四个月,连番大胜,但实际上正经的战事不多,小册子还在完善中,离着成为真正的军事教材还有些距离。

第46章 失误的代价

  东方红日初升,漫天霞光,杨文广站在望楼上,看着对面正在列阵的党项军队。

  与宋军分成几个独立阵地不同,党项军队比较松散。中间是讹啰保忠的亲兵卫队,也是白马监军司最强的军队,进攻的主要力量。两翼则是点集起来的部落正兵,全是骑兵,有大致的阵形。

  正在这时,一个亲兵快步上来,递给杨文广杜中宵的军令。

  看罢,杨文广收了起来。昨夜已经侦察过了,讹啰保忠依然是正兵在前,后边辅兵看辎重。党项正兵和辅兵的经构决定,只能如此布置。不过吸取了前几天的教训,两个军营离得很近。

  重新举起望远镜,看得清楚,党项军已经集结完毕。

  随着一声号角,党项全军向前缓缓移动,慢慢压了过来。黑压压的军阵,有一种碾压一切的气势。

  王亮快步上了望楼,向杨文广叉手:“将军,党项军已经攻过来,对炮兵有何吩咐?”

  杨文广道:“依昨日吩咐行事。我这里红旗举起,你便依定好的开炮。绿旗举起,停止炮火。其他一切依规例,有其他吩咐,我会派人告诉你。”

  王亮称是,急急下了望楼。炮兵有自己的指挥体系,杨文广无法做到实时指挥。

  党项军行进的速度不快,阵形也比较疏散,显然是吸取了被窦舜卿重炮轰击的经验。一直到了离杨文广军一里之外,全军又停了下来。停下之后,中军重新列阵,阵形变得密集。

  两万余正军,一里外看不清人的面容,只看见黑压压的无边无际。

  这个时候时间过得分外慢,对战场上人的是一种煎熬。宋军阵形的中央,井都头高声道:“披甲!”

  三百铁甲兵听令,各自取起地上铁甲,穿戴整齐。把地上的斩马刀拿起,拄在手里。

  握马在手,井都头只觉得血气上涌,口舌干燥,不由舔了一下嘴唇,眼睛里射着红光。

  只有三百铁甲,全军不用长斧,换了重型的斩马刀。长斧应如墙而进,利用整体的力量,碾碎挡在前面的所有敌人。三百人做不到,阵形较为稀疏,换了利于斩杀的斩马刀。

  看着一里外的宋军,阵形稀疏,三排大约为一军阵,每一排约三十人。不管进攻还是防守,军阵讲究密集,尽量缩小交战时的正面,对面宋军这种阵形讹啰保忠还是第一次见到。宋军为什么如此布阵?讹啰保忠想不明白,也没有时间让他想明白了。

  看了看天边的红日,讹啰保忠回过头来,沉声道:“没细遂良!”

  没细遂良自讹啰保忠身后过来,叉手称诺:“末将在!”

  “带你本部兵马,冲宋军中军,有帅旗的最高望楼所在!”

  没细遂良应诺,拨马走开,去点集自己本部兵马。党项除了少数主帅亲兵,哪怕常备军,也多是以部族为建制。只是常备军人数比较统一,小部族数个合在一起,大部族分成几部。

  讹啰保忠看没细遂良走开,又高声道:“折磨昌祖!”

  折磨昌祖应命,讹啰保忠道:“带你本部兵马,继没细遂良之后,冲宋军中军!你们冲时宋军必然发炮,不管死多少人,不许退一步!凡回顾者,斩!到了宋军阵前,两军合一军,只许前行,不许后退!”

  折磨昌祖应命,拨马回到自己本部,下达军令,整顿部伍。

  随着又一声号角响起,杨文广举起手中的望远镜,看党项中军有军队前出集结,准备冲来。不一刻结阵完成,开始前进。看起来约有两千人,成一个大致的锥形,向宋军而来。

  来的两千人全是骑兵,望远镜里看得清楚,人皆重甲,马皆具装。这些骑兵,想来是白马监军司看家的力量,跟宋军中的铁甲骑兵类似,专门用来冲阵。

  看攻来的党项军阵彻底与大军脱离,杨文广转过身,对一边的亲兵道:“吩咐炮兵,开炮!”

  亲兵应诺,举起手中的小红旗向远处王亮所在的望楼连摇。营田厢军有简单的军令旗语,三角小旗是炮兵专用,进行必要的指挥。

  王亮看见,说了一声开炮,看一边亲兵挥旗。

  针对党项可能的几种进攻形式,宋军作了几种计划。现在只是依军令,执行哪种计划,做一些微调。

  每个炮位有自己的观察望楼,离着有一小段距离。得到军令的炮位,开始装炮。随着王亮望楼的亲兵猛地把小旗向下猛劈,每个炮位一起点着了捻线。

  听见惊天动地的声音,看见宋军的阵地冒起硝烟,讹啰保忠心里咯噔一下。那一夜宋军的重炮给他的震撼印象深刻,一听见这声音,就本能发抖。

  实心炮弹砸在冲击的党项军阵里,带着一个骑士落到地上,滚了几滚,又打断了几条马腿。听见骑士发出的惨叫,没细遂良觉得心有些慌。正面冲杀不怕,这种从天而降的炮弹不知落在谁身上,第一次遇到难免心里紧张。大阵不停,落到地上的骑士很快就被踩成肉泥,无声无息。

  一轮炮过去,党项骑兵明显散乱了一些。只是阵形未乱,继续向宋军冲去。

  炮位依定好的计划,紧急调整射程。党项军前进,宋军射出的炮弹也随着党项军移动。打得最远的先调整到最近,其余继续发炮,每轮之后都有不同的炮位进行调整。

  王亮转过身,示意亲兵发令,让炮兵发一轮开花弹。实心弹利于直射,不管是打密集军阵,还是打城墙工事,都能收到好的效果。开花弹则适合曲射,对于人和马,未炸前有实心弹的效果,炸了还能带来第二次杀伤。这是宋军第一次面对敌军大规模的正面冲阵,经验不足,要多试一试。

  没移遂良正带兵向前,突然听见宋军的炮声再次响起。炮弹从天而降,如同刚才一样,又带走了过百骑兵的性命。正严令全军向前的时候,落在地上的炮弹突然炸响,无数铁片铁珠从里面飞出来。有的骑兵被命中,在马上发出阵阵惨嚎。

  铁片铁珠并不大,射在人身上只要不中要害,并不会伤人性命。但只要中了,基本丧失战斗力。

  人倒还罢了,开花弹在地上炸开,最多的铁片铁珠射到了马身上。马具装连重箭都抵挡不了,怎么挡得了这些可比子弹的铁片铁珠?更不要说,中弹最多的部位是马腹,本没有遮护。

  一时之间,马的嘶鸣不断响起。有的马倒下,有的马受伤拼命乱蹦,还有没中弹的马受惊,到处乱跑,不再受骑士的控制。这个年代的军马可没有受到特殊训练,可以在炮火中处变不惊,一遇到开花弹在近处爆炸,许多马受惊,党项军阵彻底乱了。

  王亮在望楼上看见,命令亲兵,传令各炮位,全部换开花弹。军中储备的开花弹已经不多,王亮已经顾不得,先把今天的仗打完再说。

  讹啰保忠在军阵前,看没细遂良的进攻阵形乱了,不由大怒。正要命折磨昌祖带队上前,把胆敢向后跑的全部斩于阵前,突然醒悟过来。高声道:“鸣金收兵,让没细遂良全军退回!”

  钲声清脆里透着凄厉,没细遂良听见,长出了一口气,急忙勒缰整队,命全军退回去。

  此时刚前进了一大半的路,离着宋军还有四百余步。宋军阵里,刚刚把臼炮装填好,还没来得及准备点炮,就见到党项大军在炮火中,飞一样地退了回去。还有数百受惊的马匹,在两军之间乱跑,如同没头苍蝇一般。有的直向宋军冲来,数十步外被火枪射倒在地。

  回到军阵,没细遂良粗略点了一下,一来一回近一里路,自己损失了五百余兵马,心有余悸。

  稳定下心神,没细遂良到讹啰保面前叉手:“太尉,末将正要带兵直冲宋军,因何收兵?”

  讹啰保忠道:“是我考虑不周,忘了宋军的火炮炸开声音吓人,马匹受惊,无法维持军阵。与对面的宋军交战,不能用骑兵。你全军下马,重新列阵,再冲一次宋军!”

  没细遂良听了,心中暗骂。自己所部是讹啰保忠的精锐,打硬仗的,可不是去送命的。刚才白跑了一趟,平白折了许多人马,许多人惊魂未定,这厮竟然毫不体谅,让自己再去送死。

  全军重甲,没有马匹步行,那是什么样的速度?离着宋军一里,这一路上要挨几轮炮?临敌不过三矢,步兵进攻对方军阵,硬挨三轮箭雨,还能够保持战力的已经是强军。前边一里路,自己带兵走过去要挨可不止三轮炮,这不就是逼人送命?

  讹啰忠面无表情,死死盯着没细遂良。直到没细遂良叉手唱诺,才重重点了点头。

  这是自己的得力大将,带着的是最精锐的兵,讹啰保忠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狠下心来,让他们自杀一样冲向宋军。换其他人其他兵,讹啰保忠实在没有把握,在宋军炮火不断的情况下,能够冲过这一里路还保持阵形。没细遂良部最精锐,只能由他们当全军的头盔,护着后面各部冲到宋军阵里。

第47章 致命的一里路

  看着党项军重新列阵,杨文广低声道:“对面倒不是个蛮夫,只知硬冲,还知道骑兵不行。只是已经下了马,何不连身上重甲也去了,路上走得也快些。”

  面对宋军火器,党项的重甲其实没了用处。不如去甲,路上走得快,到了阵前还有力气。大规模普及火器之后,各国都淘汰了盔甲,不再追求单兵防护,而追求灵活性。这有个过程,淘汰盔甲后最早的军装,追求气势,追求对敌方视觉上的压迫力,大多颜色鲜艳,带有冷兵器遗风。便如现在的宋军,盔甲全是红色,列阵出击的时候,有一种视觉上的震撼。等大家习惯了火器,这种视觉效果就没用了,反而容易在战场上成为靶子,都改成了不鲜艳的颜色。

  宋军的红色盔甲,来源于王朝的五德五色,是中国传统,杜中宵并没有去改。以后敌国也学会火器了,盔甲没了用处,直接改军装就是了。

  火器条件下的骑兵,跟冷兵器时代的骑兵不是一回事,不但是战法不同,马匹也不同。火器时代战场上枪炮不停,军马要求适应环境,不能被枪炮惊吓。党项选择军马的时候根本没有这个要求,他们的骑兵是冲不过宋军的火炮封锁的。这一点与素质无关,时代已经变了。

  不要说党项骑兵,杜中宵军中的骑兵,也要求尽量远离炮位,以免马被炮声惊吓。军官的马匹和传令兵的马匹,是专门选出来,并且经过训练的,才能不受炮兵的影响。

  号角响起,杨文广看着党项军阵再次逼来,命令一边的亲兵传令开炮。

  炮弹从天而降,砸在党项军阵,几乎每发炮弹下来,最少带走一人的性命。不是宋军打得准,是党项军阵过于密集,几乎没有缝隙,闭着眼睛都不会打偏。炮弹落地,在地上滑行一段距离,又会打死打伤周围的士卒。紧接着炸开,周围数步之内都被铁片铁珠覆盖,死伤极为惨重。

  宋军为什么排那么疏散的队形?利于发挥火枪的威力是一,减少敌军火炮杀伤是二。单排,则实心弹一炮打来只能伤一个士卒,到第二排的时候,基本没有杀伤力了。如果是开花弹,则最多只伤附近的两三个人,而不会造成大量杀伤。

  历史上火炮大量用于战场的时代,特别是开花弹成熟,方阵迅速退出战场,这种线式步兵普及。不使用这种阵形,在对方炮下全军就是靶子。党项军队离着空心方阵时代还有十万八千里,以密集阵形冲击宋军,本来就是自杀。

  没细遂良只觉得头皮发麻,双腿打颤,强咬牙关,带着全军前进。周围除了炮声,就是自己士卒的惨嚎。被炮弹直接打中的还落个痛快,被铁片和铁珠所伤的,才是生不如死。

  杨文广在望楼上看见,不由点头:“来的委实是支强军,若不是有炮,若不是他们这么猥集到一起过来,阵前必有恶战。十年之前,遇到这种军队,我也只能浴血死战,现在却不必了。”

  一边说着,心中有无限感慨。来的这支党项军,还是依照训练的习惯,不管路上死了多少,一直保持密集阵形,一往无前地向宋军冲来。密集的阵形,让宋军的开花弹平添了几倍的威力。

  看着前方没细遂良军阵越来越小,讹啰保忠心如刀割,这支自己最强的兵马,今天可能要全部填进去了。咬紧牙关,猛地高喝:“折磨昌祖,带本部出战。凡回顾者,斩!只许前行,不许后退!”

  折磨昌祖被没细遂良军阵的惨象吓得满身冷汗,不敢违抗军令,强行鼓足勇气,叉手唱诺。带着集结好的军阵,随在没细遂良军阵之后,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讹啰保忠眼睛已经发红,厉声道:“连奴都逋,结集兵马,随折磨昌祖之后!只许进,不许退!”

  连奴都逋称诺,无奈地去集结自己本部。

  知道这种打法死伤惨重,讹啰保忠没有其他办法。一里的距离是远了些,大军却不敢再上前,不然不用整军进攻,宋军的火炮就能把整个军阵打乱。只能用没细遂良部作箭头,付出巨大死伤,掩护其余各部冲上去。只要攻破一点,与宋军缠斗,火炮变失去了用处。这一点是在中军,还是在侧翼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两军斗在一起,让火炮失去用处。

  王亮在望楼上,看见党项军的第二个军阵紧跟着上来,不由愣在那里。好一会,才道:“党项这是要用人命填到我军阵前,真是够狠。以前只听说党项人作战,最能吃苦,没想到还能卖命!”

  一边说着,一边重新调整炮兵部署。党项既然是前赴后继的打法,宋军火炮的射程也就不需用调整了,直接覆盖战场即可。从最远射程,到宋军阵前二百步,各炮位定好射程,一直打就是了。

  感觉到落下来的炮弹稀疏,没细遂良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回头一看,自己所部已经去了一大半人马,只有不足千人随在身后。这些跟上来的兵,大多人身上都有伤,有的甚至浑身浴血。全部人马紧紧聚在一起,炮弹打不到,却极少有人能躲过开花弹的铁屑铁珠。就连军阵最边缘的自己,腿上都被铁片划开了两道口子。宋军的炮弹,可一直是瞄的军阵。

  举起手中钢刀,没细遂良厉声喝道:“火炮虽然犀利,我们终究是冲过来了!儿郎们,前方就是宋军,拿起你们的刀,与我一起冲过去!”

  一众士卒哄然应诺,没细遂良只觉得血气上涌,浑身无数的力气。

  正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闷响,就看见前方的宋军阵中升起一阵阵硝烟。没细遂良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觉得腹部剧痛。用手一摸,感觉到腹部出了一个大洞,血不停地冒出来。

  旁边的亲兵吓得哇一声就哭出来,上前捂着没细遂良的腹部,口中道:“太尉,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