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 第181章

作者:安化军

  说了这几日的感想,虽然与杜中宵有些想法不同,石全彬还是赞叹不已。如此的炮兵,必须要有专门的学校,不然根本培养不出合格的军人。由于识字率太低,教育不普及,军中是从基础教育做起,达不到后世教育普及后经过训练就能选出炮兵的程度。军人是这样的要求,学校就是必需。

  喝了一会茶,石全彬道:“官家和两府相公,最看重的就是这里的炮兵,是以我特意用心,在军营多待了几日。明日歇一天,到四处走走,看看提举治下的风土人情。后天便到骑兵营去,观一观骑兵。提举的营田厢军,就数炮兵和骑兵最金贵,吃得好,钱粮足,使臣效用也多。”

  杜中宵道:“团练随自己的心意,我安排骑兵准备就是了。对了,明日歇息,是团练一个人,还是要人作陪?这几日我也没有什么事,可以陪着团练四处看看。”

  石全彬道:“不必了,我自己四处走走就好。提举治下政通人和,还怕不舒心吗?”

  杜中宵笑了笑:“如此,团练尽兴好了,若有需要,尽管知会我一声。。”

  石全彬转过话头,问杜中宵道:“听说骑兵之主,是常年随在提举身边的家仆?”

  杜中宵道:“是我的一个随从。在亳州时见到,因他身材高大,与人放对,等闲几人近不了身,便一直带在身边。他虽跟着我,不过没有身契,去留随意,算不得家仆。”

  石全彬点头:“原来如此,看来是提举爱才,见他勇猛,不忍埋没。这个人,有什么特异之处,就做了骑兵之主?依提举的话,营田厢军非有统兵之才,是做不了军官的。”

  杜中宵道:“他也一样是从学校学出来,从最底层演练,事事做得好,才升上来的。当然,一样学得好,因为跟我太久,必然有些好处。不过最主要靠他自己,骑兵的事,军中确实没人比得过他就是了。”

第232章 回头路

  石全彬看着十三郎,身材高大,这几年更变壮了不少,站在那里像一座山一样。连连点头:“教头如此身躯,若不是遇上杜提举,在乡间着实可惜了。我奉朝廷之命,到这里观军,看这几年练兵实效到底如何。前几日看了炮兵,着实犀利非常,天下无人可比。今日到骑兵营看看。”

  十三郎叉手:“但凭团练吩咐!”

  石全彬对身边的杜中宵笑道:“虽然同在一军,武教头跟姚炮主却不一样,豪爽许多。姚炮主虽掌重兵,人却文质彬彬,说话不多,条理清晰,好似个读书人一般。我多年在外统军,到了骑兵这里,才觉得分外亲切。前几日在炮营,总觉得束手束脚,说话都不好大声。”

  杜中宵道:“这是难免的事。炮营里上到主将,下到士卒,日日里读书识字,计算地形弹道,可不就是那个样子。他们做事首先要的是心细,自然就是那种气度。”

  一边向营中走,石全彬问道:“你们这里,有铁甲骑兵么?铁监制的铁甲,这几年愈发精良,穿在身上活动自如,犹胜于皮甲。而且价钱不贵,制造方便,不似皮甲花那么多功夫。”

  十三郎道:“回团练,铁甲虽好,与皮甲比起来太重,军中用得不多。我们这里多是皮甲,冲阵时无非再加两重罢了。士卒力气在那里,穿上铁甲,诸多不便。”

  石全彬看着十三郎奇道:“似教头这山一样的猛士,铁甲穿上又有何碍?禁军中的猛士,有的还在铁甲里再套一层薄锁甲,阵前刀枪不入。”

  十三郎道:“末将自然可以穿铁甲,能行动自如,军中就不容易了。一则难有那样猛士,再者随州在南,也没有那么多的好马。穿了铁甲,军中的马匹很难冲起来。练了几年,现在堪堪有一都铁甲兵。”

  石全彬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人马俱缺,那就没有办法了。”

  铁甲规模化制造比皮甲便宜,防护还胜过皮甲。铁监完善了制式,这几年大规模生产,禁军中的精锐军队,大部已经换了铁甲。营指挥使以上,都是量过尺码,由铁监按身材精制的。其他人员,则是铁监生产几种规格,各选适合自己的。

  装备铁甲,对禁军战力的加成,还要胜过枪炮。不说铁甲骑兵,就是精锐步兵,一排穿铁甲拿长斧大刀的高大兵士一路砍过去,血肉横飞,比成排倒下的敌军场面震撼多了。相对于对枪炮的抵制,禁军对铁甲非常欢迎,针对实际使用的情况,向铁监提了许多意见,现在已经非常成熟。

  每过几年,就有将领到各地拣汰厢军,身材高大、武艺超常的人选入禁军中。进入禁军后再层层选拔,其中的精锐,如诸班直、上四军、和拱圣、云骑等军,无不身材强壮。铁甲用在这些人身上,正是好马配好鞍,用对了地方。

  好钢打造的军器,加上穿铁甲的强壮士卒,三衙自认现在禁军战力强了许多。

  杜中宵也知道禁军的情况,听石全彬不断说着铁甲的好处,对于营田厢军装配不多,心中显然有些轻视。不由想起一句话,子弹是懦夫,刺刀是好汉。刺刀又算得了什么好汉?显然在朝中将领眼里,长斧大刀比刺刀更有资格做好汉。

  到了校场,看十三郎集结的演示队伍,站在那里整整齐齐,石全彬道:“奇怪,怎么不见弓骑?”

  十三郎叉手:“回团练,我们军中没有弓骑。凡非铁甲重骑,轻骑例装骑枪一支,以代弓弩。”

  “用骑枪?”石全彬看了看杜中宵,“什么是骑枪?也是火枪么?”

  杜中宵点头:“不错,骑枪比弓弩方便许多,军中的骑兵都是用骑枪。与步兵用的火枪相比,骑枪短一些,一般为双管,可以连续两发,装填也方便许多。当然,威力就比步兵火枪差得远了。”

  “原来如此。”石全彬没再说话,显然不知道骑枪代替弓箭是个什么思路。宋军的骑兵,比步兵还要重视弓箭,大多都是弓箭手,练的是骑射战术。一般骑兵,都是八九成用弓,一两成刀枪。平时训练也是以射箭为主,直射、轮射等等。枢密院要求练习的“之”字射,已经是非常先进了。说到底无非是尽可能在有效的距离内,能够射出更多的箭。

  出现这种局面,首先是步兵的发展,正面进攻能力增强,骑兵冲阵的效果降低。正面对阵,宋军一般是用步军长兵器破敌,协同的骑兵利用机动优势,攻敌弱点,扩大战果。这种时候的骑兵,更多是骚扰牵制的作用。与契丹党项作战时,已经列阵完成的步兵军阵,并不怕对方骑兵冲锋。

  骑兵重要,主要是在其机动性,包括战场间的机动性和战场机动性。宋军骑兵的使用,极少出现在正面对阵时,以步兵为主。这与现实有关,也跟长时间缺马的传统有关。但另一方面,骑兵的机动性决定了,他们可以选择合适的地方下马作战,步兵有的,他们大部分都可以有,比步兵更加灵活。

  见石全彬不说话,十三郎吩咐面前的骑兵,按照日常训练,分别演给石全彬看。

  一切都有规例,带队的军官训练,分成几队,各自取了骑枪,如禁军骑兵射箭一般,演示骑射。无非是直射、轮射,根本没有此时枢密院提倡的“之”字射。石全彬看了,心中不由摇头。

  演过一轮,石全彬再也忍不住,对杜中宵道:“提举,以前禁军练弓,委实是你们这般,多练直射轮射,射亲射远。也不需要中的,上靶即可,这是一样的。不过,最近枢密院知会三衙,要骑兵再加练一种‘之’字射。这种射法,要马走之字,相距虽近,却可多射几箭,阵前杀敌最有效。

  ”

  杜中宵道:“我也听过‘之’字射,军中练了几次,最后大家一致议论,没有大用处,以后就不再练了。这倒不是枢密院说的不对,而是营田厢军的骑兵,不是那种用法。只有正面对阵的时候,‘之’字射才有用处。而我们的骑兵,除非特殊,正面冲阵只有铁甲骑。他们本不带骑枪,是带一支侧钩枪,带一刀一锏,直冲敌阵。其他骑兵,应尽量避免与敌正面交锋,快打快退,是以如此练习。如果万不得已正面对敌,则变为步兵战术,以骑枪和腰刀对敌。”

  此时还是冷兵器时代,撞墙式的冲锋非常危险,正规军都有防范正面冲击的措施。杜中宵哪怕知道一点那个概念,也不敢用在这个时候。指望着排山倒海冲过去,敌方势气崩溃,就此收割战果,是自杀式的打法。打侬智高这种或许可以,对上契丹和党项,是没有用处的。除非特殊情况,宋朝跟他们作战多是苦战,需要反复冲杀才可能冲乱军阵,一波过去没有就是没有了。

  骑兵的长处在于其机动性,最快找到敌方的弱点,快速攻击。或者快速机动,掌握战场主动性。想正面冲阵,杜中宵还不如用郭谘的无敌霹雳车呢。大军团规模的两军对战,营田厢军靠的是炮兵。由炮兵控制战场,隔离战场,形成局部优势。敌方崩溃,才由骑敌军扩大战果,步兵巩固胜利。营田厢军中,最重要的步炮协同,而不是步骑协同,“之”字射完全没有用处。

  这是战争思想的根本不同,石全彬完全无法理解营田厢军这种打法。若不是他看了多日炮营,对炮兵非常佩服,都要认为杜中宵在胡说八道了。

  此时宋军对骑兵的用法,主要是侦察敌情、攻伐敌军和迂回骚扰、劫击粮道。营田厢军的思路与此相同,正面冲锋相对次要,主要由铁甲骑兵来承担。大部分骑兵,在战场上的作用是掩护两翼,瞅准时机作为预备队投入。战前则是侦察敌情,控制战场。

  不过自从装备铁甲,就连马的具装铁监也制了组合式的铁具装,河东有了稳定的好马供应,枢密院和三衙起了变化。他们越来越倾向于,让铁甲骑兵骑着具装铁马,直接冲阵。冲散之后,再由后面相对快速的轻骑兵扩大战果。以前宋军的骑兵分散使用,现在三衙的将领,开始倾向集中,大规模骑兵作战。

  石全彬在京城,对这几年军中的变化非常清楚。看过了炮营,本对营田厢军寄予厚望,结果过来看骑兵,与自己想的不同,战略战术都走到禁军的老路上去了。

  宋朝缺马,因为骑兵受了契丹和党项无数的气。很多人的梦想,就是自己有大量骑兵,哪里失去的哪里找回来。河东马场已经看见了希望,能够稳定产出优良军马。如果那里的马场扩大,数年之后禁军同样可以组建万计的骑兵,配合新的铁甲具装,排山倒海一样荡平北方强敌。

第233章 大国游戏

  浕水河畔的酒楼二楼的小阁子里,杜中宵和石全彬相对而座。桌上几个小菜,极是精致。旁边一壶酒,正在热水里温着。这里的炮营和骑兵营都已看过,石全彬决定离开,到唐州看看那里的步兵。

  饮了一杯酒,杜中宵道:“看团练神情,好似对营田厢军并不十分满意。”

  石全彬道:“提举,我们也不是初次相见。当年河东路夏相公属下,你是并州签判,我是并代路钤辖,当年一起共事甚是愉快。那时提举年少,为官数年,在永城县做得极好。不瞒你说,到了现在永城依然是好缺,多少人想到那里做一任知县。就连亳州,也是重臣外任愿意去的地方。在永城为知县,在京西路营田提举常平司,提举做的朝廷和众人都看在眼里。只要在地方,提举必然有政绩,天下少有人比。”

  杜中宵道:“团练过眷。”

  在并州的时候,杜中宵是夏竦的主要助手,跟当时并代路带兵的石全彬打过不少交道。或许是因为这个渊源,朝廷才会让他伙观军。石全彬带兵平庸,一切循规蹈矩,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特别之处。杜中宵跟他是公事往来,私下没什么交情,只能算共过事罢了。

  虽然带兵没有成绩,终究是军营里见过的,石全彬对军队有自己的见解。这次到营田厢军来,实在一言难尽。炮兵让他眼前一亮,完全没有想到,这种兵器会形成一个军种,可以这样用。但对骑兵的理解又有些失望,觉得杜中宵对炮兵过于倚重,限制了骑兵发展。

  两人喝一杯酒,石全彬道:“不瞒提举,此次南下平侬智高,朝廷以狄太尉为主将。惯例应该有副帅,不过朝中官员言监军在侧主帅不能全力剿贼,便就不设了,一切全由狄太尉作主。”

  自刘平战败,黄德和谎报军情,被文彦博腰斩,现在朝中已经很少出现监军了,但官称没了,不代表事情就没有了。以沿边几路为例,或者走马承受,或者钤辖都监,凡是由内侍担任,皆有监军之责。石全彬自己,任并代钤辖的时候,统兵在其次,主要职责就是河东路的监军。

  确定狄青为征南主帅的时候,本来是要派内侍为其副手,但被朝臣反对,最后予他全权。这一点文官尤其盯得紧,只要帅臣的属下中出现内侍,都会引起强烈的反对。

  说到这里,石全彬叹了口气:“南下的除了狄太尉一路,官家和宰相原定提举为另一路。以提举为帅臣,我为之副。但这次到军中看了看,现在着实有些打鼓。营田厢军以炮兵为主,可到广南两路,没有火车通达,只能靠水运。那里比不得中原一马平川,炮兵如何用得上?炮兵不便,自当用骑兵,可我看军中的骑兵所练,比禁军还是差得远。不能怪提举和统兵官,厢军就是厢军,缺人缺马,没有办法。狄太尉此次征南,可以调了一万五千西北骑兵,加上禁军的骑兵精锐,两万余人马!其中多铁甲骑兵,正面对敌侬智高如何是对手?那厮吃了苦头,回过头来,营田厢军可就难办了。”

  杜中宵一时怔住,没有想到还有这种隐情。狄青此次出征声势浩大,级别之高很少见,权力之大更是前所未有。其副职确实是因为朝臣反对,被撤掉了,授以全权。却没想到,不起眼的自己这里,监军的这个位置依然在,就是眼前的石全彬。话说开来,就与以前不一样了。

  见石全彬皱眉,杜中宵道:“团练不必忧心,营田厢军训练精良,哪怕只带小炮,也足以阵前击溃侬智高乱军。我一直觉得,禁军对火枪的威力小看了。远时以枪弹,近了有刺刀,他们正面对敌,可比刀枪弓弩厉害多了。人是血肉之躯,哪怕披甲,也无法应付枪弹的威力。”

  石全彬道:“提举,战场上不是那么算的。火枪虽犀利,可一次只有前面一排放枪。如此一算还剩多少人?我知道你们军中练法,是前面三排轮流放枪。可是如此一来,一阵只有三排,太过薄弱。如果敌方以死士直攻一点,破了军阵之后全军突入,又当如何?阵前交战,纵横来往,必须顾得周全。”

  杜中宵举杯道:“原来团练担心这件事!不妨的。且饮一杯,我详细说给你听。”

  两人喝杯酒,挟些菜吃了,杜中宵道:“团练,营田厢军的火枪兵,确实是三排为阵,但绝不是三排就是一阵了。因为用火枪的关系,前三排后三排离得较远,所以后军要以火炮阵地为中心来布置。敌军如果集中一点进攻,旁侧的火枪阵射击就不说了,后边的会及时支援。一是前方伤亡较多,便由后边一阵三排的人补上。再一个,如果突破前阵,面对的是后边三排,还是一个样子。被攻击的那一阵,就如灯芯一样,不住地烧。实力不足了,后边补上如添油。敌军突破得越深,两边就全被其他军阵射击覆盖,这种打法不是自寻死路么?所以敌军突破一点,必然攻向侧翼,不然就死路一条。而此时旁边变阵,敌军就陷入三面包围之中。一旦退回去,后面三排上前,阵形就回到原初了。”

  简单地说步兵以火枪为主,战场由炮兵控制,自然而然阵形就成了线形,不再是以前的方阵了。不如此变阵,就不能适应炮兵为主的战法,方阵对炮兵来说过于密集了。这是此时的禁军,包括石全彬在内所理解不了的。仅仅使用枪炮,改变还不大太,各自可以摸索合适的用法。战场以炮兵为主,让火炮成为战场之王,就改变太大,整个作战模式跟以前完全不同。禁军对杜中宵厢军的抵制,石全彬对营田厢军的担心,都是由此而来,不仅仅是顾虑个人的地位和职权的问题。

  见石全彬一头雾水,杜中宵用筷子沾了水,在桌上给他画了粗略和阵形,一一解释。看各排各排之间巨大的空隙,石全彬不由皱起了眉头。临战的军阵,越密越好,缩小自己的防守面积,尽量加强对敌方的攻击,这是将领的常识。营田厢军临战的阵形如此稀疏,这算是怎么回事?

  杜中宵道:“团练,人拿棍棒的时候,可以数人紧紧靠在一起,四面对敌是不是?等到换了刀枪长矛,为了能够挥舞开来,就要有些间隙。现在用火枪,为了便于火枪发挥威力,自然就会如此。每一排紧紧挤在一起,基本是人挨人,同样是为了加强威力。较近三排,是为了让他们轮番射击。每三排之间比较稀疏,是因为火枪射程远大于刀枪,阵形自然跟从前不同了。一队三十人为一排,三排为一小阵,刚好是一班之数。三排交错布置,一班控制一处战场。十个小阵组成一个大阵,刚好为一营,战场独当一面。营指挥使总理全局,都头居中指挥,就便是营田厢军在战场的布置。”

  营经下的军队编制,主要是为了适应战场,日常管理是兼顾而已。以营为单位,并不需要临战时特别布置,他们自然展开就控制住一处要地。营田厢军如此,其实禁军也是如此。不过两者是战法不同,用的武器不同,控制的战场面积不同,人数也不同罢了。

  石全彬看着杜中宵在桌上画来画去,详细讲解,心中一时委决不下,这样做行不行?

  杜中宵也不知道行不行,他自己没有打过仗,没有军事经验,只是经过大量训练学习,去认识战场上的作战规律,依作战规略形成战法。战争的经验当然重要,但不实战,战场的规略总能模拟出来。纵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大的方向应该是不会错的。

  在火山军的时候,制出火枪火炮只是第一步。到了京西路,有了营田厢军,杜中宵通过训练和演习认识新的武器在战争中的作用,配合武器改变了战争形态,已经向前跨进了一大步。这一步比一切都要走得远得多得多,如果能够被战争检验,就直接带来军制和战争的改变。对于大部分的势力,他们根本不可能走到这一步,国力无法支撑他们组织足够规模的军队。走到这一步之后,战争就成了大国的专属,小国只能做战争的配角。勉强凑出人力,小国也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物力。

  营田厢军如果编制完整,一军五万人左右,对于周边绝大部分的势力都是灭国之军。除了契丹和党项,他们组织不出这种规模的军队,更何谈管理和指挥。就是党项,能凑出这样一军,也是国力极限。

  这几年来,杜中宵一边组织营田厢军,学习认识战争的规律,一边纸上谈兵,为这样一支军队配上足够的物力。现在营田厢军也只是有人和枪炮配齐,完善的后勤支援,各种支持的车辆畜力,营田务和常平司做起来都吃力,其实还只是简化版。

第234章 狄青南下

  石全彬离开不久,十月中旬,狄青带领大军出发,南下征剿侬智高。大军自开封府附近的各车站坐上火车,到樊城车站过汉水,再到襄阳车站坐车到江陵府。而后换船,沿水路到桂州。杜中宵与狄青的第一次见面,就在樊城。狄青中军在这里下车换船,杜中宵作为常平司提举,兼领营田厢军,前来拜见。

  由于只是短暂歇息,狄青住常平司衙门。作为主人,杜中宵与地方官员到车站接了狄青,回到衙门之后,客厅里分宾主落座,略作客套,设筵招待。

  上了茶来,杜中宵请了茶,对狄青道:“太尉远来辛苦,莫嫌敝处寒酸,且将就一些。”

  狄青道:“此次离京,是到广南征讨叛贼。大军出征,有车座,日行千里,岂是以前可想的?这一切都拜提举所赐,没有京西路营田,建不起来铁监,哪里来的这些?上车时,出征将士无不感念提举,让他们路上少了许多辛苦。说起来,我要先谢谢些。”

  客套几句,杜中宵道:“不知太尉在这里歇息几天?要我准备什么?”

  狄青道:“十月看看将尽,广南瘴气已消,前方战事耽搁不得。我在这里住一天,等一等后续的骑兵。他们到了,一起过河,到江陵换船。”

  马匹由装牲畜的专车运送,骑兵同行,跟其他部队不同。这是狄青南下的主力,格外重视。

  数万大军出征,火车运送也要数日运完。狄青先行,在樊城等待前军,集结完毕后,依次经襄阳到江陵府。在这里,狄青要做安排,除了军队的事务,还有荆湖路的后勤。

  狄青的正式差遣,是荆湖北路宣抚使,全军后勤应该是集中运到江陵府,统一调度。在樊城待一两日,需要跟这里的几个监司,特别是发运司判官,交待粮草运送。没有火车,狄青的大军就只能在荆湖北路就地征调粮草,江陵府铁路通到襄州,京西路就要承担一部分。

  坐不多时,先锋张玉、前军左将贾逵、前军右将孙节连袂到来,与众人见礼。

  杜中宵见人已到齐,道:“天色不早,我们到后衙赴筵。诸位太尉路上辛苦,今夜痛饮,好好歇息一番。一应事务,尽管安排地方官员,包括我们几个衙门,听候差遣!”

  狄青道了谢,带着手下三个将领,与发运副使马遵、转运副使宋禧、提举判官卢革,陪同一起到了后衙。许元已经升任发运使,马遵从判官升发运副使,他们两个与营田的杜中宵一样,都是数年不换的路一级官员。许元发运使任上发挥出色,这几年地位提升很快,有些膨胀。去年,曾意图让发运司下的几路转运司隶自己之下,公文用申状,遭到拒绝,当时惹起不小风波。申状是下级对上级的公文,几路转运司据理力争,加上铁路被三司收到朝廷管理,最终没有成功。

  宋禧则是转运使的资历,因为京西路越来越重要,副使的资历提了上去,与别路转运使同,他来接替李铖。杜中宵熟悉无比的一篇课文,范仲淹的《岳阳楼传》,说起来事情就起自宋禧。正是他在朝中为御史的时候,挑起了张亢和滕宗谅的公使钱案,导致滕宗谅被贬岳州。与滕宗谅关系密切的范仲淹,在重修岳阳楼后写了那一篇文章。宋禧还有一件趣事,宫中发生侍卫带刃入大内的意外,别人讲的是怎么防止制度漏洞,宋禧则建言世间有罗江犬,最善守门,要宫中多养猫狗,被称为“宋罗江”。

  各自落座,杜中宵道:“今日大军前来,襄州的官员都在对面襄阳县,我尽地主之谊,为诸位太尉接风。过了江,再去与马知州商议地方事务。江陵府有铁路通襄阳,大军所需物资,需马知州协助。”

  说完,吩咐士卒倒了酒,对卢革等人道:“我们先敬几位太尉一杯酒,祝他们马到功成!”

  众人一起满饮了酒,各自落座气氛活跃起来。

  张玉道:“久闻京西路常平司产业无数,又有商场,最是阔绰。今日承蒙提举设宴,当好好吃上一餐。这两日坐在车上,又要照顾马匹,嘴里淡出个鸟来!”

  杜中宵听了,忙让手下的人上酒肉来。今天接待军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有煮的,有烤的,还有炒的,让他们尽情吃个痛快。这几个人随着马匹同行,路上约束,吃不好睡不好。

  记得以前听过的评书,狄青南征,手下有什么“四虎”,名字记不清了,想来都是杜撰的。狄青此次南下,带的确实都是自己信得过、长时间跟随的将领。今天来的三位,便都是如此,狄青在西北初露头角后不久,便就跟随着他,一路升上来的。

  前锋张玉以果敢著称,临战最是勇猛。因常携铁锏,战前杀敌将夺其马,被称“张铁锏”。这种人物,当然没有那么多客套,上了酒筵,就要有酒有肉。

  贾逵则以智计闻名,与张玉一勇一智,是狄青的左膀右臂。张玉为前锋,贾逵则为前军左将,兼任荆湖北路驻泊都监,兼管军中后勤。孙节比较平均,与前两人一样,是狄青最看重的部下。

  饮了几杯酒,贾逵道:“在京城的时候,常听人议论提举的营田厢军,其中炮兵尤为犀利,见者无不称道。可惜我们出战匆忙,不能多待几日,亲眼看上一看。”

  杜中宵道:“都监若是有心,总有机会看的。”

  说到这里,狄青对杜中宵道:“提举,既然今日相见,顺便讲一讲如何应对战事。依朝廷之意,除了我带的厢军,提举的营田厢军当别为一路。杨畋为广南两路捉杀盗贼,自该带营田厢军出战。只是整支厢军由何人为帅,朝中尚未议定。想来提举料理了常平司事务,还是会由你带军出战。能够带出一支人人夸耀的强军,没有不能打仗的道理。依我之意,由杨畋先带两三千轻装厢军,在我之后南下,为先锋。广南瘴气一消,侬智高必不能久恋广东,可命杨畋带军入韶州,蹑其后路。”

  杜中宵道:“朝廷之意,征南由太尉一手主持,我自无异议。等大军过去,便让杨钤辖带三千火枪兵,装备轻装火炮,南下韶州。”

  狄青点头同意,两人商量些细节,一边喝酒。

  自己做营田厢军南下的主帅一直定不下来,常平司不能突然放手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皇帝和朝廷大臣,对自己能不能带兵还有疑虑。赵瑜看过一次,石全彬又看过一次,杜中宵的带军方法,跟他们熟悉的禁军大不相同。而在朝中军事上得到信任的,多是前方老将,如何肯信杜中宵?

  这种事情没有办法,自己能做的,杜中宵都已经做了,现在只能等待。看朝中能不能下决心,肯让自己带军为帅,去打这一仗。

  这一仗的意义重大,如果打得好,立下大功,不只是自己有了军功,也可为营田厢军正名。得大了别人承认,有了支持,营田厢军的战法才能良性发展。如若不然,自己终于离开京西路一天,以后营田厢军的前途可就难说了。

第235章 先锋南下

  狄青大军离开之后,杜中宵以杨畋部下为主,配合一部分轻炮和霰弹炮,组成一支三千人的轻装部队。由杨畋率领,南下荆湖南路,由那里入韶州。到了广南东路,就由杨畋临机指挥了。

  在车站,杜中宵送杨畋上车,对他道:“钤辖,我们在京西路数年,带了这样一支兵马出来。能战不能战,就看这一仗了。你带广东之后,当轻装急进,拖住侬智高兵马。如果拖得够久,一两个月后带兵前去接应,就此灭了他,为国立功。有了胜仗打底,我们练的这军才真正成了。”

  杨畋道:“我省得,提举只管安心。只要那厮敢仗着兵多,与我作战,我必拖住他。蛮人哪里有什么像样的军器?一向又无纪律,碰上我们的军队,哪怕没有火炮,只靠火枪兵都能战而胜之。我听说那厮久攻广州城不下,转头向北,攻略州县,还带着女子随行,一路作乐,哪里有个能打的样子!”

  杜中宵点头:“钤辖与蛮人作战多次,一切知之甚详,我就不罗嗦了。再三叮咛,最关键的不是去打几场胜仗,而要以拖住侬智高主力在广东为目的,等到我们大军支援。”

  杨畋点头:“明白。只要侬智高不过梧州,提举后续带大兵到来就打得上,我记得了。”

  梧州是郁江的重要节点,一过那里,就进入广西路,从地理上应该以桂州和邕州为中心了。在广东的军队难以得到支持,交通也不便利,大仗只能留给狄青了。

  郁江就是珠江的西江,此时依河段,分成左右江、郁江、浔江和西江几段,连通广南东西路。侬智高攻破横山寨,很快就破邕州,一两个月就兵临广州,就靠着这条水路。两广作战,就是围绕着这一条大河及其支流进行的,广州在下游,邕州在上游,确好就是侬智高的行军路线。桂州不属郁江水系,避开了侬智高的兵锋,两州之间的分水岭,就是天险昆仑关。

  杜中宵对那一带的地理已经非常熟悉,在纸上推演过多次。如果自己参战,在哪里集结,从哪里进军,选哪里为战场,都有方案。可惜好事多磨,自己为帅出征的事情迟迟定不下来。

  看着火车开走,十三郎道:“如可惜,杨钤辖只带三千兵马,又是轻兵。我们这些人,没得机会。”

  杜中宵道:“侬智高虽不堪,也是三千兵能剿平的。几个月间他纵横两路,残破数十州,实力岂能小视?前些日子枢密院估计,侬智高手下最少数万人,十几万也有可能。——当然,他们蛮寇习性,自己手下多少人,只怕侬智高也不清楚。最要紧的,贼人虽没攻破广州,却在那一带盘桓近两月,周边的粮食必然被搜刮一空,足够支持他们继续流窜。”

  十三郎点头:“委实如此,钤辖能把贼人大部留在广东,等我们大军赶到,就了不起了。若是放到广西去,只怕赚不上什么军功。狄太尉手下着实有能人,那个‘张铁锏’,走前因见我长得高大,与我较量了一番,不分上下,端的是好身手!”

  杜中宵笑道:“不相上下,就赞好身手,莫不是夸你自己?张玉是西北有数的猛将,十几年随在狄太尉身边,不知立了多少战功!他们这一支兵马,素来以勇猛著称。第一勇就是狄太尉,排第二的就是张玉。阵前斩将夺马,在他都是稀松平常。另两位贾逵和孙节,看他们话不多,也都是有名的猛将!”

  十三郎道:“着实如此。是我们僻处随州,这些英雄人物见得少了,少了见识。以前只道火山军时的张都监,骑射无双,我看这个贾逵也不弱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