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税 第8章

　　“嗯。”格里菲斯点点头。

　　“也就是你们数量多，否则这样排着队送命早就绝种了，”精灵女孩轻轻揉着自己的脚踝：“太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了。”

　　“如果他们不成为冒险者的话，大都也只能成为农夫或者军队里的辅兵，”格里菲斯一边检查着装备一边说：“我们在东方的战争已经持续几年了，这一带靠近前线，是补给和辅兵的主要来源，当地人靠土地里的产出缴纳赋税和糊口非常艰辛。冒险者虽然危险，但是拿到的赏金能在地方上买到很多好东西。”

　　“你很清楚的样子嘛。是考虑过当一个冒险者吗？”嘉拉迪雅抱着修长的双腿，把头靠在膝盖上看着身边的见习骑士。

　　“我是拥有领地的封建骑士的次子，虽然没有继承权，但是也上过国立学校，接受过系统的战斗训练，”格里菲斯摇摇头：“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军队征召我进入免费的少年士官学校，十五岁的时候我作为修托拉尔，也就是青年近卫军被派上战场。”

　　“嗯……”嘉拉迪雅点点头：“这我知道，如果家族一代人中没有人为王国和军队服务，整个家族就会被剥夺封地和头衔，这是一种不用货币形式缴纳的税赋。人族语里叫什么来着？”

　　格里菲斯向后仰起头，靠在树干上，轻声说道：“血税。”

第11章 哥布林巨怪

　　在一个铺满碎石的岩洞口，嘉拉迪雅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

　　格里菲斯往里面望了望，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山洞，曲折的隧道有一人多高，可以让几人并行，一直延伸到不可见的深处。

　　“散开检查一下附近还有没有出口，”格里菲斯说道：“有盾牌的人和我下去，其他人守住这里。”

　　精灵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说道：“我也要去。”

　　根据事先的安排，一半的民兵跟着队长确保后路，格里菲斯和嘉拉迪雅互相掩护，沿着黑暗的洞穴通道前进。在这个狭窄的洞穴里，更多的部队也无法施展。

　　让人无法忍受的臭气变得越来越浓郁，格里菲斯都有些担心火把在这个地方会引起爆炸或窒息。

　　“啊！”突然间，几个民兵叫了起来。在他们的前方，黑暗中闪烁着大大小小的眼睛，用极其恶毒的目光打量着外面的人类。

　　哥布林……格里菲斯招招手，四个手持木盾的民兵立刻上前，构成一道坚固的防线。

　　“战斗准备！”见习骑士高喊道，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隐藏踪迹的计划：“嘉拉迪雅，动手吧！”

　　精灵点燃羽箭，向着黑暗中的眼睛一箭射出。紧接着便传来一声惨叫和倒地的声音。明亮的火焰点燃了哥布林的尸体，照亮了前方道路。

　　“桀桀桀！”哥布林守卫们立刻蜂拥而出，向着前方盾牌的防线猛扑过来。

　　嘉拉迪雅在人群中射出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火箭。她的射速极快，连绵不绝的箭矢和弦响汇成撕扯麻布的声音。火光甚至连成一条线，扫过前方的敌人。

　　格里菲斯大惊失色。昨晚的战斗里，嘉拉迪雅的箭术确实精湛，但是也没有到很夸张的程度。精灵的手腕和胳膊看起来纤细又精致，但是这轮连射的爆发力和持续力已经超越了军队中的力士。就算是那些身强体壮，专精射术的老兵都无法与她匹敌。

　　这难道是“游侠”途径的非凡者！

　　密集的射击接连撂倒了十来个敌人，将冲过来的影子一扫而空。火焰和箭矢上的油脂点燃了被射杀的哥布林，也把黑暗的洞穴照得一清二楚。

　　格里菲斯一手搭在前排民兵的肩上。

　　“前进。”

　　队伍迈过死去的哥布林，向着深处走去。当他们走过一个转角，突然又有十几头怪物从黑暗中扑了出来。

　　“稳住。”

　　“桀桀桀！”尖叫着的哥布林一头撞上木盾防线。民兵们举着盾牌看不清前面的情况，只知道有十几个小怪物正挥舞着五花八门的武器拼命敲打。

　　“攻击，干掉它们！”格里菲斯带头从盾牌的上方向下刺出长枪，当场就把一个小怪物钉死在地上。

　　后排的民兵们紧随其后，不断地从盾牌间隙或者上面用力突刺。拥堵在盾牌前的哥布林眨眼间就被杀戮一空。

　　第三波攻击很快接踵而至，又是十几头哥布林扑了上来。这个数量想必是洞里能够单次投入的哥布林的数量上限。在无法迂回的狭窄空间里，无论这些哥布林怎么努力都打不穿民兵手里木制大盾牌的防线。

　　“替换！”随着格里菲斯的口令，第二排的民兵趁着战斗间隙举着盾牌替换下第一排的民兵，被换下来的士兵毫发无损，一脸放松地退到后面去喝水休息。

　　紧接着第四波、第五波哥布林发动进攻，在长枪和盾牌的配合下，它们留下了几具尸体就狂叫着退回到了洞穴深处。

　　“好阴险的战术啊……”嘉拉迪雅自从一开始射了一轮弓箭以后就没有机会再攻击了：“昨晚也是，现在也是，你的战术让哥布林根本发挥不出力量。从前线学来的都是这样的战争经验吗？”

　　如果这些哥布林一起冲上来，可能被你一轮箭雨就打垮了。格里菲斯给一具地上的尸体补上一枪，平静地说道：“战争是不择手段的。用防御消耗敌人的体力和勇气、依托阵型打击无组织的散兵游勇，这样我们才能活着离开战场，而且这称不上战争，顶多算是治安战吧。注意，前面的道路变开阔了。”

　　打穿了这一条道路之后，人类民兵抵达了一个较大的圆形洞窟。这里十分宽敞，不再是4个民兵可以封堵的道路。

　　“来点照明！”

　　嘉拉迪雅和后排的民兵们向前方丢出一个个火把和稻草堆，照亮了眼前的大洞，这才看清了这里的全貌。

　　“呕……”在看明白了眼前的景象的瞬间，好几个民兵都呕吐起来。

　　在这个宽敞的洞窟内，四五具残缺不全的人类骸骨散落在地上。骸骨上还挂着破损的布条。

　　三个年轻女子浑身赤裸地被压在地上，她们浑身上下都是殴打和啃咬的伤口，令人作呕的污物涂得到处都是。

　　这些丑陋、猥琐的哥布林，竟敢……嘉拉迪雅银牙紧咬，愤怒得颤抖起来。一旁的民兵在呕吐过后也是怒不可遏，大口喘着气就要冲上前去。

　　格里菲斯紧张地扫视了一圈现场，惊讶地发现这里竟然只有五十多个普通哥布林。

　　怎么回事？收拢哥布林的上位种在哪？没有哥布林武士？

　　“稳住，不要乱动！”格里菲斯意识到情况不妙：“所有人，守住你们的位置，不要散开。”

　　但是在场的人都已经被愤怒和羞辱冲昏了头脑，各个摩拳擦掌就要上去报仇。

　　就在这时，一个赤裸的哥布林突然抬起它面前的女子的下半身，用尖利的爪子抠向她的皮肉。

　　“啊！”已经奄奄一息的女孩惨叫了一声。

　　见鬼！格里菲斯一把拉住就要冲上去的嘉拉迪雅的手。在他的身边，愤怒的民兵们咆哮着一拥而上，毫无阵型地扑向面前的小怪物。

　　“停下，这是陷阱！”格里菲斯徒劳地大喊着。他的呼喊也只是提醒了嘉拉迪雅而已。还不等民兵们穿过一半的洞穴，松软的地面突然就塌陷了下去。

　　“哇！”三四个民兵一下摔进了插满尖锐木桩的地洞，当场就被杀死。剩下的人一下慌了手脚。

　　五十几个哥布林这时候才一拥而上，用各种各样的武器围攻乱成一团的民兵。

　　嘉拉迪雅急忙弯弓射去，放倒了好几个最强壮、迅捷的哥布林，然后立刻引来了一大群敌人的从四面八方围攻过来。

　　“后退，退到通道里去！”格里菲斯丢了长枪举起圆盾抵挡，同时拔剑进行攻击。在昏暗的洞穴里长剑并不适合挥舞，他颇为耐心地寻找机会刺去，每一击都能杀死一个哥布林。

　　被围攻的民兵逐渐倒下，剩下的人被逼退到角落里拼死顽抗。

　　“再坚持一会！”嘉拉迪雅一边向外跑一边吹响了一个口哨，向洞外的民兵们呼救。

　　但是外面非但没有民兵赶来支援，反倒传来了惨叫和呼喊声，以及兵刃格斗的声响。

　　格里菲斯和嘉拉迪雅且战且退，花了好一会才来到洞穴的入口。

　　在阳光无法穿透的茂密树荫下，殿后的民兵主力已经瓦解。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残破的尸体，仅剩的十几个人分成几股绝望地抵抗着。

　　还不等两人看清楚现场的情况，一个强壮的巨大生物挥舞着粗大的树干就向他们扑来。

　　两人下意识地闪向一边，险些就被砸中。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头三米高的绿皮生物。它不像是普通哥布林那样猥琐，满脸横肉粗犷刚硬，身躯像水桶一样粗壮。它手中的巨棒就是一根折断的树干，上面还糊满了皮肉、血迹和白骨。

　　“哥布林巨怪！？”嘉拉迪雅的声音里带着惊讶和慌乱。这是比哥布林武士和萨满地位更高也更强大的哥布林变种。

　　难怪是萨满带领昨晚的袭击。这个巨怪才是这群哥布林的统治者。

　　“喀嚓！”哥布林巨怪左手一捏，一个被它抓在手中的人类甲士的头颅当场像被敲碎的西瓜一样爆裂开来。无头的尸体被丢到地上，微微地抽搐着。格里菲斯这个时候才从皮甲辨认出这竟然是那位艾登家的武士。

　　三十几个哥布林跟随在巨怪身边，一部分在围攻仅存的民兵，剩下的则用满是欲念的眼神从上到下扫视着身材窈窕的精灵。

　　“呜吼！”哥布林巨怪挥舞巨棒横扫过来。

　　它的攻击像狂风一般无法抵挡，见习骑士和精灵弓手甚至没有被击中就被狂暴的风压击退。嘉拉迪雅抓住机会射出了两箭，锋利的箭矢就像是钉在城墙上一样深深扎进了巨怪的胸膛。

　　巨怪连晃都没晃一下。健硕庞大的身躯和脂肪就是最好的防御。

　　要是我落到这种东西手里……现在逃能逃掉吗……嘉拉迪雅看着这个可怕的生物，心跳得厉害，握紧弓箭的手里满是汗水。她先是望望头顶的树梢，发现距离太远根本够不着，忍不住又脸色苍白的望向自己身边的见习骑士。

　　格里菲斯单膝着地，注视着哥布林巨怪，缓缓放下手中的圆盾，面色平静地呼吸着。

　　精灵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在她面前，这个穿着粗劣锁甲的人类大兵就像是免疫了恐惧一样，平静的像块冰冷的岩石。

　　“嘉拉迪雅，”格里菲斯缓缓起身，向着哥布林巨怪小跑冲去：“射击它的头部！”

　　说时迟那时快，嘉拉迪雅闪电般地向着巨怪射出三箭。

　　巨怪抬手一挡，两支射向眼球的羽箭插进了它的手臂，另一箭则射穿了它的咽喉。然而壮硕的肉体对射进咽喉的一箭无动于衷，向着前方的人类挥起大棒。

　　时间的流速仿佛减缓了一般。小跑中的格里菲斯在羽箭命中的瞬间加速，在巨怪举起木棒的那一刻他已经扑到了敌人的脚下。

　　见习骑士双膝着地，身体极限后仰，举起手中的长剑从巨怪的双腿之间滑过。剑锋切开血肉，红色和黄色的液体还来不及喷涌而出，格里菲斯已经出现在巨怪的背后，左手一撑，从滑行的状态下侧身跃起。

　　“嗷！”哥布林巨怪一脸扭曲地向着地上跪倒下去。在它双膝尚未着地的时候，格里菲斯已经在半空中调整姿态，手中长剑自上而下刺入了巨怪宽厚的肩窝。

　　“咳！”哥布林巨怪甚至来不及惨叫，长剑就刺进了没有锁骨保护的肥肉。它当场吐出一口血沫，摇晃了一下便栽倒在地。

　　刚才还在考虑能不能跳上树梢逃生的嘉拉迪雅一时无法接受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发生的一切。

　　同样被惊到的还有在场的民兵和哥布林。他们甚至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巨怪骇人的身躯已经缓缓地砸向地面。

　　格里菲斯抽出长剑，向着一旁还在发呆的哥布林挥出一道寒光，两颗脑袋立时飞了起来。

　　“唔哩！”在场的哥布林当场炸了窝。还在围攻民兵的哥布林和觊觎嘉拉迪雅的哥布林同时惨叫一声，屁滚尿流地拔腿就跑。

　　格里菲斯毫不停歇地从民兵队长的尸体上捡起一把长剑，双持冲进混乱的哥布林中一阵乱舞。这些小怪物嚎叫着抛下同伴的尸体，头也不回地向着森林的深处逃去。

　　“赢了？”嘉拉迪雅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哥布林巨怪是非常罕见的强大生物，惊人的力量和生命力让它在面对大骑士和精英游侠时都可以一战。

　　竟然这么简单就被杀死了？

　　格里菲斯追杀了一阵，立刻折返回来，向着还在混乱中的嘉拉迪雅和民兵们喊道：“拿起武器，跟着我，我们回洞里去支援！”

　　见习骑士说完这话便将自己的剑插回剑鞘，手持队长的长剑又捡起一面盾牌带头冲进了山洞。

　　嘉拉迪雅和民兵们愣了一下，这才纷纷紧随上去。

　　山洞里有零零散散的哥布林正在涌出。它们显然知道巨怪的夹击计划，自以为胜券在握，因此走得不慌不忙。

　　然后，它们就看到了倒地死去的巨怪，还有迎面一剑挥来的格里菲斯。见习骑士挥舞盾牌就砸烂了一个哥布林的脑袋，一脚踩死一个，挥剑又砍翻两个逃跑的家伙。

　　反应慢哥布林的立刻就被突进的见习骑士杀死，剩下的你推我搡又向着洞内逃去。

　　嘉拉迪雅和民兵们紧随其后，竟然跟不上格里菲斯突击的脚步。等他们追到洞内时，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血肉磨坊。

　　杀得兴起的格里菲斯追赶着哥布林的脚步，不断击杀停下来试图反击的敌人。

　　“咕唧……”有些哥布林似乎明白了状况。人类的武士返回洞穴意味着哥布林强大的首领已经战败。这些面貌丑陋的魔怪纷纷流露出了惊恐的表情，甚至有一些卷缩在地上向着格里菲斯发出求饶般的哀鸣声。

　　格里菲斯根本不听求饶的呼喊，挥剑在混乱的敌人中大肆屠杀。最后不但救下了已经绝望的残余民兵，还把山洞里剩下的哥布林撵得到处乱跑。

　　“举起盾牌！”格里菲斯收住脚步，向着已经聚拢过来的民兵们喊道：“把它们赶到角落里去！”

　　已经被杀得一败涂地的哥布林立刻遭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包围。虽然它们的数量比人类多，但是拥挤在一起无法施展，只能一起被逼迫到角落中去。

　　有几个哥布林还试图挟持被掳获的女孩子作为人质，但是它们第一时间就被嘉拉迪雅的长弓射杀。

　　“咕咕咕！”最后的十几个哥布林已经连武器都没有了，它们挤成一团，瞪大了惊恐的眼睛看着包围它们的人类，发出像鸽子叫一般的咕噜声。

　　“它们在求饶。”嘉拉迪雅指了指缩成一团的哥布林。

　　“能从它们嘴里问出什么吗？”格里菲斯放下盾牌，从腰间抽出另一把长剑。

　　“不能，没有上位种。普通哥布林可以接受上位种的命令，但是没有语言的能力，只有服从、吃喝、杀戮、交配的本能，即使使用心灵掌控的魔法也只能获取碎片般的混乱记忆，”嘉拉迪雅一边说一边取出药品给惨不忍睹的三个女孩治疗：“让它们老实投降都很困难。”

　　“那就是没用了。”格里菲斯推开民兵，手持双剑站在惊恐的哥布林面前。

　　“你们也没有忏悔的概念吧。”

　　“那便省事了。”

第12章 旅途伙伴

　　距离那场发生在深山中的血腥战斗已经过去两天的时间。

　　格里菲斯和镇上来的民兵们一起返回了伊兹弥尔镇，接受简单的询问以后租了一间农舍暂时住下。

　　村庄和镇上的民兵伤亡非常大，这已经不是一起简单的哥布林袭击。再加上死去的尸体竟然复生，这起案件会被归类在需要高度重视的黑魔法案件目录下，最终上报给魔法协会。

　　官方的非凡者已经赶到，他们会接手事件的调查工作。今天上午，格里菲斯需要前往镇议事厅做出当面报告。

　　水池边放着已经清洗干净的衣甲。受损的锁甲经过镇上简单的修补已经不碍事，但是那身穿在外面的皮甲损伤很严重，勉强修补以后变得更加难看了。

　　格里菲斯不得不在修补费用外又支付了7个银郎，让修补匠给皮甲涂上一层黑漆。支付完修理费、油漆费、住房的租金和伙食费以后，原本就不宽裕的钱袋里只剩下3个银郎，连路费都不够了。

　　离开了战场之后的日子真是一点也不轻松。格里菲斯不由得有些紧张，开始期待镇上什么时候能发下任务奖励。

　　“早上好，”嘉拉迪雅从房间里探出脑袋，迎着温暖的朝阳精神焕发地向站在院子里的见习骑士轻快地打招呼：“昨晚睡得好吗？镇长那边应该已经核算好了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