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税 第372章

　　打中就死。

　　格里菲斯以血棘叩击地面，深红色的闪电激荡而起。整个世界仿佛都听到了这声轰鸣。这是不属于任何一种活着的生物，如同数条绷紧的琴弦发出的和声。在聆听到这特别的音波同时，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全身的活力都要被抽吸榨取的无力，无法反抗。

　　征服者和坐骑在龙吟中腾空而起，化作一团红色、白色与黑色的火焰直冲天幕。在他们向着天空腾跃之时，战争的领域随之展开。

　　强大的血气包裹着骑士和冰龙，魔法、占卜和预言无法侦测、无法锁定。目视和聆听成了仅有的认知手段。狰狞的身影和回响昭示降临，在侦察者亲眼目睹的一刻，为时已晚。

　　格里菲斯以灵能隐形屏蔽了混原体的观测。与此同时，所有非凡途径中最强大的观测、计算和定位能力之一——超阶战场感知——捕捉了最具威胁的敌对信号，将其与大量的低价值信息相互区分，然后传递给低空突袭的报丧女妖，指引艾露莎的攻击！

　　……

混原体开始焚烧和捕食。昨天还是几十上百的触须已经分裂成不计其数。它们比元老院的立柱还要粗，布满层层锯齿的吸盘捕猎路上逃难的人，或是钻进房屋，把大人和小孩卷出来。

　　“总攻开始！”城防司令是海因兹·威廉，学院炸飞了，他也被调回首都，如果挡不住混原体，他就和全城死在一起。

　　部署在高地的军队开始炮击了。分布在十几个方向的重炮倾泻的火力在空气撕开一个声音的断层。密集重炮弹的胜过夏日的骤雨。

　　反舰的64磅重炮撞击护盾，发出沉闷的嗡鸣；榴弹齐射，爆炸的硝烟遮天蔽日。混原体陷入火海硝烟之中。直到冲天的烟云旋转起来，那个不定形的，仿佛人间一切恶念化身的，巨大的，赤色与黄色的眼睛光芒一闪。

　　“嗡……”空气燃烧，铁石蒸发，山丘、要塞和炮管一起炙热破碎。冲击波掀飞了弹药，高温的火海又在半空中将它们点燃，连绵不断的爆炸火雨从天而降。

　　花费了极大代价构造的拜耶兰防卫线一瞬间就被突破了。昨天蒸发的第一层城墙后面的第二、第三道城墙，直到海岸的炮台灰飞烟灭，热线切开地面，地下水腾起蒸汽。

　　这火与烟的炼狱！

　　轰鸣充斥天际，连近在咫尺的说话都听不见了。等爆炸稍稍平息，观测部队才能确认情况：“侦测到混原体护盾未开启，炮击强度不足！”

　　“你们不用告诉我大炮都没了，我当然都看得见，”海因兹长官对面如死灰的参谋们摆摆手：“出动超凡突击队和非凡者。愿诸神保佑他们。”

　　在灭世的灾厄面前，起义也进行不下去了。逃不出城的洛珀只能躲在一个蒸干的水沟里，她的同伴，傻傻的望着巨大的阴影。

　　“快趴下！”

　　洛珀伸手去拉同伴，狂风突然像锤子一样打在她们的背上。同伴像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起来，在昏黄的漫天沙尘间没了踪影。她也向后滚去，卡在一堆乱石间。碎石像支短矛，差点把她捅个对穿。

　　狂风暂息，洛珀吐出一口血来，抹了抹脸，拔腿就跑。

　　已经无路可走了，上百万人出不了城。抵抗的军队，不管是正规军还是起义军，被烧成了从郊外直到城墙脚下的一路灰烬。剩下的平民和军队在第一轮热射线的时候就吓破了胆，家人们抱成一团，要一起死在这里。悲惨的叫声如山呼海啸一般。混原体没有对着人潮扫射，开始进食。

　　“排队列阵，共同虔诚祈祷。”

　　“全力以赴，抵抗末日审判。”

　　奔逃的人潮里竟然响起了高亢的吟唱和祈祷。前来支援的圣骑士和修士逆着人流冲向混原体。

　　“安茹少女降临之时，强敌溃败。”

　　“圣贤之人前来执政，圣光庇护！”

　　嗯？他们说啥呢！？洛珀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顾不上了。信仰再虔诚也对抗不了热射线，前些天大家都看到了。

　　这些强大的非凡者一个个，排着队去送死，只能从触手下给其他人争取几秒的时间。

　　很快，逃难的人就被堵得跑不动了。洛珀和大家一起，仰望着一个高高壮壮的圣骑士站在废墟上，和捕食的触手对打。

　　“兄弟们，姐妹们，圣约订立，殉道者圣化！”

　　圣骑士一边喊，一边用剑砍，用斧劈，用尽浑身本事都奈何不了一条触须。于是，他掏出携带的铅盒，点燃噬渊邪铁制造的手雷，抱紧了朝着吞食活人的吸盘钻了进去。

　　“圣女万福！”

　　一团浓郁到极致的黑暗一闪而过，卷曲的触须竟然少了半截。某种东西把吸盘、触须和圣骑士一起吃掉了。

　　“加入圣光，我们势不可挡！”

　　圣职者们更激动了。他们前赴后继，带领狂热的信徒排成队，向混原体发起自杀攻击。

　　这些人都疯了吧！洛珀在心里惊叫。她到处寻找逃生的路，世界正在无休止的动摇，她匆忙的一瞥发现疾速闪过的深红色的闪电。

　　闪电来的太快，像是幻觉一般。

　　……

格里菲斯在云中飞行，呼啸的疾风已成沥沥鞭挞之声。他冲上天空，掠过大地，厚重的云如城墙般迎头压来。

　　格里菲斯和坐骑被红色的光芒环绕，结成犹如水滴般的护盾，呼啸的风烈声突然平息。

　　成千上万的目标信息涌进格里菲斯的大脑。在一片萤火的微光中，他发现了一团巨大的能量体。

　　混原体像是一脚踩进了蚁穴大大象，正开启护盾疯狂抽打，对天上的危险浑然未觉。

　　“目标锁定：“进入攻击阵位！”

　　在下方的树梢间飞行的艾露莎看不见混原体，但是格里菲斯传来的方位足够用了。她激活两支圣枪，在灵能的咆哮中突然从贴地飞行跃升至500米的高度。多彩的光芒像彗星的尾迹一般喷射，呈现出闪耀。

　　视网膜被红色的鲜血充盈，艾露莎陷入了短暂的失明状态。但是她不需要看清目标，灵能将她与格里菲斯联系在一起！

　　“轰击五星，投射！”

　　艾露莎在高速飞行中向混原体投射了第一支圣枪。她一出现就被发现，正在和地面的人乱战的混原体以难以想象的反应将意志投射了过来！

　　艾露莎心中激起无法描述的回响，与格里菲斯的连接突然就断了。

　　目标丢失。接着便是一道热射线朝她轰来。

　　“好快！”

　　报丧女妖急速俯冲，半个翅膀被余波击碎，失去了控制，载着女猎手翻滚着朝地面砸下去。

　　与此同时，轰击五星以不可抵挡的威力贯穿了混原体的护盾，身体，撕掉了小半个脑袋。伤口是贯穿和撕裂伤，圣枪的灵能竟然萦绕不绝，很快就融化了伤口，高温点燃了疯狂自愈的血肉，爆裂出炙热的火流暴雨。

　　混原体的章鱼头颅炸开了，像个点燃的烟火一样，红炽的火光向外疯狂蔓延。

　　若是能够投射两支圣枪，一定可以给予更骇人的重创。但是，没有时间遗憾了，格里菲斯急促俯冲，将深红色的光晕甩到身后。冰霜巨龙的速度得到了爆发性的提升，在混原体发现以前冲进了蜂拥的触须之间。

　　加速度几乎将格里菲斯从马鞍上摔下来。全身的骨头都和盔甲在战栗。格里菲斯向下俯冲，强撑着身体前倾，在目眩和颤抖中将血棘全力投出。

　　“神明啊，向我跪拜！”

　　“赴死者向逝者致敬（Morituri te salutant）！”

　　骑枪化作一道血光，一击就泯灭了护盾和自愈。混原体剧烈一震，外壳再次爆了开来，墨绿色的体液和不可名状的组织飞溅的满天都是。溅落的碎片在空中就开始剧烈燃烧，甚至点燃了空气。

　　混原体在坍塌。它坚硬无比的甲壳都在软化，像融化的蜡烛般塌缩成半凝固团。

　　格里菲斯和冰霜巨龙一起撞在混合体身上。剧烈的碰撞把他弹飞出去，在融化的组织、体液中滚个不停，五脏六肺都要被挤压出来。

　　起来，快起来，要在它恢复前，用破军的力量彻底粉碎它的灵能！

　　格里菲斯伤的快睁不开眼睛。他颤抖着手，抓了瓶治愈药剂往嘴里灌。过了一会，他终于可以看清四周，踉踉跄跄的在不断塌陷、崩溃的混原体上站了起来。

　　“核心，得找找他的核心，捅上一剑，”格里菲斯抹了抹满脸的血，拔出含光在手：“就用这东西，把混原体干掉吧！”

　　“啊，真的是你啊。”

　　突然，附近有人说话。格里菲斯循声望去，只见涌动的肉块中凝聚出了一个人形。满身污秽的亚伦，挣扎着，从混原体中钻了出来。

　　“准备觐见拜耶兰的权柄，成为拜耶兰之王吗？……我的同志啊，到目前为止，你的战果的确不凡。”

　　亚伦晃动着手腕，扭动肩膀，仿佛在熟悉这具身体。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位成熟美艳的金发女子，相貌与亚伦有着几分相似，身形虚幻。

　　“我认同你的意志，格里菲斯，但是，要让你得偿所愿是另当别论。因为这世界和命运，希望我们做的，是厮杀，在成王之路上决出唯一的胜者。”

　　“来厮杀吧，格里菲斯。不用顾忌繁文缛节了！”

　　混原体开始倾倒，向着地面倒塌。崩裂的余火，如同盛大的舞台开幕。全城的人，都看到不可名状的怪物巅峰上，骑士与巫师的对决。

　　预言之子，最受魔法宠爱的神之手亚伦举起双手，手中的魔杖在轰鸣，光束、魔盾、法球和魔环次第具象。他用雷霆般的声音宣告：“我是亚伦·伦迪鲁斯！

　　“拜耶兰，观吾一战！”

第578章 百智亚伦与九智骑士

　　人们先是看到了璀璨的难以形容的光芒，螺旋状的破空气旋。在空中钩勒出贯穿混原体的虚影，血色的雷光呼啸而过，沿着已经划下的轨迹轰鸣贯穿了怪物山一般的庞大身躯。

　　大炮都打不穿的甲壳被打烂，炸裂成大片诡异的汁液和碎块。无数龟裂破碎的魔法碎片飞溅而出，像是夏日的彩虹。

　　从天而降的投枪刺透了怪物的躯干，直入核心！击伤它了！

　　“万福！”来自圣光、银月、风暴和契约诸神的圣职与信徒们齐声叫喊起来：“兄弟姐妹们，看那，那是无上冠冕的骑士！”

　　“格里菲斯将军来救我们了！”

　　这一击的威力分明可以撼动无人能敌的灭世之怪，山一样的身躯也剧烈颤抖起来。它的身躯遭受这一击，受伤了，流血了，狂舞的触须收回了，发着狂向背上的骑士卷去。

　　这些可怕的布满吸盘的触手，不知道吃了多少人，拖着污秽的脓液抽了回去，就像是上了案板的章鱼被戳上一刀。

　　“它害怕了！”

　　血色的雷光呼啸着要将大地撕裂的震颤，灾变的轰鸣一阵接着一阵，自世界的天穹之上坠下惊雷，看不见的伟力与无法描述的气息，吹飞了烟尘。天空荡起金红的涟漪，整个世界都在回响清晰的破裂声。

　　洛珀都认得出格里菲斯。这个维罗纳的征服者、重甲利剑的毁灭者，贵族的行刑剑，正和要吃了大家的怪物交战，挡在要烧死所有人火焰之前！

　　亚伦的魔杖一指，撤回身边的触手像污水中滋生的蠕虫，一根根的流淌着恶臭的脓液，在雾气中翻涌。

　　臭不可闻的毒液从破裂的伤口上喷溅而出，溅落在地上。沾上这股毒液的大理石、树木和沙砾顿时滋滋作响，在恶臭的剧烈浓烟中腐蚀起来。

　　紧接着，无数的黑色触手如同海中的狂浪，夹着腥臭的血雨，铺天盖地的向下一拍。

　　骑士当场就消失了……“哎呀……”这一幕又吓坏了大家。人群的心情一会一变。

　　刚刚涌起的希望成了更大的惊恐——好容易击伤了，抵达怪物头顶的骑士也被数不清的触手抓住了啊！这两天来，那些最勇敢的人被触手的吸盘捉住，哪怕剩下半截身子被大家齐心合力拔出来，下半身也都融化了。

　　“快跑啊！”洛珀都想不到自己在为骑士担心，恨不能自己去把他从触手里拉出来。

　　“哗嚓！”深黑的卷曲中突然亮了一道光。

　　这道银蓝色的光照亮了晦暗的天幕，成千上万人的心里都闪耀了一下！

　　“轰！”第二声如同雷敏，一支快的看不见的长枪向上击穿了触手。

　　“他还活着！”最坚决的圣职者刚才都没了声音，突然又找到了希望。

　　雷电在含光的剑锋上炸开，照亮了又黑又深的狰狞卷须。

　　格里菲斯闪过第一丛触手的扑打，翻滚起身，剑光一扫。

　　“他还在战斗！”群众们又欢呼起来。

　　“小心，触手又来了！”

　　“要败了，要败了！”

　　格里菲斯在涌动的黑暗中狂舞，挥舞雷霆左劈右砍，对雨点般的攻击全然不顾。一个吸盘咬住小腿，被一脚剁碎，有一条触须卷起，接着一剑竖劈砍成两截。

　　亚伦调动着触须，在格里菲斯无暇他顾的间隙，手中的魔种已经模拟出的圣剑锋上，日月的徽记和神圣的文字立刻绽放出了金色的眩光，以惊人的速度强化。

　　他双手高举，向着左右腾挪的骑士挥下：“Dulce et decorum est pro patria mori（为国赴死，何等甘美）！”

　　一道堪与日月争辉的光芒形成了狂暴飓风一般的冲击波向外扩散。

　　格里菲斯就在光束前方。他被触手遮挡了视线，但是料得到亚伦不可能只有这等手段。只见强光一闪，热射线刹时融化了触手。格里菲斯向着右侧一个翻滚，强光扫过。

　　“轰！”好些围观的人像树叶一样飞了出去。拜耶兰的城区在山崩地裂的轰鸣中摇动。

　　这一击竟然也射穿了城市。到处都是燃烧的火光、焦黑的尸体和倒塌的废墟。火光引起连环爆炸，震耳欲聋，地面在不断颤抖。

　　浓烟和火光中，围观骑士与巫师对决的市民吓得快癫狂了。他们想逃也逃不出去，路都被废墟和人潮挡住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第二道强光在聚集，放射！

　　“我们完了！”

　　“救命啊！”

　　亚伦的身上绽放出强大而庄严的气息。金色的光轮在他的身边旋转，聚集成尖锥般的光刺。

　　“败局已定，在我成神的仪式中献身吧，格里菲斯，你的败局已定，”亚伦说道：“我可以拥有你们所有人的能力，每一个倒下的神之手，都会成为我的一部分。”

　　“是的，我正是“天国王朝”即将降临的意思。

　　亚伦可以使用各非凡序列的神秘是早就知道的事，但是，魔法竟然没有极限——亚伦甚至可以挥舞神之手的权柄。

　　他展现了祖尔提拉大蛇和康茂德的力量，想必也能拥有奈拉的权柄。

　　这就是亚伦成神的理由——他掌握的全部情报都是他的力量，以最强的组合维持战斗的距离，对格里菲斯掷下决定性的毁灭！

　　格里菲斯右手含光，左手握在另一把圣剑上。包裹着光芒的圣剑在震颤，撕裂了物质和虚幻的伪装，露出锋锐瑰丽的本体。

　　崩溃中的混原体身躯裂开了数条惊人的裂缝，更多、更粗大的触手从外面涌了出来。

　　“来试试看吧！”亚伦有幽灵近身护卫，不怕格里菲斯近战，更有无数触手投下强控，焚烧一切的热射线给予致命一击！

　　“是你被我的触手吞食在先，还是我把你烧死在先！”

　　触手聚成无尽囚笼，崩溃的身躯如同泥沼的陷阱。格里菲斯如同落入了峡谷和陷阱的野兽，前后左右，尽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