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战袍染血
陈渊就道:“我不是抓你,而是看你是可造之材,所以想传你几手功夫。”他也懒得彼编什么复杂的理由,一个简单直接的理由扔过去。
王复阴顿时满心的问号。
我?
可造之材?
传我功夫防止失传?
他看了看少年模样的陈渊,又瞅了瞅自己粗糙的双手。
你这不比我看着年轻?
好在他到底是知道,修行到了高深地步,容颜常驻只是等闲,返老还童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自己不曾听闻罢了。
但说自己是可造之材……
王复阴不禁有几分神伤,他自打拜入宗门,便因资质太差、灵脉不全,一直是同辈垫底,和可造之材没有半点关联。
陈渊忽然说道:“你可是觉得自己其实资质不高?”
王复阴悚然一惊,难道是身份暴露了?
陈渊跟着就道:“教你功夫的人不得其法,浪费了你这块璞玉。”什么!?
王复阴一愣,心里大不服气!
他心想,自己所学之法,即便只是入门,但也比武林功法要强太多,更不要说这里本是个下界,就算在气血武道上有可取之处,若论法门,又如何能与上界相比?
陈渊根本就不解释,欺身而至,一指点在王复阴的额头上,身后有祖师相一闪即逝,便借着神力,将一道观想之相、连同一部他在洞虚界所创的奠基吐纳法传渡过去。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这套我自撰的入门吐纳法,你可试之。”
“这……”王复阴神色微变,方才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一股浩大威压,宛如滂沱江水,与之相比,自己连溪流都算不上,不由心惊,这后面的话,便没敢说出口。
而后,心底忽的多了一套吐纳法诀!
“隔空传法!这人到底是谁?”
惊讶中,王复阴忍不住默念了这篇吐纳法,本还有几分警惕,可随着一道模糊身影在心底显现,竟不由自主的运起功来。
这套吐纳法,虽是浅显的入门口诀,但也脱胎于陈渊洞虚界中的积累,又结合了此世天地的特点进行了修整,算得上是入门精品。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定住心神,挖掘潜力,在最初几次习练时效果甚佳,能给人以脱胎换骨之感!不过,几次之后,也就逐渐平稳了。
但陈渊要的就是先声夺人,后面这人该是回去了,效果好不好的,与自己也就无关了。
他这边想着,忽的神色一变,凝神于目,察觉到丝丝缕缕的明黄色雾气,从四面汇聚而来!
玄丹一转,这明黄之气被他聚在掌中,神力向内一探,便生诧异。
“天地功德?”
他在洞虚界获得过,是玄气的一种,但颇为特殊。
所谓天地功德,一般是做对洞天界有益之事后,由天地赐予,有许多妙用,用之于神,能促进修为、动摇瓶颈,用之于丹药可平添效用,用之于炼器,也能威力大增!
“我做了什么有益于此方天地的事,突然给我这个?”
随手将功德之气收入锦囊,他看向闭目吐纳的王复阴。
“难道说,传了此人吐纳之法,会对此界有利?”
沙沙沙——
周围忽有草丛响,而后孙正钥自草丛树荫中现身,就朝陈渊拱手行礼。
陈渊来时虽然速度极快,但并未刻意隐藏踪迹,自然能被人找过来,所以除了孙正钥之外,还有人也摸到了这里。
陈渊目光转向林间一角。
草丛再动,穿着一身直裰、扛着长刀的平王露出身形,表情有几分尴尬。
“平王,你何时跟过来的?”孙正钥眉头一皱,他竟不曾发现被人跟踪。
“孙老头,你可不能污蔑我!我比你来得早,只是怕打扰了前……摧山君,才一直没出声。”平王先是说了一句,见着陈渊还在看自己,赶紧表明来意:“陈君莫要误会,某家没半点恶意……”
“你得敢有恶意!”孙正钥冷哼一声。
平王微微咬牙,却不敢发作,耐着性子解释:“某家是受人之托,送请帖来的,送完了就走!某家的信誉,那可是天下皆知!”
陈渊瞥了一眼平王手中的长刀,什么都没说。
平王轻咳一声,也不多言了,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就要递交过去。
“等等。”孙正钥挡在陈渊身前,正色道:“何人的请帖?”
“摘星道长、三玄真人,还有个叫成华的,”平王摸了摸头,“别看我,最后一人我也没见过,你该知道,传说他是修行界新崛起的年轻俊才,号称三百年一遇的修道种子。”
“何故发出请帖,要邀请摧山君?”孙正钥眉头一皱,“为何没有我的?”
“……”
正当平王要分说一二的时候,忽有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几人回头一看,正好见得王复阴浑身劲力涌动、气血翻涌、筋骨齐鸣!
“这就进阶了!?这才传功多久?”
平王顿时一愣,他是知道这小子方才的境界的。
孙正钥也面露讶色。
王复阴睁开眼睛,感到身上劲力涌动,满脸难以置信。
“进阶到了炼己后期?我卡在瓶颈半年,耗费了诸多手法,都不见进境,不过一次吐纳,就有这等效果,这套法诀……这套法诀……”
他浑身颤抖起来!
“凡百科学,先有理论,才有事实,而炼己武道则反之,是先体悟了玄妙后,才会记述下来,化作法门。”陈渊自然神色如常,“只是法门一成,就有所属,所谓,鸳鸯绣出凭君看,不把金针度与人。你先前所炼之法门,看似精妙,其实低劣,一身潜能都未曾挖掘出来……”
他指着王复阴。
“学有浅深,术有优劣。何以言之?术之善者,质虽美而迹近庸平;若下乘之技,中虽劣而形转奇谲,鱼目混珠,似真似假,倘若不择所从,一入歧途,则不可反矣!”
王复阴、孙正钥、平王初听还不觉得如何,但几句后,忽然醒悟!
“这是……”
他们三个,两个是当世大宗师,一个是界外之人、眼界不凡,已然意识到这看似随意的言语,其实微言大义,直指武道精要!
三人一时兴奋异常,哪还顾得上其他,都盘坐下来,竭尽所能的记忆!
轰——
一声闷响自云中传来,四周多了几道明黄色的云霞。
第73章 可惜不能一直割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便是五日。
“三阴之交在于冥……”
密林之中,陈渊坐于其中,闭目沉思。
《九注阴符经》残篇、《苍龙大梦诀》、《九转尸解篇》等功法在他心中流转,不断的变化、组合。
一点明黄之气浮在身前,不断变化,有字符、人形显现,隐约能见经脉轮廓,似在推演着法诀组合后的变化、隐患、功效……
“《九注阴符经》虽是残篇,但依旧有玄门真解的精髓,若能杂糅到九转尸解篇里,再结合其他几部功法的特点,或能开创出一套全新法门,既保留尸解玄身的特点,又摆脱限制,重回性命真解的正道。不过,这既要又要,涉及方方面面,变数、变化太多,得仔细推敲、推演……”
户曹老翁送来的几本鬼修功法,陈渊都看过了,偶有亮点,但不成体系,更近似于术法,最多作个参考。
算来算去,就只有这套残篇,有与玄身结合、创出一部适合自己功法的希望。
“除此之外,黄粱道的根本法,其实也可借鉴,他们自称苍龙道统,说是黄粱道祖师当年落难之际,到了太华山苍龙岭,疲惫不堪,昏睡过去,梦到了一条苍龙,方得苍龙大梦诀,虽大部分也是术算,但那冥想入梦之法,颇有几分神游物外的意境,更有存已逝之人残灵的功效,或有可用之处。”
说一千道一万,陈渊都要先将残篇领悟透彻,才能结合几家,推陈出新。毕竟自己的肉身修行,须得谨慎。
不过,便在他动念间,明黄雾气又有诸多变化,一一反馈于心。
但几息之后,雾气消散。
“这功德玄黄之气,用于推演法诀也是一妙!能省去不少功夫,若有足够的玄黄之气,或许能节省一半时间!只是太少了。”
一念至此,陈渊抬头就看,正好见到王复阴一掌拍断一棵桶儿粗树木的一幕。
这小子很是兴奋,注意到陈渊的目光,便道:“前辈,你这套法门当真厉害,只是炼了五天,不仅当日便进阶,气力又增长了一倍!感觉又快触及瓶颈了!但这次我有信心一鼓作气的攻破。”
陈渊却道:“过犹不及,一味求快,失了修行本意。”
王复阴一听,就觉是金科玉律,赶紧称是,牢牢记在心里,进而反思自省,兴奋劲便消散了许多。
陈渊见状,暗自点头。
“这小子的心思倒是纯粹。”
虽然一开始抓着这小子过来,是想从对方口中探些界外情报外,为此传授了一点功法皮毛,但现在来看,此人倒也堪造就,尽管资质不高,但心境占了个“纯”字。
发乎于心,凝结于身,一意精诚,得了上乘心法,又得观想之相身心中的诸多杂质,压住外魔,修行起来便迅疾无比。
随即他想到了正事,就说:“去将那两人也叫来,我再给你们讲些法门诀窍。”
“来了!”
不用王复阴去喊,孙正钥与平王已是展开身法,瞬息而至。
“请陈师赐教!”
他们两人这五天也是获益匪浅,尤其是平王,也不提离开的事了,连那请帖都不怎么说了,反而一门心思的就想听陈渊讲武。
陈渊也不排斥,又循着过去整理的入门机要,给三人讲了一些,很快又积攒了一团明黄色的功德之气,估摸着也够继续推演功法了,就停了下来。
“好了,有了这些,多少够消耗一天了,不过这三人带来的玄黄之气明显变少了,估计这韭菜是不能一直割。”
心里略感遗憾,于是他挥挥手,示意三人可以走了,自己去练吧。
孙正钥起身要告辞。
平王却又想起了自己因何而来,提醒了一句:“陈师,那封请帖,有空还是得看一下,我好给那边回话。”
“看什么?”孙正钥却眉头一皱,“那请帖措辞敷衍,分明是不知陈师能耐,只是听过名字,便像是邀请寻常武者一样发了个请帖!陈师打破天人界限,是正儿八经的天下第一高手,不亲自过来便罢了,还让你稍待,岂不可笑?不能去!”
平王讪讪一笑,也不敢多说了,跟着孙正钥一同退下。
王复阴犹豫了一下,问道:“前辈,你之前说我原本练的不得其法,但我……我家中长辈说过,这第一步的打熬身体,便是为了筑基,主要看身体的天赋,最多辅以药浴,天赋好,吸收的好,身子骨便越强,便能压得旁人,夺得机缘,但听前辈的意思,似乎并非如此。”
陈渊也不拒绝,就道:“打磨肉身,是为了塑造渡世之筏,以便修行,这筑得该是凝练精元、锤炼一口真气的基,这是求得玄门真解。你炼出强悍体魄,能镇外魔,能同阶无敌,这是护道之法,是为了求道之路不被打断,若打熬筋骨只为了争斗,便本末倒置了。”
王复阴一愣,想着门内的竞争、纷争与氛围,不由苦笑。
那等情况,他就是想少想些也是做不到的,稍不小心,就可能沦为他人的垫脚石,又怎能全心全意的修行?
想到自此界回去后,便要面临门中大比,王复阴就是一阵无奈,他这五日虽有进境,但将要面对的敌人也非等闲,心里没底。
不过,五天相处下来,他对陈渊的警惕已是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好感、尊敬与佩服,不仅不敢再自视甚高,更意识到,能遇到陈渊,实是自己的机缘,一定要把握住!
陈渊适时道:“你的宗门或许提倡争斗拼杀,但你自己心里得分得清楚,哪个才是根本,莫要被外界之言乱了次序。”
王复阴闻言,陷入沉思。
不远处,守在林子外围的孙正钥和平王,却似乎争论起来,声音若隐若现——
“孙老头,你这番言语可是有诸多不对的地方,只是一味关注于内,忽略了种种变化,岂不是正应了陈师所言的,看似高深,其实似是而非?真正的至道,应是常人皆能习练的功法和招式才对,内外理应一体,内外相合,与万物相冥。”
“多变偏向于奇谲,这不是根本之法,根本之法理应是以自身气血为根基,不断积攒直至雄厚,直至最终产生质变,最终由内而外,血肉蜕变,再去摄取外力,才是以我为主,能以万物滋补自身。”
……
二人的争辩,从听了陈渊讲武时就隐隐显现,五日下来越来越清晰,但又好似赌气一般,并未拿自身观点来找陈渊求证,反而不断强化自身的理解。对这些,陈渊听之任之。
先不说天下求道之法本就不定,因人而异,他也没有一定要将话说到通透、说到二人皆明的义务。
只要不影响自己从王复阴口中探查消息便够了。
但平静的时光很快结束,随着孙正钥的两个弟子过来传信,持续了五日的演武讲学,不得不告一段落。
“不是告诉你们,没有要事,不要过来惊扰吗?”
孙正钥听得正欢,被人打断,哪怕是自家弟子,也是不快。
可弟子带来的消息与陈渊有关,他听完之后不敢耽搁,于是主动过来禀报:“陈师,景阳侯府的人来了,说是想见您。”
陈渊眉头微皱。
“除此之外,”孙正钥又道:“还有些修士和武者过来拜访,大部分都让我驱走了,不过还有几个说与您有交情,便被留下来了,您要不要去看看?听说已经挤满了整个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