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猪怜碧荷
“如今敌人隐藏在暗,吾等却在明处,知己而不知彼,所以一动不如一静。”
延亲王饮下杯中美酒,又夹起一筷青蔬慢慢咀嚼咽下,“跟了我多年的亲卫惨遭屠戮,本王心中自然积郁愤怒,想要把他们救下,再将凶手千刀万剐。
但若是此时让白先生出去,很有可能就中了对方调虎离山、各个击破的诡计。”
停顿一下,他低低叹息,“即便是我们一起出去,集合三位宗师高人联手御敌,只是外面夜黑风急,周边环境亦不熟悉,更不知道敌人究竟是何根底。
因此孤思虑许久,还是不能将诸位无端置于险境之中,倒不如就在此安静等候,看一看他们还能使出怎样的花招。”
虚胤微微点头,“王爷所言极是,那我们就再等一等,看看对面到底有多沉得住气。”
宿老抬起眼睛,目光中闪过些许疑惑,“刚才阮副将打开房门,老夫仔细探查感知,黑暗中隐藏的似乎并非是天人化生的武道宗师,而更像是个玄感层次的武者。
所以老夫思来想去,最终都指向了唯一一个可能,那便是正如王爷所说,隐于暗处的敌人就是要诈我们出去,然后才方便趁机偷袭。”
时间一点点过去。
宴客厅内低声交谈,浅尝慢饮,仿佛外面并没有死人,甚至根本无事发生。
而在厅外黑暗深处,惨叫声也渐渐消失不见,只剩下不时呼啸的寒风,就成了夜幕下的唯一动静。
数十米外的屋顶,卫韬沉默肃立。
凝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宴客厅,他保持这一姿势已经很长时间。
宴会厅内有两个武道宗师,还有一个剑道宗师,绝对称得上是极强的战力。
按照之前掌握的情况,延亲王离开戒备森严的府邸出行,多数情况下只有一个宗师陪侍护卫,很少有两人同时随行的情况出现。
但此次却是两个宗师同行,见面会晤的竟然同样是一位武道宗师,说实话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如果刚才直接硬闯进去,以一敌三的话,他也不敢说有必胜的把握,正面交锋的话甚至有可能会落败身死。
所以他才在后面暂时退走,想要制造机会将对方的人调走分开,然后看能不能爆发全力先打死其中一个。
没想到宴会厅内的人竟然丝毫不为所动,根本没有对他的挑衅之举做出任何反应。
若是一直这样僵持下去,待到暗夜退去,天色将明,他拥有的依仗便会再少一个,到了那个时候将更加难以出手。
但如果直接放弃,后续延亲王定然愈发谨慎小心,很难再找寻到类似于今夜的机会。
卫韬收敛气息,陷入沉思。
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甚至萌生了退意。
他也想过放火逼迫等手段,但那座宴客厅砖石构造,又四边不靠,想让它在短时间内陷入火海也并非易事。
何况在夜幕下手持火种,又容易暴露自身,非是明智之举。
卫韬目光向着四周环视,忽然落在远处矗立的那座石碑上面,心念闪动间已然有了定计。
宴客厅内。
延亲王再次举起酒杯,置于唇边一饮而尽。
就在此时,沉闷的破空声遽然响起。
白衣剑客已然起身,负剑立于门后。
下一刻,陡然轰隆一声巨响。
宴客厅厚重结实的正门被撞得粉碎,一尊足有半人多高的方石呼啸而入,如同一颗炮弹,刹那间便已经来到近前。
就在此时,一道森寒光芒亮起。
刹那间虚室生辉,银河倒挂。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下来。
剑光仿佛在一种极其缓慢的姿态,没入到了那块石碑之中。
一边是雪样的匹练,另一边则是纯粹青黑,两者交错而过,寂静无声。
咔嚓!
直至剑芒完全越过了那块石碑,才有一声清脆的明显,在宴客厅内遽然爆开。
石碑炸裂,分成大大小小的碎片,朝着各个方向四散飞溅。
却唯独没有继续向前。
嗡嗡嗡嗡嗡!
刹那间又有无数石块呼啸而来。
又都被悄然绽放的森寒光芒阻挡,仿佛在那道白衣胜雪的身影周边,就是一座严阵以待的雷池,没有哪怕一块碎石能够逾越半步。
噼里啪啦的脆响连成一片,还有大蓬烟尘荡起,给本就黑暗的宴客厅又增添了一层晦涩的蒙板。
酒菜已经无法入口。
延亲王便轻轻放下了酒盏,转头对着身旁的宫装女子说了一句什么。
宫装女子微微点头,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对发生在眼前的一切都并不在意,丝毫没有影响到她雍容的姿态。
就在此时,忽然咔嚓一声轻响。
从宴客厅正门一侧的窗户传来。
宿老猛地抬头,瞳孔陡然收缩。
便看到一道身影撞破窗框,从外面飞了进来。
但是,他却依旧端坐桌后,连动都没有动上一下。
就连背对着窗户的虚胤,也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没有对身后那道身影投注上一丝一毫的关注。
嘭!
一具尸体犹如呼啸的劲弩,撞到宴客厅梁柱之上,刹那间颈者骨裂,爆开大蓬鲜血。
这是一个死人,身上还穿着完整的甲衣,却以这样一种方式进到了屋内,甚至没能留得下全尸。
下一刻,十数具尸体从黑暗中激射而来。
和刚才呼啸破门的石碑一样,被当成了杀人的暗器。
唰!
剑光再起,映照厅堂。
坚固的甲衣,身体的骨骼,在这道森寒光芒面前犹如纸糊的一般,轻轻松松便被斩断切碎。
鲜血飞溅,骨肉四散。
霎时间在门后那片空间刮起一阵腥风血雨。
剑客却是依旧白衣胜雪,身上从头到尾没有沾染上任何灰尘血迹。
他眼睛半开半阖,仿佛神游物外,又似乎将心意尽数寄于三尺青锋之中,整个人在这一刻晋入到了某种难以言述的通明之境。
忽然,几声凄厉惨叫响起。
随即湮没在如雪剑光之中。
剑客眼眸深处映照出些许张熟悉的面孔。
当初在教导剑术的时候,他们的刻苦和执着,还给他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所以说后面这些飞来的甲士并没有死,而是被不知道什么手段控制住了身体,任由对方将自身当做暗器飞射投掷,却根本无法做出任何的反抗与抵挡。
“只是你们既然已经如此,那么活着反倒不如死了。”
白衣剑客心中的波动只在刹那,剑光便再次变得透彻通明。
不管从外面来的是什么东西,甚至不管是人是鬼,他自是要一剑斩之。
但就是这样刹那的波动,便出现了令他意想不到的情况。
隐隐有一抹猩红在眼角余光闪过。
就在同一时间,一具飙飞而来的尸体忽然动了。
时机卡得刚刚好,就在刚刚白衣剑客心念闪动的一瞬间。
那具“尸体”毫无征兆拍出一掌,却并不是朝着白衣剑客而来,反而是闪电般印在了侧方的另一个甲士身上。
一股推力涌来,另一位身着制式铠甲,头戴覆面铁盔的身影陡然加速,朝着前方的地面轰然坠落。
而拍出一掌的“尸体”则借助反震之力,在刹那间改变了方向,就要避开冉冉升起的一道剑光。
剑客剑心通明,意随心动,剑随意动。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化,他毫不慌乱,剑式悄然变化,寒光瞬间倒转。
只一下便将出掌的甲士斩为两断,鲜血内脏凌空喷洒流淌。
“不对!”
“如果是敌人伪装成甲士,怎么可能被我轻易一剑两断!?”
电光火石之间,白衣剑客心念再闪,空着的左手陡然多出一柄短剑,看也不看便朝着下方的地面刺去。
就在此时,咚的一声闷响。
地面涌动,让人感觉如同脚踩水面。
剑客立足不稳,左手剑不由得向着侧方偏了一线。
轰隆!
另一名甲士猛然坠地,霎时间砖石炸开,烟尘暴起。
他扭转身体,以毫厘之差躲过刺向要害的短剑,只是被剑气擦过身体,切开了甲衣,在肩膀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连续两剑斩空,白衣剑客心中猛地一跳,仿佛火药炸开,嗅闻到了剧烈的危险气息。
绝顶高手的灵觉,对危险的敏锐感知,令得这个剑道宗师瞬间做出了选择。
没有任何犹豫,他短剑回环,剑光如月光流水,完美无缺护住下盘,
右手长剑则骤然翻转,在虚空中变化连连,遵循着心中那丝感应,施展出生平最熟练的攻守兼备剑招。
同时脚尖在地面一点,整个人随之后撤旋转,毫无征兆隐入盛开绽放的剑光消失不见。
双剑圆转,身形连闪,白衣剑客心神猛的提到了顶点。
只不过,当他准备迎接对方惊天动地攻势的那一刹那,笼罩在精神上的压力却陡然一松。
敌意空空荡荡、危险征兆不存,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那人并没有乘势反击抢攻,而是闪电般继续向前,犹如一枚出膛的炮弹,朝着主桌的那对男女飙射而去。
一张一弛,来得实在是太过剧烈,让白衣剑客的心态从大山压顶,猛然间又如释负重,之前因此而凝聚拔高的精气神,不由自主便出现了一丝松弛。
刹那间的松弛,带来的便是一步慢、步步慢。
所以白衣剑客一口气换不过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红淡金气流暴涨,挟裹着中间那道甲衣裂开的身影,已然来到宴客厅中间空地,和主桌已经只剩下了不过短短一跃的距离。
轰!
整个厅内鼓荡的烟尘,在黑红气流的爆发下,都剧烈的撕扯转动起来。
以至于白衣剑客的眼睛里面,甚至看到一个巨大漩涡瞬间形成。
而漩涡尖端的顶点,便正对着主桌上的延亲王两人。
一道黑红交缠的身影散发出淡金光芒,在漩涡之中若隐若现,张开犹如利爪的双手,同时笼罩住了桌后端坐不动的两道身影。
咔嚓!
延亲王手中酒盏炸开,酒液化作水箭高高飞起。
面对着仿佛凭空出现在眼前的一抓,他依旧定定坐在椅上不动,就连身旁的宫装女子,,脸上甚至还挂着一贯的淡淡笑容。
轰!
就在此时,罡风呼啸,从两侧压迫而来。
一个满是皱纹,犹如枯枝的手掌刺破漩涡,出现在了卫韬近前。
几乎在同一时间,厅内隐现玄武神兽虚影,又有一只饱满圆润,如金似玉的大手,从另一个方向悄然升起。
与那只枯瘦手掌一起,一左一右打破黑暗而来。
轰!
陡然万千猩红丝线乱舞,扭曲交织纠缠,将卫韬的身影笼罩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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