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客1
因此沈毅言谈举止,都把他们当成正常人看待。
所以,跟沈毅接触过的太监们,大多数对沈毅都或多或少有一些好感。
因为沈毅,给了他们对他们来说极其珍贵的尊严。
包括高明也是。
高太监经常无意识的在皇帝面前说沈毅的好话,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尽管他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
送走了孙谨之后,沈老爷回了自己的书房里,开始给沈恒写信。
沈恒中了探花之后,便回了江都,给亡母修了五品诰命制式的坟,这会儿应该是回到翰林院供职去了,沈毅需要问一问自己的胞弟,在翰林院的情况如何,有没有人在翰林院欺负他。
时间匆匆而过。
之后的一个多月,两个月时间里,沈毅基本上都在福州府待着,偶尔会去琅岐岛,看看凌肃把福州卫弄成什么模样了。
因为有福建巡抚衙门的全力支持,福州的市舶司和,弄得都还不错,至少已经开始正常运转了,不过因为市舶司的出现,民间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走私的情况,凌肃需要经常带人巡视近海,一方面是预防倭寇,另一方面也是要抓捕走私的商人。
时间来到了洪德十年的十一月中旬,福州城里的树叶,基本上已经全部掉干净了。
天气也开始转寒。
不过福州地处南方,虽然入冬,但是却也没有特别寒冷,至少还没有到需要点炉子的地步。
杏园后院里,沈老爷与叶婵在一座亭子下面对坐,下着五子连珠棋,沈毅一颗白子落子活三,叶婵正准备围堵的时候,一枚枯叶,被冬风吹落在了棋盘上。
叶大姑娘伸手,把这片枯叶拿在手里,忽然有些出神,她抬头看着沈毅,轻声道:“公子就快要返回建康了罢?”
沈毅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默默点头:“骑马太遭罪了,这一趟准备坐马车回去,马车速度慢,估计要走大半个月乃至于一个月时间。”
“二十之前,肯定是要动身的。”
叶婵轻轻落子,开口道:“公子应当很思念夫人与小公子罢?”
沈毅想了想,点头道:“是有些想了,一转眼一年时间没有见她们,不知道孩子现在长成什么模样了。”
叶婵站了起来,不再往棋盘上落子,她默默走到沈毅身后,手搭在沈毅的肩膀上,语气幽幽:“公子明年,便不会回福州了……”
沈毅回头看了她一眼,微笑道:“过两年,我便派人来接你回建康。”
两个人最开始的时候,只能说是半合作关系,再加上皇帝暗中使劲“撮合”,开始住在一个屋檐下“作戏”。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时间长了,早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假戏真做了。
毕竟,这个时代,两个人有了这层关系之后,叶婵已经不可能再另嫁他人了。
沈毅总要负一些责任的。
叶婵站在沈毅的身后,慢慢弯下了腰,把手伸进的沈毅的衣领里,她整个人趴在沈毅的背上,在沈老爷耳边轻声道:“妾身去建康,还不知道是哪年的事情呢。”
“妾身也想让公子,在建康的时候想起妾身……”
沈毅回头看了她一眼。
“未婚生子,你要被人戳脊梁骨骂的。”
“到时候公子不来接妾身……”
叶大姑娘贴着沈毅的脸颊,在沈老爷耳边柔声吹气。
“那妾身就给人骂死……”
第七百一十章 祸福难料
洪德十年十一月十七,一早上天还没亮,蒋胜就已经早早的起床,收拾整理各种东西。
因为今天,是沈老爷预订返回建康的日子。
蒋胜忙活了一个早上,把沈毅的行李装满了一个马车,准备带回建康去。
沈毅的行李当中,除了少部分衣物之外,剩下大多是书本以及文书一类的东西,装满了整整大半个马车。
这些文书,是沈毅在东南差不多两年半时间积累下来的,基本上沈毅处理过的所有事情,都记录在了这些文书之中。
蒋胜起床之后,忙活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在几个手下的帮助下,把东西都收拾好,收拾好东西之后,他来到了沈毅的房间门口,咳嗽了一声之后,开口道:“公子,东西都收拾好了。”
房间里,许久没有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里面才传来了沈老爷有些慵懒的声音。
“今天忽然想起来有些事情要办,明日再动身罢。”
蒋胜站在门口,微微一愣之后,低下了头:“是。”
他微微低头之后,又下去安排杏园的人去了。
而此时,沈老爷卧房的被窝里,一个肤白若雪的女子,正趴在老爷的身上,她抬头看着沈毅,目光有些腻人。
沈毅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怀里的叶婵,开口问道:“怎么突然要我去你家了?”
叶婵搂着沈毅,有些委屈:“妾身都是您的人了,您去妾身家里看看还不应该么?”
“去倒是没关系。”
沈毅微微摇头道:“就怕会给你难堪。”
这个时代未出阁的女子,给别人当外室是天大的丢人事,比与人做妾都要丢人的多。
沈毅跟叶婵的关系,暗地里大家心知肚明,这倒没事,但是沈毅如果亲自登门叶家,那叶家就真是一点脸面都没有了。
叶婵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沈毅,低声道:“公子你换一身不怎么起眼的衣服,妾身带您从后门进去。”
“本来不用麻烦公子的。”
叶婵低着头说道:“是我爹,非要见公子一面,说是想看看公子是什么样的人……”
沈毅从床上坐了起来,扯了件衣服披在了身上,打着哈欠说道:“那一会儿就去见一面,反正明天再动身,下午我还能去巡抚衙门跟程抚台说说话……”
见沈毅起身,叶婵连忙也从床上起身,伺候沈毅穿衣服,她在衣柜里翻找了一会儿,轻声道:“衣服都被蒋胜他们收起来了。”
她取出一件黑衣服,在沈毅身上比划比划。
“公子穿这件?”
沈毅点头,站在原地让叶婵伺候他穿好衣服,又梳好了头发,到了巳时左右,两个人悄悄离开杏园,来到了叶家大宅附近。
沈老爷在叶家大宅后门稍微等了一会儿,叶婵便从后门领他进了叶家的后院,随后这位叶大姑娘在前面带路,七绕八绕,这才把沈毅带到了一座独立的小楼上。
很显然,叶婵已经屏退了下人,此时小楼上下都没有人,她领着沈毅上了二楼之后,推开房门,对着沈毅侧身道:“公子,我父就在里面……”
沈毅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这座小楼不大,二楼只有两间房,沈毅进了里屋之后,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躺在床上。
嘴眼都有些歪斜。
外界盛传,叶家的叶老爷是马上风差点死了,实际上后来大夫过来诊断,叶老爷当年是中风。
嘴歪眼斜,就是中风后遗症。
而且他现在,走路也不利索了。
因此,才把家事都托付给了自己的长女。
眼前这位叶老爷虽然口眼歪斜,但是身上的衣服还十分体面,头发胡须也都有打理过,应该是有下人在这里伺候他。
沈毅打量了一眼这位叶家老爷之后,对着他微微拱手道:“叶老爷。”
这个中年男子姓叶名宗平,此时他也正在打量着沈毅,努力看了沈毅一会儿之后,叶老爷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涎水,又盯着沈毅看了好一会儿。
他努力说话。
“沈……沈……”
沈毅无奈道:“叶老爷称呼我沈毅就好。”
虽然沈毅跟叶婵之间还没有名分,不过这会儿,沈老爷的姿态也稍稍放低了一些。
毕竟睡了人家的女儿,就不好再摆官架子了。
叶老爷缓缓点头,他又看了一遍沈毅,尽量努力说话。
不过他现在口齿不清,而且说的都是福州本地话,沈毅基本上是听不明白的。
依稀可以听到“婵儿”这两个字。
叶老爷这会儿已经站了起来,他一边说话,一边对沈毅连连弯腰行礼,情绪变得越来越激动。
沈毅有些不明所以,只是侧身避过礼数,而一旁的叶婵听的眼眶通红,她上前拉着父亲的衣袖,垂泪道:“爹,女儿没事的……”
叶老爷看看沈毅,又看看自己的女子,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坐在床上号啕大哭起来。
叶婵,也跟着不住掉泪。
面对这种场景,沈毅很识趣的选择了胡海,他微微摇头,转身离开了这座小楼,跟静静的在楼下等着。
约莫一柱香之后,叶婵才从楼上下来,此时她两只眼睛已经通红,对着沈毅低头道:“让公子见笑了。”
沈毅微微摇头,问道:“叶……叶叔方才跟我说什么?”
“我实在是听不明白。”
叶婵沉默了一会儿,眼眶有些发红:“父亲请公子,将来对妾身好一些……”
虽然叶婵为了父亲的颜面,用了一个“请”字,但是沈毅刚才是在场的,刚才叶老爷那副模样,分明跟“请”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在“哀求”沈毅。
近乎卑微的哀求。
因为叶老爷心里清楚,自家女儿下半辈子,都握在眼前这个年轻人手里,甚至是在这个年轻人的一念之间。
沈毅沉默了一会儿,看向叶婵,叹了口气:“刚才你们抱头痛哭,想来是叶叔叔觉得对不住你。”
叶家虽然做生意,但也是士族。
叶婵的弟弟,现在还在读书,叶家同宗之中,还有现任的知府,虽然只是三甲同进士,但已经足以让叶家跻身士族的行列。
单论家世而言,如果沈毅没有中进士,叶家的家世比沈家还要好上一些。
毕竟沈家当年,也就大伯沈徽这一个官,还是以举人身份入仕的知县。
而现在,叶婵这个叶家的嫡女,已经沦落到给沈毅做外室了。
这一切的一切,很大原因是因为叶宗平。
不是因为中风不中风的事,而是几年前叶家通倭的事情,就是在叶宗平的授意之下做的,可以说沈毅能够捏住叶家的把柄,基本上全都是因为这个叶老爷。
叶老爷几乎一手把自己女儿推到了这种境地,他心胸的愧疚,可想而知。
联想到叶老爷刚才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沈毅心里也颇有些感慨。
叶婵擦了擦眼泪,还有一些哽咽:“我爹……”
“我爹这几年,心里也是苦的。”
沈毅默默点头,没有接话。
在他看来,撇去叶婵这个人不谈,叶宗平现在的处境,也算是自作自受了,毕竟他当年,的的确确是通了倭的。
余生都在悔恨之中,未必不是对他的一种惩罚。
两个人在叶家后院里说了会话之后,叶婵便送沈毅从叶家的后门离开,等沈老爷迈步走出叶家后门的时候,身后的叶婵叫住了他。
叶大小姐对着沈毅深深一福,语气幽幽:“公子,妾身在福州等您……”
沈毅默默点头,下意识对着也叫挥了挥手之后,背着手大步离开。
中午的时候,他去巡抚衙门混了顿饭,下午在巡抚衙门里跟程抚台差不多说了整整一个下午的话。
傍晚,沈毅又跟李穆喝了顿酒。
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次日清早,沈老爷的车队在杏园门口集结,随着沈毅登上马车之后,马队缓缓离开杏园。
值得一提的是,晋世子李穆,这一次会跟沈毅一起回建康去。
一来是因为这位世子多半也想家了,二来是因为李穆需要避嫌。
沈毅这个沿海都司的实际掌控人离开了东南,他这个沿海都司名义上的都指挥使,就不太好继续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