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搖直上二里地
“嘖嘖~真是稀罕,怎麼,兩位也不打一架,讓本世子開開眼?”
小院裡的龍虎天師,徐鳳年並不陌生。
這老道不止和武當關係匪湥惺聸]事還總來北涼,變著法要收弟弟徐龍象為徒。
大柱國推諉了數次,最近才改了主意,讓老道直接去武當接下人。
瞧著北涼世子,趙希摶忽然收起憨厚笑容,面露悲慼。
隨後從從道袍中拿出一份手札,雙手遞了過去。
“這是武帝城剛傳回來的訊息……劍九簧,死了!”
“你說什麼?”
如遭雷擊的世子愣在原地,整個身軀抖個不停,一雙眸子空洞無神。
三年六千里,不著調的缺牙老黃一路與他偷雞摸狗,風雨同行。
在徐鳳年眼中,他早已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老狗老狗,天下沒有,土裡埋骨,甜裡尋苦……”
馬伕時常哼的這首難聽至極的“老狗之歌”,瞬時在世子耳邊響起。
徐鳳年慢慢將頭轉向東海武帝城,眼眶漸漸溼潤,淚水打轉。
趙老天師嘆聲道:“劍九黃去了武帝城之後,先找了一個酒館,要了二兩黃酒,半塊醬肉,一碟花生……”
徐鳳年接過手札,淚水從眼角漸漸溢位。
“炸的,他不喜歡醋泡,不喜歡水煮,就喜歡蘸鹽的油炸花生!”
趙希摶接著道:“劍九黃五劍盡出,八劍式輪番對敵,王仙芝始終單手應對,一步未退。”
“六十八招後,劍九黃用出劍九,據聞這一劍,如銀河倒掛,傾瀉千里,已非人間劍術。”
“王仙芝終於動用雙手,劍九毀去他一截袖袍,二人勢均力敵,再戰四十九招後,劍九黃力竭而亡!”
0 ····求鮮花0 ·······
武當掌教聞言後,忍不住唏噓感慨。
曾經王府那個不起眼兒的馬伕老黃,竟然與天下第二的王仙芝戰至此等地步?!
徐鳳年抹了把眼角的淚水,嘈σ簧??r
“老黃沒輸,他只是老了!”
趙希摶點點頭:“王仙芝親口承認,若不是劍九黃力竭,這一戰,自己略處下風。”
“劍九黃氣絕之前,王仙芝問了這一招劍九的名字。”
徐風年低頭翻著手札,微微道:“六千里!”
“這一劍,是我取的名字。”
老天師悠悠道:“劍九,六千里!”
“王仙芝感嘆,此劍一出,天下再沒有更高的劍招了!”
徐鳳年忽然問道:“他的劍匣去哪兒了?”
“留在了武帝城頭,終了時,劍九黃經脈俱斷,盤坐城頭,望著北方死而不倒。”
“還有人聽見他臨死前,一直再哼一首古怪的歌謠。”
徐風年深吸一口氣,嘴唇微動,滿面悲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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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狗老狗,天下沒有,土裡埋骨,甜裡尋苦……”
趙希摶感嘆道:“能把王仙之逼成這樣,劍九黃已經是傳奇了!”
“世子節哀吧,劍九黃也算是求仁得仁,青史留名。”
徐鳳年沒有說話,模糊的雙眼只是盯著手裡的手札,一步一步,朝著院外蹣跚而去。
眯著眼,仰頭看向那一輪紅日,語氣堅定地扔出一句話。
“我要去武帝城,取回老黃的劍匣!”
王重樓勸阻道:“世子萬萬不可衝動,想取回劍匣,除非能打贏王老怪!”
徐風年咬牙道:“打便打,王仙芝是人,又不是神?!”
說罷,他衝著武當掌教深鞠一躬。
“求老神仙教我!”
王重樓無奈一嘆:“就算老道傾囊相授也沒用,想戰勝王仙芝,絕無可能。”
“除非……”
徐鳳年像是抓著救命稻草一樣,追問道:“你有辦法?”
老掌教指了指廣陵道方向,微微道:“除非有那位教你,否則,這天下在無人可勝王老怪!”
“魏蒼梧?”
當夜,北涼世子便離開武當山。
…………
數日後,北涼王府外。
白馬白袍的徐鳳年腰懸繡冬刀,一馬當先。
後面跟著由儒轉霸的大劍士呂錢塘,仙風道骨的五斗米老道魏叔陽。
再後方,是武典將軍寧峨嵋率領的三百鳳字營鐵騎……
沒了白衣侍女姜泥和忠心耿耿的青鳥,貼身服侍世子的,便成了梧桐苑俏麗可人的綠蟻和黃瓜。
隊伍最後一輛馬車上,那個獨臂羊皮裘老頭摳著腳底板,昏昏欲睡,卻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
對面“低頭不見腳尖”的紫金樓花魁,雄峰傲人,身段豐腴。
此刻緊緊地捏著鼻尖,美眸流轉間,滿是憎惡和嫌棄。
大柱國徐驍立於王府門前,望著兒子遠去的背影,目光深邃。
白馬出涼州,世子二次遊江湖七.
第121章:千魔朝宗,逐鹿換新天!
“恭迎教主!”
逐鹿山外十里,黑壓壓跪倒一片。
光怪陸離的兩千餘魔頭,有人凶神惡煞、有人貌美如花……
服飾各異,體態形容千奇百怪,當真是一副群魔亂舞的眾生相!
而此刻所有魔頭卻無一例外,朝著那襲緩緩走來的白衣單膝跪地,頭顱深埋。
“教主文成武德,澤被蒼生,一統江湖,壽與天齊!”.
山呼海嘯般的吶喊聲,震得方圓數里山林簌簌作響,鳥雀驚飛!
那股凝聚如實質的狂熱與敬畏,沖天而起,攪動風雲!
眼前駭然一幕,將徐渭熊幾人驚得瞠目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
原本以為是一群烏合之眾,卻萬萬沒想到,逐鹿魔教的威勢,竟已至此等地步?!
白衣侍女姜泥瞪著大眼睛,小臉激動得通紅,拽了拽身旁人的衣袖。
興奮道:“紅薯姐姐你看!他…他好威風啊!比皇帝出巡還威風!”
在她單純的心中,這般受萬人敬仰的場面,簡直是話本里才有的“四四三”故事。
紅薯和青鳥瞧著那些桀驁不馴的魔頭伏地跪拜,心頭也是無比震撼。
難怪逐鹿歷代成為教主的人,都是令九州天下膽寒的曠世梟雄!
白熊袁左宗看在眼裡,亦是瞳孔微縮,面露凝重之色。
他統御北涼精銳大雪龍騎,深知令行禁止、萬眾一心是何等艱難。
眼前這群魔道高手,個個行事乖張,難以馴服……
如今卻被整治得如此服帖,魏教主的手腕,可想而知有多高明!
近一甲子來紛亂不堪的逐鹿山,在他手中,竟真有了涅槃重生、雄視天下之氣象!
此時此刻的白衣教主,聽著“文成武德,壽與天齊”這些爛俗套的口號,無奈地撇撇嘴。
不用問,肯定是舒羞這位右使阿諛奉承,絞盡腦汁想出這幾句詞兒。
魏蒼梧目光平靜地掃過黑壓壓的人群,微微頷首:“起來吧。”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眾魔頭轟然應諾,齊刷刷起身,動作整齊劃一,鴉雀無聲。
唯有一道道敬畏崇拜的熾熱目光,投向那道白衣身影。
自教主下山後,一曲魔音震江湖,直到後來挾世子入北涼,一人令三十萬鐵騎不敢妄動,而後更是冰封春神湖,嚇退青州水師……
離陽王朝先後兩大藩王噤若寒蟬,九州江湖更是談魔色變!
一襲素衣的徐渭熊眸光閃動,瞧著黑壓壓的兩千多魔頭,心中波瀾起伏。
如今龍虎山聯合正道各派掀起“除魔衛道”的浩大聲勢,天下矚目。
然而,在這等高壓之下,逐鹿山人數不減反增,從原先的一千餘人,暴漲至如今的兩千多眾!
究其根源,便是那“一日入魔,終身是魔”的世俗偏見。
許多曾經脫離逐鹿、試圖洗心革面之人,在江湖上受盡白眼排擠,寸步難行,宛如過街老鼠。
如今逐鹿山有了一位神通蓋世、敢與天下為敵的教主,魔威日盛,這些人便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紛紛迴歸。
更有許多因種種原因被正道所不容、走投無路之人,也咬牙前來投奔,尋求庇護。
世道如爐,眾生皆苦。
許多所謂的“魔頭”,其背後,又何嘗不是一段段被逼無奈的辛酸血淚?
魏蒼梧欲為這世間不公,與老天爭上一爭的心境,二郡主此刻愈發能夠體會。
但與此同時,一股深深的憂慮也隨之浮現。
這麼多人湧入,魚龍混雜,其中必然混入了各方勢力安插的奸細暗樁!
若不及時清除,後患無窮。
徐渭熊暗自下定決心,待上山之後,第一要務,便是協助教主以雷霆手段,將這些潛伏的暗樁揪出!
車隊繼續前行,一路上舒羞向逐鹿軍師介紹著逐鹿的山勢地形。
到了那終年徽衷跐忪F與毒瘴之中的山林前,教眾便向西而行,自一線天上山。
郡主望著逐鹿這座兇險異常的天然屏障,以及肉眼可見的縱橫劍氣,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
難怪這麼多年魔教死而不僵,這般天險,除了指玄以上大宗師外,尋常江湖高手豈能輕易闖入?
說是江湖第四大禁地,也不為過!
就在這時,一陣空靈縹緲卻又未藏殺伐之氣的琴音,自那雲霧繚繞的山巔悠悠傳來。
琴聲如清泉流響,洗滌人心,音律之高妙,已臻化境。
雖未見其人,但僅聞此琴音,便知對方修為深不可測,令眾女驚歎不已。
紅薯美眸一亮:“久聞‘琴魔’薛宋官大名,其琴音能殺人於無形,今日聞之,果然名不虛傳!”
徐渭熊讚歎道:“好一曲《百鳥朝鳳》,這北莽魔頭倒是有心之人!”
“薛大家,這些日子有勞了。”
白衣教主昂首瞧著琴音方向,朗聲一句。
“教主平安歸山,小女便以一曲《百鳥朝鳳》恭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