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间如约
不过对唐陌而言，这两人从来就是小角色。若不是陈百潭当初先动手，他根本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即便如此，如今这两人也是终日惴惴不安——连河东王世子都低头了，他们算什么？
最高层的五楼人就少多了，只有千户、镇抚使，以及一位唐陌从未谋面的锦衣卫指挥同知——理论上锦衣卫的二把手。
至于指挥使和指挥佥事这两个一把手和三把手，在唐陌穿越过来之前就已离京办差，至今未归。
与韩师正那种不怒自威的霸气外形不同，指挥同知厉天行看起来颇为内敛，甚至有些平平无奇，站在一群千户中间，丝毫不显眼。
今日到场的千户共有十五位，其辖下的千户所都设在京兆府辖区。
北镇抚司下辖四十八个千户所，遍布大夏十九州。
大部分州设有一个千户所，重要或幅员辽阔的州则会设两三个。
京兆府面积虽只相当于一个小州，却是大夏核心要地，因此常驻有十八个千户所。
别看在神京城里锦衣卫千户似乎不那么显赫，这是因为京城高官勋贵云集。若放到外州，千户便是独掌一州锦衣卫事务的实权人物，权柄极大。虽品级不及州刺史，却足以与对方平起平坐。
若真撕破脸，千户不买刺史的账，刺史也拿他没办法。从某种意义上说，锦衣卫千户堪称一州巨头。当然，千户通常五年一轮换，像杨延之便是轮调进京的。
“唐陌，来了啊。”韩师正招手示意，“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锦衣卫的指挥同知厉大人，可是我的顶头上司。”
“顶头上司？说出去让人笑话。”厉天行轻笑一声，上前两步将唐陌拉到身旁。
所有千户齐齐起身向唐陌见礼，一边自我介绍，一边忍不住打量他。
尽管传言他是靠偷袭才杀了两位指玄宗师，但“连斩两位指玄”是铁一般的事实。无论过程如何，都足以说明唐陌的实力远非他们能及。
说句实在的，一位指玄宗师站着不动让他们打，他们打上半天都未必能破防。
“唐陌见过诸位。”待众人介绍完毕，唐陌才拱手回礼。
几杯酒下肚，气氛渐渐热络起来。推杯换盏间，彼此的生疏感也消融了不少。
“喝酒！唐兄，今晚必须不醉不归！”一位姓庄的千户频频上前敬酒。他是在场十五位千户中少数几位达到一品境界的高手之一。
这十五位千户大多数是二品武人，只有三人是一品。
锦衣卫千户这一层级，实力差距最大，低则三品，普遍二品，高者可达一品，甚至不乏金刚境的武道大师。
而韩师正和厉天行的实力，毋庸置疑，皆是武道宗师境界。
宴会内容无非是喝酒吃菜、行令猜拳、吹牛闲聊，也有人分享些经手过的奇案。
夜深时，喧嚣渐息，酒宴已近尾声。五楼众人正闲聊间，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唐陌等人齐齐转头望向楼梯口，只见一名体型魁梧、面容威严的男子带着几人径直走了上来。
“戚总捕头？”韩师正大笑一声，迎了上去，“这么晚了，大驾光临，闯到我锦衣卫的宴会上，是有什么要紧事啊？”
戚总捕头？戚长生？唐陌心中一动：是沈连山的事发了。看来，他们是直接锁定了我。
第70章 我只要一个真相！！
戚长生与韩师正气质确有几分相似，步履间龙行虎步，宛若巡视自己领地的雄狮猛虎，那股执掌生杀、居高临下又实力强横的霸道气势，几乎凝如实质。
唐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大夏文官虽不都以武道为重，但其中身怀绝技者不在少数。
而武官、武将则普遍注重修为，尤其是六扇门、锦衣卫这等暴力机构，比起军队更看重个人武艺——毕竟将领还需讲究统兵驭下的能力。
像六扇门总捕头这等高位，若以韩师正为参照，没有指玄宗师以上的境界，怕是坐不稳的。
“韩镇抚使，厉同知。”戚长生微微颔首。虽总捕头与指挥使品级相当，权柄高于眼前二人，但分属不同衙门，并无统属关系，故而他姿态虽高，却并未显得盛气凌人。
“二位，戚某就开门见山了。”他直接切入正题，“我六扇门玉章捕头沈连山，已失踪近十日。众所周知，沈连山与贵卫的唐陌，积怨颇深。”
他目光骤然转向唐陌：“你，就是唐陌吧。”
那审视的目光锐利如刀。唐陌面色平静无波，只淡淡道：“是我。”
韩师正此时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接口：“戚总捕，无论是六扇门还是锦衣卫，能做到千户、玉章这个位置的，谁手上没沾过几十上百条人命？哪个不是仇家遍地。沈连山与唐陌的过节，源于公务，唐陌当时不过是秉公执法。如今沈连山生死不明，你却直接将帽子扣在唐陌头上，怕是不太妥当吧？”
“韩镇抚使所言，不无道理。”
戚长生却不看他，眼睛死死盯着唐陌，面无表情道，“沈连山与你结仇，以他的心性，睚眦必报。而与他一同失踪的，还有其女婿、铁血门门主齐集及一众心腹。这么多人几乎同时人间蒸发。唐陌，他们的下落，与你脱不了干系吧？”
“啪、啪、啪——” 唐陌抚掌轻笑，“戚总捕，不得不说，您这推理编故事的本事着实不错。但仅凭这些猜测就断定我杀了沈连山，正如韩大人所说，未免太过武断。”
“直接的证据，我确实没有。但间接的证据，还是有一些的。”戚长生眼中锐光一闪，“某日，铁血门门主齐集突然带着一批手下离京，行踪诡秘，门内无人知其去向。巧的是，同一天，你母亲娘家陆氏，你大舅经营的药材行，有一批货由你表哥陆云海押运出城。”
“次日，沈连山也悄然离京，沈府上下同样无人知晓其目的。而就在沈连山出城那天清晨，城门刚开，几名带伤的武师仓惶入城，声称遭马贼劫道，货物被抢。这几人，正是你大舅雇来护镖的武师。”
“唐陌，别告诉我你不知情？”
唐陌眼皮微垂：“继续。”
“我审过那几个武师。他们嘴硬，却扛不住我的手段。最终招认，遇到的并非普通马贼，对方不仅劫货，还绑走了陆云海，索要三万两赎金。据那个姓蔡的武师说，你当日孤身前去救人，未带分文赎金，归来时却已救回陆云海。”
“唐陌！”戚长生目光如炬，逼视着他，“那伙‘马贼’，究竟是谁？！”
唐陌对六扇门能查到这些并不意外。若换作心狠手辣之辈，或许会选择灭口以绝后患。但他自问做不到那般决绝，或者说，他内心深处并不惧怕暴露。于是干脆点头承认：
“那日我大舅心急如焚来求我。我想着不过是一伙蟊贼，顺手宰了把人救回来便是，何必带什么赎金。”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在场无论是锦衣卫还是六扇门的人，都心知肚明这绝非实话。
“是么？”戚长生吐出一口浊气，“唐陌，我只想要一个真相。”
“戚总捕！”厉天行突然开口，一字一顿，语气严厉，“到目前为止，你所说的一切，皆是推测与旁证，无一实证能直接指向唐陌！莫要再胡搅蛮缠了！”
真相究竟如何，韩师正、厉天行乃至一众锦衣卫其实并不真正关心。屁股决定脑袋，他们此刻只会站在自己人这边。
“我只要一个真相！！”戚长生猛地踏前一步。
整座金玉满堂楼随着他这一步剧烈震动，仿佛遭遇地龙翻身，梁柱吱呀作响，摇摇欲坠。一股霸道强横的气势随之冲天而起，煌煌如烈日东升，令人不敢直视。
韩师正与厉天行面色微变，却同时向前踏步，毫不退缩，自身气势亦陡然攀升。
三股无形的气势在空中悍然相撞，激荡出肉眼可见的气浪涟漪。六楼内的桌椅被震得东倒西歪，嘎吱作响。
凝重肃杀的氛瞬间笼罩全场，压得人喘不过气。
双方剑拔弩张，寸步不让。
锦衣卫与六扇门众人皆如泥塑木雕，屏息凝神，生怕一丝微小的动作便会引爆这场惊天冲突。
“圣——旨——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极具穿透力的尖亮嗓音从楼外传来，瞬间打破了楼内凝固般的肃杀气氛。
戚长生眉头微皱，气势稍敛。
唐陌侧身，从戚长生身旁平静地走过。
金玉满堂楼内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被外面的动静吸引。只听由远及近传来庄严清越的静街鞭响与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一队甲胄鲜明、神情肃穆的宫廷侍卫迅速涌入，分开人群，清出一条通道。
紧随其后的，是一位身着猩红蟒袍、面容肃穆的大太监。
他双手恭敬地高捧一卷明黄绢帛，步履沉稳，目光如电。
身后跟着一长列手托朱漆托盘的小太监，盘中物件皆覆黄绸，隐约可见沉甸甸的轮廓与长条形物事的影子，更有两人合力抬着一幅巨大的卷轴，似是房契地图形制。
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意识到，有极其重大的恩典即将颁布。那卷明黄绢帛，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
大太监在楼前站定，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闻声而出、站在最前方的唐陌身上。
韩师正心中微动，晋升千户绝没有这么大的阵仗，陛下怕是要对唐陌大赏特赏了。
“圣旨到——锦衣卫副千户唐陌，接旨——！”大太监展开圣旨，用那独特的尖亮嗓音高声宣唱。
唐陌立即抱拳躬身，垂首恭听。
第71章 封侯！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闻褒有功，赏有德，乃国之大典。尔锦衣卫副千户唐陌，虽年少履新，然忠勇天植，智计超群。今番破获逆党巨案，于雷霆之际洞察奸谋，于迷雾之中直捣黄龙，擒魁首于未发，定社稷于倾危，此乃不世出之奇功，为首功者，当膺殊赏！”
太监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空气中，“逆党巨案”、“不世出之奇功”等字眼，让众人心中巨震，纷纷偷眼看向前方那年轻的背影。
“朕念尔功在江山，非寻常升迁可酬。若循例擢升，反不足以彰其勋。故特破格施恩，以酬汝劳：封唐陌为‘定安伯’，赐爵超品，世袭罔替，以示殊荣！”
封伯！众人皆是一惊。
“另赏：黄金千两，白银万两，东海明珠一斛，蜀锦百匹！赐‘龙虎壮魄丹’十粒，此丹蕴龙虎精气，于功力大有裨益；赐‘九转还魂紫金丹’三枚，乃疗伤生肌之圣药，有起死回生之效！另赐前朝名匠所铸神兵‘流光斩魄刀’一柄，吹毛断发，锐不可当！再将原诚毅伯府邸赐为‘定安伯府’，一应器物，内府置办！”
这赏赐之厚重，已让人目瞪口呆。然而，大太监的宣读并未停止，他顿了顿，声音再拔高一度，念出了石破天惊的下文：
“然，朕思之，此功甚大，一伯爵之位，犹恐赏薄。为昭显皇恩浩荡，激励天下忠勇，特旨：晋‘定安伯’唐陌，为定安侯！余赏不变，望尔克承荣宠，永笃忠贞，勿负朕望！”
侯爵！二十出头，以副千户之身，直接封侯！这在本朝开国以来，几乎是闻所未闻的恩典！人群中抑制不住地响起一片倒抽冷气之声。
“钦此——！”
宣读完毕，大太监合上圣旨，脸上肃穆之色稍去，换上一副和煦笑容，对唐陌道：“定安侯爷，愣着做什么？快领旨谢恩啊！”
唐陌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波澜，双手接过那似重逾千钧的圣旨，声音沉稳：“臣，唐陌！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刻起，他不再仅仅是锦衣卫副千户，而是大夏新晋的定安侯！
大太监笑着拱手：“恭喜侯爷，贺喜侯爷！陛下另有口谕，说侯爷年纪尚轻，千户之职关乎具体军务，还需多加历练。但这侯爵之位，是赏您安邦定国之奇功，望您安心受之。侯爷，前程远大啊！”
这番话，巧妙地解释了“不升千户，直接封侯”的缘由，既肯定了其功绩足以破格，也体现了皇帝对臣子培养的深思。
在无数道混杂着震惊、羡慕、敬畏的目光中，新任的定安侯唐陌，立于金玉满堂楼前，身影在灯火映照下，仿佛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芒。
这次的封赏之重，确实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别说旁人，就连唐陌自己都没想到能直接封侯。这背后，一方面是他破获的那桩惊天大案功劳实在太大；另一方面，也与他展露出的指玄宗师实力息息相关——朝廷显然是想用一个显赫的爵位，牢牢拴住这位年轻得不像话的绝顶高手。
说起来，为大夏效力的指玄宗师乃至天象大宗师，即便不掌实权，多半也都有爵位在身。只不过，寻常指玄大多封个“伯”爵也就到头了；唯有踏入天象境的大宗师，才有资格稳稳获封“侯”爵。
但唐陌他们这类爵位，与那些靠军功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军功爵有所不同，最大的区别在于“食邑”。
像河东王那样的开国勋贵，最初食邑五千户，如今已涨到两万户——这些户数缴纳的赋税直接进入王府，而不必上缴国库。
那些凭战功封侯的将领，食邑也少则八百，多则五千户。
而唐陌这等因武道修为受封的爵位，品级、待遇都与军功爵无异，唯独没有这份实实在在的食邑，算是“荣誉爵位”。
宣旨的大太监一行人离去后，道贺之声如潮水般涌向唐陌。他面上带着笑，连连拱手回礼，应对得体。
人群忽然被一股无形的气劲分开，六扇门总捕头戚长生缓步走到他面前，目光深邃地看了他片刻，沉声道：“定安侯，莫要误会。戚某并非要为沈连山寻仇，只是想知道一个真相，找到他的尸首，令他入土为安。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唐陌眉头微挑，语气平淡：“戚总捕，我还是那句话，您的推测听起来有理，但我确实不知沈连山下落。您或许该去别处再找找线索。”
戚长生闻言，不再多言，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长街尽头。唐陌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金玉满堂楼的宴席终归散场。
唐陌骑在马上，带着几分微醺，信马由缰地走着，方向却并非他在八仙坊的住处。行不多时，他抬眼望去，月光下，远处一棵老槐树底，立着一道身着青衫的窈窕身影，虽是男装打扮，但那玲珑体态与绝俗容颜，却如何也掩不住。
她正抬手轻拢被晚风吹乱的几缕鬓发，恰巧一片树叶旋落，被她伸出两根纤长玉指轻轻夹住，顺势置于唇边，微鼓香腮，轻轻一吹，一阵空灵悠扬的叶笛声便流淌出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动听。
唐陌的目光被她吸引。苏渔似有所觉，转头望来，见到是他，唇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波流转间，似有星光坠入其中。
这姑娘的女扮男装，实在算不得用心，反倒更衬得她容颜俊美灵秀，那份天生的仙姿玉骨丝毫未减。莫说是明眼人，便是瞎子，怕也能嗅到那股独特的女儿家气息。一片寻常树叶经她红唇吹奏，竟也别有一番出尘韵味。
“苏姑娘，好久不见。”唐陌驱马靠近，勒住缰绳，低头看着她，眼底带着笑意。
“很久了吗？”苏渔仰起脸，月光洒在她白皙的脸上，更添几分清丽，“细细算来，不过才几日光景。”
“难道你没听过，”唐陌翻身下马，走到她近前，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调侃，“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第72章 长街对峙！
苏渔轻轻“噗嗤”一笑，眼波横了他一眼，似娇似嗔：“奴家这几日，耳朵里可没少灌进唐兄的大名呢，当真是如雷贯耳，想不听都不行。”
短短五六日不见，唐陌在她眼中的分量，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前，他头顶着的是“天才”的光环；而如今，连“绝世天才”这四个字，似乎都已不足以形容他。这是一个已然崛起、锋芒毕露的超级天才，未来不可限量。
“苏姑娘是特意在此等我的？”唐陌与她并肩缓步而行，距离不远不近，衣袖偶尔随风轻触。
“那唐兄此刻前来，”苏渔侧过头，眼中带着一丝狡黠的反问，“是特意来寻我的不成？”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谁都没有直接回答，一种微妙的默契与若有似无的暧昧在夜色中悄然弥漫。
走出一段路，唐陌忽然停下脚步，眉头微蹙，低声道：“苏姑娘，你近日……可是招惹了什么麻烦？”
他话音未落，一个低沉厚重的声音便从旁侧的阴影中突兀响起：
“现在的年轻人，警觉性都这般高了么？”
随着话语声，一个身影缓缓自黑暗中踱步而出，脚步声沉稳有力。苏渔俏脸上先是掠过一丝讶异，随即放松下来，语气带着些许无奈与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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