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蟑螂开始修仙,我成了虫祖 第82章

作者:养橘猫的惠安人

  筑基后期与大圆满之间,隔着的原不是灵力的多寡。

  而是一层名为我的窗户纸。

  眼在便有我见。

  耳在便有我闻。

  身为凡人时的七情六欲,身为修士时的傲骨与牵挂,尽是我执。

  执于亲情,便被一村老小锁死两年。

  执于修行,便为一言一行所动,心生波澜。

  执于双目所见之真实,便被那蜚蠊精玩弄于股掌之间,屠尽满村,徒增业障。

  如今牵挂也没了,连我是谁,都不再重要,只剩下剑。

  张承阙平复了心情,哑然失笑。

  “若非你这蜚蠊精,我此生怕是都迈不过这道坎。”

  那一百八十三具尸体,那段被囚禁了两年的光阴,居然都被他抛在了身后!

  张承阙的世界里,只剩下风声,还有自己扩散了两倍的神识。

  这居然也能顿悟。

  过去他至少还能用那双眼睛,去分辨去寻找。

  现在,怕是一辈子也寻不来那蜚蠊了。

  他仰起头,空洞的血窟窿对着清冷的月,身子僵住。

  因为此时此刻,一股凉意从他的小腹处弥漫开来。

  他心头一沉,立刻将神识转而内视。

  经脉坚韧如江河,灵力奔涌似洪流固如山岳。

  一切都彰显着大圆满境界的强横。

  可他的丹田破了一个洞。

  一截漆黑的虫豸的肢节,从他的后腰处刺入,小腹中探出。

  骇人的话在耳边炸响。

  “张催湛是我杀的。”

  “你张承阙,也会是我杀的。”

  不是人的言语,似是口器摩擦出来的声音。

  张承阙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老长。

  可那影子的姿态,却与他本人截然不同。

  他的影子和什么重叠了,正弓着背,六条手臂张开,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

  张承阙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人遭此一击,已如风中残烛。

  “现在好了。”

  陈根生淡淡道。

  “你的侄儿,侄媳,还有那个没断奶的娃娃。这满村碍眼的凡人,都解脱了。”

  那只虫手,猛地一绷紧。

  写完了字的玄青木骸蜂,扇动翅膀绕着张承阙飞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他左边那个空洞的眼眶里。

  月光下,张承阙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那影子缓缓蠕动,从扁平的阴影,一点点鼓胀,变得立体。

  一个非人的轮廓,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那是一个直立行走的大虫豸,身形轮廓如直立的异形妖物,比寻常壮汉还要高出一个头。

  通体覆盖着一层油亮的甲壳。

  六条手臂是从肩胛与肋下生长出来的细长虫手,每一条手的末端,都是锋利如刀的骨刺。

  它的头颅只有两个巨大的眼睛,一张锯齿状的嘴,两根细长的触角,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器官。

  根生低下头,光滑的面甲上,映出剑修那双空洞的血窟窿。

  “我不窃你的道躯。权作我于你这苦命剑修的丧命之礼。”

  说完伸出一只骨刺嶙峋的手,轻描淡写地将那柄陪伴了张承阙一生的长剑,从尸体旁拎了起来。

  这柄斩杀了百草谷三位筑基,又屠尽了泥瓶村一百八十三口人的上品法器,居然被轻易折成了两段。

  又在那尸身上摸索了一阵,寻到了一个储物袋。

  里面空无一物。

  做完这一切,陈根生站直了身子,两根触角轻轻晃动。

  在百草谷被这张承阙一剑枭首之后,他才真正体会到,人躯,是何等可笑的囚笼。

  无论是那副丑陋的虚灵道躯,还是江归仙给的俊朗皮囊,都不过是披在虫豸身上的一件衣裳。

  衣裳破了,可以再换。

  可若是连虫豸本身都忘了自己是虫,那才是真正的取死之道。

  阴火蝶当年的那番话,此刻想来,竟是至理名言。

  所以他两年内,躲在暗无天日的山洞里,日复一日地参悟《天虫百解》。

  舍弃人身,重归虫体。

  将自己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都按照功法所述,朝着最原始,也最强大的形态转化。

  好在他挺过来了。

  如今的他,才是真正的陈根生。

  一只修了仙的蜚蠊。

  思绪到此,陈根生张开嘴,自下颌处裂开一道缝隙,那缝隙迅速向上延伸,直至额顶。

  整张面甲上,锯齿的嘴向两侧翻开。

  露出的是一圈又一圈,层层叠叠,如同无底洞般狰狞的口器。

  不过短短一炷香的功夫。

  地上,只剩下一套被血浸透的青色道袍。

  “呱呱呱呱呱!”

  一声熟悉的蛙鸣,自远处响起。

  陈根生转过头。

  村口那棵老槐树的阴影里,小山似的煞髓蛙从黑暗中一跃而出。

  许久不见,这蠢物身形又大了几分,通体墨色愈发深沉,皮肤上那朵九瓣冰花妖异非常。

  陈根生没有回应。

  煞髓蛙复向前跃两步,凑得更近。

  其巨目之中,竟有一丝与狰狞外相极不相称的亲昵与欢悦。

  纵使换了形貌改了气息,这蠢蛙仍凭那点微末牵连,寻到了他。

  “李思敏呢?”

  煞髓蛙连叫两声,两只前蹼在地上比划着,它转动着巨大的头颅,焦急地在四周张望。

  自那日百草谷一别,这两年,想必这蠢物一直在寻他。

  至于李思敏,那具没了神智的尸傀,或许早就迷失在哪片深山老林,成了一堆枯骨,又或许,还背着那口黑棺,漫无目的地游荡。

  “棺材不在我这了,莫要再来寻我。”

  “我一开始就同你说过,李思敏才是你的主人。”

  煞髓蛙灯笼眼里那点欣喜,被茫然所取代,它发出一声哀求鸣叫,又想往前凑。

  煞髓蛙如遭雷击,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后缩去,一屁股墩坐在地上,砸起一片尘土血泥。

  眼前的这个存在,好像和它记忆里不一样了。

  “去找你那死人主子。”

  身后,又传来一声委屈的蛙鸣。

第107章 恨尽修仙求屠魔

  “你觉得我不敢吃了你?”

  陈根生虫体初成,语调乃是口器磨振发出的,没半点温度。

  “呱呱……”

  “倒还有几分忠心。”

  他以为这蠢蛙是被自己如今的强大所折服,死皮赖脸地要跟着自己。

  毕竟强者为尊,这道理放在妖兽身上,更为纯粹。

  就在他准备再呵斥一句,煞髓蛙张开大嘴呕了一下。

  一块湿漉漉的黑色破布,被它吐在了地上。

  这蠢物两年了还不离不弃,根本不是为了他。

  陈根生感慨万千,走到煞髓蛙面前,虫躯投下的阴影,将那小山般的蠢物完全笼罩。

  “你还念着她?”

  煞髓蛙依旧鼓起勇气,回望向陈根生。

  陈根生与它对视半天。

  “在那之前,我总得先去便仙坊收些新蜂子。你这煞光两年未用,怕是生疏了。”

  他站直身子,背后虫翅舒展开,一人一蛙顷刻飞远。

  几个时辰后,一男一女落在了村口那棵被血染黑的老槐树下。

  皆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绣着百兽图纹的青色道袍,瞧着便是名门大派的弟子。

  林啸天环望周遭,喟然一叹。

  “张承阙,最后还是癫狂了。”

  “强困于凡俗寸地,日夕惶惶,候一不知何时而至的仇家。换作你我,恐也难撑,歹毒!”

  两人一时沉默。

  周芷撇了撇嘴,忽然开口。

  “那陈根生也可怜啊。一人敌一洲,他又能遁往何处。”

  “张承阙枯等两年,他又何尝不是惶惶不可终日。”

  “一个被逼疯魔,一个被逼得不敢见光。说到底,皆是大修士手下的棋子罢了。”

  林啸天摇了摇头,打断了周芷的感慨。

  “蜚蠊精可怜,张承阙亦可怜。”

  “可被二人卷入的村民,莫非就不可怜么?”

  林啸天指间古铜戒,向地轻晃。

  “去,记录一下传给宗门。”

  一金毛小猴凭空出现在院中。

  猴儿半尺许,尖嘴猴腮,着小青褂,竟拱手作礼,手握一杆不知何来的毛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