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养橘猫的惠安人
这些声音,化作了画面,化作了情绪,强行挤进陈根生的识海。
陈根生依旧不为所动,蟑螂怎么会有波澜?
直到第三十六天。
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压过了所有嘈杂。
那声音,清越,又让人觉得有一丝穷途末路的悲凉。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呵……知个屁!”
“圣贤书,读了满腹。”
“到头来,换不来三两碎银,填不饱这辘辘饥肠!”
“功名利禄,镜花水月。仙道缥缈,更是虚妄!”
“我恨!我恨这天道不公!我恨这世道无情!”
那声音越来越激动,越来越高亢,最后竟是字正腔圆地开始吟诵。
“恨我生无慧根骨,空有文章济世心。”
“恨我命比纸还薄,仙门只把俗人亲。”
“恨我身陷污泥久,错将妖魔作仙神。”
“今朝血肉投鼎镬,炼作仙丹助尔身。”
“他日君若登天去,莫忘炉中我这魂!”
第44章 蜚蠊吞丹镇怨魂
他从这声音里,辨认出了那个被李思敏一拳打死的,企图杀人夺财的瘦高少年。
原来还是个读书人?
怨气都比别人多几分花样。
根生暗自腹诽一句,狠狠加大了尸火的力度。
他要将这最后的,也是最顽固的执念,彻底炼化,碾碎。
火焰暴涨,丹炉嗡嗡作响。
吟诗声戛然而止。
陈根生的眼前,开始出现幻象。
他看见一个瘦弱的少年,在昏黄的油灯下,苦读圣贤书,双眼熬得通红。
少年拿着自己的文章,去拜见县官,却被衙役像狗一样,赶了出来。
为了给病重的母亲买药,跪在富商家门口,磕得头破血流。
他又看见,少年听闻仙人招徒,以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最后,他看见了自己。
看见自己那张俊美的脸,从黑暗里走出。
看见少年眼中的希望,是如何一点一点地,变成了惊恐,变成了绝望,最后,化作了滔天的怨恨。
“你为何不让我得仙缘!”
“我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就能摆脱这吃人的世道!”
“你毁了我!你毁了我的一切!”
紧接着,另外四道幻影,也接连浮现。
他们或是哭,或是笑,或是怨毒地诅咒。
五道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充满了痛苦与不甘的记忆,像是五条毒蛇,顺着陈根生的六识,拼命地往他脑子里钻,想要将他的神智,彻底搅乱,撕碎。
陈根生盘膝而坐,六只手臂稳稳地贴在丹炉上,那张脸,无悲无喜。
他本就是一只从污秽角落里爬出来的蜚蠊,见识过的人间之恶,远比这五个温室里的花朵,要多得多。
他们的痛苦,他们的怨恨,在他的感知里,就像是夏日的蚊蝇,嗡嗡作响,烦人,却不致命。
根生只是默默地,加热加辣加大火候。
任凭那五道怨魂如何冲击,如何嘶吼,都无法撼动他分毫。
他就像一块礁石,任凭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
可他不动,不代表李思敏不动。
一直静静地守在孤岛边缘的李思敏,突然转过身。
她那双空洞的观虚眼,死死地锁定了那口正在嗡嗡作响的万虫鼎。
她感觉到了。
感觉到了那股庞大的,足以污秽神魂的怨气,正在疯狂地攻击着与她心意相通的陈根生。
没有陈根生的指令,她自发地,一步一步,走到了陈根生的身边。
然后,她伸出那只白皙如玉,却又坚逾金铁的手,轻轻地,按在了滚烫的丹炉之上。
一股黑烟,从她的掌心冒出。
一股股精纯的,带着死亡与腐朽气息的怨力,顺着她的手臂,被她强行从丹炉里,抽取了出来,融入己身。
陈根生感觉脑中那股烦人的噪音,骤然减轻了不少。
他睁开眼,看了一眼身旁的李思敏。
这对李思敏,也是一场造化。
时间,就在这一人一尸的默契配合下,缓缓流逝。
第八十一天。
当最后一丝怨气,被李思敏吸入体内。
丹炉的震动,彻底平息。
那股萦绕在孤岛上空,浓郁得化不开的腥臭与焦糊味,也渐渐散去。
陈根生撤去了尸火。
他站起身,六只手齐齐发力,推开了沉重的鼎盖。
炉底,静静地躺着一颗龙眼大小的丹药。
那丹药,通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灰黑色,表面还萦绕着五缕若有若无的黑气,像是五条被囚禁的游魂,在丹药表面挣扎盘旋。
陈根生伸出两根手指,将那颗尚有余温的丹药,夹了起来。
“他日君若登天去,莫忘炉中我这魂……”
那书生的声音,居然还回荡在耳边。
陈根生笑了笑。
“我能记住你一年都算你厉害。”
他将那颗筑基人丹,凑到眼前,仔细端详。
“思敏啊。”
“你看,这丹,炼得多好!”
陈根生不再犹豫,张开嘴,将那颗凝聚了五条人命充满了怨毒与诅咒的丹药,直接吞了下去。
丹药入喉,顺着食道滑入腹中。
难以想象的精纯药力,在他的腹中,突然散开!
那五道被压制了八十一天的怨魂,仿佛挣脱了枷锁的恶鬼,在他的经脉里,在他的丹田里,在他的识海里,发出了震天的阴叫。
“杀了他!”
“嘻嘻嘻嘻。”
“撕碎他!”
“占据他的身体!”
“这是我的!”
陈根生腹中,仿佛出现了一座鬼蜮。
五道怨魂,在他的经脉里横冲直撞,在他的丹田里兴风作浪。
一时间,陈根生的识海中,群魔乱舞。
换作任何一个炼气期修士,哪怕是心志再坚韧之辈,面对这等直接源于魂魄层面的冲击,恐怕也早已神智崩溃,沦为疯魔。
然而,陈根生却是。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他的识海中回荡,竟硬生生将那五道怨魂的嘶吼与诅咒,压了下去。
“就这点能耐?”
“我在阴沟里啃食腐烂鼠尸的时候,你们在哪?”
“我被修士的火弹术追得满地乱窜,只为争一口馊水的时候,你们又在哪?”
“你们这点不甘,这点怨恨,连给我剔牙缝的资格都没有!”
根生的大笑,渐渐演变成振聋发聩的阴恻恻的邪笑。
“挣扎什么?不甘什么?”
“我不过是一只蜚蠊罢了。”
“你们的痛苦你们的绝望,于我而言,与路边一块发了霉的饼,有什么分别?”
“不,还是有分别的。”
“那饼,至少还能填饱肚子。”
“而你们……”
“不够我吃的!”
“桀!喋喋喋喋!”
陈根生那蛰伏在识海深处的本我,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那是一只巨大无比的,通体漆黑,泛着油亮光泽的蜚蠊虚影。
只见其六足狰狞,口器开合,复眼中是不含杂质的贪婪与饥饿。
第45章 虫道孤途承遗志
李蝉身穿白色素缟,痴痴望向沼泽深处。
昔日嬉皮笑脸,早已荡然无存。
他呆立良久,喉间方滚两响呜咽,似有物梗塞其间。
这才从纳戒里取出一尊早已干瘪的蜈蚣尸体。
那蜈蚣通体赤红,百足俱断,身上布满了狰狞伤痕。
他抱着那尊蜈蚣放在怀里紧了紧,又怔怔的望着陈根生的方向。
过了一会, 瘦高躯身颤栗不止,眸中,愧疚与不甘绞成一团乱麻。
他再也忍不住,整个人扯着嘶哑的嗓音,对着那具冰冷的虫尸,大声嘶喊。
“你我生于此虫道倾颓、正派肆行之世,你与那狐狸数百年载,于灵澜血雨间挣命闯荡…今终得觅真传人…”
其声嘶哑,悲泣难掩。
“蝉从不敢稍懈!自五百年前筑基伊始,未有片刻松怠。前些时日,纵蝉竭尽毕生所能炼化红枫谷余孽成人丹,终未能窥得元婴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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