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养橘猫的惠安人
他转过头,看向那几个已经吓得快要尿出来的下人,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富家翁般的和善。
“去,把院门关上。”
奕愧吩咐完,又坐在马扎上,感慨万千。
“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成熟了不少。”
他正想感慨两句世事无常,却见伏在桌上的如风,那本该无力垂落的手指,竟动弹了一下。
紧接着,整个人都猛地抽搐了一下,后脑那个血洞里,又涌出一股新的血流。
奕愧眉头一挑。
他站起身,绕到石桌另一侧,俯身细看。
如风依旧趴着,双目圆睁,内里却已没了神采,分明是死透了的模样。
可那身躯,却像是内里藏着一条活鱼,时不时便要挣扎着挺动。
他弯腰拾起雪地里那柄石凿,在自己衣摆上慢条斯理地擦了擦。
“我怎会不知你底细?来金丹道仙游前,你最大的谎话,便是骗自己耐杀。”
话音未落,他高高扬起石凿,对着如风那已然破开的后脑,又是狠狠几下。
几个下人承受不住这般可怖的景象,两眼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直到那颗脑袋,被砸得再也辨不出原本的形状,那具身躯才终于彻底停止了抽搐,安安静静地趴伏下来。
风雪似乎又大了些。
奕愧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
“既是筑基丹修出的丹灵,那便不能算是人了,吃了你就不算违背同门之谊。”
他自顾自地倒了一杯凉透了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凡俗之厄,眼瞅着就要到头了。最近总觉得身上不对劲。”
“那股子被抽走的力气,好像要回来了,那金丹道仙游也是要结束了。”
他却像是真的感受到了什么,脸上现出一抹复杂难明的情绪。
是喜,也是忧。
“这三千多口人,又该怎么办呢?”
他无法想象,当这仙游结束,道则之力复归,这些家人,重新变回那一具具冰冷僵硬、浑身散发着腐臭的尸体时,会是何等的光景。
“你那谎言道则,若是在最后关头又给我来一句,我找谁说理去?”
奕愧站起身,走到如风的尸身旁,蹲了下来。
“莫要怪我了,我心中怨气已积多年,你我总得有一人殒命。”
他正自出神,院门处风雪中,来了个人。
是个青衣客,无携雨具,立雪中而肩无半片雪花。
身形颀长,面容清俊,唯覆岁月沉淀之冷漠。
最醒目的是那霜雪般的白眉,静立间与漫天风雪相融,也似这风雪之主。
奕愧身体骤紧。
九载光阴,昔年的李稳,已成青年。
李稳双手拢袖,目光在院中几个昏死的下人身上掠过,淡淡开口。
“如风师兄的尸首我要了。”
奕愧虽然忌惮李稳,可身为尸傀道修士,一具刚刚死去的金丹修士的尸身,于他而言不亚于天材地宝。
尤其是如风这具由丹药化灵的躯体,更是万中无一的绝佳材料。
怎能拱手让人?
奕愧的语气也冷了下来,他缓缓直起身子,脸上那副富家翁的和善荡然无存。
“凡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小师弟?”
李稳闻言,竟是轻笑了一声。
“我本是灵澜原住民,不属于你们金丹道仙游,你可知我如今修为如何,居然敢这样和我说话?”
奕愧心头猛地一沉,面上却挤出笑意,试图缓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这如风……他毕竟与我有些交情,如今他横死在此,我总得为他料理后事,入土为安才是。”
李稳双手依旧拢在袖中,连眉毛都未曾动一下。
“料理后事?”
奕愧心中稍宽。
那本该死得不能再死的如风,其蜷曲的手指,竟猛地张开死死扣住了桌沿。
紧接着,他那具早已被砸得不成样子的头颅,竟诡异地抬起寸许,似乎想要挣扎着坐起来。
李稳见状轻啧一声,他身前的雪地鼓起一个土包,一只通体漆黑的煞髓蛙自地底钻出,望向李稳,发出一声低沉的呱。
这只煞髓蛙体型远不如陈根生那两头肉山巨物,却也有一人多高,身上散发出的阴煞之气,让周遭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奕愧看得分明,那煞髓蛙的背上,竟生着一朵晶莹剔透的九瓣冰花。
不等奕愧反应过来,李稳已然下令。
煞髓蛙阔口一张,一条长舌卷住了如风的尸身。
第304章 风雪问拳较爷尊
奕愧喉结滚了滚,咽了口唾沫。
“小师弟,你这煞蛙,可是陈根生那拿的?”
李稳闻言,居然也不避讳。
得到肯定的答复,奕愧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他一拍大腿,脸上挤出的笑容真诚了不少。
“哎呀,那吃完如风可不能吃我啊!我是良民!”
“我与陈根生师兄,是多年的老交情,况且我曾照拂过你娘亲孙糕糕。不是我吹嘘,当年若不是我……”
他话还没说完,李稳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说重点。”
奕愧的吹嘘卡在喉咙里,连忙改口。
“重点是,咱们是一家人啊!小师弟!”
李稳双手依然拢在袖中。
“我问你话,你可有陈根生的消息?”
奕傀心头一凛,急声道。
“他有具尸傀名为李思敏,你想来是不知道的。”
“就在镇尾的乱葬岗,那里邪门得很。”
李稳离去,声音轻飘飘地从风雪中传来。
“如风死在你院里,师尊要是找你,你自己去说。”
这让他怎么去说?
说如风自己撞在他凿子上,撞了七八下才死?
风雪覆了来路。
李稳自奕愧那富丽院落出来,便径直往镇尾行去。
镇子西头的乱葬岗,比他记忆里更加破败。
李稳的脚步,便在这入口处停了下来。
娘亲孙糕糕的坟,也在这片乱葬岗的边缘。
也是在这片土地上,他磕了头,完成了身为凡俗人子最后的祭奠。
李稳凝睇那片茫茫坟茔,怔立失神。
步履沉如灌铅,难移半分。
“娘亲,孩儿来看您了,这煞气终非吉物,应当涤荡清净,不是孩儿的煞髓蛙贪食。”
“得罪了,娘。”
煞髓蛙自地底钻出,乱葬岗的阴煞之气,纷纷朝着它汇聚而来,却又在距离它数尺之外停滞,不敢再近分毫。
它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稳心头一跳,一股不祥涌上心头,他四处张望,复而大喊。
“爷,你在这儿吗?我娘亲这坟头的煞气太重,我叫蛙来收拾干净。”
此地似处处违和,奕傀说李思敏在此,然为何觉其气息,竟像是陈生?
此时一双手从土地里伸出来,抓住煞髓蛙的脚。
泥土簌簌而落,混着腐殖质的腥气。
煞髓蛙甚至不敢发出一声哀鸣。
陈生不紧不慢地自地底钻了出来,抖落一身的泥土。
他抬手拍了拍煞髓蛙滑腻的表皮。
陈生眉头微皱,探手进去,将如风拽了出来,随手扔在雪地里,然后看向陈稳。
“你来干嘛?这些年,你都学到了什么东西了?”
李稳僵直地站着,看着那个自土里钻出来的男人。
那张脸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
是永安镇猎户府邸里那个抽着大苴烟,满脸褶子的老人。
也是那个在他十岁时,将他脖颈扣住,质问他修为的青年。
更是那个化作火人,燃尽迷龙湖水,害死松丹宁师尊的灾厄。
可如今,他身上没有半分火焰的痕迹,也没有丝毫老态,就那么寻常地站着,仿佛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
李稳好半晌才说道。
“爷……你那火人的模样呢?”
陈生脸上未有波澜,仅随口应了一声。
“想变则变,随时可成,你来这何事?你已二十有四,怎么还这般性情。”
“赤生魔收你做徒弟了?我怎的还是看不透你如今的修为?”
李稳赶紧点头,平时喜欢拢袖子的习惯也改了,赶紧把手放出来。
“爷,我已至筑基大圆满,待我将此地的煞气收拾干净,便寻一处洞府,闭关结丹。”
陈生走到糕糕的坟前。
“你爹不是给你写信了,信上没教你,要做个好人?”
李稳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爹的信,爷怎么会知道?
这念头一起,他便觉自己蠢得可笑。
这永安想来没有事情能瞒过他。
李稳敛神定气,双手复拢于袖间,强装镇定。
“爹的教诲,我自然是记在心里的,正因如此,才要将此地的煞气吸纳干净。娘亲生前良善,此地乃其安息之所,怎可为这污秽煞气所扰?我以煞髓蛙吞其煞,还娘亲一处清净,此乃大孝之举。”
风雪之中,陈生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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