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养橘猫的惠安人
这只漆黑的乌鸦,于刹那间化作一捧飞灰,随风飘散,也融入了这滚烫的湖水之中。
整个大湖,仿佛活了过来。
湖水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沉在湖底的那枚旱魃指甲,卷至中心。
一场不知将持续多少岁月的炼化重生,就此开始。
光阴荏苒,又是四年。
红枫谷中,少年盘膝而坐。
李稳如今身形拔长,已非昔日稚童。
十五岁光景,脸庞愈发清冽,颧颊依旧削瘦,更添几分俊逸。
唯那两道与生俱来的白眉,依旧如霜雪般醒目。
李稳睁开眼,结束了一天的吐纳。
五年来,他修为进境稳固,只是这乙木灵根的玄妙,除了能让他感知些许生机,便再无其他异处。
反倒是那本《血肉巢衣》,他已然烂熟于心。
爷留下的天劫雷池蚤,电光如今也是大盛。
至于那两只煞髓蛙,如今已长到磨盘大小,整日里吞吐煞气,凶威渐显。
洞府石门被叩响。
“乙木师弟,松长老有请。”
还是苏筠师姐的声音,只是比五年前沉稳了许多。
李稳起身,整理了一下道袍,推门而出。
丹房内,松丹宁长老的发间,又多了几缕银丝。
他见到李稳,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乙木,你如今已是筑基中期,道心稳固,为师心中甚慰。”
李稳躬身行礼。
“皆赖师尊教诲。”
松丹宁摆了摆手,神色转为凝重。
“今日唤你前来,是有一桩要事。”
“为师要去,这一去,或许就回不来了。
李稳错愕,心头莫名一跳。
“是何要事,竟如此凶险?”
松丹宁望向丹房外那片熟悉的药圃,声音也变得有些飘忽。
“你可知,在咱们青州与大中州交界处,有一片浩渺无垠的大泽,名为‘迷龙湖’?”
“弟子曾在谷中典籍上见过,据说那湖深不见底,水汽终年不散,常有修士迷失其中。”
松丹宁颔首,语气却愈发沉郁。
“五年前,那迷龙湖生了异变。”
“整片大泽水域,竟无端沸腾起来,日夜不休。”
“湖水灼烫,蒸汽凝雾,覆方圆百里之地。有好事修士往里探,稍近一点,便为蒸汽融烫成人棍。”
“几个宗门和举办仙游的大修士皆以寻常天地异象视之,未甚留心。然此五载以降,异象非但未消,反而……”
松丹宁思索片刻,若自身身死,乙木便无了生父又失师尊,当年他斩断凡父联系,终究不知是对是错。
自身身死,乙木日后岂会不堕邪途?
松丹宁收回了飘远的思绪,缓缓摇头。
“此番,青州有头有脸的金丹修士,多半都会前往一探究竟。”
“为师身为红枫谷长老,责无旁贷。”
李稳依旧低着头。
“师尊精于丹道,此等探查凶险之事,何不遣谷中其他长老……”
松丹宁打断了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
“为师虽不善杀伐,但活得年岁久了,见识总比旁人多些。”
“那沸湖死气,闻所未闻,若其中牵扯到什么上古奇毒或是歹毒之法,为师或许还能派上些用场。”
他走到李稳身前,伸出布满药茧的苍老手掌,只是轻轻拍了拍李稳的肩膀。
“抬起头来。”
李稳依言抬头。
松丹宁看着他那双过分沉静的眸子,轻声开口。
“有时间,去看看你的父亲吧!”
“为师此生,能结识你这般异禀的弟子,已是幸事,实不敢再以师徒名分自居。”
他脸上露出由衷的感慨与释然。
“你非池中物,孩子。”
“你未来的仙途,浩瀚广阔,远非我这小小金丹修士所能想象。”
“此番迷龙湖之行,于我而言,或许便是道途的终点。但于你,一切才刚刚开始。”
“往后,你定会遇上真正的大能修士,收你为徒,传你无上大道。届时,莫要忘了红枫谷,便算为师没有看错人。”
丹房内,药香袅袅,一时静得只能听见丹炉下灵火毕剥的轻响。
李稳垂下了眼帘。
原来这世上,除了爷,还有人能看穿他那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松丹宁挥了挥手,转身重新走回丹炉旁,背对着他。
“回去好生修行,莫要为外物所扰。为师不在的这些时日,若有修行上的疑难,可去请教你另外两位师叔。”
李稳默然半晌,终是朝着那苍老的背影,深深一揖。
“弟子,恭送师尊。”
第295章 镜窥龙湖火傀游
迷龙湖中有一个怪物,浑身燃火,仅能辨得人形,他每日于岸上四处行走,凑近细看,仿若是那海岬村陈生的模样。
此时他似在张口言语,不知为何,岩浆竟如口水般点点流出,不到片刻,又如生理性喷射一般,类呕吐状又吐出数许。
那道人形的火,时至今日,仍在漫无目的地游荡。
它躯干与四肢皆由流动的岩浆构成,火舌自岩浆的缝隙中舔舐而出,将周遭的空气灼烧得扭曲不定。
或者说,是陈生那缕不灭的意志,与旱魃指甲融合后,所诞生的怪物。
一具金丹境的火尸。
他是拥有意识的个体,却像是被囚禁在了一座滚烫的牢笼里。
昔日陈生的记忆,身为蜚蠊的杀伐,化身为鸦的逍遥,如今都像是一场遥远而模糊的梦。
他开口说话。
喉咙里滚出的只是蒸汽与黏稠的岩浆。
他以生死道则,强行催生一具本不该存于世的死物。
让他拥有了旱魃境尸傀的部分火焰特性。
可他的境界,却死死地卡在了金丹,也没办法赤地千里、焚山煮海。
意识是清醒的,却又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琉璃在看这个世界。
湖畔,无昔日水汽氤氲之景。
焦土连绵,龟裂的地表散发着余温,偶有几缕青烟自裂缝中袅袅升起,旋即被风吹散。
陈生的每一步,都在土地上留下一个熔融印记。
脚掌触地,泥土便发出滋滋声响,待他走过,又在冷风中迅速冷却。
前方不远处,立着一株树。
一株侥幸未被湖水沸腾之初的蒸汽所彻底摧毁的古槐。
树干粗壮,需三人方能合抱,只是大半的枝丫都已变得焦黑,仅有少数几根高处的枝条,还顽强地挂着几片枯黄的叶子,在风中瑟瑟。
其根深蟠,其冠如盖,本可阅尽千秋,今朝却遇无妄之灾。
陈生望着那棵树,觉得有些累。
不是肉身疲乏,而是那缕不灭意志的倦怠。
自化作这般模样,他便一直在绕湖行走,漫无目的,仿佛唯有这般不停移动,方能证明自己尚存。
他想靠一靠。
就像许多年前,在永安镇的某个午后,沽酒归来,醉眼惺忪,随意寻一棵老树,靠着便能睡去。
当他手掌触碰到树干,树皮就瞬间蜷曲变黑,继而化作一缕青烟。
他并未在意,只是将整个身躯的重量,都倚靠了上去。
于是,那灾殃便自这一点接触,开始蔓延。
古槐的悲鸣,是无息的。
没人替他发声。
它体内的水分,在高温下沸腾,自树皮缝隙中喷薄而出。
陈生倚靠着这棵槐树,那副岩浆面孔,对着空无一物的天空,仿佛真的在休憩。
古槐粗壮的树干开始倾斜。
那些残存的枯叶,也在热浪中化为飞灰。
陈生失了倚靠,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大中州,玉鼎真宗后山之巅。
云海翻涌,崖风猎猎。
一面光华流转的巨大水镜,悬于半空,镜中映出的,正是迷龙湖畔那片景象。
水镜之下,齐子木负手而立,他那头标志性的碧色长发在风中微拂,清癯的面容上,眉头紧锁。
“倒也甚好,陆昭昭结婴,凡俗之厄就没了灾难,引这火人往灵澜国去,灾难这就来了不是。”
在他身旁不远处,赤生魔眉头紧锁。
“我怎么就觉得那火人如此熟悉呢?”
齐子木面无波澜,依旧负手望着镜中景象。
“聋吗你?”
“我说,引它往灵澜国走上一遭,搅他个天翻地覆。这般浩大现成的灾厄,如何。”
赤生魔嗤笑一声。
“这东西神志不清,只知一味焚烧,如何引它去灵澜国?”
齐子木淡淡开口。
“我等只需稍稍拨弄一番,为其指个方向便是。它如今困于迷龙湖畔,不过是无头苍蝇,只要给它一个宣泄口,它自会循着生灵气息最浓郁处而去。”
赤生魔摩挲着下巴。
他点了点头。
“此计可行,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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