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养橘猫的惠安人
“你有在天之灵,也该晓得,我那老年痴呆的壳子顶不住事。”
“再不用你这归童咒,我本尊怕是真要变成个只会流哈喇子的傻子。”
“答不答应,我应了就行。”
李蝉咬向自己的舌尖。
一口血被他喷在了那根翠绿茼蒿上。
以言咒人,先伤己言。
那根茼蒿,非但没有枯萎,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起来。
青翠的叶片伸展,茎秆不断变粗变长,上面竟生出了一根根惨白色的骨刺。
不过眨眼功夫,一根寻常的绿叶菜,就变成了一株散发着血腥与草木混合气息的狰狞怪物。
李蝉伸出六只狰狞的虫爪,稳稳抓住那变异的茼蒿。
他将那如同骨鞭的茎秆高高举起,然后重重抽在自己身上。
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从他的左肩一直延伸到右侧腰腹。
再看现实世界,棺材里的李蝉,身体正慢慢朝着儿童形态变化。
可他又以自身力量压制住这股变化,不让身形变得过小,最终维持在十六七岁的模样,与他在蛊中的岁数恰好一致。
害怕蛊中的少年,赤着脚走到了溪水中央,开始倒立,喃喃自语。
“归于童。心如蒙。舍旧容。再新生。破旧笼。忘前尘。魂魄种。血肉融。非人同。七情损。六欲焚。筑道根。一念空。老道终。”
语闭,具现出的身躯如风中沙砾般,噗地一声,散作了漫天飞沙。
墨韵崖,洞府内。
棺材,发出了一声轻响。
“陈根生在吗,我是你哥!”
沉重棺盖被顶开了一条缝隙。
棺椁之内,一少年徐徐坐起。
其年约十六七,白眉覆黑发,剑眉星目,面含棱廓,眉宇间自有几分桀骜之态。
少年抬眸环伺周遭,继而抬腕舒掌,复又紧紧握拳。
体内那股沛然之力奔涌流转,直教他舒畅的想呻吟,以抒胸臆。
他放声大笑,从棺材里一跃而出,双脚轻巧地落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竟未带起一丝烟尘。
“未借多生蛊之力的我,竟是这般光景么?嗯?”
庞大神识带来的骤变让李蝉一时难以适应,心神皆被这份陌生感牵动,竟丝毫未觉陈根生不知何时已再度倒悬于洞府之顶。
“你在搞笑吗师兄?人死而复生,我姑且忍而不究,可你竟还能有这般离奇行径?”
李蝉身体未转,先转了脖子,他上下打量着陈根生。
“你这说话的腔调,我怎么听着那么不爽呢?”
“你我不该是抱头痛哭,互诉衷肠吗?怎么搞得跟仇人见面一样。”
陈根生面上未改,只从鼻间发出一声嗤笑。
“我劝你趁此刻神智清明,手头若有什么神通秘术,趁早交出来为好,免得你这清醒模样维持不了片刻,又落回那痴呆混沌的境地。”
听了这话,李蝉眉宇间透出几分不悦,分明是动了气,可他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对方的诘问,神色颇有些悻悻。
“我这神通待你结丹不就都会了!”
“师兄借了归童咒的光,暂时压住了那痴傻症,你我兄弟二人快快合计一番,将赤生魔那老匹夫,设法坑杀了去,你看如何?”
陈根生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不如何。依我之见,你还是趁没痴呆,赶紧把压箱底的神通交出来为好。”
“你能保持清醒的时刻,料想本就有限。我既没工夫听你絮叨往昔旧事,也懒得陪你空谈设计赤生魔的念头。”
李蝉脸上的不悦一闪而过,随即又换上了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好好好,师弟说得是,师兄我这不是痴呆久了,好不容易脑子清楚一回,话就多了点嘛。”
“几门神通秘术算什么?师兄我送你一件大礼如何?”
“外面那十八座岛礁,那劳什子的道君护海礁。”
“一件货真价实的空间古宝。”
陈根生那张僵挺的面容上,终于有了些微变化。
“我要做什么。”
几双蜚蠊翅膀无声无息地张开,将二人笼罩其中。
李蝉重新将视线投向倒悬着的陈根生,脸上笑意收敛了些许。
“什么都不用你做。”
“我要杀了司仁心。”
一个货真价实的元婴初期修士。
“就凭你我?”
“只凭我。”
“只需将他斩杀,我便有法子真正晋入元婴之境。”
“届时这多生蛊引发的痴傻之症,自然能彻底压制下去,我既能维持眼下这般清明模样五十年,更能顺利踏入第六世。”
一个永不痴呆的李蝉。
“古宝归你。”
李蝉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消失。
“我只要你,替我办一件事。给我认认真真地寻一个传人。”
谁曾想,他这一世朝暮念叨的心事,拼尽心力所求的目标,到头来竟真的只是找个传人那般简单,无半分复杂。
陈根生淡淡地开口。
“你那本《李蝉真经》,这些年我已让人寻来好几册,可到头来,也唯有那些无灵根的凡人,才会当回事。”
李蝉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淡下去。
哪儿能寻到这般契合的传人?
太天真了,他想培育出一个同他李蝉别无二致的存在:既要有在繁复谋算中运筹帷幄、纵横捭阖的能耐,却又偏偏要守着那份在旁人眼中荒诞可笑的底线。
李蝉将这份矛盾深深刻进骨子里。
陈根生懒得说了。
他只关心最实际的问题。
“你好歹给我些益处吧,如今我这就要结丹了,你难道就不关心关心?”
第220章 却忌孤高不主张
年轻俊朗的李蝉看向陈根生时,神情中多了几分明显的嫌弃。
“我这般费心费力,替你答疑解惑,指点迷津,难道不是天底下最大的益处?”
洞府穹顶之上,陈根生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师兄这副贱嗖嗖的模样自己也算是习以为常了,若硬要追溯,从前在丹市撞见他时,瘦高李蝉的性格也是这般。
“你既肯指点,师弟我洗耳恭听便是。”
李蝉踱步到洞口,望着外面晦暗的海天一线。
“这虫躯结丹,与人族修士截然不同。你会将这十节腹甲,连同你整个躯壳,炼为一体,化作卵鞘。”
“而你是尸傀,又是虫躯。这条路,前人没走过,后面也不会有傻子再走。一脚踩下去是康庄大道还是万丈深渊,全凭你自己的运气。”
李蝉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说实话,你具体该怎么结丹,我也不知道。”
“我们这等异类,结丹无需任何天材地宝。”
“尸傀也是,虫子也是,天生灾厄,自成一体。”
难道这意味着,他可以省去无数寻找资源的时间和风险。
在这修仙界,一步快,便是步步快。
“听起来,倒确实是件好事。”
陈根生终于开了口。
李蝉笑得有些古怪。
“天道是公平的,或者说,它对所有生灵都一视同仁的刻薄。”
“省了你的天才地宝,自然会在别的地方,变本加厉地找补回来。”
“结丹之时,你尸虫同体,遭天道法则拷问的问题,比一般修士多了好几问。”
“人道九则,诡道十一则,生存道八则,感悟道八则。”
“你可以选,也可以不选。可以选一道,也可以选数道。”
“最终能选几道,能承受几道,全看你自己的根基与承载能力,拿得少了路上会饿死;拿得多了,当场就会被撑爆。”
人道九则,堂皇大道,亦是最大迷局。
诡道十一则,步步荆棘,不得善终。
生存道八则,专攻旁门,最为规矩。
感悟道八则,虚无缥缈,触之即死。
“这只是初试。”
“待你日后冲击元婴之时,天道会再来一次,看看你对自己选择的道则,理解得如何,走得是否坚定。”
“届时,天道会根据你的理解,降下独属于你的大劫罚。”
“你若选了蛊道,却心有旁骛,不够纯粹,那天罚降下,便是蛊虫穿心。”
“你若选了杀道,却对某人存了一丝怜悯,那天罚便是让你被自己心中那唯一的善念,折磨至魂飞魄散。”
“你选的道越多,元婴时的天罚,便越是恐怖,越是匪夷所思。”
李蝉走上前,停在陈根生的正下方,抬起头,与他对视。
“那日幻梦里,你凭大成血肉巢衣成了尸虫一体,这路选了就没法回头。”
长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倒悬着的陈根生,眼瞳里没有半分迷茫,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静。
“根生,我跟你提过,血肉巢衣不能太依赖。你对这神通的精通甚至远胜于我,现在肯定已至大成。”
“其实你若真结了丹,自己、旁人,连天道都看不清了。”
陈根生稳稳落在了地面。
径直从李蝉身侧走过,朝着洞府外那片晦暗的天光而去。
被这般无视,李蝉眉头微微一挑,终究还是耐着性子跟了上去。
无尽海的海风咸湿又阴冷。
铅灰色的海面,在同样颜色的天幕下,翻涌着没有尽头的浪花,一眼望去,只觉得天地间一片萧索。
陈根生走到崖边,摸出了一把凡人用的鱼竿。
李蝉站在他身后,不耐烦地催促。
“我这清醒模样可维持不了太久,你我得抓紧再商议商议。”
陈根生不正面回头,喃喃自语,自顾自地甩开鱼线,挂上一团饵料,又打了窝料,动作熟练专注。
上一篇:综武:词条捡漏开始,力挺岳灵珊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