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养橘猫的惠安人
“我等愿永世追随真神,万死不辞!”
上万凡人,数千修士,此刻尽数跪伏于地,对着天空中那道身影,进行着最虔诚的叩拜。
而陈根生只是微微抱拳,便又朝着主岛沧澜玄洲飞去。
第211章 老袖轻携少弟行
陈根生再临主岛,沧澜玄洲。
一步踏上码头,怪异的感觉便包裹了全身。
前方,一个身影背对着他,站在码头尽头,正是那须发皆白的司仁心。
司仁心声音慢悠悠飘过来,裹着海风的凉,又藏着惯有的爽朗,熟悉得让陈根生心安。
“你又来做什么?”
陈根生脸上骤堆焦急之色,快步赶了过去。
其演技当真入木三分,半点看不出破绽。
“司岛主!出大事了!”
“我那师兄,像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神识短时间内怕是施展不开!”
“他特意让我来问您,通往外海的传送大阵,到底什么时候能开?”
司仁心缓缓转过身,浑浊的双眼定定打量着陈根生,语气听不出波澜。
“还早着,问这个做什么?李蝉平日该用不到传送阵吧?”
陈根生稍作惊讶,随即又否定道。
“我听萤照屿凡人说,传送阵还有十年开,过来确认下。怎么,我也是岛主,问你不行?”
司仁心脸色古怪。
“当然行。但我刚用神识扫过,清楚见你盖了李蝉棺材,是要封他神识在里面?”
海风吹过,今日主岛空无一人,只剩他们两个。
陈根生脸上的焦急之色褪得干净,也不答话,手一翻,凭空多出了一把竹制鱼竿。
甩开鱼线,挂上不知从哪摸出来的鱼饵,就这么坐在码头边缘,悠哉游哉地钓起了鱼。
司仁心看着他这番做派,竟也在陈根生旁边坐了下来。
两人谁也不搭理谁,像是在享受这宁静时光。
海浪拍打着码头石基,单调又催人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陈根生手腕一抖,鱼竿弯成了一道弧线。
他也不费力,慢悠悠地将一条活蹦乱跳的大石斑鱼给提了上来。
那鱼在石板上拼命扑腾,溅起一片水花。
陈根生取下鱼,熟练地用一根草绳穿过鱼鳃系好,随手丢在了一旁。
他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偏头看向身旁的司仁心,认认真真说道。
“当年在海岬村,我师兄李蝉,为了求个平安,也是钓了这么一条石斑鱼,去拜访凡俗渔村的渔首。”
“结果被人一脚踹在肚子上,像狗一样趴在泥地里,好不狼狈。”
司仁心尴尬地笑了笑。
评价别人的师门旧事,不是他这等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该做的事。
陈根生继续说了下去。
“我来这无尽海之前,就听说了一桩奇闻。”
“说你这道君护海礁,所谓的十八座岛礁,其实是一件空间古宝,对也不对?”
司仁心眼里的浑浊散了些,又干笑两声。
“无中生有的传说罢了,就像你们青州,不也常有些莫名其妙的传闻。”
司仁心伸手从陈根生旁边拎起那条还在扑腾的石斑鱼,凑到眼前瞧了瞧,又嫌弃地丢回地上。
“就说你俩师尊赤生魔。外头传他是内海大魔头,可我听说,他当年先去的中洲,被真玉鼎宗欺负惨,才逃到东边的青州建了假玉鼎宗。”
司仁心说得轻描淡写。
陈根生脸上却堆满了纯粹的好奇震惊。
“这我真不知道啊!”
司仁心站起身,重新恢复了那副世外高人的派头。
“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
“鱼也钓了,闲话也说了。”
“我这十八岛礁,虽容不下你们这些名门弟子斗智斗勇。只是传送阵还有十年才开,这是规矩,早一天都不行。”
陈根生也跟着站起身,脸上挂笑,又开始说道。
“还是说回道君护海礁吧,这古宝的真名是什么?你好好跟我说,我就多在师尊面前美言你几句。”
司仁心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笑得像一朵菊花,连连摆手。
“美言几句?你这话说得,倒让老夫不知如何是好了。”
“倒是你。”
他那双浑浊的眼珠里,透着能看穿人心的意味。
“一直追着这事不放,是李蝉的意思,还是你师尊的意思?”
“一个连金丹都没结的小辈,为何偏偏对这桩虚无缥缈的传闻,这般上心?”
陈根生却浑不在意,他懒洋洋地往后一仰,靠着码头的石墩,翘起了二郎腿。
“司岛主,你与我师兄李蝉,是故交吧。”
司仁心摇了摇头。
“老夫可不认得什么李蝉。”
陈根生只觉无言,但是又肯定地说道。
“不认得就好办了。我回头把棺材寻个海底埋了。既然司岛主不认得,想必不在意他死活,我先告辞去送我师兄上西天。”
海风骤然停歇。
码头上竟有丝古怪波动,仿佛这不是真实的主岛。
司仁心被陈根生几句话说得魂不守舍,恍惚间喃喃自语。
“你也有威胁我的一天。”
陈根生闻听此言,满是理所当然,淡淡哦了一声。
下一秒,他转身抬手便一伸,五指稳稳掐住了司仁心的脖子。
他突然没有征兆的怒不可遏,对着这司仁心疯狂大喊!
“李蝉,你是真犯了凡人才有的老年痴呆?”
“昔日取肉棺,我与奕愧那蠢货斗法僵持之际,便已换了我师妹的眼睛。”
“你这幻梦蚕本就难不住我,何况如今我还有这观虚眼在?”
“都痴呆成什么样了?那古宝的事,是你怕忘了才刻在棺壁上告知我的!现在我问你,你知道字是刻在海岬村的棺上,还是那鬼老的棺材上吗?”
“你在海岬那会儿就彻底痴傻,凡劫渡不过,更别谈结婴!”
“我都帮你找了最合宜的传人,你如今还要跟师弟抢这份机缘?”
“师兄啊!师兄啊!你这痴呆模样、落寞神识,怎么跟年轻气盛的我比脑子?”
“回答我!”
话音刚落,司仁心的脸庞,化作李蝉那白发苍苍的样子,莫名流露出的慌张,像极了被大人责怪的小孩。
被师弟责怪的老小孩。
“师兄只是想给你尽点力。”
整个世界碎成一片。
陈根生依旧悬停在海域上空,沉默不语。
脚下,是那个名叫赵盼儿的孩童,正跪在一艘颠簸的小舢板上,惊恐地望着他。
一切,都回到了他让李思敏杀赵盼儿之前的那一刻。
没有血肉巢衣的蜕变,没有海上长桥,全都是假的。
他早料到对赵盼儿动了杀意,必会触发幻梦蚕。
师兄李蝉对他绝无恶意。
所以他故意不避,偏要踏入这幻梦蚕梦境,见他最后一眼。其实也乐得在梦中走一遭,先试试血肉巢衣大成的滋味,更特意去了那长堤,探探凡人与修士各自的态度。
方才长堤上,他只觉能见着李蝉便满心欢喜,故而心情颇好,才对众修士微微抱拳示意。
不然按他的脾气,哪会无端端去抱拳。
“岛主饶命!”
赵盼儿的声音格外凄厉。
第212章 小儿弑伴求道真
从幻梦蚕中出来的陈根生,脸上隐隐带着几分哀矜万物的神色。
他向赵盼儿道出缘由。
“你修的《锐金诀》等法术、养的食血蚊,皆出自我手;那《蜚蠊真经》,同样是我所写,缘由不过是有人要收你为传人。”
赵盼儿难以置信地望着陈根生。
陈根生温和笑道。
“你可知为何你非死不可?”
赵盼儿全靠本能,片刻快速开口。
“是因为在你看来,我守不住师尊的传承?太弱?”
陈根生皱了皱眉,倒是有些意外,这赵盼儿虽说答错了,品行却挺不一般。
“凡俗考生应考谓之入闱,你师尊约莫醒不来了,索性由我代你师尊之职,对你行这入闱之考,答错了,你便葬身无尽海中。”
海风卷着腥咸,拍打在颠簸的小舢板上。
赵盼儿像株随时会被风浪打折的野草。
他不再求饶,脊背挺直,对着空中的陈根生,端端正正行了大礼。
凡俗学子对授业恩师所行的最重礼数。
“我那师尊,只给了我一个名头、一个念想罢了。”
“可我一身本事,全是您给的。”
赵盼儿抬头,稚嫩的脸上半分惧色也无,只剩一片狂热。
“您才是我真正的恩师。”
“请考我。”
陈根生默然不语。
良久之后,原本的温和的声音里,悄然掺了些别的情绪。
“你先前答,我杀你,是因你太弱,守不住传承。”
“我再问你一遍,也是这入闱之考的唯一考题。”
陈根生一字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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