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养橘猫的惠安人
这陈根生哪会这等分身之法?
“你这虫躯在这,那你岛上棺材那虫躯是谁的?”
就在司仁心百思不得其解,心神微乱之际。
一道爽朗声,毫无征兆地在空旷的码头上响起。
“司仁心,他都那样说了,你这老不死的还不明白?想当年你我共赴首届‘金丹道仙游’结伴而去,怎料你竟比我先成元婴。”
“一蛊多生寄花月,旧蜕新壳不记年,你可知道我是谁了?”
司仁心耳中只觉堪比惊雷,他连忙环顾四周,放轻声音说。
“莫要再讲,他也不过被我神识一扫,并无大碍,你速速离去,别要打乱你原有计划。”
司仁心说完,面色阴沉,一挥袖袍,将地上陈根生的两个躯体卷起,准备去医他。
再出现时,已是在沧澜玄洲的地下洞窟。
洞窟中心,是一方不过三尺见方的灵池。
池中并非清水,而是乳白色的粘稠液体,散发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生机。
司仁心将那两躯放入池中。
不过片刻,池水便恢复了平静。
一具完好无损的躯体,自池中缓缓坐起。
陈根生从池子里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司仁心面前。
司仁心被他看得心头发毛,有些许尴尬。
看了许久,陈根生才收回了目光,飞回萤照屿。
只剩他一人暗自臭骂。
“那么能偷?”
昔日,‘金丹道仙游’之盛,世所共见。
他与那人比肩,自众天骄中突围,也曾引为心腹知己,约同探大道真机。
然谁曾料,那人所行之路,竟骇人至此。
一蛊多生寄花月,旧蜕新壳不记年。
此说恰言,那人纵是金丹大圆满或假婴修为,却已超脱三十六道则之桎梏,能数易躯壳人生以冀不死。
想来此人主修非蛊道,而是自行悟透之新道则。
司仁心静下心,又唤来管事。
“传我密令,叫那十六个岛礁,都把手脚收干净。”
“往后不许再去萤照屿寻衅滋事。”
玄衣管事闻言,也有一些猜测。
“岛主,这前番的计策,莫非不妥?”
“哪那么多废话?”
“还有,那些已经送去其他岛的凡人,就让他们在那边待着,不必送回来了。”
“就说是本座体恤他们传道辛苦,特许他们在他岛安家落户,落地生根。”
陈根生回到萤照屿时,天光已近黄昏。
他身形缓缓升起,李思敏也随之而上,两人并肩悬于萤照屿的高空,成了夜幕中两个不起眼的黑点。
从这里望下去,整座岛屿的轮廓尽收眼底。
凡人勤勉捕捞,为修士提供口腹之欲。
修士支付灵石,让凡人得以延续生息。
低阶修士在坊市奔走,赚取修炼所需。
高阶修士坐镇洞府,也外出静待机缘。
“办妥了?”
“嗯,师兄。”
陈根生转过头,伸出手,指尖先捻起一缕那泛着银光的白发。
手指顺着发丝滑下,划过她的耳廓,最终停留在她的面颊上,用指腹缓缓摩挲着。
李思敏身子微微一僵,却没有躲闪。
“大修士有大修士的玩法。”
“师兄我,也有师兄的计划。”
第209章 瞒天过海计当先
岛屿就在脚下。
万家灯火人声鼎沸,像一捧被打翻的碎金,洒在墨色的海面上。
良久,他神识在李思敏脑子里响起。
“你是否记得越西镇时,你与我说过的话?”
“你说父亲在军中,袍泽濒于渴死,便是自己碗中有口水,也会分半口。”
“那时师兄听了,其实大道理一字未信,只是好奇罢了。”
“我满脑所思,最难受的,是生命太过脆薄,和凡人的艰辛。”
“今时今日,为我自身结丹大业……”
“你平日朝夕相伴的师兄,原是这般翻脸速于翻书、满腹机心、无一句真言之人。”
“思敏,你会怨我?会觉师兄这几年,实乃可憎,既善变又诡谲?”
他问得平静,藏着一丝紧张。
迫切地想知道,眼前这个陪着他从微末走到现在的女子,在剥开他所有伪装之后,会如何看待他。
李思敏眼神只有一片澄澈,也是神识传了过去。
“我爹也曾说一事。”
“人生在世,就是海上行舟。有的人,舟乃家传之物,以良木为材,知每块木板之来历,也知此舟能抗几尺风浪。”
“而有的人,舟是捡拾而来。或取自沉船之木板,或以浮木败草随意捆扎成筏,破败不堪,自身不知哪夜浪来,便会散架。”
“我与师兄,便是那捡舟之人。”
“师兄是我生命的船长。”
李思敏的话,仍在继续。
“舟往何方去,风浪有多大,皆由师兄掌舵。我只管在后方摇橹,从不过问航向对错。”
“师兄若为天,我便是那天上之云。天阴我便聚而为雨;天晴我便散而成霞。云之去留,从来由天而定。”
“师兄所行之事,思敏从不觉有何对错。”
“师兄满嘴谎话,算计天下,可师兄从未算计过思敏。”
“师兄与思敏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信。”
陈根生此时兴奋不已。
“有时候夜里,师兄躺在棺材里,就觉得自己还是一只在丹房阴暗角落里爬的蟑螂。随时都可能被人发现,然后被一脚踩成肉泥。”
“要不是你还愿意陪着我,我可能早就疯了。”
这是他第一次,袒露自己最深处的恐惧。
一只虫子的恐惧。
李思敏握住了他那只刚刚还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手。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握着手,俯瞰着脚下那片由他们亲手点亮的灯火。
海风吹散了两人之间那点难得的温存。
陈根生松开了手,神识吩咐。
“从岛主府的库藏里,取出五万中品灵石。”
“让那些凡人和修士去填海,造一条路出来。”
“每隔一公里,便用中品灵石铺成一条线,要铺得远一些,远远避开其他十七座岛礁。”
“放心去做,主岛那边,不会再过问了。”
“往后也不会再有谁来寻咱们的麻烦。”
李思敏化作一道流光,落向了墨韵崖。
刘青正在山脚下的新渔市里,核对着这个月的账目。
她心头一凛,连忙躬身行礼。
“岛主有令。”
“取五万中品灵石,命凡人修士填海造陆,每隔三里,以灵石铺地为记,另备一万中品灵石,作为犒赏之物。”
这位冥魄境的岛主夫人,行事只听岛主的,不问缘由。
刘青认命般地朝着山下的坊市飞去。
消息一经公布,整个萤照屿都炸开了锅。
坊市里,茶楼中,新开的洞府前,到处都是议论纷纷的修士。
起初,所有人听了都觉得是天方夜谭,甚至有人怀疑这位新岛主是不是修行出了岔子,神智不清。
可当刘青面无表情地将招工的报酬公布出来时,所有人都变得喜笑颜开。
“凡参与工程者,无论凡人修士,按日结算灵石工钱。”
“筑基修士若愿出手也绝不亏待!”
“凡人劳力,一日亦可得十枚铜珠,可于坊市兑换食物丹药!”
先前还觉着荒谬的修士,心里都开始打起了小算盘。
去外海猎杀妖兽,风险高,收益还不稳定,十天半个月没有收获是常有的事。
可现在,只要去工地上搬搬石头,动动手指,灵石就跟天上掉下来一样,稳稳当当入口袋。
“咳,这张兄,你我都是水土双灵根,这活计,似乎挺适合咱们。”
“李兄所言极是!为岛主分忧,乃我辈分内之事!”
“同去,同去啊!”
凡人更是陷入狂喜。
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灵石长什么样,如今竟然有机会靠自己的力气去挣。
一日十枚铜珠,足够一家三口吃上饱饭,攒上一个月,甚至能给家里生病的老人换一颗最低阶的延寿丹药。
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一时间,整个萤照屿的居民,无论修士凡人,全都涌向了码头报名。
工程开始得很快。
萤照屿东边的海岸线,成了一片热火朝天的大工地。
数千名修士与上万名凡人,构成了一幅奇特的画卷。
筑基修士们浮在半空,掐动法诀,将石块投入海中。
炼气修士们则施展着五行法术,或凝土为堤,或分水开道。
凡人们推着独轮车,喊着号子,将更小的碎石填入缝隙,干得满头大汗,脸上却挂着笑。
一条简陋却坚实的土石长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向着无尽海的深处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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