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清玉景道君
李星云等人一路走来，感受着幽州府城的繁荣，看着这般太平盛世的景象，百姓富足，幸福安康，多有笑颜展露。
几人不由得一阵唏嘘。
很难想象，在动乱不休的今天，还能看到如此场面，和别处的百姓不同，这些百姓的眼中充满着对未来生活的向往，更有活力和朝气。
“有如此治世之才，或许，他才是那个真正的天命真龙之主！”李星云低下头沉思。
随后，他从一旁的小贩处买了根糖葫芦，将其送入口中，感受着其中的酸甜，幽州的糖葫芦比别处要舍得放糖，更为的可口，但价格依旧是那个价格。
见微知著，窥一斑而知全豹。
有时候仅仅看其一点，便知道当地的民风和生活如何，毕竟在大唐，蔗糖的价格可不便宜。
等李星云等人来到秦王府后，先是被其规模好好震惊了一番，随后便有一位羽衣纶巾谋士幕僚模样的人物前来接待他们。
只不过，此人的发色深蓝，一对眯眯眼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狐狸。
“还请几位稍待，我家殿下一个时辰前去垦荒司了，我已经着人去寻，片刻之后应会返回。”
随后，诸葛青便退了出去，只不过在他离开之后，一直眯着的眼睛却突然睁开，心中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知其人，观其状，晓其事，明其心，显然，李星云已经落在诸葛青将来的谋划之中了。
果然，如诸葛青所言，片刻之后孟凡返回。
见到李星云后，并未多言，而是直接取出一块四四方方的铁块置于其身前。
“这是？”
“你一直心心念念的玄铁！”
孟凡开口道。
李星云闻言，心中蓦然一惊。
而孟凡见状，则是笑道：“袁天罡行事向来周全，只不过人心难测，再加上天道弄人，这次他却是失算了。”
“按照原本袁天罡的谋划，龙泉剑根本没有如此一劫，接下来你应该会直接前往乾陵，来寻那龙泉宝藏。”
孟凡老神自在，丝毫没有戳破袁天罡谋局的尴尬。
李星云惊讶起身，和张子凡对视一眼，随后问道：“听你的语气，好像对这龙泉宝藏颇为熟悉啊？”
孟凡却是直言道：“所谓的龙泉宝藏我可以告诉你确有其事，里面也确实藏着足够复国的财富，也可以说是大唐的一线生机。”
“只不过，这个一线生机也要看何人去用，才能逆风翻盘，将大唐原本的死局盘活。”
“袁天罡原本的规划其实很好，因为大唐积重难返，所以才会选择任由朱温覆唐，一切推倒重来，再为大唐接续那一线生机。”
“李树僵死，根系腐烂，只余中空之木，任凭是怎样的圣明君主，也不可能在其一生中将原本腐朽的大唐起死回生。”
“所以，袁天罡索性就将这株李树上的发芽旧枝截下，嫁接到另一株李树之上，而这株李树会以原本的李树为资粮，在这旧枝的带领下，逐渐长成。”
“李星云，让你流落民间，是为了让你体会百姓疾苦，但是袁天罡却没料到你会有生出那般闲云野鹤的志向。”
“在他的预想中，你本应是东汉光武一样的继世之君，甚至不惜为你多番谋局，只为了促进你的成长。”
“苦难，磨砺，对于这一株幼小的旧枝来说，未尝不是营养，一方面是为了激起你的称霸之心，而另一方面也是锻炼你的处事手段。”
孟凡的眸子深深的看了李星云一眼，说道：“李星云，那袁天罡为了你，那拳拳之心，一位苦心孤诣的扶龙辅国之臣，说不得连我都要嫉妒，为何我身边没有那般的忠心臣子。”
听到孟凡的一番言论，李星云不由得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讪笑道：“其实这样的磨砺我并不想要的。”
孟凡哀其不争，随后站起身来，看向这偌大的秦王府，说道：“和你这个嫡派子孙相比，我这个庶子只能靠自己从无到有的打拼。”
“我理解你所谓的闲云野鹤的想法，虽然我并不赞同，毕竟既然有李唐血脉在身，那就要担天下之干系。”
“天子，是天下百姓之君父，同样也是天下百姓之子嗣，既被天下百姓供养，便有护佑百姓之责。”
“我李家一门，被天下百姓供养了三百年，可他们又真正的享受过几天太平盛世？”
“贞观之治还是开元盛世？”
“玄武门之变后突厥南下暂且不提，武周革唐，神龙政变，景龙政变，唐隆政变，先天之变，安史之乱，永贞内禅，甘露之变………到最后的黄巢叛乱。”
“四面从兹多厄束，一斗黄金一斗栗。尚让厨中食木皮，黄巢机上刲人肉。”
“昔时繁盛皆埋没，举目凄凉无故物。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呵！”
“说到底，是我李家亏欠了天下。”
“享受了三百年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现在，你这个李家后裔子孙想一走了之，你觉得天下百姓答应吗？”
随着孟凡的一字字一句句，李星云的脸色变得苍白，额头上生出涔涔冷汗，说到底，这些事情李星云根本就没有细细想过。
或者说，他不愿意从这个角度细想下去，明明他自己都在民间流浪过，但他从未深切的意识到，这些百姓的流离失所，一笔一笔都是他李家造成的。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天下兴亡，都说匹夫有责，但实际上苦一苦的永远只有百姓，而百姓要的也不多，一口饱饭就好。
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
人命，草芥一般，草民草民，一直被上位君臣割草之民，刀过割首，夺去的都是百姓的淋漓血汗。
尽管李星云从未做过什么，但父债子偿，既然有着这身李家血脉，便逃脱不了干系。
凭什么那么多王朝覆灭，那么多的皇室子孙都随王朝覆灭而死，偏偏李星云能够逃脱？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李星云的命运其实早已经和大唐的命运绑定了。
只是，李星云一直在想方设法的逃离这个宿命。
第272章 败退为蛟，紫薇不照
“李星云！”
孟凡呼唤一声，旋即转过头看向他，幽幽道：“天下不是一家之天下，而是黎庶万民之天下！”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昔日的太宗之言你可还记得？”
“耕夫碌碌，多无隔夜之粮；织女波波，少有御寒之衣。日食三餐，当思农夫之苦，身穿一缕，每念织女之劳。寸丝千命，匙饭百鞭，无功受禄，寝食不安。”
“那百字箴我不信你幼时没有读过！”
“百姓疾苦，天下贼寇横行，各地流民四起，饥荒遍地，饿殍遍野，这天下的重担，岂是你李星云说放下就放下的？”
孟凡眼神一厉，怒目圆睁的看向他。只见李星云神情落魄，他呆呆的坐在座椅上，脑海里不禁回想起流浪时的一幅幅画面。
那时候，他们主仆二人吃尽了苦楚，甚至沦为乞丐，被人肆意欺辱，嗟来之食他吃过，甚至是带着腌臜的食物。
一次次的向现实妥协，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救不了那个世道，也没有那个能力去救，所以索性就不管了。
只寄希望于他人，可是，所谓的大唐气数已尽，真的尽了吗？
或许吧！
又或许只是他一直给自己找的借口，至少他从未竭力去改变过。
“你想要我怎样做？”
李星云忽的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向孟凡，喃喃道：“我现如今只是一枚被推着走的棋子，身不由己啊！”
“呵！”
孟凡突然笑了，他意味深长道：“对于我来说，或许你一次又一次的让袁天罡失望，我才最有利。”
“让你按照原本的道路继续走下去，我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整个天下。”
“你接下来的路，我不想干预。”
孟凡忽然一挥手，将那方玄铁送入李星云的手中，道：“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按照你的心，如果你真的为天下百姓想过的话。”
李星云握紧了手中的玄铁，心中若有所思，这一刻，他好像找准了自己的定位，自嘲道：“我永远只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对吗？”
“不，阿斗比你有出息！”
“是吗？！”
李星云自我讥笑一声：“原来我连他都不如。”
孟凡瞥了他一眼，不屑道：“你什么时候产生了能和阿斗并肩的想法，阿斗在诸葛亮死后都能坚持二十九年光阴。”
“并且毫不保留的支持诸葛亮北伐，而你可是一直在拖袁天罡的后腿啊，甚至你还会疑心袁天罡那忠心臣子会不会成为曹操，行那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
“就像你说的，自己没有做皇帝的才能，至于说未来，你的路要怎么选，就看你自己了！”
“我知道了。”
李星云神情落寞的拿着玄铁离开，有些浑浑噩噩的意味，或许李星云自一开始，就从未想过自己生活在这世上究竟想要什么？
就像是一片落叶，随波逐流。
而孟凡看着李星云，在不知不觉间，李星云身上原本的龙气，已经有相当大的一部分落在孟凡的手中。
二龙相见，最终由一龙惨淡而收场。
就在这时，孟凡身后闪出诸葛青的身影，他似笑非笑道：“殿下，刚才你故意将他贬低的一无是处，目的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吧？”
“就知道瞒不过你这诸葛狐狸！”
孟凡负手而立，脚下奇门变幻，两人便已经来到了那秦王府的屋顶之上，看着那李星云离开的身影。
孟凡说道：“李星云原本就没有称帝之心，我刚刚的那番话更是为了让其意识到自己没有称帝之能。”
“不过，李星云的血脉毕竟在那，嫡庶之别在古代有多大影响，我想你应该是清楚的。”
“所以，等我称帝之后，李星云即便成为一个闲散王爷，也会自动有无数人的拥护，而世上最不缺的就是野心之辈，所以………”
诸葛青接过孟凡的话头，说道：“所以李星云得自污，或者说把他放到所有朝臣的对立面，才会断绝某种可能。”
紧接着，诸葛青眼前一亮，忽然意识道：“殿下，你这是把李星云往不良帅的道路上逼？”
孟凡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之前故意提起了天下百姓，而他李星云对于天下万民没有一丝一毫的作为。”
“再加上他绝了称帝之心，意识到自己没有称帝治世之能后，你觉得他会怎么做呢？”
“依旧闲云野鹤，选择成为一个混世的米虫？”
“还是良心难安，选择成为本殿手中的一柄刀？”
“国朝新立，必定要扫荡朝纲，有时候，某些骂名，还是要他去背的好，而本殿下依旧是那圣明之君。”
“至于说，将来李星云会不会利用手中的势力胡作非为，哼，我借他三胆儿！”
此时此刻，孟凡在诸葛青的眼中，好像全身上下都在冒着黑气。
太绝了，连兄弟都能如此这般算计，这位天工不光对他们狠，对自己的兄弟下手也狠呐！
此时，诸葛青神色复杂的问道：“殿下，我能知道，在你心中你究竟想要什么吗？”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诸葛青嘴角抽了抽：“您看我信不？”
“哈哈！”
孟凡轻笑一声，说道：“冠冕堂皇的话暂且不说了，真要说我心中所想的话………”
孟凡沉吟一声，而后道：“永嘉之变，匈奴刘聪率军攻破洛阳，今淮帝被俘，王公士卒三万多人被屠杀，皇室祖坟被刨，宗祠被毁，大火连烧三天三夜。”
“随后，五胡乱华，五个北方游牧民族趁机杀入中原，烧杀抢掠，屠杀百姓，以人为食。神州大地上白骨遍野，饿殍满地，惨不忍睹，中原人口骤减六成以上。”
“靖康之耻，金军南下攻占汴京，徽、金二帝被俘。金兵进入汴京城内烧杀抢掠，俘获数万皇室百姓，送往北方为奴。公主皇后被充当**，被肆意蹂躏，活活折磨致死，皇帝身披羊皮，做那牵羊之礼。”
“崖山海战，南宋军队惨败，陆秀夫背着少帝赵兵投海自尽，士兵死战到最后一刻，百姓纷纷投海殉国，战船全被血染，江面满是浮尸。”
“土木堡之变………”
“嘉定三屠………”
“扬州十日，扬州八十万军民被屠戮殆尽，城内哀嚎一片，惨叫之声不绝于耳，积尸满地，血流成河，惨绝人寰。”
…………
“最后，还有那神州陆沉！！！”
“细数神州史，何处不猩膻？”
“我其实挺喜欢老祖宗那性子的，对于胜利一笔带过，对于屈辱大书特书，只为了后世子孙能够记得。”
“我想要的，是将来没有任何人胆敢欺辱我神州子民，愿我神州人人如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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